正喝了一杯白开水饥肠辘辘之时,方乾端上来一盘曲奇和牛奶。我咬着曲奇喝着牛奶,眼里瞟着慢慢喝茶的方乾。方乾长得斯文白净,像从动漫里直接蹦出来的男主角。茶雾袅袅里他偶尔抬头看我:“慢点吃。”
一盘曲奇没吃完,仆人说FM的张董事长来了。
方干的脸色由晴转阴,瞪了我好一会儿,撂下茶杯出去。
我放下牛奶跟出去。方乾停住脚步看我,看得我心里发毛:“你也要去?”
“嗯。”
“你想干什么?”
我:“防止你杀人。现在FM里有内鬼,杀了诺言,内鬼夺权,情势不明。还是不要杀的好。”
方乾冷笑:“张诺言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
“你既觉得我在骗你,又怎知他没骗你?”
我愣了愣:“他没必要。”
“那我有什么必要?”
我:“……”
方乾转身走了。
我帮助诺言是因为方乾和内鬼联合要抓我。我相信方乾和内鬼联合了是因为诺言给我看了那份他的线人提供的一次谈话。上面一字一句地记下方乾和五叔的谈话内容。我判断这份文件是真的是因为上面的语气同方干的语气一样。但有没有人能模仿方干的语气呢?
诺言是我见过最淡定的人。就是泰山崩于前他也只会拍拍尘土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事情。他的脸上甚少有情绪波动,确切的说是他的脸上甚少有情绪浮现。就如同他现在坐在客厅里,喝着普尔的样子。
“方少,人该还我了吧?”
方乾:“我听不懂。”
“我府上的人看见你劫持了和安。”
“和安是方家人,他属于这里。”
诺言:“你让和安出来,让他自己选。”
方乾:“……”
诺言:“我明白了,我不该来。”他站起来,走到门边,沐浴着金黄阳光转过身,半边身子被金光剪裁:“方少,你真可悲。”
方乾:“滚!”他揿翻了诺言坐过的椅子,衣袂扫得椅背簌簌作响
门边的保镖看到诺言走了,才允许我进入客厅。我跑到走廊上,铁闸门外银色的法拉利如箭一般疾驰,消失在街尾。
“你再往前迈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站在走廊前头,廊外紫色金缕梅开得如火如荼,悄悄地展开手心的纸团,瞥了一眼收回袋中。晚上何冥又过来,我不再送饭,没想晚饭时,他们不请自来,方乾坐在我旁边:“何冥说饿了。”
何冥一张容长脸儿,鼻根稍长,笑起来很温顺:“安哥。”
“嗯。”
“最近有一个案子,”何冥抽出一张文件从桌上推过来,“请安哥出出主意。”
我看了方乾一眼,接过文件:“小鱼小虾也敢抢我们的生意?”
“方少的意思是直接干了他们。”
“喔。”
“安哥觉得呢?”
“我不管事了。”
何冥顿了顿:“我是想能不闹大就不闹大,毕竟FM虎视眈眈。”他看了方乾一眼,“方少不会怪我把事情告诉安哥吧?”
方干笑了一下:“怎么会?他自己人。”
我喝汤呛住。
方乾摸我的后背:“小冥来了,你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
我看了眼何冥:“半年不见小冥,越发长得好,我看着心里自然高兴。不像有些人,越发人面兽心。我的想法同小冥一样,能不闹大便不闹大。虾米想抢生意,索性一起送出去,让它吃不下去吐出来,我们必好处甚多。”
方乾放在我背上的手僵住,慢慢收回去吃饭。
小冥:“方哥就爱开玩笑,若听认真了会被气死。”
“‘人面兽心’你说谁呢?”方乾送走了何冥堵在我房门口。
我打了个哈欠:“明天再说吧,我困了。”
“不行,不说清楚不让睡觉。”
我皱皱眉:“这么明显你不懂?说你呀。”
“我怎么‘人面兽心’了,啊?”
我笑着指着他的心窝,食指轻轻画圈:“色如春花,心如猛虎,不就是‘人面兽心’么?”顿了顿,“只是我喜欢。”
他呼吸一滞:“哥,你说真的么?”
我笑进他的眼,反手将门一关,上床睡觉。第二日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方乾站在门外:“让我进去刷牙!”
他顶着一头鸟窝撞进我的卫生间,放水声随之而起。我懵然听着他一边洗脸一边哼小曲,摇摇头继续上床睡觉。
“少爷,FM张少爷来了。”
水声嘎然而止。他在清晨的静谧中缓步走出。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我睁开眼,他仍站在床边,看着我。他长期锻炼,腰线弧度非常迷人。
“我跟张诺言,你喜欢谁?”
清晨的连发炮弹砸得我头晕。
“我不管。你不许喜欢张诺言。”他抿住唇,久等不到我答覆,只得哼一声表达不满,离去时将房门撞得墙啪啪直响。
第十二章:逃亡
诺言坐在原先的沙发上,仍旧喝红色的普洱茶。玻璃杯里茶汁似血,他指如白葱,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轻轻吹去飘浮的茶叶,啜一口,神情幽然。
我仍不被允许进入客厅,只能从门缝听两人谈话。屋子的保镖被换过,不识得我,抵在门口巍然不动如石像。
诺言谈FM与方氏的竞争,讲到纠结处亦面带微笑,最后开出条件谈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如各自退开一步,海阔天空。”
仆人上前换茶,将诺言喝过的玻璃杯放在瓷盘上端出来。
我:“两位小哥,我找小乾有事。”
保镖:“等方少谈完。”
“我很急。”
“方少吩咐,你现在不能进客厅。”
我推开他们,拉扯间衬衫的一颗钮扣滚落在地,被端着茶的仆人拾起:“程少爷,您的扣子。”
“谢谢。”我接过扣子怒瞪保镖,咚咚咚上楼。
下午一点。睡午觉。
下午三点。陪方乾骑马,换了一身轻便黑衣灰裤。
下午七点,晚饭。
晚上八点。
一管小指粗细的软膏摆在我眼前。
“帮我擦药。”
我看着手中什么米什么基软膏:“这是什么膏子?”
方乾在沙发上敞开双腿:“消炎生肌的。”
他大腿内侧发红,有少许血丝溢出。是下午骑马时马鞍子磨的。“叫你少骑些,你不听。”膏体白色,清凉气苦。涂上去时他咝咝吸气:“不想只看着你骑。”
我轻手轻脚地在伤口处涂了薄薄一层药膏,抬头看他:“你可以不必内疚。”
他愣住。
“很累。”
他眼眶一红抱住我,将我的头塞进怀里。“有你这句话,值了。”
沙发上粗纹的尼龙布摸在手心很粗糙,方乾抱了我一会儿放开:“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觉得像在作梦。“你不会打什么坏主意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脸色一沉:“你可不许逃跑。再被我……”他咽下后面的话,看一眼电视机,“看球赛吧。”
夜十一点。
“小乾、小乾?”
推攮方乾,确定他不会醒来,起床套好黑衣灰裤,离开。门外保镖已经清理干净,那名端茶的仆人侯在房门外朝我作手势,我跟着他出去,一边套好仆人的制服。
刚翻过墙,就听见主屋内吵杂声四起,接着灯一盏接一盏点亮。灯光如长龙瞬间漫延到黑暗的四方。
“可能被发现了,你快回去,后面的路我一个人可以。”
“记得向北直走。”那仆人很紧张,说完转身跑掉。
我看着前方漆黑的一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再说。顺着荒芜的水泥路没跑多久,便看见两束惨白的光在黑雾中穿行。
躲进路旁草从,看着车辆缓缓驰近,大呼:“我在这儿!”
诺言停下车子看向我:“跑得够快的。”
刚坐上车,车便反向疾驰。
我望向身后依稀可见的几束灯光:“终于逃出来了。”
诺言打亮车内大灯,看了我一眼:“不像吃了苦头。”
我指着胸口:“这里,啊,受伤了。”
诺言:“我是方乾,就被你气死。”
“你是方乾,会先把我杀死。”我看了眼诺言,“为什么救我?”
“你救过我一次,扯平了。”
我想了想:“谢谢。”
紫红葡萄酒倒进水晶杯,阳光洒在淋漓的蓝色湖面。诺言把酒递给我:“昨晚睡得好吗?”
我喝了一口:“一觉到天亮。”
天气好、风景好、酒也好。什么都好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不好的事情。我的预感颇准:
“昨晚方乾去集团大闹,我的人受了气,此刻嚷嚷要打,被我压着。得想个法子。”
我:“什么法子?”
诺言:“你给我惹这么大麻烦,法子还要我来想?”
“把你当自己人,”我碰他的酒杯,铛地一声,“兄弟。”
“我可不愿跟你做兄弟。”他笑意绵长,“还是那句话。五叔记得吗?”
“嗯。”
“中风了,估计以后就待医院。”
“恭喜。”
“这件事也得谢谢你,急得方乾找五叔合作,才这么快抓住狐狸尾巴。怎么说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前辈,除了店面,其他都留给他,足够他富足三代。”
我笑:“张兄好大的肚子。”
诺言:“你别只顾讽刺我,有件事你听了必然着急。”他故意顿了顿,“何冥进关公殿了。”
“什么?被抓进去的?什么时候的事?”
“据说是方乾亲自带进去的,就在今早。”
关公殿,帮里处罚罪犯的地方。一般罪犯到不了这个级别,由上级代为执行即可。只有带给组织重大损害的罪犯,才有必要进入关公殿,受三审三刑之苦,之后形同废人。自方氏成立,能熬过三审三刑的,一个没有。
诺言:“听说是挪用公款纠出来了。他胆子也大,开个空壳公司抬价,被方乾查出来第一时间送进去。这事从今天上午传到现在沸沸扬扬,估计方氏有头有脸的现在都在逼他吐出脏钱。就算现在没死也差不多了。”
小冥在方氏是第二把交椅,能将他送进关公殿的金额必不是小数。依帮里人的个性这笔钱不追回小冥肯定不会死。算时间离小冥被抓不到三个小时,估计一审还没完。再加上他与方干的交情,应该没吃多少苦。
怕只怕方乾……
我摇摇头:“小冥不会贪钱。”
诺言看了我一眼:“我可是听说这是方乾把账本翻出来,一个一个对比着查出的纰漏。”
我两手交握,左手冰凉:“小冥那孩子我清楚,不会贪钱。”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害他?”
“恐怕不是害他。”
诺言:“我越听越不懂了。”
“我懂就够了。”
诺言:“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不是害他,而是害你?”
我看着他。
他凛然:“你不许去。”
我苦笑。
“我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你可不许再送进去。”他锁住眉头,“这样吧,我先叫人把详细的情况弄清楚,我们再商量对策,好吗?”他握住我的手,“总之你相信我,我一定帮你。”
这话话让我吃了定心丸一直安定到晚上。
七点
他终于得到确切情报:原来方氏半年前开始受到一间名为STELL公司的恶性竞争,油水减少,引起股东不满。其中一位股东心思奇动,查起STELL的根盘节底,谁知顺藤摸瓜查到董事会内部。于是方乾亲自上阵,召集会计部全体员工,通宵清算半年内所有账务。最终庞大的经济差额全部落在会计部主管何冥头上。凌晨六点出的结果,七点何冥被带进关公殿。
我听完头大如牛。且不说那位股东心思如何奇动,单是整个会计部仅一天一夜就能查清账务明细、还结算出差额本身就充满无穷尽的疑问。
现在是晚上七点,小冥进入了二审。二审没有一审的穷究盘问,只是八人轮流守,两人一批,不让犯人睡觉。我估计小冥最多能撑到明晚。
诺言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端着细白骨瓷咖啡杯,喝着巴西豆磨出的浓黑咖啡。像一只猫一样,慵懒地舒展开五官。
我看着白色茶几上绘饰的浅绿圆点和线条,等他一杯咖啡喝完,起身上楼睡觉。
爬到床上,他推门进来,走到床前:“想听你说两句好话,这么难。今天晚了,有钱取不出来,等明天吧。”
我掀开被子跪在床上,手搭上他的双肩,吻他。
他推开我,秀眉微颦:“你干什么?”
我再亲他。将两片柔软唇瓣含在口中小心吮啮。他渐渐情迷,手指从两侧插入我的头发。从唇吻到耳垂、脖子、胸口,他像一滩水般化开,绽放最脆弱的花心。不得不说这是一具非常销魂的身体:光滑的肌肤,柔软的身体,炙热的呼吸与体温……比任何一个艳遇都有过之无不及。
咚!
我被摔得头晕眼花,躺在床上。
诺言满脸红潮,气愤地指着我:“程安和,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和你上床!”
我看了一眼他的下面,朝他笑。
他用手有意识地挡住:“咳,总之,我不要现在的你。”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那一眼瞪得爱恨交织,我的小心肝一瞬间扑咚扑咚跳得十分厉害。原来美人心中另有韬略,瞧不上我这等俗人。
“你要什么?”
诺言从电话海中抬头,看了我半晌。
电话响起,他接起来交代几笔款项的转移和填补后对我说:“四千万到中午可以凑齐。至于我要什么,你以后会知道。”他遮住嘴打了个哈欠。
我:“你去睡会儿吧。”
“嗯。来电话了叫我。”
我送他进房间。他的房间布置得简单整齐。靠墙一张两米大床,铺黑底白星月抽象图案被单。棕色方形床头柜上摆着一只烟灰缸,里面盛满烟头。
“你有烦心事?”我指着那堆小山样的烟头。
“嗯。”
“说来听听。我给你出出主意。”
他瞪了我一眼。
我愣了一下。此时他正坐在床上要脱衣睡觉,我上前压住他的双肩,弯腰和他鼻尖抵着鼻尖:“你别老这么瞪我,我会心动的。”
他脸上可疑地浮起两朵红云,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我瞅着他白嫩嫩的皮肤和红艳艳的唇,想起昨夜销魂触感,咽下一口唾沫,放开爪子。
我“圣洁”了。
正当我想起身时脖子突然被压,诺言细长的眉和睫毛在眼前放大,接着唇上一热,诺言抱着我啃起来。我浑身像被电打似的,立刻抱住他的头互啃,啃着啃着就滚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