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念——文武之道

作者:文武之道  录入:09-14

空的长枪,很有些劫后战场萧瑟空冷的味道。

我只在竹林里前行了数十步,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修我甲兵,与君同征;携我长刀,与君同战;君

生从令,君去何踪?”

这声音苍凉而浑厚,劲力夹杂寒风,足已使人心声颤栗。我一时间仿佛被这声音定在了那里,不能前行或后退一步。

“什么人?”那个人似乎发现了我的存在,一步一步向这里靠近。

我本能地想转头离开,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我的双脚并不在听命于我。呆站在那里,想着刚才那人说过的话,我忽然

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不远处,一个人的身影簌簌穿梭过了密密的竹枝,瞬间站到了我的面前。皎皎如银的月色,把他脸上的棱角昭显得更

加分明。一双炯目里透出冰冷的寒光,仿如夜空下的一匹独狼。

他许是见我身着军服,惊奇不语,便再次开口:“你是哪个营下的?叫什么?”

“金刀九营。杨敬佩。”他的话语有一种让人不得不臣服的威慑力。

“为何半夜出营?”他脸上略有些怀疑的神色。

我知道,当着这样的人,实话实说,是唯一的答案:“今日碰到一位故人,忽然念起家乡种种,夜不能寐,故四处走

走,遣散一下。”

“你家乡在哪里?家中还有何人?”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不知这算不算盘问,只得一五一十地说了:“家在容城,家中父母,兄长均丧于开阳敌军的魔掌。如今,只剩下我

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问:“从军是为了报仇?”

我定了定神,坚定道:“嗯,国仇,家恨,终此生而难忘。”

“如此甚好,终生都有个念。”他说完,脸上竟有些凄然。半晌后,他有些自言自语地缓缓说道:“是仇,便总有报

的一天;只是,这世上还有太多恨,不如报仇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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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在竹林里遇到的那个人,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自顾自的离开了。我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再多想。第二日

天明,我趁着驿官入营的时候,便把那封写给宋清扬的信塞给了他,并嘱咐他收信之人就在韩城太守府内,让他速速

转送。

当时,我只想尽快见到爹爹的故交,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便在信中提及了他的字。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信使办事极

为迅速,三天后,我便收到了宋清扬的回信:敬佩,见信知你安好,心中深为安慰。我不久前,曾回容城探寻你们一

家,得知噩耗,数日辗转不能安寝。今日得知你尚在人世,便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必打点一切,与你速见。

收到他的回信,我心中着实激动,一种多年未有的温暖萦绕于心。终于,在这世上,我还有“亲人”。接下来的数天

,我一直在盼望与他的会面。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次我们的见面,并不只有我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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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备军又接到命令:继续向西行军,三天后离开韩城。就在我担心自己可能见不到宋清扬的一刻,我忽然被

魏参守亲自带到了中军营帐前,一路上,他反复只说着一句话:“敬佩,你来日若发达了,千万别忘记兄弟们。”

中军大帐,是赵然大将军的营帐。我被人带入,亦步亦趋地跟着。见前面的人跪下,便跟着跪下。

“启禀将军,人带到了。”带我觐见的人,示意我请安。

我小心磕头,恭敬得谨小慎微:“金刀九营,杨敬佩,参见将军。”

“起来说话。”——我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心里猛地一惊,倏地抬头,就看见了那天在竹林里遇到的那个人——正

坐在中军大帐正中的将军椅上,没有表情地看着我。

我意识到自己的冒犯,立马低下头去,耳边却响起了宋清扬温和熟悉的声音:“赵将军,这就是在下向您推荐的人。

“那就让他在我帐下,做文书给事一职吧。”将军一言,便是一令,两天后,就要离开韩城的时候,我被调任到大将

军的身边,做了一名文书给事。

临走之时,宋清扬执手对我叮嘱道:“敬佩,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你在将军身边做事,切要谨慎认真。一切就

看你的造化了。”

与宋世伯只见了匆匆数面便要分开,我心中离别的感伤忍了再忍,只能说些安妥的话:“世伯,您放心吧。我会照顾

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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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调任,离开了原来的营帐。收拾东西的时候,魏参守一直在旁边笑脸跟着,我实在有些厌倦他的媚态,便找了个

托词,打发他走了。

他刚刚离开,张明就站到了我的眼前:“敬佩,我知道你是个读书人,不会一直和我们在军营里混下去的。可是,我

听说官场不比战场,拼的不是体力,是心眼儿,你可要小心。”

我很感激他这发自肺腑的牵挂,朝他笑道:“嗯。别担心了。我自有分寸。”

他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说,却又不能说。这么久在一起朝夕相处,我自然知道他的脾

气:“张明,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敬佩,有一件事情,我一直考虑是否要告诉你。但是又怕你知道后,会影响情绪。”他神色非常紧张,“但是,这

次你有机会去上面做事,我想如果我告诉你,你也留意一下的话,也许我的猜疑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你是说,何参守的死吗?”我说得很小声。

我说完后,他脸上闪现出一瞬的惊诧,随即恢复了常态,也压低声音说道:“我就说,你肯定比我聪明。怎么会没有

怀疑。”

何参守死的那天,我很清楚,张明之所以拉开我,并不是因为他胆小害怕,而是因为他和我一同看到了何参守胸口上

的一处伤。那伤口不大,若不仔细,也只会被拦腰截断的刀伤所骇,而忽略了那个小却致命的伤口。那夜,我缝补何

参守的尸体之时,曾经认真看过那个伤口,按大小来看,那不是任何长兵器的伤,而是一个匕首伤。

当时我就想到,战场搏杀,使用的都是长兵器,若要接近敌人,用匕首杀死对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一个更

为可怕,却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致命伤,来自能够接近何参守的人,而战场上能够接近自己的人,就只有自己最信

任的战友了。

张明对我说,那天的战场,他离何参守不远,对此事还恍惚有些印象。他记得自己听到了有人在叫何参守的名字,他

记得他看见何参守先是倒在了地上,然后就有一名开阳兵上来,用大刀砍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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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收拾得差不多后,魏参守回来了。我们也适时停止了这个话题。我告别了张明,又出门与其他一些营中兄弟辞行

,然后便跟着魏参守去了中军大帐。

一路上,魏参守谄媚地说着讨好的话,弄得我全无和他聊天的兴致。及近将军大帐的时候,他忽然来了一句:“敬佩

,咱们都是战场上背靠背杀敌的交情,千万别忘了兄弟。”

他的这句‘背靠背’让我眼中突然现出一丝寒光,随即又恢复了情绪,浅笑着朝他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忘了

你。”

第五章

入了将军帐下,我得知:我们这些备军,即将被编制入正规军队,奔赴梧州驻防。

梧州是摇光东北部的一个农粮重镇,远离边境,从未受到过战火的侵袭。那里素来风调雨顺,鱼米丰饶,当地的百姓

一直过着平静祥和的生活。

只是盛者衰之基,福者祸之根。享日月光华太久,总有盈满而亏的一天。自去岁始,梧州迎来了百年不遇的涝灾。

梧州的境内有一条晔河,本是灌溉千顷良田,世代哺育梧州人的母河。可谁知,去年暴雨连降数月,河水涨溢,冲开

了拦河大坝,瞬间淹没了土地,卷走了房屋,夺去了千万人的生命。

所以,这次朝廷派赵将军的部队去驻防梧州,主要就为了防治今年夏季雨水带来的洪涝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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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到梧州的时候,看到城头上处处张着白幡,城外架起了临时的高大祭台。起初,我以为这是梧州某个大官绅的

葬礼。到了城内,与梧州的官吏攀谈后,我才得知,这并不是梧州哪个大户人家的葬礼,而是国丧。

是的。容城之东,南岭之中,在备军赶到前:叶帅全军皆覆没在了战场,三千人,无一生还。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有些骇然。虽然前一阵,军中已有些关于这方面的谣传。只是,在边境这么多年,‘胡遣精

兵叶遣风’的说法,早已深入人心。没有人相信,摇光的第一元帅就这样被留在了南岭的沙场上。

朝廷自然也为丧失了这样的人而痛心疾首。所以,纵观摇光数百年的历史,这是第一次,为一个王室以外的人,举行

国丧。

文帝十年春,哀诏传至摇光全境:二月初二,举国同丧。

头一天,梧州的知州王永俊就早早视察了祭奠所用的一切架设与车马,确保万无一失后,仍不安地嘱咐着随从:明日

赵将军将在此一起祭奠叶帅及所有阵亡的将士,因此绝对不可出什么纰漏。

军队方面,派了一名武将,一名文官,专门负责接洽事宜。武将是赵然的亲信副将叫作应华军,而文官就是我这个给

事了。

大祭的当天,应华军对我说:“一会儿执香的时候,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执香是指为了对逝去的人表示尊重,而使人举着高香,跪在那里静静等着它烧完。这种大型祭奠的高香不似平常点的

线香,一支支又粗又大,足足可以撑住一个时辰。

一般来讲,都是由主祭人持香跪拜以后,把自己手中的香交给随从,让他们替自己跪着焚烧高香,以示自己对逝者的

尊重。因为我是这次祭祀的指派文官,这次祭拜叶帅,我就要替赵将军擎香,足足举够一个时辰。

为了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我其实一直是有练过的。十天前,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就被嘱咐过,每日要加练臂力

,举香的时候务必要稳,绝对不能有半分差错。

时至今日,二月初二国丧之期,我终于练得可勉强支持一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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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三声带着悠长尾音的敬山鞭,宣告了祭奠的开始。

又三声鞭响,所有的文武军民,齐齐在路边跪下,迎接着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

白色的魂幡仪仗后跟着的是银色的灵伞仪仗,紧接着的是手执金箔包裹的十八种兵器的骑兵。

仪仗队后,迎来了撑着巨大白色华盖的马车队伍,这是赵将军和王知州的车马队伍。

车马队行进至梧州城外高大的祭台边上,便缓缓停了下来。执事文官高喊了一声:祭出,下。

就见赵将军和王知州下了马车,缓步走到了祭台上。而我一直跟随在赵将军的身侧,一同上了祭台。巨大祭台的中央

,用千丈白绫装饰成了一个寿宫,一张漆成银色的八仙桌上,立着一个孤灵灵的排位,上书:承天启道镇国威武大元

帅叶清。

如此尊贵的谥号,足见上对叶帅以身殉国的褒奖。

吉时已到,执事文官高喊一声:“上香,祭拜。”

只见赵将军和王知州,齐齐举着高过头顶的焚香,端端正正地朝着排位跪下。过了约摸一刻的功夫,执事文官又喊了

一声:“代香。”我知道这是叫我赶快把将军手里的香接过来。

我站起,几步走到了赵将军身旁,而另一边,为王知州代香的人也走了近来。我见到那人拿过王知州的香,接着跪了

下去。我也想按照事先演练那样接过赵将军手上的香,跪下去。

可谁知,赵将军并没有起身,更没有要把香给我的意思。这下可是不妙,我立在那里,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进,我不

敢违逆赵将军的意思;退,我不能不完成自己的职责。

慌乱中,我只好直挺挺地跪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等着他把香递给我。可是,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最终直到香

烧完,他也并没有递给我。

香烧尽后,他起身,把尾余的木柄插入了排位前面的青炉。我看着他把这些本该我做的事情一一做完,心里的不安逐

层高升。直到祭奠完毕,他走下祭台的时候,我才听到应副将的一声喝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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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完成本职,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要受罚。当三十军棍结结实实地打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要混下去不

止要看心眼儿,还要看命。

被打的下不了地,最大的坏处就是,那些跑腿的活儿现在暂时不能做了。而本来,我所谓的文职工作,也仅是清拣将

军府中所有的书信往来,与驿官和邮差打些交道。

诺大的将军府,取信有四个差房要去,而这四个差房是由七个走廊连接的,以前行动方便的时候,我随便想起哪间便

先去哪间,而现在我恨不得走最少的路去这四个差房,把所有的信拿到。

最好每个走廊都不要再重复走过——我一心想贪便宜,却发现现实总难如人所愿。走了几天,换了几种走法,我都无

法不重复走过其中的一两条走廊。

若是平常,这自然不再话下。而眼下,我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一夜,我活活被这痛折磨醒了,躺在床上无事可做

,忽然想到了从战场上捡到的那本书:聊胜于无,有的看,总比没有的好。

我起床挑灯,从柜子里翻出那本书,打开后一页一页静静翻着。我只翻了三四页,忽然发现其中的一张图看着分外眼

熟。我盯着看了半饷,忽然意识到:这图的布局正是我每天要走过的差房和走廊!图上的四个点间连着七条线,正代

表了四个差房和七条走廊的位置,而图下有一行小字写道:‘不断,不连’。

‘不断,不连’?我嘴里反复叨念着这几个字,脑中忽然闪出了一道光:原来,这七条线,若不断笔,必然不能练成

一条线。这就意味着,无论我怎样走,都不能一次走完所有的路线,除非插翅而飞,否则至少有一条走廊会重复一次

发现这个秘密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手中的这本书,竟然蕴含这如此的精妙。

于是,我白天当差,夜晚回来休息时,就翻开这本书,看着其中每一张图,发上几个时辰的呆。渐渐地,我会按照书

上的图和只字片语的注释,自己执笔把它们分拆,或者合并。慢慢地,我才发现,这书里的九九八十一张图蕴含的变

化,是无穷无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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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按照惯例收了将军府四个差房的信,送到邮差手中。我把信递给他的一瞬,忽然听到他朝我抱怨道:“唉,

这梧州又多了七个驿站,我现在要多跑七八天了。”

我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到:“你可有这些驿站的地图?”

“有。”他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大人,你要吗?”

我点头道:“给我拓一份,下次带来吧。”

他再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份标记有梧州所有驿馆的地图。我展开看时,发现有三十七所驿馆零星分布在整个梧州的

版图上,其间有大小道路相连。

当晚,我便把这三十七个驿馆按照位置化成了三十七个点,把所有大小的道路化成连接点的线,我要在今夜帮他找到

推书 20234-10-28 :被掳外星——修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