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是吧,想不通是吧,让‘爸爸’告诉你。”
勤陌的眼睛虽瞎,他的六感却不迟钝,脱口道:“您该明白,一旦您这样做了,司徒家不会放过你。”
“你以为现在抬那小子出来还有用吗?亦或是,你以为勤睿今日不在家是巧合吗?”阴阳怪气的狠毒声音在耳边不断响着,“告诉你,跟我斗,你还嫩着呢!”顺带着在他身上又注射进某种药物。
“忘了说,刚刚是种扩大痛楚的药物,作为敢于违抗父亲的第一项奖励吧。”加重了‘奖励’二字,那种恶毒的温柔带着刻意的口吻,揉入了变态的心理与近乎疯狂的执着。勤陌只感觉到一阵阵冷风自四面八方灌入身体。
他不能坐以待毙,不能任人摆布,痛楚的扩大只能令他更清醒,倒省了他唤回理智的必要:“谢谢父亲大人的慷慨,不知父亲对于自己方才的行为已被司徒靖扬接收到可有什么感想?”
“贱人,你说什么?”狠命地甩了他一巴掌,毫不留情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未免也太天真了。”
喉间的腥甜突地涌上口腔,他好似浑然不觉痛楚似的地吐掉口中的鲜血,仿佛那不是他的血,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父亲,小看了司徒可是会遭殃的,您比我更清楚司徒家对待背叛者的做法,其手段之残忍,在道上仍无人能及。如若父亲一意孤行,勤陌自然无法拯救迷途不知返的您,但若……您能与我好好谈谈的话,相信我们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勤非却(勤家父亲的名字)听了勤陌一席话,又赏了他一巴掌,言语上虽不动声色,心思早就百转千回,老狐狸怎会陷自身于不利。
而这厢,勤陌却在赌,赌他养父的老谋深算,赌他养父思虑过多,顾忌想必也不会少,在达成他的企图之前,勤非却绝不会与司徒家公然翻脸,更不会选择去得罪司徒靖扬,毕竟司徒靖扬的狠也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想来,父亲心中已拿捏好了分寸。”勤陌敢这么说,也不过是一场赌博,赌赢了,他便还有机会翻身,输了,便将死无葬身之地,连骨头渣都不剩。
再三衡量之下,勤非却还是将勤陌身上的衣物除了个干净,满足他的变态心理,至少是视觉上的满足。不再动作,但终究抛出了他的话:“你的条件。”
打开耳朵上的监听器,幸好勤非却没有检查他全身:“让我哥继续念他的商科,继续他的商业梦想,不可再逼迫他从医。”
“那我岂不是两头空,你觉得我会答应?”老狐狸自是有他成为老狐狸的道理,见到勤陌耳朵边上的机器,直恨得牙痒痒,却深知要是自己拔掉它需要付出的代价。
“我可以再为你试一次药,你不亏。”交易达成,谁都赖不掉谁的。
心底在偷笑,他的赌在千钧一发之际赢了,耳朵上唬人的东西骗过了精明的父亲。那东西虽没有自己讲的那样与司徒相连,还是有着其录音的功能,幸好,他还留了一手,否则……可身上的药还在发挥着作用,扩大痛楚,TMD真不是人受的东西,紧咬了牙关不让自己的呻吟溢出一丝一毫……为了勤睿,这样的代价他舍得。
而这厢,勤睿与母亲通电话后一直处于惶惶难安的状态。自己的傻弟弟居然回去找父亲了,而且还给他发了一条奇怪的信息,说什么让他继续梦想云云。电话打不通,也找不出任何讯息,勤睿快急疯了。
“司徒靖扬,你那边怎样?”
“我已经调动弟兄们在各处找了,阿睿,你先别着急,有消息我一定会立刻通知你的。”司徒靖扬回着话,心里却不是滋味。夜幕早已降临,依旧不见勤陌的身影,他原先不在意地认为勤睿大惊小怪,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没把握,也许……不,没有这个也许!他也想过勤陌可能又回到勤家,只是打了几次电话后,勤家都说没回去,况且守在那儿的小弟也没能发现勤陌的身影,他也不敢多加叨扰。
“靖扬,勤陌瞎了,你知道的,你怎能放心他一个人离开?!”电话那头是好友的质问,那种深切的不信任更加令他坐立难安。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四小时……
还有一小时我就能到本市了,有消息再联系!
我找遍了小陌常去的地方都没有!
如果找不到小陌,我怎么跟自己交代,怎么跟家里交代!
“靖扬……”电话那头的勤睿已濒临崩溃,再找不到勤陌的话,司徒靖扬觉得自己就成千古罪人了。
“先碰个头吧,阿睿,去我别墅,我们再想想办法。”
没有犹疑,踩下油门飞车回家,见到的不过是管家与佣人,根本没有勤陌。他焦躁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好友的到来,却看到他正在找的人自己回来了。
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脑海叫嚣的‘他终于回来了’,全身的紧绷感在这一刻归零。他顾不得什么地跑去他身边,恨不得自己长了n条腿。
依旧挂着淡淡的笑,那一刻的他满足的样子令人怦然心动。
喉间哽塞地发不出声音,他是这样庆幸勤陌的归来。
“我回来了。”可下一刻,那个淡笑着的人像是失了生命的玻璃娃娃倒在了他的怀里,透过白衬衫,清晰可见的血痕——
第九章:温暖
冬日的夜透着刺骨的寒冷,直入心扉。市中心的某屋内,暖气大开,依稀能看见一群人急匆匆忙碌的身影。
“喂,醒醒。”他有些失措地拍着勤陌的脸,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脆弱的生命就会在自己怀里流逝,饶是见惯了生死的他——司徒靖扬,在勤陌微笑着倒下的那一刻,也如寻常人一般焦躁不已,“别睡过去,醒醒,怎么了,喂——”
好容易才睁开的眼睑,扑闪如蝶翼,苍白的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微张,司徒靖扬及时会意地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他听到,勤陌的声音遥远得太不真实:
“不要……告诉……我哥。” 他抓在衣角的指尖微微用力,努力仰起头说道,“不去……医院。”
他捕捉不到勤陌眼底的期艾,却仿佛能感受到那犹如一潭死水的眼里满是祈求,不,是乞求,泛白的指节紧紧抓着司徒的衣角,唇已经冻成紫色。司徒甚至没回过神,身体就先于理智地答应了这人的要求。
“少爷,我已经联络了沈医生,大概十分钟后可以赶到。”管家在司徒身后轻声提醒道。小心翼翼的呵护是管家从未见过的少爷的模样,中年人脸上的表情更为柔和。
“谢谢。”
他拦腰抱起半清醒半昏迷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勤陌的房间,将人安稳地放在床上。自勤陌入住以来第一次踏入他的房间,里面的单薄与冷寒不禁让他皱眉,干脆连人带被一同又抱到了自己的房间,暖气开到最大。正要去解他的衣服,才发现身后还跟着一堆人,他的动作霎时僵在那儿。只见管家伯伯挥挥手,掩饰不住的笑意直达眼底地让所有人都识趣地出去了。
“少爷,沈医生到了,我们再上来。”体贴地关上房门。
呼——不知为何,司徒靖扬别扭的情绪在这一刻一下子得到释然,轻手轻脚地解开他的扣子,那原本渗着鲜血的伤口被风吹干了黏上衬衫的布料,张牙舞爪地宣示着眼前的人所遭受过的待遇,凄厉的红色背后究竟有多少他的不欲为人所知?他不忍再看,只是手脚利索地换掉他的外衣,做了小小的消毒,才为他轻轻盖上新的羽绒被,静静地守在一边。赶来的勤睿并没有看到勤陌此刻的样子,听闻他无事已经睡下,便在好友的一再保证下离开了。司徒才又回房。
沈医生是个30左右的青年才俊,因为早年与司徒的交情做了他家的私人医生,司徒再次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正做着细致的消毒,缝合。也不知算不算司徒无形的占有欲,管家伯伯很贴心地让房间里只剩沈医生一人,司徒面上不动神色,却是心里很满意。当然,能当帮手的也只有太子爷司徒了。
剪下缝合的线,又包扎好伤口,沈医生调侃道:“这伤口是你弄的吧,真够狠的,就算他不肯从,你也不用……唉!”一副惋惜的样子很欠扁,却让司徒心底的大石放下不少,医生都有时间开玩笑,那么他便无甚大碍。
司徒也不跟他客气:“少爷我就是喜欢性爱游戏,怎么,你也有兴趣?要不我们试试,我的技术很不错的。”作势要扑上去。
“得了得了,我第一天认识你吗。”拍掉伸过来的爪子,装出一副很吃亏的表情,沈姓医生打着哈欠说道,“真不知道哪里欠了你的,半夜还得被挖起来做苦力,容易吗我,还不如回去睡我的大头觉。”
“沈墨予,你可以滚了。”司徒看着这人的苦相,不再作弄于他,便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其离开,因为……他知道沈某人有严重的所谓医生的诟病。
“记得伤口不能碰水,饮食清淡,按时换药。要是没发烧,基本上就没问题了。明天我会再过来。”
“从哪来滚哪儿去!”
“这段期间记得禁止床上运动,要懂得节制……喂喂喂……”话没说完,已被司徒靖扬抄起的一个枕头踹出门去。带上门,隔断了门外的医生一个人在那停不住的牢骚。
房间再次恢复了平静,他拒绝了管家留下来照顾的好意,选择自己守在勤陌身边,只是守在这个人的身边,就当——他没有保护好这人的代价——他这样告诉自己。暖气开着,房间里也暖暖的,穿着单衣的他也不觉得冷,床上的人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寒冷很是不安生,为了这人不伤到自己,司徒索性也钻进被窝,试图保护乃至拂去这人的不安。
那一晚荒唐之后第一次,他轻轻地环住这人的腰,压住他乱动的可能自我伤害的手脚,细语安慰着,时不时地拍拍勤陌单薄的脊背。对方先是抗拒,他好不容易才让人平静下来。肌肤相触的亲昵也大概只是相互取暖的慰藉罢了,只是很安心。也有不禁地诧异于这人的瘦弱,也许是心底莫名衍生的情愫作怪,他的动作从未有过的温柔,属于那种全心全意的呵护。甚至有一瞬,他觉得一辈子抱着这人也是件不错的事。
冬日的夜还是很冷很冷,屋内紧紧相依的身影却让人无端产生温暖,柔软的触感,时不时在额头轻抚的动作,小心的呵护,微笑的幸福在蔓延。
当第二天的阳光照进房间,清醒的司徒先碰了碰勤陌的额头,幸而没有发烧,才不动声色地跳下床,生怕吵醒安睡之人的美梦。待到勤陌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右手的床头柜上怎么没有他的手机,才察觉到不在自己的房间。身上的伤口差不多已经结痂,伤口包得很仔细,已经没有作夜的疼痛了,是司徒救了他吧。
正要起身,却见门开了,司徒带着一个很斯文的男人进屋来。
“你醒了,感觉怎样?”那个陌生的斯文男生询问道。他长得一定很帅气,声音中无端有种让人信任的感觉,而少了那分纨绔子弟的轻浮,微微微笑的样子想必很温暖。这人大概就是医生吧。
他报以微笑:“我很好,谢谢您医生。”
“靖扬,你家的这位可比你有礼多了。”好似他捶了某人一拳,充满阳光的声音继续道,“你好,我是沈墨予,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好,我是勤陌,很高兴见到您。”
沈姓医生给勤陌做完了检查就被司徒靖扬给“轰”出去了,原因无他,太聒噪。
“那个,昨天,谢谢你。”勤陌的道谢此刻在司徒靖扬面前多了分赧然,想到昨夜迷糊中他的照顾,脸上的温度又有些升高。
“那个……”
“那个……”
“你先说。”
“你先说。”连说话都已经同调了。
“先吃饭吧,你一定饿了,我去端上来。”
“不,我下去吃就好,不用……”可惜勤陌的话没有司徒的动作迅速,于是温馨的小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第十章:缺口
I miss you某年某月。
冬日的冷风在窗外呼啸肆虐,屋内却是另一番祥和的气息,也许是暖气的关系,勤陌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红,粉扑扑的竟是显得有些可爱。今天屋子里的佣人们都放假回家了,司徒靖扬还没回来,屋里就只剩他一人。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冷清,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从不曾注意过的冷清,抑或可以称之为孤独。也许是因为潜移默化地受到了这里的人们太多的关心,他第一次尝到了孤单滋味。
自他受伤以来,一直是司徒靖扬的悉心照顾与管家伯伯的面面俱到,他的伤口才痊愈得如此快速,甚至司徒为了他天天都回到这边的屋子,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温馨到几乎令人落泪,试问,这样的幸福他能享受多久?他不知道,在离开之前,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放开这些牵挂?
依旧保持着窝在沙发上的姿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卸下所有的防备。赤兔在他身边安静地依靠着。
“铃铃铃……”电话在左手边上响起,他接起左手边的话筒:“司徒?有事?”
“就是,想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这样回答,声音是低醇而沉稳的安然。
捋了捋赤兔顺滑的毛羽,有些不解:“出去吃?你若回不来,我可以自己出门买。”今天佣人都不在,光靠他一人也做不成什么。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就是等下回来与你一起吃。”司徒靖扬听他这么说倒急了,说完便暗恼自己没用,与勤陌说话紧张个毛毛虫啊。
“今天佣人们放假,家里没人。”这人明明知道的,为何要那样回答。回来一起吃,岂不是意味着独处,想到这他有些慌乱,缄口不语。殊不知对方在听到那个“家”时有多么感动,以至于脱口而出“我可以做给你吃”这样的话。
“你……”
听出他的怀疑,司徒老脸倒是有些挂不住,连着瞪了好几眼出主意的小弟,声音尽量保持平和:“你没听错,今天不是冬至嘛……一个人吃饭多没劲,等会我来接你,一起买个菜,然后一起吃饭,就这么说定了。挂了。”
没给勤陌拒绝的机会,司徒已经挂了电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抓过椅背后的外套,冲着边上小弟警告意味十足地瞥了一眼,长腿跨出了办公室大门。
勤陌觉着司徒靖扬只是开了个无关痛痒的玩笑,不以为意,却不想通完电话才20分钟,司徒便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说是要一起去买菜。他也不推脱,跟着一块儿出门。虽说对方先前说什么要做饭给他吃,到了超级市场才发现这人根本五谷不分,何谈做菜。碍于对方的面子,他忍住了嘲笑,只叫这人挑了速冻的圆子与现成的酒酿,又拣了几样简单易做的小菜。回到家,司徒对着买来的食材犯起了难。
晕黄的灯光下,勤陌脸上淡淡的笑依旧,由着赤兔一边胡闹,他摸索着进了厨房。
“我来吧。”他在灶台边站定,对着犯难的人说道。
司徒虽知他眼睛看不到,却还是显得窘迫,毕竟是他说的要给人做饭,结果……倒成了勤陌为他做饭:“你眼睛不方便,还是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