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表情,说:“你带着皇子叛变,这下却和朕说什么血脉,你认为,他还能成为你的一个筹码吗?”
魏婷然惊愕,望着他和惜漾的目光变得楚楚凄惶,咬唇道:“就算,就算是臣妾对不起陛下,可漾儿他是无辜的,他
还小,什么都不懂,跟着臣妾已经吃了很多苦,他是陛下的皇子,理应跟随陛下身边的,请求陛下……”
说到后面,因心虚不能自圆其说,显得底气不足而出现颤音。
万俟逐冷冷道:“你还有资格请求朕?”
一句话,将魏婷然打入地窖。
可魏婷然虽外表柔弱艳丽,内心却是刚毅沉着,心忖着就是万俟逐这样冰冷绝然的性子,对后宫妃子的漠不关心,寂
寞了无数宫妃,也间接导致她这次的叛变。
敛了敛心神,魏婷然说:“臣妾知道万死莫辞,但是陛下,看在漾儿是您的血脉的份上,饶了他……”
心里却暗暗感叹,如果不是这样的篡变,她和他,一个月里头也难得能这样说上这么多话。
“血脉?饶了他?”万俟逐冷冷说着,仿佛那是一道极讽刺的谶语。眼角余光也扫到惜漾缩在任潜胸前的小脸,惜漾
睁着大大的瞳眸,直直的盯着他,眼里如水般清澈明净,全然没有惊惧骇慑,在夜间薄雾中仿佛还蒙上一层水汽,不
由勾起他的一丝兴趣。
但这淡淡的趣味,在这萧瑟的冬夜,很快像那落雪融化般化为乌有。
万俟逐说:“朕不和你讨论血脉,朕问你,你果真想逃命?”
魏婷然不知他意有何指,怔怔不能作答。
魏鑫在一旁说:“万俟逐,有种你就杀了我们,在你杀我们之前,我会先杀了你儿子。”剑尖又指着惜漾。
相比起漠然的万俟逐,惜漾觉得魏鑫更令他毛骨悚然,开口就知道喊杀。
万俟逐说:“魏鑫,你就知道说这一句么,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等待救兵,君凛的潇麓国兵马还在三千里
外,恐怕不到天亮,他们也赶不过来。”
闻言,魏鑫不知是惊恐还是嫉恨,万俟逐永远比他先一步洞察先机,他的意图,他的篡夺,甚至这时潇麓国的援兵尚
在三千里外,都被他事先洞察,与他的战争中,他就没有胜过一次万俟逐,这种感觉真是令人咬牙切齿。
看见他呆愕的样子,万俟逐暗暗好笑。兵不厌诈,在他们的斗争中,他总是可以凭着洞察先机和精准的判测胜了魏鑫
,这下他这么说,先前的印象先入为主,魏鑫就很容易相信他。
万俟逐说:“杀了你们不过头点地,我可以不杀你们,但我有一个条件。”
他说得慢条斯理,却轻易将魏鑫这边的人所有的注意力吸引了起来,魏鑫急声问:“什么条件?”一边对于他的话将
信将疑,对于这样的篡谋行为,万俟逐真的可以既往不咎?但想起万俟逐为人虽然阴狠,从他即位以来,都是说了话
就做到,极有威信,不由又信了几分。
万俟逐缓缓的转过身看着他,他越是这样漫不经心,就越是教人可恨。但魏鑫他们现在是性命握在他手中,即使是着
急恼怒,也只好强忍下来。
“我只要万俟惜漾留下来。”
此话一出,不啻晴天霹雳,连惜漾都觉得他那么漠然冷傲的人,刚刚才意气风发说了不在乎血脉的事,这会却说,只
要交出惜漾,就可以饶了他们一众叛佞,即使是惜漾,也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
魏鑫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问:“只是这样?”
万俟逐说:“只是这样。”仿佛说的是云很淡风很轻。
魏鑫十分讶异愕然,原本以为万俟逐至少会要了他的性命,或者是提出什么不可理喻的要求。他这样淡淡的一句只想
要回他的儿子,倒令他从心底感到惶恐不安。
不待他答应,魏婷然已嘶声喊道:“不可以,我不答应。大哥,漾儿是我的皇儿,我不会留下他。”
魏鑫当然知道危急局势之下该做何抉择,心里只是盘算着万俟逐这话有多少可信度,和他们有几分可以逃出生天的把
握,这里面盘根错节,稍有一步不当也许他就血染当场。
万俟逐依然好整以暇立于一边,这呼啸的寒风对他丝毫不起作用般。
魏鑫鹰目一转,对魏婷然说:“妹妹,只是送漾儿回他父皇身边而已,我们来日方长。”言下之意仿佛他日后有的是
夺回惜漾的机会。
魏婷然不为所动,策马到任潜旁边,说:“我不会答应,漾儿是我生的。任潜,你把漾儿交给我。”她虽然发丝有些
紊乱,但平日里的高高在上,令她始终保持了端庄优雅的风范,但此刻任潜纹丝不动,仿佛对她的话有听没有懂。
魏鑫给任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在战场上配合默契的相处,任潜很快领悟了魏鑫蕴含的意思,于是点头示意他明白
了。
魏婷然对任潜忤逆无视她的话感到十分恼怒,伸出纤长的手指,说:“任潜,把漾儿交给我。”
惜漾看着她,这个他感觉十分陌生的“母亲”,她如此在乎他,在这萧索充满嗜杀的空气里也感到心里的暖气。
任潜看着魏婷然,眼中少了往日的恭敬,说:“对不起娘娘,不交出惜漾殿下,我们都要命丧此地,为了保命,只好
对不住了。”
又扬声对万俟逐说:“万俟逐,你的儿子还给你,可接好了。”话音刚落,只见他撕下绑着惜漾的纱巾,抓起惜漾的
小身板,遽尔往空中抛掷,下面居然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惜漾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哭叫都忘记了。
魏婷然也是花容失色,一声尖叫,在她来不及做出反应,“啪”一声,魏鑫拉过她那匹马的缰绳,继而扬起马鞭落在
马背上,那马吃痛立即狂奔起来,一队人马绝尘而去。
惜漾在空中闭上双眼,心道这次小命又玩完了,呜呼哀哉。
寒风簌簌,这个冬天真是冷,刮得人脸上生疼非凡。
就在这一瞬间,寒冷顿逝,取而代之的是无比舒畅的柔软,随之是一阵晕眩,然后定定的落在那团柔软里面。
惜漾感觉没有在坠落,徐徐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狭长微翘,显露独特风情,却冷冽得仿佛腊梅初绽,美丽却没有温
度的眸子。
美得如此噬魂。
惜漾这才知道,刚才是万俟逐跃在空中稳稳接住自己,因为惯性打转了几个圈,又稳稳地落在地上。
万俟逐垂头看他,冷冷道:“你这小命,暂且交到我手上吧。”然后看了一眼魏鑫他们离去的背影,下令撤兵,找个
地方安营扎寨。
惜漾怎么也没想到,父皇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第三章
惜漾被他的父皇带了回去,将他随手丢给身边一个将领叫周夜的,就在前头走了。
最是薄情帝皇家,也就如此吧。
他们在一块空旷地上扎了营,惜漾一直跟在周夜屁股后面,没有万俟逐的吩咐,自然也就和周夜住在一个营寨。
周夜是个大咧咧粗矿的将领,除了练剑,平日里也不懂得照顾人,这时无故多了个小跟班,还是皇子级别的,为此他
狠狠懊恼了好一番。
进了扎好的兵营,周夜也就吩咐手下士兵去给惜漾找一些御寒的华丽衣服来,然后就叫人烧了热水给惜漾喝了不那么
冷,再倒了半桶热水给他泡脚。
他一个粗汉子,能做到这些,已经算不错的了。
惜漾的小脚泡在热水里,又身在营帐内,已经感觉不到寒气,只是这时,肚子却饿得咕噜咕噜的叫。
惜漾泡着脚的热水,泡久了已经不热了,怏怏的抬起小脚,冒着热气的小脚白里透着红彤彤的,异常可爱。
周夜叫人在他的营帐内燃起了火炉,惜漾刚刚泡完脚,甚至还感到有点热。
周夜邀了相交较好的兵将一起前来喝酒,一张茶几般的矮木方桌上搁满油腻的饭菜,惜漾看了直咽口水。
周夜看他抬起小脚,豪爽的叫道:“惜漾小殿下,过来吃饭吧。”
看惜漾一双红彤彤的小脚还在滴着水,找了一块破旧的粗布帮他擦了脚,又问出去找御寒衣物的人回来没?在得知还
没回来时,恼怒的爆粗口骂人。
惜漾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虽然他们的性子都比较粗鲁直爽,但他们行军在外多年,粗矿豪迈是当然的,也就不觉意
外。
周夜找不到靴子给惜漾穿,有些歉疚,只好找了小号的袜子给他套在脚上,依然显得大,都套到膝盖上去了。
周夜无可奈何的摊手,惜漾说:“没关系,反正我吃了饭就要睡。”
周夜对他小小年纪通情达理感激涕零,抱起惜漾就过去一起吃饭。
周夜刚抱起惜漾,营帐的帐门打开,一个胖得只有无限放大的腰围的身材探了进来,众人只看这个身材,就知道来人
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的皇宫大总管长龄。
长龄得知万俟逐要亲自挂帅捉拿叛贼,跟在他身边服侍惯了的长龄不顾身材的异常肥胖,毅然跟随万俟逐一起跋涉,
一路上都尽心尽职的侍奉万俟逐,让他在外也过得像在皇宫一样。
看清来人是长龄,周夜他们就变得毕恭毕敬,仿佛看见的是他们的陛下。
长龄说:“周将军,我是传陛下的旨意,来请惜漾小殿下前去用膳的。”
周夜看了惜漾一眼,心想陛下还是想起了小殿下,骨肉毕竟就是骨肉,于是清清喉咙,说:“是,不过,小人不才,
未能找到适合小殿下穿着的衣物,这……”
他是想说,这个帐营离陛下的帐营还有段路程,怕小殿下冻着了,该怎么送小殿下过去?
长龄说:“我已差人找了小殿下要穿的新衣物,不妨,请小殿下换上。”
说完从他背上一个明黄色背包里掏出厚厚的小孩棉衣,料子也是华丽鲜艳。
惜漾挣扎了一下,说:“我身上有点不舒服,可不可以先洗个澡?”
周夜马上答应,唤人抬了大桶热水进来,长龄嫌弃周夜他们行军之人笨手笨脚的,亲自侍候了惜漾搓澡,又用了近半
个时辰,给惜漾穿上全新的,可以极好御寒的毛茸茸的貂绒棉衣,并套上可以盖住头脸的绒帽子,和绒手套绒袜子,
最后穿上镶着光灿灿的晶石的小靴子,将惜漾整个打扮得像个漂亮的雪白绒球儿,这才带他出门去。
让周夜他们好生感叹,投胎没投好吧,这人就是不一样。
由长龄抱着蜿蜒绕了几道岔口,来到一座即使是临时驻足,也显得华丽贵气的帐营,长龄掀帐入内,惜漾看到帐营很
大,分里外两层,都装有火炉,暖烘烘的,让穿着像小绒球的惜漾有点透不过气来。
长龄随即给他卸下厚厚的貂绒棉衣,和绒帽子绒手套,把他抱到一张长木桌几上,又对内垂首唤道:“陛下,小殿下
已带到,可以用膳了。”然后垂首立于一边侍候。
“嗯。”有人清脆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听见窸窣声响,万俟逐就走了出来,长龄这才去唤人上饭菜来。
万俟逐这时已换上明黄色的普通外套,腰间系了橘红色镶了晶石的腰带,柔顺漆黑的长发垂到腰际,使他看起来更加
飘逸俊美,洒脱从容,还有天生属于王者的雍容气度,骨子里的桀骜冷傲,让惜漾看了有种亦真亦幻的感觉。
万俟逐在他身边坐下,拿起筷子,有点不悦的说:“看够了没,有那么好看吗?”
惜漾被他说得一阵脸红,急忙收敛心神。主要是他觉得万俟逐太年轻,他怎么看最多只有二十岁,怎么就是他的父皇
?
万俟逐被他一双大大明亮清澈的眼睛盯得不自在,他无法在这样一双美丽干净的眸光中有所遁形,仿佛一丝丝罪恶的
念头都不该产生。
惜漾在野外看见他时,觉得他是天神般的存在,天生就有一种豁达的贵气和嗜血的狂傲,两者结合得那么自然,以至
于他亲口说出会饶了魏鑫他们的簒叛,令人觉得做梦似的不可思议。
这时换上普通外套的万俟逐,清秀从容,让惜漾觉得,其实这样的他更显得明媚帅气。
当然,这些小心思是不会让他知晓的。
桌上摆得满满的菜,惜漾也拿起筷子扒拉扒拉的吃饭。相比起周夜他们口味重的饭菜,万俟逐吃的就显得清淡多了,
不局限大鱼大肉,菜式多样,也吃得更健康。
惜漾已经饿极了,大口大口的吃着,全然没有形象,还将碗中的饭菜扒拉到桌上,不喜欢的菜就挑到桌上,小嘴鼓鼓
的,夹了这个又夹那个。
不是他不爱说话,而是他现在对于万俟逐还是十分陌生,也不知该和他说什么。
万俟逐吃得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对惜漾的吃相微蹙眉头,想喝斥他几句,想想又不屑的撇头不理。
等他实在无法忍受的放下筷子,惜漾吃的快,也放下了筷子,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望着他说:“父皇,吃饱了吗?”
万俟逐怔怔的盯着他,眼球所触依然是明亮清澈的眼眸,万俟逐咽下到嘴边的呵斥,淡淡的说:“吃饱了。”
“那么父皇,我要喝奶。”清清脆脆,软软糯糯的童言,令人听了彷如置身江南水乡。
惜漾本不是个怕生的人,来到这个世界的几天,尽管总是生病,也被魏婷然捧在手心当宝贝养,口味各方面也就养得
很刁。在父皇这里,他理所当然就不怕他,有什么就说什么。
而且,万俟逐总是绷紧着脸,一副冷傲淡漠的高贵之气,他身边的人,包括长龄,都毕恭毕敬的惧畏他,很奇异的,
惜漾并不惧慑他,虽然那张俊脸一直不笑。
只是有时很莫名的,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略显幼稚,心想是不是因为是幼儿的身体,心智也变得幼稚了?
曾记得钦少就这样评价过他:“波少啊,幼稚,孩子气,七十岁也长不大。”
万俟逐的眉头蹙得更深,刚吃了饭他就要喝奶,果然是小孩子。
其实他不知道,喝奶这个习惯主要归咎于叶钦和他的师父,每天吃过晚饭后,师父就要他们早点上床睡,睡前必定要
他们喝下一大杯牛奶。起初他们都喝得反胃了,最后竟然也渐渐习惯。
对上那双渴盼,明亮得像一汪泉水似的眼眸,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万俟逐只好让站在一边的长龄说:“去端上牛奶进
来。”
长龄应一声出去,惜漾就觉得,其实这个父皇也不是那么不好相处的人。
万俟逐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汤,惜漾也喝了几口,然后长龄就端了两大杯牛奶进来。
惜漾非常高兴,试了牛奶,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端起来就吱吱吱的把牛奶喝完,放下杯子时,唇角还残留了一圈奶
汁,他却浑然不觉,意满心足的看着万俟逐微笑,看他没动过牛奶,说:“你怎么不喝?晚上要喝点牛奶,睡觉才能
睡得好。”当然,这些也是师父说的。
万俟逐看他牛饮似的,起初是蹙着眉的,但不知想到什么,又舒展了眉头。听惜漾这么说,就喝了几口牛奶,又喝了
几口,才放下杯子。
惜漾问:“不喝了吗?”
万俟逐说:“不喝了。”
惜漾拿起他的杯子,就狠狠喝了好几口。要知道,以前他和叶钦习惯了牛奶的奶香味后,就经常两人打闹着抢着喝,
看谁喝得多喝得快。
万俟逐对这样的惜漾有点无语,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惜漾看着那样的万俟逐,心里是有些迷茫的,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时看着他会黑沉着脸,但如果说让他害怕却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