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慕容亦可

作者:慕容亦可  录入:07-20

“小祎啊,这都开春儿了,你们别成天在屋里呆着,双休日多出去走走。”陈老爷晚饭后对陈正祎说。

“哦,我回头和小谨商量一下,看她愿不愿意去。”

“谁让你们两个去了!我是让你……没事呆着秦小姐出去转转,咱们这上海的春色不错,也让她见识一下,你们去郊郊游什么的。”

在一旁的陈正谨听出了话茬,马上接口,“爸,你偏心眼儿,怎么就让哥出去玩儿,不让我去。”

“你……你这丫头,添乱。”

“哥,回头你们去的时候叫上我,我和小念也去,他来上海后也没去野外玩儿过呢!”

陈老爷听女儿这么一说,原本苦着的脸也一下子笑了,心想女儿的事搁置了好久,她自己反倒张罗起来了,如果能一下子促成了两桩喜事岂不更好,于是满口答应。

这一天万里无云,天气好得很。四个年轻人一早就带上干粮驱车来到了郊外,面上都是一脸的笑颜,但却又各怀心事。

秦月澜知道这是陈老爷有意撮合成全,自当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楚楚可人的贴在陈正祎身边,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

陈正谨知道爸爸葫芦里卖的药,故意拉出许念,四个人一起出来,既不会惹人怀疑,也堵住了两家老爷子的嘴。而自己时常有意和秦月澜拉近,好似一对儿姐妹,借故成全哥哥和许念一起的逍遥快活。

秦月澜也感到这正谨真是热情异常,不光是路上和她说说笑笑好不亲密,到了郊外也是拉住她不撒手,一会儿要去湖边捉鱼,一会儿又说想去树林子采果子,但碍于是正祎的妹妹,兴许将来就是自己的小姑子,秦月澜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忍着一肚子的闷火,笑脸相陪。

许念知道这次出游是惊、喜参半,一个人正懒懒的坐在湖边发呆。

陈正祎轻手轻脚的走过来,猛的抱住了他,吓得他一声尖叫。

“啊!你干嘛啊,别闹,小心被秦小姐看到了。”

“怕什么,她和小谨在草地上准备午饭呢!”

“那你来干嘛,不用过去帮忙?”

“小谨让我过来和你打点水,再拾些树枝,一会儿洗菜、生火。”

“分配的到挺得当。”

“那是,小谨可是用心良苦啊!你我可不能怠慢了我妹妹的这一片好心~”说着就照准脸颊轻轻亲了一口。

许念半推半搡,一副欲拒还迎的架势,“小谨真是个好姑娘,你有这么个妹妹真是好福气。”

“那是自然。怎么?后悔了?”陈正祎开着怀中人的玩笑。

……

“说啊?不说,今天晚上可不饶你。”

……

第十四章

一次出游闹得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再加上之后的几次约会,本来是好端端的二人世界,却都有陈正谨和许念作陪,秦月澜一开始心想着正谨和许先生也是一对,两人顾着自己亲亲热热,也不会妨碍到她和陈正祎,可谁承想,陈家的这个宝贝妹妹总是放着自己的心上人不管,专门来和她谈笑亲近,摆明了就是来捣乱的,于是便一肚子的不乐意。

每次回去都见自家姑娘哭丧着个脸,秦老爷也是一头雾水,打电话到陈家,这两个老头子之间再怎么通气儿,也找不出个缘由。陈老爷也只好百般啰嗦自己的儿子,让他多懂事些,不好冷落了秦家小姐。

每日除了忙着钱庄的工作,还要抽空去应父命去陪秦月澜,于是除了四人的“集体约会”以外,陈正祎已经好久没有和许念独处的机会了。

这天早早下了班,又赶上刘秘书说老爷子下午就要去南京谈生意,于是想到可以没有念叨的清闲两天,心里就不由得笑开了花儿。提前吩咐好刘秘书,“凡是秦家打来的电话就说我今晚有事,去和几个老板吃饭了。”陈正祎换好了衣服,开着车来报社接许念。

好久没有约会的两个人一上车就抱在一起交换了缠绵的一吻。

陈正祎开着车,一手把在方向盘上,一手握着旁边的人,两人十指相扣,紧紧地攥在一起。没过多久,原本轻扣在一起的手便不老实起来,陈正祎轻轻地抚在许念的腿上,手指磨蹭着对方腿内侧的衣裤,撩拨的许念一阵酥麻。

“老实开车~”

“去我家吧,老爷子不在。”

“嗯”

佣人们都在院子里忙活,一进了客厅,两人就开始情不自禁起来,踉跄着拉扯到沙发上,便是止不住的缠绵,领带随意的扔到茶几上,衬衫的扣子也崩散到地毯的角落里,好一阵意乱情迷。以至于连脚步声俩人都毫无察觉。

“你们!”陈老爷从楼上下来,却被眼前的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惊呆了。

“爸爸!您……您不是去……”

两人连忙起身,胡乱的用衣服包裹着赤裸的身体,慌乱的没有了人形。

“混账!!!”

“爸爸,我……”

“你不肯接受秦家的婚事,就是因为这个?”

“陈老爷,正祎他……”许念意图插话。

“许先生,我一直很赏识你,甚至曾经想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你,可你竟然……你们……许先生,你先回去吧!我有家务事要和我的儿子说。”陈老爷闭上眼睛,高高的站在楼梯上,冲许念摆了摆手。

“我……”

“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解决。”陈正祎摸了摸许念的头让他离开。

门被哐的一声被带上了。屋子里先是死一般的沉寂……

“明天我会让刘秘书安排你去南京,那里也有我们钱庄的生意需要打点。还有秦家的婚事,我们两边都谈的差不多了,过一阵子就定下来,下个月末就把婚礼办了。今天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陈老爷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看到儿子已经铁青的脸色。

“不可能!”

“你说什么!”

“我说不可能!”

“混小子!你之前怎么玩闹我都能答应你,从来没管过你,可现在你不小了,你要懂点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陈老爷再也压不住怒火,冲陈正祎吼道。“你……你告诉我,你不过……不过就是随便玩玩儿的。”

“爸,我没有胡闹,也不是闹着玩儿,我喜欢许念,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我这一年多来做的每一件我都清清楚楚,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而且这二十多年,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明白的活过!”

“你!”

“我喜欢许念,我要跟他在一起,您做的安排……恕我不能从命。”

“不可能!我陈忠和不会允许我的儿子这样,我陈家也绝不能有这样败坏门风的事发生。”

“爸爸……对不起……”陈正祎起身往门口走。

“陈正祎我告诉你!出了这个门,陈家的财产你再也拿不到半分,钱庄里你的账目也会被冻结。”陈老爷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用什么才能留住儿子的人或心。

又是哐的一声,陈正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离开了陈家,许念一个人走在街上,头脑里嗡嗡作响,前一秒还是与爱人的缱绻缠绵,后一秒自己便在这晚风中独自忍受着无尽的寂凉。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未来,他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他也从来不曾想过这些。也许就是那一刻醉人的心动,那一秒炙热的绵延,便已足够,足够支撑他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下去,一直到地老天荒。

第十五章

家中的硝烟还没有平息,日本人的枪声就在卢沟桥响起了……

等了很久仍没有陈正祎的消息,正谨说那晚陈正祎和爸爸闹翻,什么都没带就走了,爸爸派人到处搜找,另外还冻结了他户头下的所有账目,而手中仅剩的那些钱,最多撑不过一个星期。

百般焦急地又等了三天,陈正谨终于接到了哥哥偷偷打来的电话,让转告许念,现在见面不便,给他让许念收拾好东西,约好一个星期后的正午在报社门前梧桐树下相见,然后坐船一起去广州。

许念在等,可侵略者的步伐不等人……

战事迅速的蔓延,没想到仅仅一个月,战火就从北平烧到了上海了,八一三事变在上海爆发了。

人心惶惶……这原本歌舞升平、车水马龙的不夜城,一时间只剩下哭声、喊声、枪林弹雨。战火烧光了房、树、桥,是否这感情也全权燃尽了呢?

终于挨到了约定的日子,但日本兵的部队一大早就围堵了报社,报社门口他们曾经多少次一起踏过的石阶毁了,房子烧了,而门口的那棵梧桐树也早已被炸的支离破碎。报社、店铺都没了,一切都完了,但他不甘心他们的感情也是这样一个残忍的收场。

陈正祎一个人走在这布满断壁残垣的街道,心里想着近一年来自己与许念间的种种,想起之前不会为情所动的自己,也想到如今这荒唐却无法自拔的爱,就在这意乱情迷间,一声巨响从他身边不远处爆发开来,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被爆炸的冲击波重重的甩落在地上。那年轻人睁开眼,用手拉扯了一下陈正祎的衣角,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放手离去。

陈正祎愣住了,他不知是不是自己也被这一声巨响惊醒,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对亲人、对爱人,他都是。他什么都负责不了,也承担不下,而更重要的是,就在眼前,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在这片他曾经生活过的安乐的土地上逝去,而他什么也阻挡不了,他曾以为,只要有坚持,就什么都能过去,但现在……他慌了,他觉得他自己的渺小,很多事情他无能为力,比如战争,比如爱情。爱情洗劫了心,但战争却摧毁了这些同胞的鲜活生命。

他失魂落魄的想着、走着,在人群中被炮弹声震撼,被呐喊声振醒,周围参加征兵的人群越聚越多,他自己也被簇拥着向前、向前。

也许……他可以放手这爱情……

陈、振、新,终于他在征兵手册上写下了这个名字,振新,是的,他给自己换了个名字,一来免得陈正祎这响亮的名字给他惹来麻烦,二来也是想要从新开始,振兴他的祖国,也振奋他自己的全部生命……是的,他要重新开始。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约定的时间,却看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等待的人,战火摧毁了原本安宁的家园,但等不到陈正祎的身影,许念的心里才真正变成了一滩死灰……

陈老爷动用了黑白两道,足足三天在上海城里也翻不出陈正祎的身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半点音讯。也许他想通了,后悔了这荒唐的感情,于是远走他乡,东山再起?也许他没那么幸运,于是和倒下的这些人一样,已经化作尘泥,填写了这个城市的悲凉……许念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第十六章

被战争洗劫过的的上海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修复、调整,而许念的心却不似这个城市酝酿着重建的热情和勇气。还好浅水湾的房子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波及,让他在人、心都飘忽不定的时候,还能有一个避风挡雨之所。

这一天清早陈正谨便敲响了许念的房门。

“许先生……”陈正谨没有叫他小念,不知是不是哥哥的离去让他们心中就此多了一些隔阂。

“陈小姐……”。

“嗯……这里虽然现在还算是安全,但是不知道过一阵子会怎么样,安全起见,你还是和我搬到陈家避一阵子吧!” 南京路在租界里,所以即便是战火纷飞,但陈家还能有一丝难得的安宁。

“不了,都说日本兵不会从这边上岸的,应该还算安全,谢谢陈小姐惦记。”许念淡淡的说。

安全?这早已不是他心中的牵绊,那唯一的记挂都已经离他而去、生死未卜,他还要这些做什么呢,没有了陈正祎,生命于他而言也许就是一种奢侈品,消受不起……面对陈正谨的邀请,他只能拒绝,他不想回到南京路,回到那个曾经有“他”,有“他们”的地方。。

心死了,生活却在继续。

报社改了地址,工作也随着战事的进行而紧锣密鼓的开展,日本军队在中国的大地上疯狂肆虐,很快的,国共两党达成协议,将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第十八集团军,南方红军和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新编第四军。九月二十二日,国民党中央通讯社发表《中共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次日蒋介石发表实际承认中国共产党合法地位的谈话,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形成。而上海的征兵均是正面战场的国民党军队,在战略防御阶段,担负了抗击日军作战进攻的主要任务,旨在保住西南、西北大后方。

第二年三月,李宗仁指挥的台儿庄战役歼敌1.2万,获得了国民党正面战场的首次大捷。战士们在前线英勇杀敌,报社则在遥远的上海为百姓报道、讲述,让他们看到战士的拼搏,看到民族的希望。而许念也在奔走着、忙碌着,他总是在辛勤工作、奋笔疾书,用笔杆子讲述战争的残酷,用文字唤起民族的良知。他想把自己填满,满的再也放不下另一个人,可是,没用的,他没有一刻不曾想念那个人,记挂那个人……

不知不觉又入秋了,许念穿上了当年陈正谨为他织的毛坎肩儿。不自觉地想起那个时候……

“瞎客气什么,我线买多了,正好你和我哥一人一件,拿着吧。”。

正好你和我哥一人一件……一人一件……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男人的气势、魄力,“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陈家敢在上海租界里开钱庄,就敢堂堂正正的应付这各路神鬼。”

想起熟识后那个男人的亲切,“有一年端午,我们有个同学不知从哪弄来的这个粽子叶,后来大家买了江米、枣儿,然后我们几个中国学生就聚的一块儿包粽子……”

想起谈笑时那个男人的顽皮,“要不以后小谨不在我就化妆成个小姑娘?”

想起相爱时那个男人的坚定,“先前我不相信有什么天长地久,但是现在我信了,不是信爱情,是信我自己,是你,让我开始相信我自己了。”。

……

那些感觉像是一只手,牢牢地抓着他的心

第十七章

39年2月中旬,日军在武汉战役后,为了割断中国第三战区和第九战区联络,逐渐向德安、湖口等地集中,这便是著名的南昌战役。日军在期待一个转机,而陈家也迎来了一个一个转机。

三月,这一天大清早陈正谨便收到了一封来自前线的来信……

“小谨:

收到这封信我想你一定是惊讶万分,你们一定都以为我已经在当年上海的硝烟离开了人世,请原谅我当时的悄无声息,我是真的没有勇气见你、爸爸、还有……许念。面对上海的沦陷我无能为力,我甚至连痛哭的力气都没有。二十多年来,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那天日本兵包围了报社,门口炸成了一片废墟,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什么都把握不了,我没有办法带许念走,没有办法给他承诺,给他幸福。于是,我逃了,弥留之际我走入了征兵的队伍,我想也许在这里我可以找到我的位置,实现我的一点点价值,就这样我跟着革命的队伍来到了前线。

推书 20234-07-20 :魅眼双魂之生鬼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