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上海
四月……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四月,不冷不热的天气,不冷不热的人心……
心,冷的……
情,热的……
内容标签: 民国旧影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正祎,许念 ┃ 配角:陈正谨,秦月澜 ┃ 其它:
第一章
四月的天。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黑色的夜,整片的乌云重重的压下来,挤出几缕雨丝,浓重的水汽闷的人难以过活。时钟已经逼近了十二点,租界里一幢幢洋房都已安然入眠,只有陈家宅子里的灯还通亮着。
陈正谨捧着那本已经翻的卷边的小说算不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毕竟,这书她已经看过太多遍,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时钟,又向门厅的地方不自觉地瞟上几眼。
“少爷您回来啦!”听见张妈的声音,陈正谨合上书,从沙发中懒懒的站起了身。
陈正祎用手遮了遮眼睛,一路黑漆漆的坐车回来,客厅里的灯火通明让他的眼睛着实有些不适。西服的扣子敞开着,旁日里笔挺的衬衫也伴着领带不成体统的在胸前散乱成一团。白皙的脸上两团红晕写着淡淡的酒气,陈正祎一只手臂搭在身边一个衣着妖艳的女子身上,另一只手将钥匙随意的丢在了茶桌。
陈正谨先前走了几步,清了清嗓子:“哥,你回来了。”
陈正祎没想到客厅里除了张妈还有别人,便心中一惊,定了定神,吐了个“嗯”字。
“王叔晚间时候来过,说让你明天一早带上合同和齐老爷去钱庄谈生意。”
“齐老爷?又是那个老不死,前前后后谈了不下三次了……爸爸呢?睡了?”
“到南京去了,说是有生意要谈,吃过晚饭就带着上两个随从走了。”陈正谨说着递过厚厚的一打给陈正祎。“爸爸留下的,让转交给你。”
陈正祎皱了皱眉,收起搭在女子身上的手,“你先回去吧!”那女子在他怀里不舍的磨蹭了几下,然后又在他脸颊的淡红处留下了一抹鲜红,陈正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票子塞在她手里,女子识趣的笑盈盈的离开了。
“就这么打发走了?”陈正谨淡淡的丢了一句玩笑,便又坐回沙发,习惯性的翻起手中的书。
“爸爸不在,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哪里还有闲情伺候她们。”
“呵呵,我先回屋了,明天一早还有新闻要跑,你也早点歇了吧,别太晚了。”陈正谨说着上了楼。
陈正祎坐在沙发上,头仰靠着沙发背,带着还未散尽的晕眩,沉沉的闭上了。真是怪事,在风月场上谈笑风生、八面玲珑的陈家大少爷一向是生龙活虎的,今日怎么会觉得有一丝疲惫了?
的确,这是不太正常。想这大上海也许有人不知陈家正合钱庄的少主子,但却无人不晓这风流倜傥的陈家大少爷陈正祎。相貌堂堂、出手大方,这做生意的女子们最喜好的就是这样财貌两全的公子哥儿。
而陈忠和陈老爷对于他这宝贝儿子的嗜好也早已是心知肚明,但心想着这吃、喝、嫖、赌、抽里,他不过只单单占了这一样儿,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说得过去,自己也不是没有年轻过。想再过两年,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到时候自然也就收心了,于是陈老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正祎自己对于这些男欢女爱的买卖倒也有原则的很,我买你卖,和做生意一样,舒心了就多几次往来,不对撇子就一拍两散。
和谈生意时的习惯一样,对于这风月场上的床弟之事陈正祎也是开门见山,在宾馆也好,甚是在家里也罢,他从来都喜欢直奔主题,那缠绵悱恻的前戏一向是他疲于周旋的。他不接吻,也不会说什么温柔的情话,他清楚这欢爱不过是下半身的买卖,其他旁的多谈无意,他总是财情分明。
第二章
一大早就出了门,在钱庄里忙乎了一个上午,现在总算可以坐下来歇歇脚,陈正祎一头栽进办公室的沙发,刘秘书端上刚起好的碧螺春,“少爷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少爷您真是青年才俊,这和齐家的生意老爷前前后后谈了好几回都没拿下,没想到少爷您一接手就立马成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哪,老爷回来肯定……”
“行了行了,你让人给齐老爷带话,就说钱必须在三天之内到数,不然我们家这边也不好交代。”陈正祎懒得听他废话,径自安排道。
“是是,少爷您放心,我这就派人去齐家。”
刘秘书是三年前进的陈家钱庄,人不过三十来岁,可这生意场上的来来往往倒是很有领悟,眼力见儿也是一等一的好,所以深得陈老爷赏识,刚刚第三年就做了助理的一把手,时下流行叫秘书。陈正祎一年前从法国念书回来,陈老爷有意让他接管家里的生意,所以就派刘秘书辅佐他,当然也是盯着他这宝贝儿子,生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他惹出什么乱子来。
正在陈正祎喝茶、歇脚的功夫,外面突然叮叮咣咣的一片喧闹,像是有人动起手来,“外面怎么回事,大中午的吵什么!”陈正祎有些烦躁。
正在这时有个黑西服的保镖跑进来,“少爷,有个男的来咱们钱庄捣乱,让兄弟们给教训了一顿,您看看人要怎么处理。”
“砸场子?这上海滩真是能人不少啊,行了,带进来,我瞧瞧。”
几个保镖连推带拽的压进来一个年轻人,个头虽不矮,但身子骨却不算壮实,白衬衫、西服裤,轻巧的金属框眼镜架在笔挺的鼻梁子上,人长得算是清秀,只是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给这白皙的面容“增色”不少,陈正祎噗的一声,笑了。
这眼前的人聪明有余,胆识不足,像是有点子墨水的新潮书生,怎么看也和踢场子的武夫不符。
“少爷,这个人在钱庄的大厅里鬼鬼祟祟,拿个本子又是写,又是画的,咱们几个兄弟看见了要过去问问,这人立马拔腿就跑,抓住了他还一顿的挣吧,就这么动起手来了。”
陈正祎还是笑笑,“没想到先生还是个硬脾气,不简单啊。”他说着故意按了按这年轻人的肩头,引得对方一阵龇牙咧嘴的疼痛。
“我……”这年轻人刚要开口。
“让我猜猜,你是……齐家的?刚刚谈妥了生意,齐老爷派你来探探口风对吧?”陈正祎摘下对方已经狼藉不堪的眼镜,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镜片,“哎呀,碎了……真是不好意思,刘秘书,下午差人去给先生配一副新的。”陈正祎把这年轻人扶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裤,“衬衫也破了呀,拿一件我的新衬衫给先生。”
“不……不用了。我不是什么齐家派来的。”年轻人不知道对方唱的是哪一出儿,所以也不知改接些什么话才好。
“哦?不是齐家?没关系,不管你是哪家的,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陈家敢在上海租界里开钱庄,就敢堂堂正正的应付这各路神鬼。”说着狠狠地一推。
年轻人一个没站稳,被陈正祎推了个趔趄。“哈哈,先生这么文弱还是适合做些书书写写的工作,今天这活儿不合适你。”陈正祎又上前扶了他一把。
许念有些没缓过神,被眼前这人一推又一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土生土长的杭州人许念,刚刚毕业不久便一个人来到上海工作,大学时就读中文系的他,现在能在《申报》做一名记者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份相当满意的工作了。只是没想到刚刚工作不到一个月就接到了这么艰巨的任务,近来关于陈家正合钱庄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这陈家有法国人的后台,又有人传钱庄私下里和日本企业有来往,总之是风言风语,一时让人摸不着头脑。当然这次报社派了许念来做这个栏目的专访也不是没有原因,在报社混久了人都知道,经济的板块最不好做,动辄就要引起什么争端,而且陈家是上海滩有名有势的大户,钱庄的生意更是遮了上海滩的半边天,所以谁都不想趟这摊子浑水。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刚到报社不久的许念自然就成了第一人选,而他自己却是傻头傻脑的乐此不疲。
私下里收集了不少数据、资料,许念决定今天亲自到钱庄看看,倒不是为别的,半个月来的调查虽看不出任何不轨的勾当,却也了解到陈家果真是大买卖,主要是想来看看正合钱庄的派头,谁曾想自己果真是勇气有余,经验不足,刚刚呆了不到十分钟,就叫保镖给盯上了,于是才有了一顿“棍棒”和刚刚在陈正祎办公室里的那一出儿。
不过陈家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光钱庄里生意兴隆,就连这保镖个儿顶个儿的也都身手不凡,下手不轻啊!倒是这陈家大少爷让他有些意外,早就听说陈正祎是留法回来的公子哥儿,而且在灯红酒绿的交际场上也是左右逢源,本以为会是个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模样,可没想到初见此人倒觉得长的有七分正气,剩下三分嘛……许念当下自己也还说不清楚,只觉得这位公子人虽然和他差不多大,但是胆识却要胜他几倍,刚刚那几句话的往来就看的出,言语得体、处事不慌,言谈举止间既礼貌得当,又给对方很强的震慑力。
第三章
“小许今天怎么这么精神,看来近来稿子进展的不错呀!”清早刚一到报社就有同事和许念打趣着。
“还好吧……”
“几天不见眼镜换了?这衬衫也是新的吧!看样子价格不菲哦~莫不是有什么喜事?”看来对方还是依依不饶。
“哪有什么喜事,昨天回家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摔坏了眼镜儿,衣服也刮破了。”许念不想说前几天在钱庄发生的事,于是就扯了个谎话。
“小许啊,你今天不怎么忙吧!”说着,主编走进了办公室。
“嗯,今天没什么新闻要跑,就是整理整理稿子而已。”许念抬起头,看到主编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的姑娘。
“那就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正谨,也是咱们呢报社新来的记者,今天有个新闻,是在新苑私立国中,你们两个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我觉得去采访学生你们两个比较合适,所以想麻烦你和小陈跑一趟。”
“行啊,我收拾收拾就走,陈小姐你坐下等我会儿。”许念满口答应。
“我叫许念,杭州人,也是中文系毕业,陈小姐听口音应该就是本地人吧!”
“嗯,是在南京出生的,不过生下来没多久就和爸妈到上海来了,念书也是在上海,所以讲上海话还算纯正。”陈正谨看这位许先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世背景,便不愿提及自己是陈家的千金,在报社的这些日子,上上下下知道他是陈家大小姐虽然面上不说,但也都对她恭恭敬敬、友爱三分,搞得她挺不自在,这回正好,赶上个“不识时务”的书生,说不定到可以换来个交心的朋友。
两人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的很是快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国中门口。
这两天租界里闹得厉害,物价飞涨,工人、商人们还没有什么动作,但学生们早已经坐不住了,热血青年最爱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挂在心上,前天几个学生在街上闹过一阵,于是今天报社便决定作一篇专访,一来表明一下社会对事件的关注,同时也是希望刺激各方能给百姓们一个说法。
校园里一片熙熙攘攘,操场的围墙上还能看到前几天贴上的标语被撕毁的残骸,两个人对来往的学生们进行采访,陈正谨态度和蔼、言辞得当的问着问题,同学们也都毫不回避的一一作答,许念则在一边认真的做着记录,时不时的拿起相机记录一些有用的素材。
采访已近尾声,正当两人决定打道回报社之时,忽听远处有学生大喊:“不好啦,后院画室失火啦!”学生们都连忙往学校后院跑,陈、许两人相视一下,也跟着人群跑了过去。原来是有学生在画室边偷偷抽烟,没熄灭的烟头扔到了傍边的草地上才引起了火灾。
“救火呀,救火呀!”学校里一时间乱作一团。
许念和陈正谨也忙着救火,这时突然有一个女生从人群里跑出来,“我的画!我的画”叫喊着冲向已经燃烧成一团火的画室,周围的同学连忙上去拉住她,她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劲,猛劲儿的往火球里冲。“我的画,那是老板已经定下的画,我还指着这钱给我妈妈看病呢,你们让开!让开!我的画!”女孩儿不顾周围人的拉扯,一边挣扎一边歇斯底里的喊。陈正谨一下子冲过去,从火堆边上抢下了这个姑娘,忍着她的闹喊、撕扯,“姑娘~画没了可以画,钱没了可以挣,你要是有了危险就什么都没了,你妈妈也什么都没了……”女孩儿渐渐平静了下来,看样子陈正谨的话她是听进去了,只是腿一软,瘫坐在了草地上。
许念赶忙过去把失神的女学生抱离这危险的火灾现场,两个人一起安抚着受了刺激的女孩儿,不一会儿校医和消防队都统统赶来,两个人看火势控制住了,女孩儿也没什么大碍,便决定回报社。
这一抬头,许念笑了,陈正谨不知怎么回事忙问:“笑什么?”
许念指了指陈正谨的脸和身上,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陈正谨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刚刚救女孩时自己的上衣早已被撕扯的不成样子,手帕擦了一下脸,也是一团黑,两个人都笑了。
许念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陈正谨身上,“先披上吧!这样怎么回去呀!”
“谢谢,那……我看也别回报社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了,你和我回趟家吧!我换了衣服再给你。”
“也好。”
正巧这天生意谈的顺,又赶上今天老爷子从南京回来,陈正祎早早的就回了家,想一家人舒舒服服的吃顿饭。进家门听说妹妹今天有新闻要跑,还没回来,就吩咐张妈晚些备饭,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报。
许念跟着陈正谨回家,心想着陈小姐看穿着、举止就应该是大户人家,结果还真是,刚一进院子就能感觉到这家境自是显赫。
推门进了门厅,“我回来了”陈正谨喊了一声,许念听到客厅里有人往出走,正寻思着待会儿见了陈家人要怎么介绍自己,抬眼却看见眼前的这个男子正是他前两天刚刚“交过手”的陈家大少爷陈正祎。
“你……”
陈正祎也是一愣,看到自己的妹妹和这个男人在一块儿,并且蓬头垢面,衣冠不整,最要命的是身上还披着一件男人的外套,与其说是丈二和尚内摸不着头脑,倒不如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揪起许念的领子,“你这混小子,在钱庄是揍你不够,倒敢打起我妹妹的主意了”于是又是猛力一推,许念险些跌一跤,幸而被正谨赶忙扶了一把。
“哥,你干什么!许先生是我的朋友。”
“朋友?”
“你们认识?”陈正谨看着许念。
“见过一次,不过我不知道陈小姐……你就是陈忠和陈老爷家的千金,多有冒犯。”许念说着,也怪着自己傻,陈正谨、陈正祎,就一字之差他竟然一点也没反应过来。
“哈哈,什么冒犯啊,是我自己没介绍清楚,许先生进来坐。”
三个人一起进了客厅。
“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是……”陈正祎一头雾水的看着许念。
“哥,他是我的同事,《申报》的记者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