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一）——北棠墨

“不一起睡吗？”染风歌笑得妖娆魅惑。

苏以陌眼神灼热，却最终吻了吻他的唇角：“晚安。”

“晚安。”

目送苏以陌离开房间，房门被关上，染风歌才放松下来，把自己扔到那张大床之上，翻了个身，然后手指下意识地探向后颈。

明知道那个所谓的纹身只不过是用自己的特殊颜料画上去的，并非真的纹身，单是用手摸是感觉不出什么变化的，可还是忍不住想要触碰。

到底景秋涵跟那个人有没有关系呢？染风歌脑海里这个念头总是挥之不去。

想到‘住院’期间，苏以陌不动声色地细微照顾，怕自己犯胃病所以每天都给自己带吃的，即便他那个人冷冰冰的，浑身散发的气场也是生人勿近，不过他真的很细心。

以前的雇主，可没有他这么用心，只是丢给自己满额的佣金，其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好吧，虽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是他恋人的替身，他爱屋及乌，可是染风歌不想白白受人恩惠，他决定，今晚要好好查一下这个纹身的来历！

如果只是巧合被景秋涵选了这么一个混淆视听的纹身也就算了，如果他真的跟那个人有关，也好提醒苏以陌有个防备不是？

脱下浴袍换衣服的时候，染风歌叹了口气——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吧，不然就算自己提醒苏以陌，他也不会信的。

染风歌手指灵活，很快弄了个假人躺在床上，盖好毯子便看不出什么来了。

想了想，他慢慢揭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俊美面庞，因为一直戴着面具，皮肤不怎么透气，看起来有些苍白，镜子里的男人笑了笑，迷人而帅气。

果然还是看自己的脸最爽，做替身的时候每天顶着别人的脸走来走去，不经意间照镜子还会被吓一跳，好在他心理素质很好才不至于脸色大变。

今晚，就做一次染风歌吧！

他将面具戴在假人的脸上，微微笑了笑，这样更加万无一失，只要没人近距离看，是不会发现异样的。

染风歌打开窗户，四下望了望，刚想从窗口跃下去，突然看见车库亮起一道光，接着是引擎发动的声音……

黑色的捷豹缓缓从车库开出来，驾驶座上的苏以陌神情冷漠。染风歌急忙侧身躲在窗帘后面，察觉到车子驶出别墅，他才探出头来，望着那辆逐渐消失在视野的车子眯了眯眼睛。

这么晚了，他要去哪儿？

一个念头浮上脑海，染风歌了然地挑了挑眉，不用猜了，肯定是去看真正的景秋涵吧？

染风歌收回视线，双手按在窗台，然后轻快地跃起，整个人如同一只矫捷的黑豹窜了出去……

016.好久不见

一路小心翼翼地避过监视器，总算出了别墅，染风歌跑步跑了一段路，然后停在大路边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按了几个键，发送。

几秒钟后提示发送成功，染风歌抱着胳膊倚着路灯静静等候。

十分钟后。

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他面前，副座那边的窗玻璃被摇下来，里面开车的男人一头张扬的红发，大晚上的竟然还戴着墨镜在那装酷，他嘴里叼着一颗烟，已经燃了大半，看清等候的人是染风歌，他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烟灰随着他甩头的动作簌簌落下，雀跃的嗓音如他的人一样张扬放肆：“疯子，还真是你啊，上车！”

这个程希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活泼。染风歌嘴角抽了抽，旋即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到了天阑再说。”染风歌随手按开车载收音机，正好在播景秋涵的新闻。他蹙了蹙眉，扭动按钮，选了一个正在唱歌的频道，然后身体后仰靠着椅背，让心情慢慢放松。

“你不是在美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程希然换了个话题。

“最近接了一个单子，一个月前回来的。”染风歌反问道，“你呢？这两年有没有接活？”

“我？算了吧，我可没你那么拼命，现在有天阑盈利，我每天自由自在的，过得别提有多潇洒了！”程希然顿了顿，不禁埋怨道，“你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都一个月了现在才联系我！老实说，要是你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找我？”

染风歌如实答道：“嗯，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靠！你把我当什么了？”程希然一记眼刀飞过来，染风歌坦然承受，唇角的笑容一成不变，“希然，我只是不想再把你卷进来。你好不容易才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我若打扰你，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你少恶心人了！”程希然咬牙切齿道，“既然不想打扰我，那这会儿干嘛又来找我？”

“想喝酒了，所以找你。”染风歌玩笑道。

“切，想喝酒的话还不容易，A市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喝酒！”

“不过不花钱的酒只能找你啊！”染风歌继续笑，笑得程希然浑身发毛。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你个笑面虎。”程希然换了个话题，“你在美国的那个单子已经完成了？”

“当然！你以为我像你啊？接任务虎头蛇尾的随便给人撂挑子，那不是我金牌替身的风格。”染风歌自恋道，不过却微微垂下眼帘，眸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似自嘲，又似担忧。

程希然虽然神经大条，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刚刚染风歌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忧虑。难道……那个任务完成之后，留下了什么隐忧？

当初就让他不要接那个单子，扮演那么大一个家族的大少爷，每天面对各种勾心斗角、遗产争夺、兄弟反目，甚至还会遭遇绑架、暗杀……

虽然替身这个职业本来就是高危职业，对演技、易容、变声、医术、搏击、庞大的知识量等等都要求很高，很少有人能全部精通，不过就算不能全部精通，掌握其中的两三项技能就可财源滚滚、高枕无忧。

偏偏染风歌是个例外。他出道之前一直对自己进行魔鬼式训练，所有替身所需要具备的才能素质他都一丝不苟地苦学。

人们都看到他光鲜的金牌替身称号，却很少有人看到他暗地里所付出的那些非人的努力。在所有人都关心你爬得高不高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在关心你爬得累不累……

风歌……你……真的不累吗？

学学我，适当的时候停下来休息休息，找个彼此相爱的人，总好过孤孤单单一个人……

“喂，想什么呢？再不拐弯就到不了天阑了！”染风歌出声提醒明显走神的某人。

“啊！”程希然低呼一声，连忙打方向盘，轮胎擦地的声音听来有些刺耳，不过总算是成功驶上正确的道路。

“每次坐你的车都得提心吊胆！拜托你以后小心点儿行不行？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小米还当回事儿呢！以后多想想她，你这乱走神的毛病就能改了！”染风歌没好气地数落。

程希然讪笑两声，专心开车。

天阑是程希然名下的一家酒吧，开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说不上繁华也说不上萧条，每天晚上的生意七七八八的，程希然也不强求，总归收入是稳赚不赔的。

加上他早年当人家替身的一些积蓄，下半辈子也算衣食无忧。

不过染风歌并不想那么早就当无业游民，人生在世，当然要以拼搏为乐，这样等老的时候也有可以追忆的东西，不然吃吃喝喝的人生回味起来实在索然无趣，更加浪费生命！

“呀！这不是小歌吗？你回国啦？”一个豪爽的女声传入耳中，染风歌微笑着转头，看向吧台后面穿着带亮片的银色坎肩，超短裤，黑色长筒靴的齐耳短发女生，扬起手打了个招呼，“米乐，好久不见。”

017.追鹰

“米乐？干嘛这么见外？以前不是都叫我小米吗？”米乐熟练地摇晃着手里的调酒杯，笑得灿烂，脸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看起来特别迷人。

“今天人多，给你个面子。”染风歌在吧台前一个高脚凳上坐下，双肘压在吧台，身子下意识地前倾，“给我一杯苦艾酒。”

只是随意的姿势和动作，却引来酒吧里一群女生的尖叫。

“No Problem（没问题）！”米乐爽快应道，随后又调笑道，“你今天是来猎艳的吗？”

程希然在染风歌身边坐下，同样询问般看着染风歌，等待他的答案。

这个问题他在路上问过了，可惜染风歌没有回答，只说等到了天阑再说，现在到了，他也该说了吧？

“如果你肯让我猎，那就算是吧！”染风歌坏笑着开口。

米乐脸颊微红，随即‘切’了一声表示不屑。

而旁边的程希然一听立马表明立场：“朋友妻不可欺！乐乐是我的！不许挖我墙角！”

米乐笑了笑，温柔地看了程希然一眼，眼眸里都是幸福。

染风歌不再玩笑，而是掏出手机，将他事先拍好的后背纹身的照片调出来放大，然后递给米乐：“帮我看一下，这个图案的纹身，是属于什么组织的。”

程希然也凑过来看，米乐将手中的高脚杯递给染风歌：“苦艾酒好了，给你。”说完才接过他的手机，跟程希然脑袋对脑袋地仔细观察。

“苍鹰？”米乐神色凝重起来，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这个图案哪儿来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先告诉我，这纹身代表了什么。”染风歌一成不变的和煦笑容，让米乐有疑问也问不出来。

她、程希然还有染风歌三人是业界最好的替身，更是很好的朋友，当初一同出道，染风歌是属于全能型的人才，程希然和米乐相对于染风歌来说则是半吊子，不过仍然有各自的专长。

——米乐记忆力超强，喜欢研究世界各个国家的风土民情，她相当于一部活地图，同时又对各个国家的黑道势力颇有研究，对他们的首领、规模、组成、钱财来源等等都有记录，当然，是记录在脑子里。再有就是商业圈的内幕，通俗地说就是八卦，哪家公司和哪家公司是对立面，哪家公司和哪家公司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去问她，绝对一说一个准儿！

——程希然则偏爱刀枪棍棒之类的兵器，从古至今，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现代科技诞生的产物，他都研究了个透！有时候还能自行改装，造出威力无穷的新型武器。当然他也有个毛病那就是懒，懒得没边儿，所以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他才不会去改造这些东西。在他的字典里，就是学自己不会的东西，学会了精通了，他就不再碰。

当然了，自这两位至交好友确立情侣关系之后，便不再对圈内的事感兴趣，两人渐渐隐匿身形，在这个纸迷金醉的社会掩映之下，开始新的生活，而且也活得有滋有味的。

本来染风歌也不想打扰他们，但是两年没见多少会想念他们，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再加上自己的确遇到了一些问题，多一个人总会多一个办法。

看着两位好友认真帮他研究那个纹身，染风歌心中升起一阵暖意，片刻后，他问道：“想到什么没有？”

“不要招惹就对了。”米乐郑重地嘱托。

“你知道这是什么来路？”染风歌眼前一亮，殷切地看着短发干练的女子。

米乐与程希然对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但是我要警告你，千万不要涉入！”

“嗯！我明白！”染风歌也郑重其事地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

“这个纹身要追溯到三百多年前了，是一个名叫猎鹰的黑帮组织最先兴起的。猎鹰接触很多灰色地带的生意，走私枪支弹药给边境两国的军队，也接手毒品交易，然后经过三百多年的沉淀洗白，现在已经分为好多支线，这个看起来很凶猛的苍鹰纹身所代表的组织，就是分支中最厉害的一支——追鹰。而且追鹰比起百年前的猎鹰更加有组织有纪律，听说政界、警界、商界都有他们渗透的势力。而追鹰的头领，更是神秘莫测，据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追鹰的老大是谁，只传言那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并拥有铁腕政策的男人！”

018.气氛很暧昧

米乐一番话说下来，已经口干舌燥，自行转身调制了一杯果酒慢慢喝着，视线却落在染风歌身上，略带担忧。

“不愧是小米，记忆力还是如此强悍！”染风歌有模有样地举举手中的杯子，“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来，干一杯！”

程希然却难得正经一回，目不转睛地盯着染风歌，压低声音问道：“莫非这次你所接的单子跟追鹰有关？”

“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好奇而已。这次的单子很简单，扮演一个刚出院的人，然后轻轻松松拿钱。”染风歌语气轻松，弯起的眉眼给人一种信服的感觉，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程希然锋锐的视线盯着他：“真的？你可别跟我耍心眼，要是被我查到……”

“真的！你到底要不要请我喝酒？”染风歌揽过程希然的肩膀，捶了他肩头一拳，“你还不知道我？我要有事搞不定的话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好吧，信你一次。”程希然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举旗投降。

不过他也知道，染风歌既然不说，就说明他自己能搞定。再怎么说，眼前这个看起来阳光帅气笑得灿烂的男人也是他们业界的老大，头脑聪明，身手也不错，还很机灵懂得随机应变。

米乐跟她家老公是一个想法，因为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如染风歌，所以，只要乖乖的不给他添乱就算尽到朋友的责任了。当然，外带附赠酒水，让他喝个够。

染风歌见两个好友不再追问，也暗暗松了口气。

三人回想过去、畅想未来、天南海北地聊了好久，距离又拉近不少。染风歌甚至笑着问他们俩什么时候结婚，看他们这么甜蜜的样子，是不是好事将近？

米乐原本是爽朗豪迈的女孩子，听了染风歌的话竟忍不住害羞起来，加上喝了点酒的缘故，脸颊红红，煞是诱人。

染风歌挑了挑眉：“难道被我猜中？真的好事将近？”

程希然揽着变得小鸟依人的女友，笑得有些欠扁：“疯子，你放心，我们俩结婚那肯定得第一个通知你！好让你有时间准备给我们的大礼啊！我可提前告诉你，要是礼物我们不满意，喜酒你就别喝了。”

米乐捶了他一拳，随后站直身体，脸颊还残留一抹红晕，但她很快大方地笑着道：“小歌，我们计划的是明年五一结婚。今年年底去拍婚纱照，礼物什么的倒是其次，你到时候领个女朋友来就好啦！”

话音未落，旁边程希然也笑眯眯着跟着附和：“乐乐说得对，疯子，你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不然你挣那么多钱干嘛？存银行都会发霉的！挣钱就是给女人花的嘛！”

米乐一个手肘击在程希然胸前，美眸微眯：“嗯？程——希——然——你的意思是——我花了你很多钱？！”

程希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赔笑道：“乐乐，你别多想，我的意思是——挣钱就是给老婆花的，我没意见！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而且我还心甘情愿啊！老婆！别揪我耳朵——哎哟——老婆，我错了……”

“说得好像你给我花了多少钱似的！我金盆洗手之前也积蓄了不少好吧？天阑的装修还是我掏的腰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