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人——花归葬

01

我从来不相信缘分，因为我上小学那会儿老妈自称找到了真命天子，就此抛下我和老爸，卷着行李离开了家。如果老妈的外遇是

缘分，那她当年和老爸结婚难道不是缘分？所以我一直坚持，缘分就是个混账，最好别让我见到。

但人活在世上的际遇真是说不清，好比我才对一个卖糕点的姑娘一见钟情，第二天就看到她和男朋友搂搂抱抱，这大概就是所谓

的没有缘分，而我在茂密的草丛里发现它，或许可以称得上是有缘分。

当时研究中心特派小分队由笙井教授带领，前往一个位于南美洲的丛林里探寻神秘野人的踪迹。据联邦研究总署提供的资料看，

这个神秘野人族群数量并不庞大，但是见过他们的人不少，有时候公然抢走小孩子的冰激凌什么的，但是当地的居民又怎么都搜

不到野人的住所，听说野人和人类差不多个头，跑起来和飞一样快，倒是也只抢吃的不伤人——光是什么吃的都抢这一点，也很

让人头疼。

由于不能断定是不是超物种，毕竟这年头为了带动旅游业，热炒野人传说的报道屡见不鲜，除了研究中心包括我在内的四个人外

，还有当地的一名向导和两名特种兵，一共十七个人行动。

“有好几个人在这附近见过野人，以这儿为圆心分散开找应该有机会遇见它。”向导郑重其事地在一棵树上做了记号。

笙井教授点点头，转过来对我们说：“那么我们分成三个组，大家分头去找。”于是两名特种兵被安排分别保护我和另一位同事

，笙井教授则带着向导和自己的助手三人一组，大家各自朝一个方向走去。

和我分到一组的那个特种兵似乎对这项任务兴趣缺缺，一路上我总要不停地催他走快一点，这么三五次下来我们都失去了耐心，

他大声咒骂着把我一个人抛下，掉头返回了。

前面是未知的密林，后面同样是迷路，折返追上那个人肯定会被嘲笑，于是我继续朝前走，也许就能发现什么也不一定。

周围全是各种虫子野兽的叫声，要不是全副武装着，估计我已经被蚊虫毒蛇什么的咬烂了，丛林的确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走了

没多远我开始打退堂鼓，想要返回至少和大部队会合，可惜这一带所有的树都差不多，又没有路，我还是不幸地迷路了。

但也因祸得福，我在柔软的泥地上发现了灵长类的足印，比划了一下和我的脚掌差不多大，大概就是野人了吧，反正身上有麻醉

枪，还有短刀和应急药品，我鼓起勇气找寻着足迹一直往前走。

草木茂盛，好几次我都找不到脚印停下来干着急，天色越来越暗，我也越来越饿，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人的呻吟声，那声音毫

不加遮掩，简直称得上是浪叫。究竟是谁会在这种鬼地方野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拨开厚厚的草丛循声而去，毕竟孤零零一个

人在这种地方，就算能找到一个同类也是好的。

令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奋力拨开草丛后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幕。

草丛那端是一颗不高的灌木，上面结了一些颜色鲜艳的果子，灌木下的青苔地上歪躺着一个有着人类外形的生物，正两手并用地

自慰，我所听到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之所以说它是有着人类外形的生物而不是人类，是因为它全身一丝不挂，深褐色的皮肤

包裹着看上去十分结实的肌肉，而且这么放荡地在野外自慰，也完全不是接受过社会教育的人做得出来的事。

我注意到他身边扔着一个咬了几口的果子，和那灌木上长的差不多，稳妥起见我戴上口罩，掏出了塑料采集袋将那个果子轻轻捡

了起来——这或许是某种具有催情功效的植物，顺便带回去化验一下好了。

至于地上这个生物，我原本不打算处理它，因为它现在不应该被打扰，况且我又迷了路，孤身一人未必能生擒它，即使空手而归

，教授应该也不会怪我才对。

本着这个念头，我装好了果子就要走，谁知它竟然一跃而起把全副武装的我扑倒在地，嘴里继续大叫，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FUCK！”我大声咒骂了一句，想要把它撕开，可是这家伙毕竟是野生动物，力气大我何止数倍，任凭我撕扯捶打它就是不放开

，发了疯一样黏着我，一直到笙井教授带领的队伍也听到动静赶过来，都没能把它甩脱。

他们三个人齐上阵，终于把中了麻醉以后的它解了下来，我坐在青苔上大口喘气，笙井教授对我暧昧地笑了笑，我这才发现那家

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身上高潮了，一滩精液就挂在我一侧的大腿根处。我又想咒骂了。

野人被带回了联邦，研究中心的成员们立刻投入了新的研究工作中，尽管想起几个钟头前的事我心里很别扭，可还是硬着头皮和

大家一起完成了最基础的数据测量工作，期间它挣扎个不停，胯下的性器始终高昂着，同组的女士们都脸上发红，男人们则是不

无羡慕地窃窃私语，还有人想要量一量它那根的长度，不过因为它挣扎得太厉害而作罢。

测量结束后它被关进了观察室里，因为不懂人类的语言，又太狂躁，为了安全不得不把它关起来。

回到X市已经是过了午饭时间，再折腾一阵也就到了下班时间，笙井教授还是那么投入地留下来加班，要把前一项研究的总结报告

尽快提交，那样就能拿到研究经费最后的百分之三十，新抓到的这个无疑是他现在最想研究的对象。

后半段时间我和同组的蒙特利在整理数据和图片，临到要离开，我突然又好奇起来，那个精力旺盛的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呢？

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又折返回了观察室。观察室被一道栅栏划分成一比二两部分，其实和监狱差不多，这只用来存放不懂人类语

言无法沟通的超物种。

房门并没有锁，看护员也不在，我就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可以说是在预料之中吧，那家伙仍然在自慰，尽管它一手抓着栅栏看起来筋疲力尽，我仍然为它的持久力感到肃然起敬。它折膝

跪在地上，两腿大开，胯下的风景一览无遗，左手攀着栅栏，右手快速地捋着紫红的性器，微微扬起的脸上一片潮红，那疲倦中

带些沉醉的表情显示出它正乐在其中。

带回来的果子已经经过了化验，确实含有强烈的催情成分，已经将样品和监测数据转交到药品研究局去，或许将来会成为许多男

人的福音。

大概听到了动静，它睁开眼看我，然后一道白色的粘液从肿胀的性器顶端喷射出来。

这回实实在在看到了这家伙高潮，真可谓浪到了极点，估计AV女优都达不到这境界。

“啊，金先生，您还没走啊。”看护员在这时候回来了，看他一脸尴尬，大概是被这不知羞耻的生物刺激得受不了跑了转卫生间

吧。

“有点不放心它所以回来看看。”我为他的不够淡定感到遗憾，想我刚分到这儿来做助手时也曾有过这种冲动，不过看多了以后

就习惯了。

看护员把我送出门，保证会看好它，我点点头转身要走，忽然从半掩的门缝里捕捉到它的眼神。

这个野人其实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只是因为我没有见过它冷静下来的样子，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它的瞳孔是非常漂亮的蓝色，

清澈透明，投过来的眼神好像没有任何含义，又好像可以看出各种心思，我想它大概是有智慧的。

02

都说动物会认定第一眼见到的生物是母亲，从而产生亲昵感，其实不只是出生时候，当我们来到陌生的环境，第一个记住的脸将

来再见到仍然会无比亲切，尽管彼此可能一句话都没说过。

野人被编号033，每天都接受各种检测，提取局部组织也就罢了，实在按不住它的时候就上麻醉剂，可是遇到需要它自主地作出某

些行为的时候，问题就来了，它要不把智力测试的棋子撒的满桌都是，就一定会将球拍折断，几乎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但如果我在旁边，它的暴躁就会稍微有所收敛，这是薇薇告诉我的，因为我不可能知道自己离开以后的状况。“托尼你还是去现

场看着吧，那个野人小子根本是个鬼啊，你一不在就造反了。”最开始薇薇是这么对我哭诉的。

起初我不以为意，以为她是想逃避工作，后来笙井教授也无可奈何地拍着我的肩说：“托尼，你去看着033吧，再让他闹下去，研

究室就被他砸干净了。”

我在一群人各式各样的眼神中走进了研究室。033正握着一把镊子，站在观察台上，对周围一群人虎视眈眈，看到我进来就把目光

投向我，既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天敌。

“把那东西给我。”虽然知道它听不懂，我还是说着话，伸手给它。

它像是软化了，在观察台上跪坐下来，一双眼睛钳子一样抓着我。

“给我。”走到它跟前，我伸手去夺，没想到它却被我的鲁莽惊吓到，手里的镊子毫不留情地朝我刺过来，手掌火辣辣地一痛，

居然被他划出两厘米这么长的一道伤口。

同事们就因为害怕受伤而不敢接近它要让我来，结果反而是我先挂彩了，个个争先恐后地涌过来，反倒把正主撂在了一边。我是

个大男人，这点痛还不算什么，心里只想着看吧谁说我在它就会安分，不经意地穿过人群瞥了它一眼。

033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安静地坐在观察台上，手里仍然握着滴血的镊子，海蓝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我。

那瞬间我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它会说话，会对我说什么。

伤口很快就被包扎妥当，那之后我还是留在研究室，只是不方便做事，就在一边看，033意外地温顺，只要他们不用奇怪的仪器放

到奇怪的地方，它也就任凭摆布。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总觉得它仍然在看我，可我却不敢看它，为了掩饰这种又像是恐惧又像

是不安的躁动心情，我一直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它到底想从我身上看出点什么呢？

这之后033变得更加执拗，只要我不在，它就拒绝配合，笙井教授为此很是头疼了一段时间，因为我不可能一直守在它身边，研究

中心里还有许多研究对象的资料等着我汇总。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不知道他们从捕捉033那天在场的人口中听说了什么，

我总觉得他们在背后说的都不是好话。

这天下班以后，我又鬼使神差地来到关它的观察室，它正在睡觉，我明明什么动静都没有发出来，它却一下子醒过来，撑起身体

看着我。

还是那澄澈的海蓝色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突然不敢和它对视，好像那深邃的蓝色就要将我淹没一般。见我避开它的视线

，它发出低沉的吼叫，从床垫上爬起来，扑到了栅栏前。

看护员进来拿了碗筷要去吃饭，我问他033吃过东西没有，他耸耸肩：“之前有给它送过吃的，它不吃，拿它没办法。”

我又忍不住看了它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差点被它吓得大脑短路。它一手攀着栅栏，另一手居然对着我们开始自慰。

“要不我再去拿，金先生你让它吃点下去？”看护员没有察觉到异样，问我。

“我跟你去拿，然后你去吃饭吧。”我实在没办法留在原地，033毫无顾忌的模样让我害怕。

我跟着看护员取来了食物，有水果也有肉食，回到观察室的时候它蜷在床上不动，不知道是发泄过了还是蔫下去了，我不敢多想

，就把食物放在栅栏前：“吃饭吧。”

听到是我靠近，它立刻弹起来，闪电般蹲在了我跟前，如果没有栅栏阻挡，我一点儿也不怀疑他已经撞倒了我。“把这些都吃了

。”我指了指盆里的食物，它低下头看看，好像不怎么感兴趣，又抬头盯着我。

这样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儿，它突然朝我伸出手来，并没有威胁性，所以我只是反射性地躲了一下，那骨节分明的手就摸到了我的

脸上。从额头，一点一点地摸到下巴，我不得不闭上眼睛和嘴，防止它一个不慎又给我造成伤害。

摸了一遍，它好像心满意足似的，坐在地板上开始吃饭，我也不走，就蹲在它面前看它吃。

吃饭的时候它很专注，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大口地啃着烧鸡和苹果，吃得满脸是肉末果汁，一张棱角分明的成年人的脸因此变得

像小孩子一样滑稽。我想了想，手穿过栅栏，用手指把他脸上粘到的东西轻轻刮掉，它也不避闪，就好像十分习惯别人这么做一

般。

不过当我准备抽手时，它突然扔了手里的鸡腿，油乎乎的手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敢动，就这么看着它，猜想着它会做什么。而它握着我的手拉近到自己跟前，将脸埋进了我的手心里。

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但毫无疑问，在它鼻息吹打着我手心的时候，就好像重锤一样震撼着我的内心，它在向我传达某种信息

，可惜我无法读懂。我微微活动么指，摩挲着它的侧脸，它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呜呜声，这样对峙了很久。

也许在很多人、甚至很多同事的眼里，033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和猫狗没什么分别，顶多不过有人类的外形，身上有些什么我们

不知道的秘密还很难说，可是这一刻我却能够感受到它内心有着和人类一样细腻的情绪，尽管那像交响乐一样难以理解。

因为意识到这些，之后的研究过程中我就再也无法把它当成一只动物来看待，同事们偶尔失去耐心会对它采取粗暴行为，这时候

我都会阻止，然后又忍耐着他们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哼哼声，设法把033制服。它应该能明白我的好意，所以多数时候都很听话。

“就目前的数据看它和普通人类没有太大差别，有可能是智人，也可能就只是附近居民的孩子被动物叼走，从小在林子里长大，

才变成现在这样子。”笙井教授摘了眼镜，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薇薇撅起嘴来：“那我们不是都白忙了吗？”她坐在桌子上，两条长腿在半空中晃啊晃。

笙井教授无奈地摊开手：“那也没办法，我们总不能为了报酬就硬把人类说成是超物种吧？”薇薇还是很丧气地嘟囔了句什么，

我距她太远，听不清。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把它移送救济社，还是放回南美？”蒙特利咬着笔杆子问。

笙井教授皱起眉：“这个暂时还不能下决定，得看上面的人怎么说，今天找你们来就是想问问看你们的意见，是再观察一段时间

，还是这就提交报告把它交给上面的人去处理？”

作为033研究小组的组长，蒙特利抢先说：“我们已经研究了一个月，它身上就是有跳蚤也都采集干净了，这样都没有发现，恐怕

再观察一年也是浪费时间。”

“嗯，”笙井教授点点头，又转向我，“托尼你怎么看？”

我抄着胳膊坐在旋转椅里，在他提问我之前一直没有做声，薇薇这时也附和道：“对啊对啊，托尼你和033关系好像蛮好的，有什

么发现没有啊？”

“关系好？”我稍微吃了一惊，“我只是……”看不惯大家不把它当人看的态度。

笙井教授依旧暧昧地笑着：“是的，我明白，你对研究对象一直比较照顾，它们但凡有微薄的智慧都会知道感恩。你有什么发现

吗？”

这下我没话说了，只能摇摇头。

“那么交给上头去处理吧，有反对意见吗？”

全体沉默，笙井教授重新戴上眼镜：“好，那就这样，散会。”

“……等等，”我举起手，“教授，我想单独和您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