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亦无道 第四部 归魂——笨蛋快跑

吴奕祺将会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葬送自己的小命，不会醒来，也不会有一丝痛苦，这是梅林笙能够给予他最大的仁慈。

现在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缩减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慢慢的、慢慢的……流逝？还是被剥夺？

即使在沉睡中也依旧保持着安心的笑脸，可见对吴奕祺来说梅莨辛存在便是一剂最强力的镇定剂，他最近遇到太多事，遭受了太多打击，令他原本便不安的心更加忐忑；梅林笙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将他一举成擒。

吴奕祺与梅莨辛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竹佑天分不清还情有可原，可同住同睡了那么长时间的枕边人还分不清自己的爱人是真是假那就说不过去了，这只能说梅林笙的心思当真深沉得可怕，什么都料想到了，即使计划出现变故，也能化变故为有利。

道路再长也有尽头，当菊世泽推开那扇雕刻着符咒的大门时，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一旦启动……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天将露白，这一夜总算是过去了，只是这日出还能看得几回？

梅家。

梅善行负手而立于屋顶之上，看着远方，不知看向何地；风过处，衣衫猎猎，可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大哥。”身后传来声音，梅善行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回来了？”

梅聿茗缓步上前，与梅善行并肩而立，沿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想来你已经知道了罢。”

“你是指林笙的事吗？”

梅聿茗点头，其实他之所以会答应梅莨辛为他做封印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些情报，更何况，梅林笙一日不除，梅莨辛就永无宁日，倒不如将他们俩一起封印了。

梅善行轻声叹气，“林笙……太过执着，就是因为他这个性子才会闯下弥天大祸，当初我真不该心软留下梅莨辛。”

“事已至此，也已无他法，大哥已经都联系好了罢？”

“即使是血亲也留不得他！”

梅善行的话决绝至极，不留半点余地，在他心里纵然梅莨辛是梅家最后的希望，倘若事情演变至此，他宁可断了梅家的香火。

看梅老爷子的态度便可知，这天下没有梅莨辛的容身之地。梅聿茗微微偏头不知该不该阻止，该以什么理由阻止；亦或是任其自生自灭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曾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天才梅聿茗竟然也有犯难的时候，面对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一旦踏错，牺牲者将数以万计。

静默许久，梅善行突然开口：“走吧，灵魂融合仪式要到晚上才会开始，我们也该准备一下了。”

说完率先从屋顶跳了下去，轻巧落地竟未扬起一丝灰尘。梅聿茗对于自己大哥的突然转变虽然感到诧异，可未多想什么，也跟着跳了下去。

这事儿能不能成就看今晚了。

竹家。

当竹佑天醒来时天已透光，瞧了一眼桌子哪还有猫的影子，别说猫，连魈都不见了，急忙跑出去找却见到自己的爷爷正在院子里打太极。

竹文士闭着眼打拳，一招一式虽缓慢却有力，动静之间可以感觉到劲气，没有停下动作，开口道：“佑天，过来一起练练筋骨，我们爷孙俩好久没一起打拳了。”

竹佑天恭敬地走入院子，跟着竹文士跨步推手，呼吸渐渐平稳。

打了一会儿，竹佑天忍不住开口问：“爷爷，猫呢？”

“不用担心，他毕竟是妖，比起人类的恢复能力强得多。”

“也是。”竹佑天了然，不再言语，静心打拳。

魈一早是饿醒的，所以带着猫去觅食了，等他们俩吃饱喝足回来时便看到竹家爷孙俩正在院子里打太极，竹叶簌簌的声音随着风传来，两只小黑猫就窝在廊下打盹儿，偶尔张开一条缝偷瞧他们耍拳。

兰家。

自打接到梅善行的一纸书信，兰蔻一直在闭关修炼，四族之中以她年纪能力最低，资质经验最浅，既然已是一族之长便要有当这个家的本事，岂能丢脸于人前，坏了兰家的名誉。

菊家。

菊世旭对于之前四族的会谈一直有种莫名的紧迫感，虽然他明白菊世泽是必须消灭的敌人，可一想起这个名字他便禁不住浑身发抖；但身为菊家当家却不得不与之对抗，不是他胆小不敢舍生忘死，而是这个死了几十年的大哥给他带来的影响甚大，他知他的残忍无道，亦知他的暴虐无常，心有余悸。

与此同时，梅林笙和菊世泽走进密室，将吴奕祺安置在一旁的石床之上，又在他周围设了结界。尔后两人来到另一间密室，一个巨大的水池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在这地底之下的水池中竟然还有莲花，不用怀疑，这莲花是活生生的长在池中。

梅林笙换了干净的长衫，这是他以前惯穿的衣服，轻轻一点地跃进水池，盘腿坐于正中央，双手放在两腿之上。

“世泽，我在此净身一日，你为我护法。”梅林笙说完，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说话，已是入定。

在实行灵魂融合仪式之前施法者必须净身，这是特意为施法者准备的净身池。

菊世泽嘴角勾了勾，转身盘腿坐在一旁为梅林笙护法。

第三十八章

时至正午，半天过去，总觉得分外平静，没有一丝剑拔弩张的紧张感，明明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但没人暴躁跳脚。

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想必就是现在的情景罢。

梅林笙人石两得，可谓是掌控了一切，倘若再不采取行动，恐怕再无任何机会取胜。

菊世泽看着闭目养神的梅林笙，以他为中心水面上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莲花随着波纹的起伏而浮动，那个人坐在池中的样子真不像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好看的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或许你真是犯了戒的神仙被贬下凡来渡劫的罢。”出神地看着梅林笙，菊世泽喃喃自语。

竹家。

自打陪着竹老爷子打完了太极，竹佑天便一直窝在房里不知道在干嘛，显得很忙碌。

魈从厨房叼了块肉从竹佑天房前经过时，无意中看到满地的符纸，心生疑惑：那么多符纸要来作甚？难道是要跟谁干架吗？

没有太在意，瞥了几眼魈便走了，他还要给他哥加餐去呢。

猫团着身子正在休息，说是休息实则是在默默修炼，他要尽快好起来。

“哥，怎么还不吃饭？”魈将肉放在盘里，用头拱了拱盘子，推到猫面前。

猫睁开眼看了一下面前的饭菜，最后还是把眼给闭上了。

“哥，怎么了？”

“我不饿，你吃吧。”猫无力说道，其实他现在不想吃荤食，可面前除了肉还是肉，一点蔬菜都没有。

魈歪着头，十分不解，“你就早上喝了点牛奶怎么会不饿？”

猫将左爪子搭在右爪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说：“我不喜欢吃肉。”

“你早说啊，我去给你拔点竹子来。”魈拍了拍猫的“肩”，了然道。

猫顿感青筋暴跳，忍着火气，说道：“你以为我是竹佑天吗？”

“说到竹佑天，我刚刚看到他在房里画了好多符，不知道要干嘛。”魈想起刚刚看的情景，脱口而出。

猫抖抖耳朵，睁开眼，认真地问：“他画了很多符纸？”

魈点头，他没必要说谎，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猫沉思了一会儿，立时一跃而出，魈不明所以，来不及阻止只好跟着追了出去。

猫一爪子推开门，竹佑天抬头看向门口，看到是猫，便又转头干自己的活儿去了，顺便问：“看你挺精神的样子，不愧是活了七百多年的妖怪。”

猫跳过门槛，一边走着优雅的猫步，一边问：“你画这么多符是打算做什么？”

“没什么，符快用完了，所以备一点。”

“我记得你从来不用符纸的吧。”

“也不是完全不用，只是用得比较少而已。”

“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听说菊世泽死了，梅莨辛也回来了，我想不明白你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是说了嘛，符快没了，所以备一点。”

猫眯着眼紧紧盯着竹佑天，看得后者心虚不已；魈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是如果自己哥哥觉得有问题，那绝对是有问题的。

“我还以为你是给梅莨辛准备的，原来不是。”猫叹了口气，说得极其轻巧。

竹佑天松了口气，顺着猫的话接道：“哈哈……还是被你看穿了。”

猫冷笑，不过他现在不是人形，看不出他的表情。魈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但是他知道他哥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放过竹佑天的。

既然已经知道竹佑天有意隐瞒不愿说那就换个法子。猫转身离开，魈自然也不会留下。

走了一会儿，猫停下脚步转头吩咐魈，“你去监视竹佑天，我想他今晚应该会有所行动。”

“他究竟想隐瞒些什么？”

“跟着他不就知道了？”猫奸笑，他还有其它事要做。

魈点了点头，三两下便跃上了一旁的屋顶，绕了一小圈儿跳到树上蹲着，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屋里的竹佑天。

猫则去找竹文士，不管能不能套出话，他确实有事找他。

果然不出所料，夜幕刚落竹佑天便偷偷地走了。说偷偷地不过也只是为了防那两只猫罢了，竹文士一早就知道他会走。

魈从树上一跃而出，不料撞上了一道屏障弹了回来，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眼冒金星，一时之间站不起来。

“魈！”猫目露凶光，转身对着竹文士呜呜低吼，“你想怎样！”

竹文士捻了捻胡须，慈祥道：“既然佑天不愿你知道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现在身受重伤，应该好好休养。”

这时，魈总算清醒过来，可他进退两难，一边是自己的亲哥哥，一边是帮助过自己的人，帮谁都心里不安。

“哥，你伤势还没好，还是不要去了。”魈担忧地看着猫，可猫的态度如此坚决又岂会被说动，魈接着相劝：“要不这样，我替你去？”

话一出口，猫的内心有些松动，他们说的他不是不明白，也知道竹佑天不告诉他的原因是怕他丧命，可既然会危害到生命，显然不是一般的事，这事儿绝对和梅莨辛有关。

竹文士趁着猫犹豫的间隙挥手一卷将这俩兄弟统统关进结界之中，“谁都不许去，我老头子可不想看到两具尸体。”

猫在结界之中挣扎喊道：“难道你就想看到竹佑天的尸体吗？！”

竹文士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笑道：“我孙子可没那么容易死。”随后一甩袖进了屋。

竹佑天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梅莨辛和吴奕祺同居的房子，自打梅莨辛为了吴奕祺买下了盛世别墅，他们便一直住在那儿，海韵名都的房子一直空着，反正他梅大天师有的是钱，不在乎这点儿小钱。

走进空无一人的屋子竹佑天没有感到任何讶异，仿佛早就知道吴奕祺被劫走一般。施法将整个客厅都清理出来，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在地上快速又仔细地刻画起来，不难猜出他正在画某种阵法；待阵法画好竹佑天已是满头大汗，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紧接着又忙着在四周贴符纸，并不是随意乱贴，必须遵照一定的规律方有效果。

一切准备就绪，竹佑天松了口气，立于阵法之前，双手虚空比划着，口中念念有词，面前隐隐约约出现一个圆形球体，随着咒语接近尾声，球体完全呈现在他面前，可以看见里面躺了一个人。

“为吾所用，为吾驱使，影界，散！”竹佑天暴喝一声，圆球从顶部一路往下慢慢消失，里面的人仍旧安稳的躺在那里，好似有一股浮力托着他。

竹佑天左手搭在右臂之上，右手双指并立一圈一划一点，浮在半空的人自动徐徐落在阵法中央，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双手张开相对，竹佑天闭眼念咒，只见那人身体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一层一层浮现开来，直至周身的白光聚而不散。

竹佑天看向落地窗外的月亮，“时间快到了，莨辛，成败在此一举。”

净身池中梅林笙张开眼，这一刻他等了二十几年，真是漫长的令人无法忍受，终于……他将得到无上的力量，谁都无法阻止。

站起身，浑身湿透地跃出净身池，一旁等候多时的菊世泽上前替梅林笙脱下湿衣服，早已准备了干净的衣服为他穿上，一边说道：“醒了？仪式已经准备妥当。”

梅林笙张开手任由菊世泽替他换衣，他本就是大少爷，早已习惯了旁人的服侍；听到菊世泽的话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这一刻终于来了。”

第三十九章

今晚是满月，圆圆的月亮高挂天空，分外明亮动人。

穿戴整齐的梅林笙和菊世泽带着吴奕祺出了地底，将其摆放在准备好的祭台上，他依旧昏睡着，一直没醒来，呼吸虽均匀但微弱，乍眼一看跟死人无异。

“时辰到了，开始吧。”梅林笙话音刚落便一跃而上旋身立定，口中念咒，脚踩禹步，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又赏心悦目。

菊世泽在一旁护法，这种仪式还是得要梅家的继承人来举行，他自己还不够能力，这也是为何他一定要救出梅林笙的原因。

梅林笙开始第一阶段的仪式，顿时间风云变色，狂风大作，雷电闪现，云层涌动。

竹佑天单手贴在落地窗上，神情凝重看着外界的变化，喃喃自语：“开始了。”

一个闪电劈下将客厅照亮，玻璃上映出躺在阵法中央的人的容貌，赫然是吴奕祺！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吴奕祺？吴奕祺不是被梅林笙带走了么？

竹佑天一个翻身落在阵法前，屈指一勾，阵法中央的吴奕祺冉冉升起，浮在半空，衣衫无风自动，白光流转周身。

菊世泽祭出五彩石将之掷向吴奕祺，五彩石仿佛是在试探，围着吴奕祺慢悠悠打转。

梅林笙手执桃木剑正持续第二阶段的仪式，低敛垂目全身心投入其中。

五彩石的光华覆盖在吴奕祺身上，整间密室霎时吒紫嫣红，五光十色；而天上的月亮也有一半被染成了红色，妖艳得很。

神石的力量已经开始慢慢与吴奕祺的魂魄融合，这也证实了吴奕祺便是这神石的契合之人。

进入第三阶段的仪式需要借助菊世泽的力量，这一过程会消耗巨大的灵力，光凭梅林笙一人恐怕难以为继。

两人仿佛早就演练了无数遍似的相互交错踏位，一左一右，一出一进，配合得天衣无缝、无可挑剔，可这是他们第一次合作，只能说他们确实非一般人。

这一边如火如荼地进行仪式，另一边也没落后，竹佑天划开吴奕祺的手指取了一点血，加上启明鸡的血和纯阴之血，混合之后点于吴奕祺额头；在白纸上提笔写下吴奕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供上请神香，点上引魂灯，烧掉刚才所写的白纸投入白瓷碗之内，盖在三尺青砖之上，默念吴奕祺的名字；接着烧了幽冥钱，意为请各位鬼差大哥行个方便，抓起黄泉土一边走一边散，直到门外，共撒三把，将路铺好，敬请魂魄回来。

此时月亮已几乎全部呈现红色，火月现世，灭顶之势，必有血光，届时天地人三界将变成修罗地狱。

灵魂融合仪式已近尾声，梅林笙和菊世泽二人皆是满头大汗，他们知道五彩石具有神秘的力量，可并不知道这力量却如此庞大，合二人之力竟仍无法完全融合。

在最关键的时刻，竟然连老天都在帮他们，火月形成，天空红光炸开，从天而降照在吴奕祺身上，阴之力骤然增幅，阳之力便会被吸引，阴阳调和只不过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