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诚买来的是碗阳春面,他不想让他吃太油腻的东西。
“你是病人啊,对身体好的。”
耐不住饥饿,杨嘉时还是决定把它吃下去。
因为会诊室里的病床没有床头柜,他就把莫诚的手当成了餐桌,右手拿着筷子,悠哉地开动了。
他的苦恼还在继续着,边吃面条,不时偷瞄莫诚几眼。
也许他是真的喜欢自己也说不定,杨嘉时这样想到。
莫诚好像发现了他的目光,却装作没发现的样子。
突然,杨嘉时只觉得下腹一阵阵抽痛。赶紧放下筷子,捂紧肚子。
“嘉时?你肚子疼?”莫诚扶住腰直往下弯的杨嘉时。
“嗯。”他苍白着脸点了一下头,“卫生间……”
莫诚二话没说,举起点滴瓶,背着杨嘉时就去了卫生间。
可是,在卫生间里,一个问题摆在杨嘉时的面前。
这间医院的卫生间用的不是马桶,而是蹲便池,可是对于腿骨折的杨嘉时来说,根本不可能蹲着。
“这叫我怎么上厕所。”被背着的杨嘉时一阵脱力,头靠上了莫诚的肩膀。
莫诚没有搭话,似乎在想什么,他小心地把杨嘉时扶在旁边的木椅上坐下,把点滴瓶挂在墙上的塑料挂钩上,说:“我保证三分钟之内回来,你忍一忍啊。”
不忘关好卫生间的门,莫诚飞奔出去。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不过他还是在三分钟之内回来了。
杨嘉时看着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莫诚,不禁觉得好笑,当然,他对莫诚手上那个
东西更是惊奇。
是一个棕色的圆木凳,明明不可折叠的两个木腿却交叉着排列,而供人坐着的椅面正
中,却挖了一个大小正合适的大洞——这明显是老年人用的座便器!
一阵笑意袭来,不过莫诚厉声打断:“上厕所!”
五分钟之后……水流声哗哗直下。
杨嘉时对着门轻咳了一声。
门外那人马上答道:“在,我扶你出来?”
“等等!”杨嘉时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说出来,“那个……”
“什么?”
“你这个超顶用的凳子是从哪买的?”
“啊,这个啊,就是医院隔壁的器材店。”
半晌,杨嘉时隔着门,小心翼翼,一字一句地说:“你就是在隔壁买了这个凳子以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扛着它,飞奔到医院,爬上二楼的会诊室,再跑到转角的卫生间?”
话音未落,门已被一脚踹开。
门外的莫诚极少见的,脸色发青。
那边的杨嘉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肠子都要给笑出来了。
莫诚浑身开始发颤,“我是为了你……”
“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
莫诚真的有些恼怒了,转过身去,可还没迈出一步,一只手已经拉住了他的袖子。
“谢谢,”杨嘉时轻声道,“你真好。”
背对着杨嘉时的莫诚笑了,蹲下身来:“笨,还不上来,你想在这呆多久?”
杨嘉时右手举起点滴瓶,左手缠上莫诚的脖子,安心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
“别笑了!”
“确实很好笑嘛!……喂,你记得一会回来拿那个凳子啊!”
“……”
其实你是不是喜欢我呢,杨嘉时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04.三人同居的开端
“毛皮厂馒头!一块钱三个!”
楼下流动小贩响亮的声音在六楼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杨嘉时拄着拐杖拉开鹅黄色的窗帘,夕阳的深红已经躲进了黑夜,隔壁住户的灯光染上脸庞,垂下眼,视线集中在那个小贩身上。
已经七点半了,杨凡再不回来,今晚就只有吃馒头了。
叹了口气,杨嘉时扯开嗓门:“喂,我买一块钱的,送上来好吗?”
小贩疑惑地抬头,喝道:“自己下来拿!”
“我多买几个,你帮我送上来!”
“你没腿啊!懒成这样,哪有买个馒头还要送上门的!”
小贩指手画脚地大声嚷嚷,四邻八舍有不少都打开窗子看热闹。
“买个馒头吵什么?”对面六楼亮着昏黄灯光的阳台上,一个满身赘肉的中年妇女恶狠狠地瞪着杨嘉时。
杨嘉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算了,我不买了。”
“不买嚷什么嚷,”小贩还在嘟嘟囔囔,“现在人真没素质!”
真是倒霉,人瘸了,连个馒头都吃不到,摸了摸受伤的右腿,杨嘉时正欲关窗。
“我帮你送上去。”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杨嘉时,头往外一伸,站在楼下的真的是他。
拄着拐杖,以尽可能快的速度移动到客厅的门前站定,门铃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杨嘉时看了看莫诚和它手上鼓鼓的透明塑料袋。
“你动作真快。”
“是你太慢了。”莫诚扶着他的肩膀走了进来。
茶几上堆着莫诚带上来的馒头,还有在超市买的牛奶和火腿肠。
已经饥肠辘辘的杨嘉时不客气地先吃起来。
“杨凡今晚又要到凌晨才能回来?”
“不知道,他只让我先来照顾你,可能会很晚吧。”
莫诚一进门就去厨房烧开水,不时传来锅碗瓢盆叮叮咚咚的声响。
前不久,杨嘉时还抱怨杨凡提议留莫诚在家吃晚饭,可现在如果没有他,自己晚上就要挨饿了。人世间的事,真是变化得太快了。
“你们以前也经常加班吗?”莫诚提着一个保温壶走出来。
“每到这个季节就忙得每天只能睡5个小时。”
杨嘉时扒开桌上的食品袋,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竹编的隔热垫子铺上。莫诚就把开水壶放在垫子上。
“你今年不用加班了,难得清闲想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我倒是情愿加班,”杨嘉时指着自己的腿说,“你也骨折下就知道了。”
“我可不能受伤,那就真没人照顾你了。”
真佩服他能气定神闲地开玩笑,不过事实上,他说得也没错。
默默无语的晚餐,杨嘉时发现莫诚几乎是以观察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同时夹杂着莫名炙热的气息,于是疑问地了看回去。
视线相对的瞬间,莫诚的脸僵住了,立刻起身,“你还没吃饱吧,我去下面条。”
杨嘉时条件反射地拽住他的上衣,不料保温瓶却被打翻在地,哗的一声,开水倾盆而出,铁质的瓶身骨碌碌翻滚着沿桌边掉落。
“啊!”杨嘉时触电般地松手,滚烫的开水洒满了他的上衣,水星四溅烫到了他的手。
莫诚的眼睛睁得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好烫!”
听到叫喊声才反应过来,莫诚把杨嘉时移到沙发另一侧后,急忙跑到浴室打水。端着盆子回到沙发旁,用毛巾浸透冷水,快速覆上对方烫伤的腰部。
“真凉。”
“没办法,烫伤了就要冷敷。”莫诚安慰着表情扭曲的杨嘉时,低头给他换毛巾。
低下的头颅上黑亮的头发散发出独特的味道,称不上多香却有种上瘾的感觉,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走神的杨嘉时似乎忘却了疼痛,眼前只有莫诚一晃一晃的脑袋。又想起前段日子在医院他干的蠢事,不禁想笑,却忍住没有笑出声。
因为笑意,腰间闪动了两下,正在换毛巾的莫诚立刻就感觉到了,“想什么呢?”
似乎本来就没准备真的要到答案,莫诚说罢就直接跑到电视柜那里翻出医药箱。干脆利落地拿出绿药膏、棉棒和注射器。
“你对我家还真清楚。”杨嘉时感慨。
“每天都来,肯定清楚了。”
感觉到莫诚握住自己的手有点冰,杨嘉时猜想可能是冬天的缘故吧,记得他以前就体寒。
“手上的伤应该没事,你身上敷了这么久,衣服应该可以揭起来了。”嘴上这么说,摸着布料的手却犹豫了。
“怎么了?”
莫诚看上去有些莫名的紧张:“没什么。”
被开水烫过的皮肤传来一阵暖意,是手掌的温度,莫诚不轻不重的力度让杨嘉时感觉有些痒。
莫诚没错过这个细节,喃喃道:“你怕痒?”
杨嘉时脸红了:“我才不怕痒。”
此刻,他的心不知原因地颤抖着。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可能是喜欢自己的,而他现在正在触碰自己,就有一种难耐的躁动满溢。
衣服被小心地揭起,腰间被烫的地方起了水泡,乒乓球大小的一块皮肤白花花地鼓出来。
莫诚小心的用注射器吸出了水泡里的水,拿棉棒沾取药膏抹在了瘪下去的伤口上。
“好了,最怕的就是感染,你这几天可要小心点。”叮嘱了几句,不忘帮他把衣服拉上。
杨嘉时拉住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腕,“好啦,我是腿骨折了,手还是可以动的。”
莫诚就这样任由他拉着,抬头的瞬间,刚好与杨嘉时的视线重合,不愿离开对方的眼睛,便一直看下去。
杨嘉时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还没有过跟人注视这么久的经历。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想跑呢?——还没问出口的话,被一阵开门的钥匙声打断。
“气氛这么好?”
刚进门,准备换鞋的杨凡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自言自语道。
“什么气氛,胡说什么。”
哥哥那像是被人说到痛处般的反应令杨凡更加疑惑,颤抖着伸出右手食指,在两人中间来回指了指,才小心地开口,“你们不会是……”
一个抱枕砸上了杨凡的额头,又顺着身体的曲线滚落到脚边。
丢出抱枕的凶手杨嘉时脸色惨白,气急败坏地说:“别胡说,我们是正常人。”
听到这句话的莫诚微微颤抖了一下。杨凡注意到他有些受伤的表情,僵硬地收不回自己的食指。
终于发现这样呆站在玄关很傻,杨凡胡乱换了双棉拖就冲到了哥哥身边,“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瞧你急的。”看着桌上被打翻的水壶和用过的棉棒,又明知故问道:“你被烫了?”
那两人沉默的对视等于默认。
联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杨凡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不对。
“那个,现在已经11点了,你还要回去吗?”杨凡试探地问了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心上人,接着又说,“明天早上还要送哥哥去医院吧?不如你就住下吧。”
被邀请的莫诚询问的眼光飘到了杨嘉时身上,杨凡也跟着视线看过来。
杨嘉时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开心,却故意无表情的说道:“这么晚了,就在这住下吧。”
05. 名为试探的真爱
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到身外的世界有一种通明的感觉,清晨醒来,一如既往的头痛令杨嘉时在床上扭动了身躯。因为想看时间,便伸手去摸枕边的手机,熟悉的待机画面出现在眼前时才发现今早莫诚居然没有打来电话。
下一秒才记起,男人就住在家里,不用再刻意打电话来了。
男人就睡在隔壁卧室的想象令周边的空气都温馨起来,杨嘉时双手抱住手机,偷笑了出来。如果是以前,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再躺一会,可今天他却没有丝毫睡意,不知道莫诚醒了没呢?盘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疑问困扰着他。
最近明显感到腿脚好使了不少,拄着拐杖就可以走老远的路。于是,杨嘉时决定凭借自己的力量换衣服。心里却无比怀念莫诚带着微笑出现在床边并替自己穿衣的每一个早晨。
撑着拐杖,步履蹒跚地来到客厅,墙上的石英挂钟显示着现在才七点半。
在沙发上吃早点的杨凡循着卧室门响一扭头就看见了哥哥,立即将吃到一半的小麦面包丢到塑料果盘里,冲上前将他扶过来。
杨凡瞪了哥哥一眼。
“你那大白天撞见鬼的表情快点给我收起来!”
“不,不是,只是奇怪你还从没起过这么早吧。”
杨凡贼笑了一声,拉扯着哥哥在沙发的一角弓着身子小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果你的心上人在你家睡了一整晚,你隔天还会不会想赖床?”
杨嘉时没吃东西的胃开始有些抽疼,他想笑,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苦笑。差点就忘记,杨凡是喜欢莫诚的。
杨凡不以为意地拍打着杨嘉时的背脊:“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还有事要拜托你呢。”
弟弟闪着透明光泽的眼睛求助似的看了过来,杨嘉时心里有些发毛,脸色僵硬。
弟弟活泼开朗,莫诚温柔可亲,要是他们两人在一起生活,肯定每天都十分有趣。
杨嘉时垂下了眼睛,他胸口有一股夹杂着不安的郁闷。
“我能帮你什么忙?”
“真的肯帮我?可是你之前还不许我接近莫诚呢?”
突然记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杨嘉时心中的不安更加明显。
“那……那是因为我觉得莫诚是个正常人。”
杨凡一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坏笑了出来,“我正好就是让你帮我试探他是不是gay。”
“试探?”杨嘉时再次感到莫名无力的胃疼。
“对,如果他是gay的话,我不相信一个大男人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还能没反应,你现在受伤了,需要照顾,刚好可以试探他,”杨凡斜着眼睛想了想,又嘟囔道,“不过,你可不能趁机把他给抢走了。”
杨嘉时身上惊惶地颤抖起来,毫无底气地喝道:“别傻了!我可是个正常人。”
等弟弟去了店里,杨嘉时就如往常一样在莫诚的陪同下去医院打针,吃过午饭后又在街上乱晃,不,是散心。用莫诚的话说就是在开阔的地方可以放松心情。本以为枯燥无味的下午居然在莫诚那粗制滥造的幽默感中格外愉快,结果晚饭时间又去了常去的料理店子大吃一顿才回家。
一进家门,疲累感瞬间充斥全身。
莫诚把自己深深地埋在柔软的沙发里。
杨嘉时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不好意思地看着趴在沙发上的男人的背脊。
“真抱歉,为了照顾我,你这段日子受累了。”
莫诚把下巴放在自己的手背上,眼睑微微上扬,看着杨嘉时那一副拘谨的神态。
“说什么呢,我们的关系还用道谢吗?”
杨嘉时微微低下头,刘海遮住他了眼睛,搭在膝盖上交叉的双手微微颤抖了,只要听到男人温柔的声音,就会莫名紧张。虽然厌恶这样敏感的自己,却因为有男人的关心而暗自开心。
“你好像脸红了哦。”
莫诚的脖子努力往前伸,眼睛希望能捕捉到杨嘉时的表情。
男人轻柔的声音令杨嘉时的头更低了,双手几乎收不拢,心跳更是加快了好几个节拍。他感觉到自己的不正常,甚至意识到这是为什么,可是他却不想确定,他有些害怕,却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男人温暖的手掌伸了过来,轻轻地搭在杨嘉时冰冷的手背上。
“冷吗?”
下意识的想挣开男人充满热感的手,对方却突然紧紧攥住了自己。明明自己也希望被触碰,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神不自主地望向了男人纤细俊朗的脸,他也正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