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涩白——无华潇潇

死尚不能有自己做主的人没有这个权利……”

听完他的话而微蹙起眉头的冷素白，收紧抓住苏杪衣裳的双手，沉默许久后说：“那又如何？不争取便什么也得不

到，不尝试如何知道必定失败？这些道理我一个九岁稚童都尚能明白，何况你是一个经历生死的人呢？”

“呵呵……”白发有些暗淡，血红的衣裳像染错了颜色的丧服。苏杪低低一笑，连续摇了几下头后温和地收回视线

看着冷素白净洁的眼眸说：“您错了，有时候就是因为太过明白才会如此……后退不代表懦弱，前进不代表无谓。

人心有时候是逆反的，因为太过在意会考虑太多，因为太过胆小而装模作样。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那些是骗孩子的

……”

顿了后继续说道：“人们说少林等是正道，其他杀人的就是邪教，可反过来还不是一样？一样是杀人，只不过背着

好听或难听的名声。黑白两道，正邪不两立这些鬼话谁信？谁敢保证彼此间没有利益？没有秘密？少主，看事看两

面，做人做中间，这话虽然有些不好听，可却是真实的。想必这些话，主上他……”

“爹爹说过的，”冷素白微笑地看着苏杪，将他脖子上的玉坠放在自己手里面，还能够清晰感受到软和的体温说：

“可有些事不去赌，不去试，那结果是未知的。尽管会痛会伤，至少试过知道什么感觉，至少拥有过那份快乐。包

裹着为他人好实际却是自己懦弱逃避的人太过悲哀。”

苏杪怔了许久才呐呐地道：“您真的……才九岁么？”

“如假包换，”他干净地笑了笑，从苏杪怀中挣脱，站在地上说：“你自己决定吧，我要回去等爹爹回来。”

明亮笑容里的感情让苏杪脸色一白，随即释怀地笑着问：“这就是您和主上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原因么？”

冷素白轻笑，带了几分孤梅的寂凉说：“他是我的爹爹，唯一的人。喜欢他，比任何人都喜欢。很喜欢。”

说完，转身先行一步离开。看着他渐行渐远的瘦小而单薄的身影，苏杪拇指轻磨着玉坠上细致小巧的暗纹，背靠在

身后的冰冷墙上，闭眼唇角勾起极淡的笑容说：“您真的是九岁么？您真的懂这份感情么……”

呆在原地许久的十六华尘落看着明明很光亮却让他难过的天空，苦涩地笑了一笑，苍白的唇角动了动，有些心酸的

刺痛。又站了片刻，十六华尘落手指轻划过唇角，转过头有些惊诧地看着含笑站在回廊处的红衣如血，银发如水的

男子，微启的唇瓣只是在无声地颤抖。

苏杪走出回廊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说：“为何喜欢上我？”

“我不知道……”十六华尘落淡然一笑，很老实地回答道：“只是看见你强颜欢笑会觉得难过，不知道送什么时候

开始的……”

“为何当初遇见的是你而非他人，为何当年的事遗忘的是你记住的是我，为何会再次遇上你呢……”幽幽地叹息，

宛若自言自语般的十六华尘落满是痛苦之色地看着一直保持着浅笑的苏杪，心脏，是从未试过的的疼痛。

缓缓伸出细长而带了薄茧的手指轻抚着那悲凉的脸庞，轻声得像梦境般说：“那么现在……你喜欢我吗？”“我从

来没有喜欢过你，”十六华尘落抓住苏杪颤栗了瞬间的手指，唇角勾起有些邪魅的笑容说：“我只是一直一直想在

你身边而已。”

苏杪微垂下眉，抽回自己的手从绣笼里摸出一把半尺长、通体漆黑的匕首，递到十六华尘落的手中说：“当做回礼

，有些话我不想说，但希望你能明白。还有就是，我从不拿这些开玩笑。”

惊讶过后的十六华尘落虽然异常的高兴，却还是有些困惑地说：“你之前明明……”

“少主的话说得没错罢了，”苏杪看着远方，被高墙围困的苍穹似乎在无限地饱和：“想通了，就觉得不过如此，

世俗礼仪的枷锁也不足畏惧……只是，”话音微转，苏杪轻抚着十六华尘落的脸庞说：“你会不会后悔？如果有天

厌倦了，可以告诉我吗？”

十六华尘落用力地点点头。誓言太过华丽，太过奢侈，也太过浮华，太难承受。彼此都了解的事情没有必要弄虚作

假，真实未必不好，即使会受伤也是最甜蜜的幸福。

即使吃饭也坐在寝室门口处的冷素白环抱着双膝，脑袋斜靠在门框上，目光直直看着院子的拱门不曾离开，即便微

凉的春风刺得双眼干涩得发痛也舍不得眨一下眼睛，生怕错过每一丝每一毫。看着这般执着的冷素白，雨燕无疑是

心痛的却也无能为力。

夕阳落下，取代的是渐渐深色的夜幕。闪烁地星辰如同渐灭的烛火。

实在是看不下去的雨燕几步走到冷素白身边，心疼地道：“少主子，您会床上休息会儿好吗？主子回来了会叫醒你

的……夜凉，易风寒。”瞥了他一眼的冷素白，揉揉干涩的双眼不语。在暗处看着这一切苏杪，悄然走出来拍拍雨

燕的肩膀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阻止冷素白。

几个人就这么站的站，坐的坐过了一刻多钟的时间。不知是风还是不小心散落的青丝沾了夜色的凄凉，冷素白无心

去整理，看着越发明亮的夜空，心在不安的躁动，甚至流了一身的冷汗也不自觉。发觉这一切的雨燕和十六华尘落

不约而同地伸手想要抱起冷素白离开时，空气中猛然飘散的浓郁血腥味让他们都停止动作。

准备随时攻击的苏杪红衣下的左手手指轻捏着四根又细又长的软银针，微站在几人的前面，目光扫视被烛火微微渲

染了暗黄的庭院，看着不一会儿落在庭院内有些熟悉的人影，连忙喝止对暗处的二十来个安卫道：“别动手！”

“是清月！”转而对着身后的人解释道。

冷素白心中一怔，连忙拨开雨燕和十六华尘落的手，瞬间移到几乎半身是血的人身边，有些难以控制地吼道：“爹

爹呢？！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将上前将冷素白围困在怀中的苏杪，难掩心中的震惊。继而上前的另外两人脸色

也都算不上好看。

第八章

几人中医术最好的十六华尘落替清月把脉后，脸色顿时黑起来，轻易地横抱起半昏迷的清月冲吓了跳的雨燕急忙道

：“他中了毒！你去准备些常用药才！！”话音未落就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他们不可以让清月有事，用尽所有办法也必须要让他吊着半口气告诉他们曾经发生什么事情！

呆呆看着地上血液的冷素白忘了泪水怎么流下，可是心却仍旧再跳动，循环着亘古不变的韵律。苏杪只能紧紧抱着

他，轻声安慰：“放心吧，主上不会有事的哦……放心吧……”

“主上那么强大，不会有事的……”

“您要好好的等着主上回来的不是么？”

细细地呢喃了许久，冷素白才僵硬地抬起头，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透明得恍若隔世，颤抖着唇瓣道：“对，对……

我要等爹爹回来。爹爹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不会……不会……”自言自语片刻后冷素白扬起笑颜说：“我去

休息，醒了就能看见爹爹了……行了就可以了！”

“少主……”苏杪只能轻唤着他而十分的无能为力，看着他摇晃着狼狈跑走的碎裂身影，打个响指看着应声而出的

三个暗卫，凝重的吩咐道：“调动所有力量，不惜一切的寻找今夜之事，以及……主上的下落。”

“是！”三名暗卫应声后，如来时一般消失无踪。

回到房间的冷素白将自己裹在残留着熟悉香味的床褥中，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下，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帮十

六华尘落准备好了药材的雨燕不放心地来看看，细语道：“少主，主上他一定……”

不想听她说话的冷素白紧紧捂住自己的双耳，哭泣道：“爹爹……爹爹只是贪玩了，素乖乖睡觉，爹爹就回来了…

…素睡觉，素要睡觉……出去！出去！！谁也不准打扰！”

雨燕咬了下朱唇，深叹息得沉重令人无力承受。她转身离开时轻轻将门关上。独自站在回廊下看着依旧明亮的夜空

许久许久，直到双腿都麻痹才回过神，再次叹息后转而走向另一处。

轻轻敲门后，雨燕自行推门而入，闻着刺鼻的血腥味让她皱了下眉头，快速地跨过屏风走向静静站在一旁的苏杪身

边，凝重地看着忙活的十六华尘落道：“如何？清月的伤势……”苏杪微微摇头，拧干水盆中的白布走向汗流满面

的男子，轻轻为他擦拭汗水后道：“如何？”

“无碍了，”十六华尘落略显憔悴的看眼面色转好的清月，接过苏杪手中的白布囫囵地擦拭几下，再看向已经将窗

户染上浅黄的外面，几许无力地说：“等会儿就醒了，好在他本身就医术超群，并且自身是带毒的……这中无药可

解的剧毒对他来说并不致命……”

“希望能从他嘴里知道些有用的事情。”苏杪皱眉，握紧了双手。十六华尘落一手环过苏杪的腰际，额头抵在他的

肩骨与颈窝交接处道：“会没事的……或许只是意外……”

真的是意外么？这一点，大家都心中有数。看着两个过度亲密行为的雨燕用手捂住了嘴，发出低微的惊讶声。恍然

回神的苏杪急忙想要推开十六华尘落，却被他抱得越发的紧，苏杪此时才发现这个比他矮，比他小，长得漂亮却总

爱带着一只银鸽的男子力气却比他大出许多。

看着他行为的十六华尘落蹙了下眉说：“雨燕，怎么了？”问得是那般的自然，仿佛雨燕的一切是大惊小怪，是多

此一举。雨燕目光露出异样的色彩，吱吱唔唔许久也不能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就在苏杪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床上昏迷一夜的清月发出低低的嘤咛声，立刻引来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主上呢？为何你全身是血？！”清月还来不及睁开双眼，耳边就传来急迫的质问声。

“冷静点！”十六华尘落将苏杪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转而对颇为激动的雨燕吩咐道：“你去将煎好的药端过来，还

有……暂不要告诉少主清月已醒之事。”

雨燕微怔后点点头，转身去端药。

“冷静点儿……苏杪，没事的……”十六华尘落轻抚着苏杪的银发，轻言细语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帮清月打通

半封的经脉，这样可以让他的伤势更快地复原……”明明苏杪比他年长，此时此刻他却像是父亲一般安抚着孩子的

情绪。苏杪抿抿唇，抬起泪湿的眼帘，声音微微颤栗着如同初生受寒的雏鸟：“我……我知道了……”

两个人扶起已经半睁开眼眸的清月，一人盘膝双手抵在他的后背，一人与他双手手掌互抵。空气静静的只有彼此微

弱的呼吸声音，承受着来自于两股相近内力的清月肌肤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本就苍白的脸越发的难看。轻手轻

脚端药进来的雨燕沉默的站在一旁，手中药碗的深棕色水面荡漾起杂乱无章的波纹。

半刻钟后，苏杪和十六华尘落同时收起内力的瞬间清月“哇”的一声吐了大口黑色的血液。

雨燕立即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扶住清月几乎坠落在地上的身子，担忧地看着脸色差得吓死人的十六华

尘落说：“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吧……整宿没睡，还这么消耗内力，太过伤身。”苏杪只是看着十六华尘落，片刻后

欲想回答的时候却被他抢先：“不碍事，把药拿给他喝了……”

已经完全清醒的清月只是还有点不够力气罢了，孱弱地点点头，在雨燕的帮助下将一整碗微凉的苦药吞入腹中。

“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十六华尘落坐在床沿，一手轻握着苏杪红衣下颤栗的手问已经完全无事的清月

。雨燕也是立即点头，一脸的紧张与害怕。

脸色因此而难看的清月，咬咬唇将昨夜之事和盘托出，舔了下干涸的唇瓣从怀中摸出一个乳白色的小细颈瓶放在身

旁说：“这就是解除冷素白身上剧毒的解药。”惊骇中回过神的三人，脸色苍白如纸，良久后雨燕呐呐地仿若失去

魂魄的尸体道：“你是说……主上受伤中毒，被，被逼落悬崖……”

清月支起上半身，低着头说：“嗯……他，可能已经死了……不过，那批人他似乎认识，说了很奇怪的对话……”

苏杪闭眼深吸了口气，喉咙干哑得刺痛身体的每一寸感觉：“是他们……这事，暂且瞒着……”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凄厉的童音打断：“你们骗人！！！爹爹才不会受伤！！不会——”

“少，少主……”

“少主！”

“你们骗人……骗人的……”冷素白泪水湿了脸，疯乱地摇摇头，颤抖如同萧瑟秋风中的残碎红枫，纯白的唇瓣被

吐出的液体染得异常妖艳。颤栗的手指捂住不停溢出血液的红唇，呜咽着，不愿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第九章

“骗人的……你们骗人的……骗人的……”涣散地目光倒不出半点影子，失身地呢喃许久后冷素白却扬起了单纯而

洁净的笑颜说：“没错……你们骗人的，我回房间就可以看见爹爹了……可以看见的，可以……”

“呵呵，爹爹才不会丢下素一个人，才不会……”冷素白踉跄地倒退一步，闭眼的瞬间泪水再次滑下，那刹那脑海

中浮现的是冷伊陌浅浅淡淡，带了几分冷寂的笑容。

“少主！！”惊吓的雨燕惊呼着快速上前在他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将冷素白稳稳抱在怀中，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道

：“怎么办……”

看着气急攻心而吐血的冷素白，苏杪很难过、很难过，勉强打起笑容说：“没事的，主上一定平安无事……十六华

，传令让他们在出事处四处寻找主上的下落……”十六华尘落微微颔首，吹个口哨，停驻在窗框的银鸽噗哧了下双

翼就快速地飞走了，连片软软的羽翼也不曾留下，仿佛之前的细小身影只不过是黄梁一梦罢了。

身子已经好了大半的清月从床上站起来凝重地看着雨燕怀中昏迷的人儿道：“如今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是解掉冷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