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么在这儿?”陈远生刚问出口,就立刻明白了黎箓笑里面的意思。黎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自然是不必言说,定然是又为哪部片子、哪支广告来做皮肉买卖。
黎箓脸上的笑越来越深,甚至连语调都得意起来:“我还以为你跟我不同,结果还不是一样。娱乐圈里是容不得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陈远生不想理会他,心里开始无止境地犯恶心。但他不想这样在黎箓面前甩手就走,那样肯定对了黎箓的胃口。他勉强笑一笑,说:“这怎么能一样?我是来找杨秀导演的,你最好是躲着点,他看见你就反胃。”
黎箓还是笑,这种话他听得多,只是对陈远生招招说:“快点啊,party快开始了。”
看黎箓走开,陈远生犹豫了一下才往里面走。在温泉池前有一条很长的走廊,廊下有赤裸上身、穿着四角短裤的侍应生发给他一个白色的面具。陈远生疑惑地接过来拿在手上,心想泡温泉怎么还要戴面具,这些个导演们的大脑构造还真是与众不同。
越走近就听见喧杂人声,隐隐约约还有呻吟浪笑。陈远生越来越迟疑,脚步也越来越慢,可这party的全景还是毫不吝啬地出现在他面前。
温泉池里一条条裸色的肉体横陈,三三两两纠缠在一起,在撞击中发出淫靡的水声。白色的面具下,所有人都丢开了最后的羞耻与道德,完全由最原始的欲望做主。
岸上的调酒师摆开长龙,手臂灵巧一挥,一连串地深水炸弹爆开来,引起一阵下流的口哨声、高亢的尖叫和更加兴奋的情欲。waiter们顶着托盘走来走去,里面并非甜点或海鲜,而是各式各样的避孕套和情趣玩具。他们的下体也在隐隐发胀,随时准备被拉入水中,加入这一场盛大的性爱party。
这场景如梦幻一般,充斥着毒品、酒精、白颤颤的乳房、挺立的阳具和数不清的睾丸,空气里弥漫不去的腥臭,一切如同一场清醒的噩梦。
陈远生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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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生厌恶地看着那群人,他知道娱乐圈远比他所见复杂黑暗,却没想过会到这个地步。黎菉不晓得什么时候又靠了过来,搂住陈远生的脖子就要舌吻。陈远生大力推开他,气愤地吼:“你疯啦!”
黎菉无所谓地舔舔嘴唇,指着一池赤条条的情色男女说:“陈远生,你不要指望我会无路可走。只要这个娱乐圈还像这个样,我就永远可以翻身。”
陈远生看着黎菉,却觉得有几分可悲。他转头往外走,却被不知哪里钻出来的四条筋肉健壮的男人挡住:“派对结束之前,有进无出。”
他知道不能硬碰硬,如今穿着一件浴袍,手机也不在身上,只能想着能不能找到别的出口。往里走了没两步,就有一男一女赤条条贴上身来。陈远生没能闪躲开,就被那女人吧唧一口湿答答地亲到耳朵上,后背被男人卡主,硬邦邦地顶着屁股。
陈远生心里跳如擂鼓。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他笑着回首勾住男人的脖子,手肘顺势把女人拐开,踮着脚对那男人作势要亲下去。曲起的膝盖对准男人的下体,还未发力,却被人抓住领子往后猛拽,整个人差点被拖得飞起来。
“陈远生,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陈远生一惊回头,却是阮百行黑着脸,拽着他的浴袍领子,咬牙切齿地说话。陈远生心里一下子放松下来,却别着脸说:“不就是你看见的那样咯。”
阮百行不再说话,重重地哼了一声,拖着他就往外走。那些大汉也不拦人,由得阮百行把陈远生给捉出去。出来后陈远生彻底放心下来,回过神来之后又补了一句:“阮老板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您不会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阮百行没说话,脸色暗沉像是真的生气了。陈远生识相的闭了嘴,由得阮百行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拖到另一个温泉池子旁,那是阮百行的私人浴池。
“脱衣服。”阮百行简单地命令。
陈远生瞪着他嘟囔:“发什么神经!”
阮百行冷笑起来:“既然你我都来参加性爱party,现在少不得跟你把正事办了!”
陈远生一听,心里后悔刚刚逞一时口舌,连忙点头哈腰地说:“老板我说笑呢!你知道我不太认路,刚刚多喝了两杯,走错地儿了。正想着出来,结果被人拦下说是有进无出……”他顿了一顿,疑惑地看着阮百行:“咦,老板,你怎么出得来?”
阮百行在陈远生头顶扇了一巴掌,哼道:“这地方姓阮,我爱进就进,爱出就出。你别净转移话题,怎么还喝上酒了?”
“老板,艺人的私生活您应该管不着吧?”陈远生笑嘻嘻吹着他的耳朵。
“何止私生活?”阮百行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性生活我都要管。”
对于旗下艺人的性生活,公司都是有记录的,而且会对艺人进行定期体检。公司艺人参加这样的派对,虽说是不受阻拦,却必须向公司报备,以免出事之后难以补救。阮百行最近一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老是犯偏头痛,才会一个人跑来泡泡温泉。哪晓得中途经理跑来跟他说在party那边见到阮百行最近力捧的小生陈远生,他的血液“噌”的一下就上去头顶,连鞋都没顾得及穿就匆匆过去拎人。
阮百行一把扯住陈远生的腰带,手伸进浴袍里面扣住他的腰部。陈远生心里一嘶,连忙推开他。阮百行板着一张脸,不顾陈远生的反抗,一下子把他的浴袍剥下来扔得老远,说:“脏死了,还穿着干什么。”
陈远生一下子打了一个寒颤,也不是冷,说不上来什么情绪在滋长。阮百行以为他冷,就把自己的浴袍脱下来给陈远生披上。他里头只穿了一条灰色的四角内裤,露出长腰健腹,下面鼓鼓囊囊一包。陈远生刚刚喝了酒,嗓子眼发痒,他咽了一口唾沫,咕嘟一声甚是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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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百行一把将陈远生夹在胳膊下,拖着他往前走:“不用吞口水,你要是光看不过瘾,可以试用。”
陈远生烧得红到耳根子底下,还是做出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伸出舌头就势在阮百行腰眼上舔了一口。他清楚地听到阮百行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又得意地再舔了一口。阮百行恨恨地把他拽到身前,还没来得及说话,陈远生就一把抓住他的屁股,往前送胯:“还是我的借你用用吧。”
阮百行斜着眼睛看他,眉毛一挑,长臂一伸就把自己刚刚给他披上的那层皮揭去,一把把人推进温泉池里。阮百行在岸上从容地脱掉身上最后一块布,身体拔出流畅优美的弧线,跃入水中。
陈远生在水中不住地扑腾,他抖着嗓子喊:“阮百行你……你个……混蛋!我不会……不会……”
阮百行懒洋洋地靠着壁:“嚷什么嚷,水还没你高。”
陈远生扑腾着呛了一口水,恐惧瞬间没顶,自从在泳池溺水之后,他就没办法在水里待着。他自己也知道是心理原因,可就是无法克服。陈远生恍惚间看见阮百行正在不远处,于是拼命往那个方向挣扎,可只是两三步的距离,陈远生却无法到达。他只想抓住点什么,一声一声喊着:“阮百行,阮百行……”
阮百行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点不对,他蹬了几脚游过去,陈远生立刻死死地挂在他身上。阮百行无奈地拍拍他的屁股:“有这么怕吗?”
陈远生抬起头来,眼神空洞洞地望向阮百行,在将近六十度的温泉里,他居然像打摆子一样浑身发抖,脸色一层一层越来越白。阮百行觉出不对劲,他立刻抱着陈远生站起来,用力拍他的脸颊:“陈远生,看着我,看着我。”
陈远生伸手掐住自己的喉咙,艰难地吐字:“呼吸……呼吸不了!”
阮百行反应过来,伸出手来掐他的人中。陈远生尖叫一声,忽然捧起阮百行的脸猛地亲了下去。阮百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陈远生猛吸起来,从他的口腔里夺取空气。阮百行被吸得浑身火热,大脑一片发晕,恨不得立刻把怀里的人翻过去,提枪上阵一场大干。可是陈远生现在的样子,阮百行只能硬生生忍住,用手去抚慰陈远生的背部,好让他安心下来。
陈远生的狂躁一时间无法收梢,阮百行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被吸尽了,眼前开始发黑,可又不敢松手去推开人,怕陈远生掉下去。阮百行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痛,他觉得自己恐怕立马就要晕了,哪晓得陈远生忽然松口,抢先他一步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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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生是从阮百行家里那张舒适无比的KING SIZE大床上醒过来的。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盯着远处看了好几分钟,眼神才得以聚焦。按揉太阳穴,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大脑一片混沌。他掀开被子下床,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什么都没穿,阮百行赤身裸体抱着自己的样子立刻闪回脑海中,虽然他那时慌乱失措,但还是感觉到一根硬硬的东西戳在自己的大腿上,于是自家的小弟弟也开始精神起来,他顿时羞耻得又想把自己埋回被子里去。
陈远生四下找不到自己的衣服,打开衣柜翻阮百行的衣服来穿。阮百行足有185公分,骨架也比陈远生大,他拣出一套运动服套上,有点像小朋友偷穿大人的衣服。陈远生甩着袖子打开门,发现房门正对着楼梯,从上往下看,发现这房子应该有些历史了,门窗均是沉重的红木框子,台阶扶手上漆块掉落斑驳,白色大理石的窗台也有了裂痕,像旧时的俄式洋房。陈远生喊了阮百行两声,没人应他。他于是挨个推开房门去找人,一间没有就再换下一间。
陈远生在画室里停下了脚步。他早就听阮一罗说过阮百行曾有一段时间酷爱油画,但也不过是一时之好,就跟他看上自己一样。陈远生耸耸肩,看来阮一罗说话也是信口开河,这满屋子的画框说明阮老板一直都有在画,陈远生觉得阮百行突然有了点艺术家的忧郁气质。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画室里有些凌乱,屋中央支着三个画架,地上还摆着好多成品,均是用画框裱好,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陈远生好奇阮百行会画些什么,走过去掀开搭在画架上的网布,却一下愣住了。那一幅未完成的画布明明就是自己正咧嘴傻笑的样子。陈远生心里咯噔一跳,伸手把另外两幅也掀开,也是他那副蠢兮兮笑脸。陈远生有点神经质地开始翻看码在地上的画,一幅一幅全部雷同,陈远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天生蠢像。
他有点无所适从地转身,屁股撞到台子上,调色盘立刻和他的臀部来了个亲密接触,他马上弹起来,身体前倾,画架被他推得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顺次倒了下去。陈远生“啊”地叫了一声,立刻听到从门口传来一声叹气。陈远生抬头,看见阮百行操着手靠在门框上,一脸无语:“我就出去了一会会儿,你怎么又闯祸了?”
什么叫又闯祸?陈远生还没回过味来,已经被阮百行拎起来:“快去换衣服!还有,以后那种场合少去,要认识谁我给你介绍。”
陈远生悻悻地笑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却不甘心地回过头来问:“老板,你画那么多我干什么?要说实话。”
“因为你长得像鸡蛋。”阮百行抬头望着天花板。
陈远生“切”了一下,眨巴着眼睛说:“那我换一个问题。那个性爱party你参加过没?”
阮百行哈出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没有!”然后赶着陈远生出来,直接丢进浴室,又给他找了一套睡衣。他当然不敢告诉陈远生几年前他也是那个派对上的常客,还是张少荣带着他去的。
陈远生在浴室里洗澡,他站在花洒下歪着头,想不通自己哪里像鸡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达芬奇不是拿鸡蛋练手么,阮百行就拿他当鸡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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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生洗完澡出来,把大毛巾搭在肩膀上往楼下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阮百行又不知道匿到哪里去了。从在度假村陪酒开始,折腾了这久,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陈远生径自往厨房走,想翻点可吃的东西出来。进了厨房,他见火上还架着锅,伸过头去看,还真是一锅水果粥。陈远生想起原来阮百行赖在自己家的情形,心里鄙视资本家没创意。他拿碗出来盛了一些,边喝边想,果真是报应不爽,隔了这么久,居然被他吃到了阮老板亲自下厨熬的粥,可以算是赚回来了。
陈远生叼着碗往客厅里走,想一边喝一边看电视。他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躺,用脚去按遥控器,头一侧,却看见一坨灰灰的东西蜷在沙发后面。陈远生一下子跳起来,扭头细看,才发现是阮百行。他疑惑地喊他:“阮老板,你怎么藏在那儿?吓了我一大跳。”
他又喊了几次,阮百行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他。他的脸色有点发青,挂着黑眼圈,浑身带着很重的烟味儿。陈远生有点被吓到了,连忙把阮百行扶到沙发上。
“阮老板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的样子很难看。”
阮百行躺在陈远生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事,就是好几天没睡了,头疼。你又这么折腾我。”
“那你也少抽点烟,浑身上下都是烟味儿。”
“没人帮我‘戒烟’。”
陈远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只觉得阮百行那话里竟然带着几分委屈,侧头去看他,阮百行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觉得自己小腹升起一股痒热,大脑瞬间就不听使唤,一咬牙,把嘴凑了过去。他突然不想跟阮百行置气了,在知道了他没有要打掉自己的牙之后——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么些年过去,眼前的男人居然还爱他。一报还一报这些话只适用于外人,这个男人不一样,他和阮百行之间,不需要计算得那么清楚,只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就好。陈远生在心里缴械投降。
阮百行搂着他轻柔地亲吻起来,那吻里带着他身上的烟草味儿,他忽然也不觉得难闻了。阮百行揉着陈远生的头发,辗转反侧地吸他的舌头。陈远生觉得有点喘不上气,用手肘拐了阮百行一下。阮百行松开他,小声说:“以后别怕了,好不好?我陪着你呢。”
陈远生一愣,才明白他在说自己怕水的事情。说也奇怪,他居然这么快就忘记了以往几个礼拜都难以平复的恐惧情绪,也许路佳途说得对,阮百行始终都是他的灵药仙草。
“嗯。”
陈远生微微点头,阮百行一下子从他肩膀上滑下来,半边身子栽倒沙发下去。陈远生唬了一跳,蹲下去扶他,却发现就自己刚刚出神的一下子,阮百行已经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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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生在阮家的老房子里住了整整四天才离开,咪咪来接他的时候,眼角掩藏不住促狭的笑容。陈远生懒得告诉她事情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而是因为他和阮百行双双病倒了。
时值初冬,阮百行非常应景地患上了严重的肠胃性感冒,头晕呕吐,连床都起不来。而陈远生则是被他传染中招。他觉得阮老板感冒这事多少是自己闹出来的,不由得心甘情愿留下来照顾人。
阮老板身体一向健康,一病之后就真正是病去如抽丝。陈远生的状况要比他好得多,还可以吸着鼻涕帮他拎着吊瓶、扶他去厕所。除去阮百行的私人医生每天过来两次,根本没有人来照顾两位病人,也没有任何人来找过阮百行,他也不给家人打电话。陈远生询问的话在嘴巴边打了几个转儿还是忍下来,打电话跟路佳途报备之后,认命地留下来照顾这位资本家。
阮百行病得迷迷糊糊,也没有力气告诉陈远生这老房子是阮奶奶年轻时候住的。自她去世之后,阮百行每年都会过来住上几天,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打扰。他更加不会告诉陈远生,阮奶奶是被他活生生气死的。那时候阮百行破釜沉舟地跟奶奶坦白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跟女人结婚,而要跟陈远生在一起,阮奶奶当场被气得脑溢血,没能救过来。那个时侯他失去亲人,张少荣车祸去世的事情也对他打击颇大。阮一罗借由老太太去世的事情发难,将阮家除去海天娱乐之外的所有产业均纳入自己名下,阮百行不在意和自家姑姑抢夺财产,可陈远生消失不见、陈明福天天找他要人要钱,最后竟然绑架了阮百锋来勒索。幸好陈明福做事漏洞百出,阮百锋很快被找到,只不过陈明福就一去不知所踪了。所有让人难过和郁结的事情结伴成行,不依不饶地跟着阮百行,那时候他就是一个人住在这老房子里,任何人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