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华想保持严肃,但还是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接着,笑声便开始“呵呵”不断。
秦旭看着孟繁华的笑,只觉得眼前都明亮起来,于是也带着笑,动作种带着寓意,缓慢地将筷子插进狮子头,然后轻轻拨开,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孟繁华笑着,也夹了一块。
在一边伺候的佣人奇怪地发现两位先生这顿晚饭吃得暧昧非常,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在吃、在夹菜,也在笑。
深夜,卧室里,细碎的声音渐渐高昂,终于戛然而止,随后是重重的喘息。
秦旭舔舔嘴唇,上面是汗湿的微咸,感受着身下压着的还在剧烈起伏的胸膛,秦旭贪恋地又俯下亲吻。孟繁华接住了他的嘴唇,吮吸了片刻,又偏头去寻找更多的氧气。秦旭并不在意,亲吻随即落在了孟繁华的耳后、脖颈。嗯,今晚真是个满足的夜晚。用狮子头喂饱了自己的胃,小狮子又喂饱了自己的身体。
有人说,身体的接触是最真实的,接受了什么就会是真的接受。秦旭知道,如果不是真心接纳,孟繁华不会在床上有这么迷人的表情和起伏。秦旭将头埋进孟繁华的颈窝,他承认自己对周围一切的小心谨慎,玩世不恭下面是随时可以离开抛弃的决绝,但是小狮子……秦旭闻着属于他的味道,是那么的不一样,已经将所有的决定摆在了秦旭面前,让他能够放心大胆地去拥抱,也许,自己已经放弃防备去爱了吧。
孟繁华缓了过来,推了推秦旭,“你很重。”
秦旭翻身下来,伸手又将身边人搂进怀里,“睡吧,醒了就是年。”
是吗?孟繁华闭着眼睛,心里算着三十和初一到底哪天算是年,倒也懒得和这个绿眼睛外国人讨论,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也就是自己,换个人都会觉得秦旭是非我族类。
迷迷糊糊地睡着,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孟繁华正想追究让自己醒来的原因,就听见“叮咣”的声音。是了,孟繁华揉了揉眼睛,就是这个声音。虽然还没到年,但住在山脚的人们又的已经按奈不住放鞭炮的冲动。孟繁华皱皱眉头,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没有公德,大清早的,小心他告他扰民!
转过身来,发现秦旭已经不在床上,时钟已经指向7点,天色还灰暗着。这时候不当不正,醒了孟繁华就别想再睡。揉揉额角起来,脚步还因为昨夜的激情有些不稳,孟繁华哀叹着,进了浴室,披了睡衣出来,出去看看秦旭在哪里。
下了楼,一眼瞥见书房并未关严的门缝里透着灯光,孟繁华转身进了厨房。
打开柜子,拿了一袋速溶咖啡和杯子,打开速热的饮水机,一边等着水热一边微笑,真是,明明是这么普通的咖啡。转头看看,佣人已经将年夜饭需要的材料备好,半成品摆满了料理台。年,真的到了。
一手端着咖啡,孟繁华走向书房。刚到门口,便听有人说话。
“你把他父母送走,他不闹?”这是秦旭的声音。
“闹吧,闹一阵子就好了。”这是……罗远巍?“不过他发飙起来也很难搞,还是到大哥这里躲一早晨好,过一会儿我就回去。”
孟繁华刚想转身,又听罗远巍说,“那位孟先生,你打算怎么办?”
孟繁华不觉停住脚步,蹙蹙眉头,那位?
“什么怎么办?”秦旭说。
接着是罗远巍的轻笑声,“大哥,我很奇怪,你怎么就知道那位孟先生会出手帮你的?”
“我并不知道。”秦旭的声音低沉。
“不管怎样,你赌对了。”罗远巍说,“不过是那么几句话有意让他听到,他就真的去收购。我查过了,常青集团收购了2.9%的股份,帮了大忙。”
“我知道。”
“不过还是大哥厉害,不动声色就能让人倾家舍业的出手。常青集团为了收这2.9%,可没少损失。听说一个热门项目都被搁置了,拱手让给了别人……”
孟繁华站在门外,好像被施了定身法,想动,却一时无力。闭了闭眼睛,终于能够深吸一口气,却已经听不清里面还说了些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端着咖啡的手依然很稳,咖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水面平静无波。轻轻转身,将咖啡随手放在书房外的玄关小桌,踩着厚实的地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卧室。
只是在沙发上坐了片刻,孟繁华便惊讶地发现自己开始行动了。
就好像一个自己完全停摆在震惊于所见所闻,不知所措,而另一个自己则在面无表情、有条不紊地收拾行装。将电脑和所有自己的资料收进公文包里,找出自己来时的衣服穿好,甚至还能站在镜子前面查看一下自己的仪表。
很好。孟繁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发红得眼圈,没有沮丧的神色,非常好。
拎着公文包,孟繁华推门,下楼,走出大门,经过书房的时候,甚至没有再看一眼。
一出门,一阵冷风刮过,孟繁华不觉打了个寒战。远处是别家的鞭炮声,脚下是踩着积雪的咯吱声。孟繁华被冷风一吹,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看了看方向,直奔院门。
“孟先生?这么早您出去?”看门的小弟看见孟繁华,有些吃惊。
孟繁华点头,没有说话。
“那个……孟先生,”小弟紧跟几步,“您穿的有点单薄了,车子备着呢,您去哪里让司机跟着?”
孟繁华转头,冲小弟一笑,“你客气了,我不用。”说完,转身就走。
小弟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叫住孟繁华离开的脚步。他想说这别墅区要是走着出去可就太远了,天气这么冷,还飘着雪花呢!不过这位孟先生向来说一不二,老大们心里在想什么,小弟怎么会明白呢?
秦旭看看天色,天空已经开始发白,嫌弃地看了看来在书房不走的罗远巍,从过去聊到现在,他在这里躲清静,自己的床上还有那只小狮子呢!
“你是不是该走了?”
罗远巍嗔怪地看着秦旭,“大哥,就这么想回去搂着你那位美人温存?”
秦旭忽然说,“以后别这么说话,孟繁华是我的人。”
罗远巍一愣,看向秦旭,“大哥,你来真的?”
秦旭看了看罗远巍,“我就不能来真的?”
罗远巍与秦旭对视良久,收起戏谑的神情,认真地一笑,“说起来,孟先生人模样好、本事好,也有真心,算是配得起大哥了。”
秦旭一笑,“我有什么好?从里到外破破烂烂的,他那么骄傲的人,不嫌弃我就不错了。”
罗远巍看着秦旭,眼神深遂,“他自然知道大哥的好,不然也不会这么对你。能做的都做了,还什么都不说。”
秦旭听了,不觉微笑,是啊,那只小狮子。
天黑的时候不觉的,可是一旦亮起来,就能让人用眼睛看到由黑变白的过程,缓慢,可也快。秦旭看看外面,“你快走吧,又下雪了。”
罗远巍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心说家里的那一只该面对的还得面对,该制服的还得制服,不管是不是大年三十这样的温情时刻。
秦旭走出书房,打开门,随意地一瞥,忽然笑容凝固在脸上。
罗远巍跟在后面,见秦旭停住脚步,凑上前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之间玄关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平静的水面上凝固着薄薄的油脂,从里到外透着冰凉。
罗远巍眉头立蹙,秦旭则快步转身上楼,直奔卧室,还没等罗远巍跟上,秦旭又冲出来,站在搂上大喊,“孟繁华!你出来!孟繁华!”
罗远巍惊讶地问道,“孟先生走了?”
秦旭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回身进卧室给门房拨了个电话,“有没有看见孟先生?”
“老大?”小弟连忙回答,“孟先生出门了。”
“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小时。”
秦旭“啪”地摔下电话,跌坐在沙发上,看着已经冰冷的凌乱大床,面无表情。
追上来的罗远巍则二话不说打了几个电话,“名字是孟繁华,今天早上从西山别墅走出的,把照片散下去,全力以赴,找到这个人!”
51.一个人的家
如果说,孟繁华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只是离开这个地方,那么当他在冰天雪地里走了10分钟后,就很清楚自己的方向了——回家。除了回家,他还能到哪里去呢?
不管什么时候,孟繁华都堪称自制力惊人,头脑永远是理智的,行动永远是迅速的。踏着咯吱作响的雪,孟繁华告诉自己,什么悲伤难过之类的表情,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家,第一时间回家,然后再去悲伤、难过、喊叫、咒骂。
孟繁华一路快走,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到哽嗓之下,在胸前徘徊,一步一步地结成硬块,成为胸口上沉甸甸的一块大石头。
此时已是隆冬,孟繁华只有一身单薄的西装外套,竟也不会觉得冷,只觉得浑身发热、脸上绯红,就连吐出的空气都带着火热。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全凭精神挑着身躯,步履坚定而快速地走出去。
有出租车刚刚送了人过来想要回去,孟繁华招手,车停。
司机看着一身是雪的客人,有心要他在外面将雪抖掉再上车,又一看孟繁华的长相做派,话就咽了下去。这一区的人都不简单,这位仪表上佳,自己还是不说这招人烦的话好。
车里暖气充足,孟繁华被暖风吹得头晕,留在肩上、头上的雪花迅速溶解,身上的雪水打湿了衣服,脚上的雪水则弄湿了车里干燥的脚垫。
司机撇撇嘴,“先生去哪?”
“去机场。”
“好咧!”司机一笑,不错,大西边到大东边,拉完这趟就可以直接回家过年了!
坐在车上,孟繁华终于放松,全凭精神头支撑的身体也靠在后座上。虽然闭着眼睛,但脑子里面乱哄哄的。
“你怎么就知道那位孟先生会出手帮你?”
“不过是那么几句话有意让他听到,他就真的去收购。”
“常青集团为了收这2.9%,可没少损失……”
没有刻意去记忆,但罗远巍的话一句一句好像锥子一般,扎得孟繁华头痛。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秦旭有意让自己听到,有意引诱自己帮忙,自己身为大股东让常青集团蒙受了损失,滕宁和滕三那么全力以赴地帮着自己,结果却是他孟繁华做事孟浪、看错了人,对不起兄弟。
孟繁华眉头深锁,头脑中已经迅速制定了几套方案,或是立即将龙仪的股票抛售,2.9%也足够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或是直接找上秦旭和罗远巍,用这些股票换取两个集团长期合作的利益,将所有损失连本带利地要回来,或是……
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秦旭……孟繁华只觉得脑中有一根筋不断地“突突”跳动,疼痛伴着耳鸣。
孟繁华嘴角带着讥诮,嘲笑的对象正是自己。被人耍了,被秦旭耍了。孟繁华忽然低沉地“嘿嘿”笑出声来,千里迢迢来找他,上了他的床,想拿出自己的所有去帮他,计划跟他一起过春节……而结果就是被他耍了,这难道不好笑吗?
孟繁华还想笑,可头上青筋蹦起,疼得着实难受。孟繁华闭了闭眼睛,昨天晚上疯了一夜,一早就这么出来,身体还真的是经不起折腾啊!
自从听见后座上的客人莫名其妙地嘿嘿冷笑,出租车司机就紧张不已。大年三十天还没亮透,这位就从别墅区腿儿着出来直奔机场,一脸苍白的样子还在笑,真是诡异的场景。
车子上了5环,环路上几乎没有积雪,速度快了起来。孟繁华靠在后座上一阵眩晕,逼着自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感到从心底透上来的凉。
就算是知道了又怎样呢?孟繁华扪心自问,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想做。秦旭没有逼自己做什么,一切都是他孟繁华自愿的,上赶着的,就算是个套子也是自己要把脖子伸进去,还兴高采烈带着笑,怨不得别人。
能怨的,只有秦旭的那颗心,如此地轻视自己,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哪怕他明说,明着说孟繁华我需要你的帮助。
孟繁华将额头抵在车窗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好受许多。他在一瞬间想到了滕宁,心说,这是报应。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当年的滕宁,当他发现自己爱着滕五的时候,会是什么感受;当滕宁发现,每次自己望着他的时候,或许也是在望着滕五时,会是怎样的受伤。孟繁华嘴角微弯,现在他知道了,那是一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麻木之后一点点复苏的疼痛,却无从怨怼。
孟繁华睁眼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心想,也许这是自己应得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真情,自己又哪有这个幸运,错过了一个,还有一个。
秦旭……孟繁华咬了咬嘴唇,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孟繁华觉得恍惚间有人在推自己,“先生,机场到了!先生!”
一睁眼,是司机担忧的眼神。孟繁华眨了眨眼睛,强打着精神拿出钱递给司机,一开车门,凉风猛地吹在头上、灌进衣领。孟繁华蹙着眉头下了车,身子晃了晃,又稳住。拎着公文包进了航站楼。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航站楼里十分热闹,赶早班飞机的人们大包小裹地聚在一起,都是要赶回家过年的人。
孟繁华买了张最早起飞的机票,过了安检,在登机口前坐下,安静地等待。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说笑声、孩子的欢叫声,还有机场广播的声音混在一起,孟繁华一时间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虽然有暖气,但外面的冷风见缝插针地吹进来,孟繁华开始觉得冰冷从心底向外面扩散,仿佛连握着公文包的指尖都是冰的。
低着头,抱着包坐在那里,孟繁华想,自己真是狼狈。
忽然觉得紧抱在怀里的公文包在震动,孟繁华想了想,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手机。
掏出手机一看,上面“大宅”两个字闪烁着五彩颜色,是滕宁?
“喂?”孟繁华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是沙哑的。
电话那边是滕宁的“扑哧”一笑,“还在床上躺着吧,没打扰你们的晨间运动吧!”
孟繁华心中一痛,“没有。”
“可不是我故意这么早打电话的。”滕宁说,“过一会儿,各个堂口的小弟就都要来了,有会里的,还有清鸿帮的,就没时间给你打电话了。”
“嗯。”孟繁华答应着。
“春节快乐!”滕宁冲着电话叫着,“你的红包我给你留着,别说我这个当老大的不仗义!”说完,滕宁一阵大笑。
孟繁华愣愣地听着滕宁的声音,只觉得被冻住的自己忽然开始溶化。
“对不起。”孟繁华垂下眼帘,眼泪忽然流下來,“滕宁,对不起。”
电话那边一愣,滕宁问道,“你怎么了?什么对不起?”
孟繁华思维一片混乱,只顺着当下自己最想说的话说,“我对不起你,曾经那样的伤过你。虽然这几年我对宋清鸿没有什么好感,但我的确应该感谢他,他能让你这么幸福……”
原本只是想拜个早年的滕宁没想到孟繁华会突然说这个,结结巴巴地叫着“繁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孟繁华费力地想着,“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在集团的股份你和滕三分了吧,送给你们,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