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如梦——冰岛小狐仙

放下电话的刹那，背后窗外的天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随即是一声连大地也要震撼的惊雷，叶梵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他转过身，天空已经恢复了暗沈，只有哗啦啦的暴雨不断倾泻而下。那个时候的叶梵，虽然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仍然没有去多想，以至于那后来，每每看到暴雨的天气，他都会后悔，那一天，他没有能够阻止即将上演的悲剧。

敏天是一路小跑着从公交车站到饭店的，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凄惨地被大雨淋得差不多浑身湿透了，到了饭店门口，服务生体贴地从他手中接过伞，又递了干净的毛巾过来。大堂里有不少和他差不多的客人，都在用毛巾擦着头发或者衣服。

他今天穿了叶梵前几天给他买的新衣服，白色的连帽长袖T恤，牛仔裤，配上他现在的发型，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清爽，就像是个刚入社会的新新人，他看着周围不少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穿着晚礼服的女人，心里想着这地方还真是高档。

因为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几分钟，所以他决定在大堂里等叶梵，大门外陆续走进来很多人，几乎个个都因为大雨而显得很狼狈。却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敏天看到有一个个子高挑的男人异常冷静地走了进来。

男人带着个同样高挑的女人，女人挽着他的手臂，微微抬着头和他说着什么，神色很亲昵，笑容里带着幸福的味道。两个人也被雨打湿了一点，但是他们好像并不在意，进门的时候，只有女人接过了服务生递上的毛巾。

然后敏天看清了男人的脸。

那一瞬间，倏然瞪大的眼眸就好像是见了鬼一般，敏天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那一瞬间所有的感觉都离自己而去了。他浑身僵硬地站直了身体，瞪大了的深黑色眸子直直盯视着男人。

飞扬帅气的短发，深邃俊美的眼眸，硬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为什么，为什么这张如此熟悉的脸，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个8年前明明就已经死去的人，现在会这样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谁来告诉他，他是不是被雨砸昏了，所以产生了如此荒唐的错觉。

布满人声的酒店在霎那间变得很沉寂，敏天艰难地咽了口气，感觉血管里的血都凝固了，先前那些淋在衣服上的雨此刻仿佛都渗透了进来，贴在皮肤上，浸入血管中，使这具僵硬的身体变得更为麻木。

敏天的呼吸变得有些紊乱，他强迫自己低下头，紧紧闭起眼睛，不会的，他一定是产生了幻觉，明明已经许久不曾想起那个人了，为什么此刻居然会如此荒谬地产生这样的幻觉呢？

一片寂静的耳朵中，一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拨开僵硬的空气，径直传了过来，“敏天？”几乎已经遗忘的嗓音，是曾经有段时间一直围绕在身边的温柔，敏天脸色苍白地抬起头，看到那个人也看到了他，倏然瞪大的眼眸中满是惊讶，只不过一瞬间的表情，却足够敏天明白真相，凄惨地勾起了嘴角。

原来这么多年，他愚蠢地守着一个虚空的梦，留恋着一份虚假的感情，过往的爱情，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顾拓瞪大了眼睛冲过来，一把抓起敏天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要把那只纤细的手腕捏碎一般。

“这句话难道不该我来问吗？顾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敏天就像是突然爆炸了一般，一把甩开了顾拓的手，大声吼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男人把自己留在那样的地狱里，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让他的手下给他一堆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骨灰，自己却在这里潇洒快活。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他们之间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的深仇大恨吗！

“拓，你……”身后孙玮婷也走了过来，脸上满是讶异，认识顾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来没见他为什么人什么事发这么大的脾气。

顾拓深邃的眼眸中确实带着怒火，他两手紧紧握成了拳，压抑着声音问：“你就是阿梵今天要带来的人？”一句话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敏天分辨不清，孙玮婷分辨不清，就连顾拓自己，恐怕也分辨不清了。

听到叶梵的名字，敏天打了个寒战，他没有答话，扭头就往外冲，到了大门口，甚至没有接服务生递上的伞，就这么径直冲进了满天的雨幕中。“哎……”孙玮婷诧异地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被顾拓一把拉住了手臂，她惊讶地回过头，看到顾拓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微眯起的眼眸中透着危险的气息，“这件事，不许告诉阿梵。”

孙玮婷僵着身体点了点头，他们身后，沈争正从大门口走进来，看到顾拓的脸色，向来沉静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波澜，但是孙玮婷还是从他们的对视中察觉到了什么。等了不到五分钟，叶梵也到了，从进门起就开始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人，从他脸上的焦急来看，谁都知道，他要找的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第十五章

“拓，你们都到了。”叶梵很快看到了顾拓和孙玮婷，笑着走过来打了招呼，孙玮婷边点头边笑，笑容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僵硬，叶梵没仔细看她，所以并没有发现。顾拓的神色已经恢复成了淡漠冷静的样子，就仿佛几分钟前的那一幕，根本就不曾发生一样。

“是啊，你要带的人呢？”顾拓淡淡地问着，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再自然不过的样子，孙玮婷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他的演技。

“好像还没到呢，要不你们先上去吧，我再等一会。”叶梵说着，下意识地又朝门口看了一眼，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已经发展成了暴雨，雨点砸在地上和房子上，发出爆裂般的声响。

顾拓“嗯”了一声，和孙玮婷先上去了，叶梵又摸出手机打给敏天，这一次，电话倒是通了。彩铃响了很久，最后被接了起来，敏天不说话，叶梵从听筒中听到雨的声音，就好像是直接打在听筒上一般。

“敏天，你在哪里？”急切地问着，心脏像被人揪起来一样，叶梵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等了半晌，敏天才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喘息，“叶梵，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吃完饭回来我们再说好吗？”

“出什么事了？”叶梵紧张地又问了一句，敏天的样子很奇怪，早上还好好的，这会是怎么了？“你在淋雨吗？为什么雨声这么大？”

“没有，你放心吧，我刚才……看到熟人了，所以……情绪有点不好，回去之后我会自己吃饭的，你不要担心，好吗？”语气似乎已经正常了，叶梵脑子里有点混乱，抬眼看到墙上的钟，已经到了约好的时间了。

“那，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别的等我回来再说。”

“嗯。”

挂了电话，叶梵皱着眉叹了口气，虽然带敏天离开泰国是必须的，但是回来之后的很多麻烦，他似乎没有考虑到，见到老朋友对于敏天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

上了楼，包厢里大家已经都到了，看到叶梵，纷纷问他带来的人在哪里，叶梵倒也没有觉得太尴尬，哈哈笑着说他不来了。有人刚要趁机调侃他，孙玮婷却笑着说那我们开始吧，一句话挡住了所有的调侃，毕竟，今天的主角可是她这寿星。

服务生开始上菜，叶梵感激地看了孙玮婷一眼，勾起嘴角笑了笑，只是他当时没有发现，孙玮婷勉强的笑容和平时有些不同，她身边的顾拓，更是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饭吃了一半，顾拓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垂眼看了下屏幕，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过了几分钟，他回来之后搂着孙玮婷的肩膀，笑着对所有人说：“抱歉，突然有点事要处理，我要先走了，你们帮我陪玮婷多玩会，阿梵，结束后麻烦你帮我送她回去。”

“喂，不是吧，拓，玮婷生日啊，你怎么能这么扫兴。”

“就是啊，太不给女朋友面子了吧，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处理啊。”

大伙纷纷不依不闹地笑着开了口，顾拓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在孙玮婷额头上亲了一下，又看到叶梵点了点头答应了他刚才的要求，转身走了。孙玮婷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想，他们之间，大概也走到头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顾拓的分手方式，因为她在他身边，已经看了太多的例子，本以为已经摸透顾拓脾气的她不会失败，可是到今天她才意识到，其实那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敏天走在漫天的雨幕中，豆大的雨点不断砸在他的脸上身上，衣服早已被雨水浸透，雨水汇聚成一条条水流，不断从身体各处流下，最后聚到一处，变成大滩大滩的水渍，再回归大地的怀抱。

他朝着家的方向走着，脑海中不断盘旋着的是顾拓那句让他绝望而莫名其妙的话“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在那里？他怎么会在那里？如果可能的话，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不是8年前被顾拓抛弃，现在的他，还可能出现在那里吗？

真可笑，敏天觉得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再没有比顾拓更可笑的人了。

雨越下越大了，敏天觉得那是因为老天爷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那是天在为他哭泣。因为他本身干涩的眼眶中，已经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决定忘记有关顾拓的一切，和叶梵重新来过，他决定要开始崭新的人生的，可如今，命运和他开了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那天在医院，沈争当着他的面在顾拓的脸上覆上了白布，医生当着他的面宣布了顾拓死亡的事实，然后第二天，他看着盖着白布的尸体被火化，看着沈争把那些骨灰集中起来，默默地递给他。

程敏天不是白痴，他也曾经想过为什么沈争会愿意把顾拓的骨灰留给他，但是他想了千千万万种理由，却没有想到眼前最恶毒的这一种。假死，原来那不过是一场戏，一场要让他死心的戏而已，可是有必要么？只要顾拓说一句不爱他了不想看到他了，他会离开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死皮赖脸的人。

可他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来作弄他？因为他当时已经和Noy签了约，他们可以从Noy那里得到一笔钱吗？然后继续逃亡吗？

心底深处，原本小心翼翼藏着的一份柔情在那一瞬间崩塌了，寒气从很深的地方蔓延出来，几乎冻住了他体内的每一滴鲜血。

不远处，他和叶梵住的房子渐渐出现在视野中，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更不知道，当心底的信念消失之后，他还能不能继续和叶梵在一起。叶梵他，是顾拓的好朋友吧？

这样想着，他苦笑着勾起了嘴角，怎么能够想到，绕了一大圈，命运竟然又绕回了起点，结果，他还是个注定要被人抛弃被人伤害的可怜虫。

接近楼下时，一阵汽车喇叭声从马路对面传来，敏天垂着头，并没有理睬对方，而是转身往公寓入口走去。开门的刹那，胳膊被人从后面拉住，他一个趔趄转过身，看到顾拓站在他面前，微皱着眉看着他，那一张俊美无双的脸，过去总是让他看着就脸红心跳的脸，如今看在眼中，却只觉得恶心。

“顾拓，放手。”冷冷勾起嘴角，他的声音如寒冰一般不带一丝感情，还想像8年前那样骗他吗？只可惜，他已经不再是那个15岁的孩子了。

第十六章

“跟我走！”顾拓像吃了火药一样，一把拽着敏天就走，敏天被雨完全浸透发冷的身体本来已经接近虚脱，如今被他一扯，根本无力反抗，一下子就被拉扯着过了马路。

“你放开我，混蛋！”敏天被他扯得手臂很痛，却倔强地不肯喊疼，一个劲地挣扎，眼看着顾拓的车就在眼前了，他气急了，抬腿就朝顾拓踹了过去。

大雨不断从头顶浇下来，他眼前一片模糊，也不知道踹到了顾拓的哪里，反正一脚踹得顾拓放了手，他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了头发，一股大力沿着头皮猛地流窜过来，顿时把他扯得朝后跌去，“砰”的一声，额头撞在了顾拓的跑车上，冰冷坚硬的疼痛立刻沿着神经末梢传了过来。

“程敏天！不要逼我！”如雷一般的吼声从脑袋上方劈下来，敏天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他怎么会忘记了，顾拓其实是一个很冷血冷酷的人，8年前的那些温柔，都是因为当时的他们正相爱着，如今没有了爱情的联系，就算是让他杀了自己，他也会毫不迟疑吧？

这个男人温暖的血肉之躯中，其实包裹着一肚子铁石心肠，不是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啊！”爬起身，他转头对上顾拓，用尽浑身的力气吼着，已经把他害成这样了还不够吗？现在既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来找他，他到底想干什么？真的要自己死了他才甘心吗？

“不想怎么样，8年前的事，我要你说清楚，跟我走。”顾拓冷冷地说完，拉开车门，把敏天硬推了进去，敏天所有的挣扎在那一刻都停止了，说清楚？呵呵，也好，其实他也很希望顾拓说清楚，这样他们之间，才能做一个真正的了解。

银灰色的跑车很快驶入了雨幕，速度很快，几乎要和磅礴的大雨完全融合。

到了顾拓自己住的地方，敏天看着满屋子暗色的家具和装潢，心里的不安逐渐变得强烈，这个曾经他自以为已经很了解的男人，现在已经走到伸手不可及的地方去了。

顾拓“砰”的一声锁上门，拽着敏天就走，一路拽进浴室，他满脸阴沉地打开花洒，冷冷地说：“脱衣服。”

“你出去。”敏天下意识地抓住了领口，深吸了口气，瞪视着顾拓，但是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雨水浸透后冷，还是因为顾拓身上冒出的阴郁的气息。

“怎么？现在只给叶梵一个人看了？”顾拓冷笑着开了口，伸手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敏天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顾拓这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种无赖的事情？

“不可置信吗？”脱光了衣服，露出健硕体魄的顾拓一把捏住敏天的下巴，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里颤动着的眸光，冷笑着说：“我会变成这样，不是你逼的吗？”

说完，他一用力，就把敏天拉到了身边，一把拉开他的手，“哗啦”一声，那件叶梵新买的T恤就像是纸一样被扯烂了。敏天听到自己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他浑身冰凉僵硬地看着顾拓，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直到被扒光了推到花洒下，温热的水接触到冰冷的皮肤，冰与火相撞般的刺激，让他一个激灵，彻底回过神来。

顾拓拉扯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温热的水珠猛地冲进鼻腔，敏天被呛得咳嗽起来，只能紧紧闭起眼睛，两只手强烈地挣扎起来。顾不上头皮几乎被掀开的痛，他两手扒住顾拓的手臂，强迫他放了手。

“顾拓，你疯了！”转过头，他像是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兽，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顾拓，面前的男人一丝不挂的裸体是他曾经夜夜留恋的温床，可此刻，这具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血管，却都让他觉得厌恶和憎恨。

敏天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仇恨到底是哪里来的，源于8年来的欺瞒和绝望？还是源于顾拓的无情？他不知道，此刻的他，和眼前的顾拓一样无法冷静，脑海中回荡着的，全是对彼此的责怪和无法原谅。

“我确实疯了，是被你逼的！”顾拓微眯着眼睛，一把把敏天翻了个身压在浴室的墙上，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后穴中！敏天倏然瞪大了眼睛，即便之前脑海中曾经闪过这个荒谬的念头，他仍然没有想到，顾拓会真的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