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容磊看向顾长希,纪信庭介绍道,“这位是顾长希先生,他今天早上过来借火,我正在煮早餐,就招呼他一起。顾先生,这位是我的朋友,容磊。”
“你好。”顾长希微笑着朝容磊点头示意。
“……你好。”容磊淡淡回应,转而对纪信庭说,“我先去洗漱。”
等容磊回来,只有纪信庭在。
看了看四周,容磊开口问,“……顾先生呢?”
“哦,他去接电话了,让我们先吃早餐。”
直至他们吃完早餐,顾长希仍未回来。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容磊起身。
顺便问个明白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容磊在附近找了找,不见人影。他往林子里去,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顾先生?”映入眼帘的,不只顾长希一个人,还有三个围在他身边的大汉,看起来像保镖。
顾长希回头看他。其中一个大汉看向容磊的同时把手往外套内探去。
顾长希伸手挡了挡对方动作,问容磊,“什么事情?”
容磊有些愣住,回神道,“早餐已经煮好了。”
“抱歉,突然有公事,我需要和他们回去一趟,早餐吃不了了。”
闻言,那个大汉的神情稍微放松,探入外套的手放了下来。
顾长希松开手,“也麻烦你替我向纪先生说声抱歉。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们。”
“……哦,好的。再见。”容磊觉得现场气氛有些诡异,但既然顾长希这么说,他也不再问下去。
容磊回来,告诉纪信庭,“顾先生有事,得先走,不吃早餐了。”
“哦……不过,”纪信庭往顾长希的帐篷看了看,“他就这样走了?他的东西怎么办?”
容磊转头看。
此时,两个大汉从林子里走出来,往顾长希的帐篷去,看样子应该去收拾东西。
“他们是谁?”
“……应该是顾先生的部下吧。”
“真不愧是富豪。”
等容磊再看过去时,大汉已经把帐篷拆了。
动作非常粗鲁,仿佛根本不在意这是自己雇主的物品。
顾长希的下属不可能这样的——容磊非常肯定。
这些大汉,究竟是什么人?
24.
眼下,容磊躲在草丛里。
他跟踪着收拾完东西往林子里走的两人。
一瞬间,那种在野外跟踪盯梢的触觉回笼,即使前面的两人左拐右转,容磊依然跟得上节奏。
终于走出树林。树林边缘的小泥路上停着两辆吉普。
有人接应那两人。
“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GPS吧?”
“检查过了,没有。”
“扔到车后箱去吧。”
此时,其中一辆吉普的车门打开。一个大汉推着被蒙眼绑手的顾长希下车,上了另一辆吉普。
容磊睁大眼睛,正要拿出手机拍下车牌号码,突然有硬冷的东西顶上后脑勺。有人走到他面前,是那个一看见他就想掏枪的大汉。
枪管对准容磊的额头。
“喂,这里有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怎么处理?”大汉朝吉普车那头的同伴招呼道。
有人看了看手表,“时间不多了,先把他带上再说。”
容磊被拖上了顾长希所在的吉普。
蒙着眼的顾长希听到声响,稍微转了转头。
“顾先生,这一路上,你也算有个伴儿了。”大汉嘲讽。
“……谁?”
“……是我。”
“……”顾长希没有作声。
大汉也坐上车,把容磊绑起来蒙上眼,又把他的手机砸碎扔出窗外。
“……我以为你们的目标只是我。”顾长希开口。
“他跟踪我们,你觉得我们会什么都不做吗?”大汉回应。
容磊不出声。
顾长希不再说话。
真是太鲁莽了。
只因为心里不安,也不听纪信庭劝就跑去跟踪,全然不顾后果。
好了,现在真的如电影里演的,非但没帮上忙,还把自己赔进去。
又荒唐又狗血。
“容磊,我会让你平安回去的。”是顾长希的声音。他的语气很平静。
“哈哈,顾先生,你先顾好自己再说吧!”大汉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时笑个不停,“你还真以为自己万能,这回你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无非是要钱要权。”
“如果说这回要你的命呢?”
闻言,容磊愣了愣。
到达目的地,车停下。
顾长希与容磊被带下车,领着走了好长一段路。
黑布被扯下,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光线,容磊眯了眯眼,视野清晰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废置的大工厂内。
他们被关进一个小黑间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容磊开口问。
“明天顾氏董事会投票决定一些人的去向。我不在,会议不但开不成,我任命的管理层也会遭遇变故。”
“……他们还说……要你的命?”
“哪个绑匪不是这么说的?”顾长希淡定得可以,“这是身在大家族里的好处,什么事情都会遇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倒是你,手无寸铁地跟踪,你恢复记忆了?老习惯回来了?”顾长希看向容磊。
容磊语塞,索性不回应。
顾长希没有纠结下去,“无论如何,我会让你平安回去的。”
“……你凭什么做保证?你自己也自身难保。”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帅,小九说得对,顾长希就是作。容磊有些动气,“我可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做承诺。”
“……我说过的,我需要时间适应。”
容磊猛地回神。
“……顾先生,你究竟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顾长希那种时不时突然出现的、与平常性格不同的、似乎暗含无数暧昧可能的语言、神态,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也刺激着心跳。
顾长希只看着容磊,没有说话。
25.
古人形容美男子: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用在顾长希身上,恰如其分。
但除开他的容貌,还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以前的自己,愿意为他去死?
是他那种阴晴不定的个性?还是他那种万事不上心高高在上的态度?
抑或自己骨头里有着深深的自虐倾向?
容磊只觉无力,转开视线,也不期待从顾长希嘴里听到答案。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可能已经是深夜,因小黑间外没有了大汉们说话的声响。
很静。
生物钟此时也提醒着容磊的身体——该休息了。
他打着盹,顾长希突然开口说话。
“纪先生……是你什么人?”
“……朋友。”
“你喜欢他?”
容磊不明白顾长希所指的喜欢:朋友的喜欢?情人的喜欢?
但他没有心思仔细剖析问题含义,回答,“喜欢。”
“那你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而在这个小黑间里了?”
因为你可能有危险,我放心不下,怎么都要确保你还安好——顾长希是希望自己这么说么?是要自己承认担心他担心得不顾自身安危么?这样他就满意了?狩猎成功了?可以收手了?
“你想要怎么样的答案,我就说什么答案,”容磊说到,“直到你满意为止。”
顾长希并未回话。
第二天。
大汉打开小黑间的门,将两人拉了出来。
他们被带到一张桌子前。
“顾先生,麻烦你在这几份文件上签字。”其中一人放了一支笔在顾长希面前,“这是你的签名专用笔,你应该认得。”
大汉昨天从他身上搜走了这支笔。但笔有特殊识别装置,不是顾长希,根本打不开。而笔的墨水是特制的,若文件上的签名不是用这种墨水,就是伪造,不受法律保护。
“要我签字可以,放他离开。”顾长希示意大汉放了容磊。
容磊惊讶地看向顾长希。
“我亲眼看见他走远了,就会签字。”
面对顾长希的要求,大汉们一阵沉默。
一个大汉掏出枪,“……我原本以为这个跟踪的家伙是好事者,没想到他还有点用处。”说完,突然朝容磊脚边“砰”地开了一枪。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工厂里。
大汉转向顾长希,“顾先生,你不应该提这个要求的,这样我就更有要胁你的筹码了。”他走近容磊,枪指着后者的头,“签字,否则我就崩了他。”
顾长希看着容磊,话语却对大汉说,“我在海外还有私人帐户。只要你放了他,我现在可以马上把钱转给你。”
“那又怎样?他知道我们的长相,知道我们想让你干什么,放他走,不等于自己埋了一个定时炸弹?没命,钱在手里有什么用?”
“那你要怎样才会放了他?”
大汉摇头,“顾先生,我就直说吧,今天你是无法活着走出这里了,他也是。你若不肯签字,我现在就处理你们;若你肯签字,我可以几个小时后才送你们上黄泉路。”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可以给更多。”
“为谁卖命都一样的。你、我们、他们都不是好人,即使我听了你的话倒戈相向,事后你就会完全不追究?顾先生,你的风评比他们更不好,我们可不敢冒险。——好了,废话少说,签字。”大汉用枪戳了戳容磊的头。
其他大汉给手里的步枪上膛,对着顾长希。
“……”顾长希拿起笔,手指在笔杆上动了动,脱下笔帽,在文件上签字。
一个大汉在他签完后取过文件装好,动身离开。
“谢谢合作。”容磊被用力推到地上,接着被拖着扔进一间堆满木材的房间。
顾长希也一样。
“喀嚓!”门锁上。
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把你扯进这件事情来。”顾长希说。
“……我是自找的。”容磊回应。
并非埋怨或者沮丧。相反,容磊觉得此刻内心很平静。
可能过了两三个小时。
门打开,大汉们进来往四周泼倒汽油。“顾先生,刚刚忘了给你个心理准备,我的雇主交代不能让你走得太痛快,所以你们就在这里被慢慢烧成木炭吧。”大汉手里拿着打火机,“啪!”点燃,扔到地上。
“轰”,火光四起。
“嘭!”门这回被锁死。
木材上火很快,容磊拉过顾长希往没有木材的角落里去。
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要死在一块儿。
容磊将顾长希护在怀里。真奇怪。他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仿佛这不是去死,而是寻常日子里寻常的一段时间。
火越来越大,呼吸已经困难。
容磊紧紧搂着顾长希,好像这样做,对方可以不受影响。
容磊没发觉,他头顶的一根木材带着火,摇摇欲坠。
“小心!”他还没回神,已经被人压在身下。
一声响,火光烧痛他的视野。他反应过来,看见顾长希护着他,木头压在对方背上,火烧着了他后背的衣服。
容磊的喉咙一阵堵,无法发声。
“容磊。”顾长希看着他。容磊闻到一丝丝烧焦的味道。那味道像有脚的爬行动物,爬上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心。
顾长希说,“你答应过我,让我重新认识你……说话算话么?”
容磊拼命点头。
顾长希笑了笑。
突然有一阵很大的声响。再之后,容磊已无法维持清醒。
26.
容磊梦到了可能是失忆之前的片段。
场景在一辆汽车里。
自己浑身脏兮兮,与车内豪华格调格格不入。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确认相机完好无损后,自己感激地向坐在对面的人道谢。
“他们为什么要追你?”车内另一个人问到。雇主让身份未明的人上了车,保镖警惕地问。
“千万别误会,我是这个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志愿者,”自己赶紧掏出证件,“我拍到了犀牛角贩子从事违法活动的证据,不巧被他们发现,无奈之下才求你们帮助。”
保镖仔细把证件看个遍,眼神依然提防,“不好意思,我需要打电话求证。”
“哦,请吧。”
在这期间,对面的人闭目养神,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
自己一直盯着对方看。
惊魂甫定看清对方的容貌后,无数惊鸿从心底掠过。
“……你真漂亮。”自己忍不住赞叹。
闻言,刚刚确认完毕的保镖用看外星人的眼神打量自己;而对方也睁开了眼。
确实很漂亮。不是女性的柔美,而是蕴藏优越感与出众能力的、一种冰冷孤傲的漂亮。
犹如西伯利亚的雪原狼。
自己曾在凛冽的寒风中见过一头雪原狼。他们之间只有五米左右的距离。
风吹着它那银灰色的皮毛,金色的瞳孔透着不可被征服的野性与冰冷的暴戾。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审视对面的人类。
自己无法挪动脚步——因为太过震撼。
当笨拙地想要拍下它的身影,它已经往远方跑去,融入茫茫雪景。
“我知道。”
对方如此回应赞美。平淡而笃定的语气,仿佛这是一早就该清楚的事实。
就在这一刻,自己好像听到了——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
临下车前,自己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对方,真诚地说,“这是谢礼。盒子上的花纹据说是神的指纹……”
没说完,对方已经开口,“这么贵重的礼物,你留着吧。”
车子走远后,自己在路边的小旅馆门前坐下。
一直等到黄昏。
这条路是进城出城的唯一通道,车子如果离开,一定会再经过这里。
自己就这么守株待兔。
终于,那辆车来了。自己几乎弹跳起来,朝那车挥手跑近。
车子停下,那张漂亮的脸从打开的车窗中露出,“……什么事?”
自己再次递出盒子,“当地部落的传说,这个盒子只给最好的人,因为这是神的礼物……我一定要把它送给你。”
车子停在路中,后面要出去的车不断按着喇叭。
对方与自己对视一阵,在喇叭声中接过盒子。
“我叫容磊,你呢?”自己就在车外俯低身子手肘压着窗沿开始搭讪,完全无视后面的车流,颇有无赖的架势。
“……顾长希。”
“长希……好名字!”
保镖不耐烦,下车赶人,“这位先生,你这是骚扰!请让开!”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自己朝顾长希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