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冲过去,却在要靠近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具尸体。
尸体面朝泥土,沈柯却连伸手将他抱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是......小五吗?”
张默阳听见他嘶哑的嗓音,有些愣住,扭头就看见他眼眶发红,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点点头:“是的。”
沈柯顿时僵在原地,身体缓缓弯曲,双手撑住膝盖,才勉强稳住,眼眸里迅速涌起一层水雾,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失去了,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抽走了。
四周声音嘈杂,官兵们在收拾残局,慧伤和张默阳不知在嘀嘀咕咕些什么,这些他都不想再关心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抬起头望着那具尸体,缓缓伸出手,隐约间听见对方还在活蹦乱跳地喊阿柯,阿柯......
“阿柯!!”
沈柯手指动了一下,好像不是错觉?
他回过头,就看见柳述背对着火光,双手捧着一堆金银首饰,脸上挂着胜利般的笑容,一路向他奔跑过来:“瞧我发现了什么!这二当家居然在他屋里搞了个地窖,存私房钱,幸好被我发现了!”
手上的金银珠宝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停在沈柯面前,笑容猛地僵住:“你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沈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柳述转头问张默阳:“他怎么了?”
“他以为这是你的尸体。”张默阳指了指地上的人,挑眉坏笑道,“都快哭死了,我瞧着他对你也不是没有情意的。”
柳述看向地上那个被烧焦的尸体:“你们骗他的?”
“我只是说这里有具尸体。”慧伤说完,扭头看向始作俑者。
“我就是想帮你试探试探他的心意嘛。”张默阳说。
“滚你的,用你来试!?”柳述抬踹了张默阳好几脚,顺手将手里的珠宝塞到慧伤手里后,才双手捧住沈柯的脸,擦拭着他的泪水,都快心疼死了,“没事的,这小子骗你呢,我们成熟男人就是说话算话,说好了等你来救我的嘛,你没来,我怎么敢去死唔——”
忽然,一个急促又生硬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四周喧闹,有人扑火、有人求饶、有人来去匆匆,有人在这一方,纵爱意汹涌。
第38章
虽说柳述常出入青楼,可实际上还是个愣头青,亲吻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毫无经验的,可这事似乎不需要什么经验,就会无师自通,结果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意外的心跳加速,意外的目眩神迷,意外的想要拥紧对方。
胸口贴着胸口,他同样能感受到对方也在逐渐失控,很新鲜的感觉,又令人沉迷。
旁边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慧伤手里的金银珠宝接连落到地上。
“哎呀,你别糟蹋东西!”张默阳蹲下就去捡。
慧伤两眼空洞地跟着蹲下去:“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亲嘴啊,你瞎吗?”
“......他们不是好兄弟吗?”
“好兄弟就不能亲嘴了吗?”
慧伤惊讶地捂住嘴:“可他们说过,我也是他们好兄弟。”
张默阳呵呵笑了两声:“咱俩也是好兄弟呢,要试试吗?”
“......不必不必。”
慧伤难以置信,一想到之前这两人明明过于腻歪,却只说是兄弟情,他好不容易相信这两人是单纯的兄弟了,又阿弥陀佛的在他面前亲嘴,简直气人!
“他们亲完了吗?”慧伤都不敢抬头看了。
张默阳一抬头,就看见沈柯拉着柳述走了,道:“走了,估计嫌我们碍事了。”
结果走了没几步,柳述又突然倒回来,把金银珠宝拿了回去,捧着这一堆东西去跟沈柯献宝:“阿柯,看,咱们能过上好日子了!”
沈柯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次却又抚摸上了他的脸颊,温声道:“这些是赃物,我们不能要,得还给老百姓。”
柳述如遭雷劈,依依不舍地看着手里的宝贝:“这么多,一点都不能拿吗?”
沈柯不忍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伸手将人抱进怀里,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这不是属于我们的东西,但是小五,我答应你,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行,可以吗?”
“你怎么把我的话抢了......我本来还想着用这些东西让你过得舒服点呢。”柳述仰起头,笑道,“行吧,既然你不想要,那就不要了吧。”
“嗯。”沈柯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五,有些坏习惯,却很听话,是个非常善良非常招人疼的少年。
“还能再抱会吗?”柳述眉眼弯弯,“我喜欢你抱我。”
嗯,也是个会直白热烈的表达,让人心跳加速的少年。
抱是来不及好好抱了,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陈姑娘呢?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她?”沈柯问道。
“她跟我一起去抢私房钱了。”
话音刚落,陈英莲就从那头跑过来了。柳述只是双手捧着金银珠宝出来,她可厉害,直接裹了两个包袱,脸色略显激动:“老娘下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柳述尴尬地看了她一眼,都不知道她等会得知这些东西要充公后,会露出什么表情。
一刻钟后,陈英莲对着沈柯,白眼都要翻吐了。
柳述只能帮着劝道:“别生气别生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别人的,咱们只是物归原主而已。你放心,你这个朋友我交了,等将来这些东西我一分不少全补给你。”
陈英莲自然是不会信他的鬼话,可也没办法,这里还有这么多官兵,不可能真的让她把这些赃物带走的。
等把这里收拾干净,再带着土匪们下山,回到衙门时,已经快天亮了。
柳树困得直打哈欠,沈柯让他先回客栈去休息,自己则去衙门里处理剩下的事。
睡了一大觉后,肚子有点饿,起床穿衣服时,柳述摸了摸胸前的吊坠。
出来这么久了,得找个时间回家一趟,把阿柯带回去给爹娘瞧瞧。
这么想着,他又乐开了花,爹娘肯定会喜欢阿柯的,长得那么好看就算了,还会读书写字,爹最崇拜的就是读书人。
不过前提是阿柯愿意跟着他去金陵,还得找个机会坦白自己的身份。
沈柯刚送出一封信给大哥,就看见柳述提着几个包子找过来了。
“睡好了吗?”
“还可以,你休息了没有?”柳述问。
“刚审完土匪,被卖去青楼的姑娘给赎回来了。”
“他们还打算把其他几个姑娘卖给别人,问出来买家是谁了吗?”
沈柯看了师爷一眼,师爷冷汗直流:“这事......我真的一点不知情。”
“是县令。”
“居然是他?”虽然有点诧异,但也不算太意外,他早觉得这县令不是什么好人,一群土匪抓了两三年都没抓到,多半是个酒囊饭袋,只是没想到原来是与土匪勾结。
方县令迟迟未归,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跑路了,还是已经被知府扣下来了,所以沈柯将前因后果都写在信上,再问清楚大哥那边的情况。
土匪们暂且关押在牢房里,几位姑娘安然无恙地被护送回家,赃物也都归还给之前来报案的百姓们,总算能歇口气了。
一回到客栈,沈柯就往床上一躺,眼皮重的能打架,不消片刻就睡熟了。
柳述怕打扰他休息,便去张家找张氏兄妹。
张默阳补了一大觉,这才起来,正在吃饭,见他来了,下意识往后面看了一眼:“就你一个人来?”
“嗯,阿柯才睡着。”柳述坐下,抓起几颗花生米吃了起来。
“晚上喝酒去不?我难得办了件大事,庆祝一下。”张默阳兴奋道。
柳述想着沈柯应该要睡很久,便答应了下来,又道:“把英莲也叫上,她说她酒量好。”
“行。”
“我也想去。”一直安静喝茶的张默笙突然说道。
二人一愣,张默阳不解:“你会喝吗?”
“想试试。”
晚上,一行四人在酒楼里吃饭,陈英莲酒量一顶一的好,把张默阳都喝趴下了,还能跟柳述有来有回。
张默笙喝得少,脸颊红彤彤的,艳羡道:“陈姑娘真是好酒量,果然不拘一格。”
“从小就喝,壮胆,冬天也可以暖暖身子。”陈英莲笑道。
“听说你箭术很好,把土匪头子都射中了。”
“那是小五射的。”陈英莲说完,看向柳述,“我说你小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打猎?”
“有时间一起打,但我估计是不能以打猎谋生了。”他想起那几只打完就放掉的野兔,转而和张默笙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别的生意,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
“什么生意?”
“我想开个胭脂铺子,但我需要本金去租铺子、买材料、雇店员。”
“合着你什么都没有呗!”张默阳醉醺醺地打了个嗝。
“但是我有技术。”柳述说。
柳家如今发展得如此壮大,少不了他娘的助力。当年他娘嫁进柳家后,就在原来的产业上增开了胭脂铺子,自己研制出了好几款独有的胭脂,很受欢迎,金陵几乎每个家里都会用上柳家的胭脂。
他最初去青楼,不过是想看看那些最漂亮的姑娘,是如何用他娘制作的胭脂,结果被她们的小曲给吸引住了。
他也看过娘亲手制作的过程,跟着偷学了一阵,可总爱换里面的配方,娘发现后就把他赶了出来,说他一个男人不能玩这些东西。
“你他娘的连胭脂都会做!?”张默阳一屁股从凳子上掉了下去。
“很稀奇吗?”
年轻人嘛,玩的就是花,什么都可以当乐子玩一玩。
“你们这里卖的胭脂又贵,又糙得很,咱们可以卖点便宜好用的。”
“铺子我们家倒是还有一个闲置的铺子。”张默笙说,“但你真的会做胭脂吗?”
“过几天我拿成品过来。”
两人商定好之后,轻轻碰了一杯,酒杯递到嘴边时,他又顿了一下,抬眸看着张默笙:“在合作之前,还得有件事想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就是吧......嗯......我那个......”柳述不知从哪说起,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最后还是发酒疯的张默阳一语道破。
“他跟柯深亲嘴了。”
张默笙一愣,陈英莲杯里的酒直接洒了出去,两位姑娘诧异地看向他。
他咳了一声,脸上烧得慌,故作镇定地说:“你若是介意的话......”
“不介意。”张默笙垂下眼帘,半晌才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自打他拒绝我之后,他的事就与我无关了。我现在只想摆脱束缚,让自己活得更自在一点。”
“那就好。”柳述一饮而尽,举起酒杯笑道,“祝我们都活得自在。”
酒过三巡后,各自离开,柳述步伐虚浮地回到客栈。推开门之后,看见躺在床上的人,才后知后觉地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
沈柯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着蹲在床边的柳述,眉眼微动:“喝酒去了?”
“嗯。”柳述双手交叠搁在床上,撑着下巴,一双眼睛仿佛有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笑什么?”沈柯侧过身,枕着手臂与他对视,嘴角也不自觉翘了起来。
“一回来就看见你,高兴。”
“我也是。”沈柯抬手摸了下他的滚烫的脸颊,“喝了多少?”
“不多呢。”
沈柯笑了一声。
“阿柯,你还困吗?饿不饿?”
“有点。”
“你想吃什么?”柳述问。
沈柯静默片刻,凝望着他清澈的眼睛,在这么模糊的光线里,似乎也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想吃什么吗?”柳述又问了一遍,“我去给你——”
话未说完,一只手忽然按住他的脑袋,目光所及之处是逐渐靠近的薄唇,一旦触碰到,空气都变得湿湿热热的。
“阿柯......”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柯听着他呢喃的声音,松开一点,目光闪烁,含笑道:“怎么了?”
“我腿麻了,好麻啊呜呜呜呜,我可以上床吗?”
柳述是真的腿麻了,他扶着床站起来,捶了捶腿,来回踱步,缓了好一阵才见好转。
“还麻吗?”沈柯下床问道。
“好多了。”柳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着头笑道,“咱们继续吧。”
“看来不止是一点饿。”柳述低头看着他的肚子,把他拉到桌边,将之前酒桌上打包回来的糕点取出来,“就猜到你会饿,这半夜估计厨房的人都睡了,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吧。”
“好。”
沈柯吃起了云片糕,柳述撑着脑袋看他吃,等沈柯填饱肚子后,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五?”
柳述迷迷糊糊地应了应声,终是抵不过醉意,彻底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屋里只剩他一人了,桌上放着几个热乎乎的包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我去衙门了,记得吃早饭。
柳述打开窗户,街上三五成群,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他心情大好,啃着包子,听这些路人们的闲聊。
就在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个眼熟的身影,是余巧慧,和她的父母,正朝衙门的方向走去。
他也收拾收拾,出发去衙门看看沈柯,然后就得忙正事了。
衙门里,余巧慧正和家人向沈柯表示感谢,又打听将她救出来的其他人在哪里,想一并感谢一下。
沈柯目光抬过来,笑道:“他来了。”
余巧慧回过头,看着大步走进来的年轻男子,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对方先跟她打起了招呼:“不在家好好休息吗?”
是这声音!
余巧慧惊讶地打量着他半晌,红着脸夸奖道:“原来你生得这么好看,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认不出来也正常。”柳述笑着看向那个能一眼将自己认出来的人,“你还要忙多久?”
“我再审审土匪们。”
“那你忙,我晚点再来找你。”柳述说完,就先行离开,找到陈英莲,带着她一起去城外采花,用来做胭脂的材料。
陈英莲对地形了如指掌,知道哪里有他需要的东西,身手又好,顺手还能打点猎物。
一天下来,两人都有很大收获。
两人一回城,就收到了不少人的注目。
一个大男人,怀里捧着那么多花;一个大女人,手上提着滴血的动物尸体。
路人交头接耳,指着他们窃窃私语。
不过这两人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互相道别后,柳述就回了客栈,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香味。
“烤鸡!”
“你去哪里了?”沈柯回头问道。
“去采花了。”柳述三两步上前,将手里的红蓝花塞到怀里,迫不及待地打开桌上的烧鸡,“饿死我了。”
“快吃吧。”沈柯说完,低头看着这些花,问道,“你采这些花做什么?”
“我打算做点小生意,卖胭脂。”柳述一边吃烤鸡,一边说了下自己的计划,“但我缺少本金和人脉资源,所以找了张默笙一起合作。”
“你缺多少银子?”沈柯问。
“得先看了铺子才知道,主要是咱们起步难。”
沈柯估摸了一下自己卖画剩下的钱,应该够给他开个铺子了,可要怎么把钱给他呢?
“小五,其实我......”
“怎么了?”
“钱的事,你——”
他正欲说不用担心,门外忽然有人来找他,师爷急急忙忙地敲门:“柯公子,知府大人来了,请你过去一趟呢!”
“不是昨天才给他写信吗?这么快就过来了?他是曹操吗?”柳述惊讶道。
“兴许是早就出发了。”沈柯起身,“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衙门门口多了一些守卫,沈槐坐在大堂之上,正在翻开过往的簿子。
“沈大人,柯公子带到了。”师爷毕恭毕敬地说着,又瞧了一眼堂上的人,年纪轻轻坐上了知府之位,背后势力一定不浅。
“草民见过沈大人。”沈柯低头行礼道。
沈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瞧着他这副样子很是有趣,便多看了一会。
他们兄弟二人,其实长得并不相像,一个像娘,一个像爹,性子也不同。
沈槐是家中长子,从小就跟着父亲出入家门,早已学会了八面玲珑,又耳濡目染了父亲的威严。
而沈柯则温润许多,因是早产,幼时身体不好,常年呆在家里,与书作伴,一点都不淘气。
有时候沈槐故意去招惹欺负他,也不见他生气,一点没有那个年龄该有的淘气,真是无趣得很。
若是有同龄人欺负沈柯,沈槐也常在一旁看着,想看看他会不会生气,但他就跟个笑面佛一样。
不过京中世家的孩子大多都认识,不敢太欺负人,倒是有次来了个外地的孩子,把沈柯耍得够呛。
依稀记得那是十几年前,有一家三口来做客,听说是从金陵来的,至于是为什么而来,爹娘也没说。
那孩子长得非常可爱,与沈柯一般大,四五岁,正是猫嫌狗弃的年纪。大人说正事的时候,就让这两孩子做个伴,去后院玩。
当时沈槐正在房中看书,透过窗子,就瞧见这外地孩子一会扯一下院里的花,一会踢一下树,就是坐不住。
沈柯屁颠颠跟在他后边:“你不要扯花,不要踢树好不好?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烦死啦,别跟我念这些,我会疯的!”那孩子捂着耳朵就跑,沈柯怕他跑丢,一路追着他。
两人绕着院子跑了十几圈,都跑不动了,倒在地上气喘吁吁,那小男孩居然掏出一个钱袋子扔他身上:“给我闭嘴,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沈柯将钱袋扔了回去,难得遇到个同龄小伙伴,他主动邀请道,“你要不要去我房里玩?”
“玩什么?”小男孩眼睛放光。
“看书。”
“滚!再跟我说书,我就揍你了哟!”
“为什么?看书很好玩啊,可以学到——”
话未说完,这孩子就一脚踹了过去,给沈柯都踹懵了。
沈槐看到这里,终于坐不住了,头一次看见有人敢在他们家动手的,然而等他靠近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人正打的不分上下呢。
“......哇哦。”他看着自家弟弟气喘吁吁地和别人扭打起来,竟莫名有些想笑。
最后两个孩子鼻青脸肿地站在一块,被自家大人要求跟对方道歉。
沈柯乖乖说了一声对不起,那小男孩才停止东张西望,尴尬又心虚抬起下巴:“没关系,我也......也对不起你!”
事后沈槐也被训了一顿,怪他没看好弟弟,可他当时却说:“你们不觉得,你们把阿柯保护得太好了吗?”
这事可能对四五岁的孩子来说没什么记忆了,可他却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弟弟也会生气、也会咬牙反抗的时候吧。
后来那孩子再也没来过,沈柯一开始还念叨了几回,后面就再也没提起了,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就把这件事忘了。
沈槐收起回忆,看着立在堂中的人,之前一直在眼皮子底下,似乎不觉得有什么。这次分别大半年,倒是发现他这温驯的弟弟有了不一样的变化,他扯起嘴角:“土匪的事,办的不错。”
沈柯浅浅一笑,道:“这份功劳并不属于我,而是我的朋友们。”
接着,他将过程仔细说了一遍,沈槐听后,点点头:“好,我会论功行赏。不过现在,还是先把方县令带上来吧。”
不多时,下面的人将方县令带过来,又将二当家和那名齐老汉一起提上来,审问了一个多时辰,方县令才认罪。那几个失踪的女子,原是他打算买来献给新知府大人的。
方琼也因为强抢民女一事,一同入了狱。
师爷虽不知方县令私下有跟土匪买卖良家妇女,但平时也没少跟着县令做坏事,被撤职查办。
处理完这些事,天色也暗了下来,沈槐留他用饭,前几日见面连顿饭都没能吃。
“饭量见长啊。”沈槐笑道。
“还可以。”沈柯吃了几口,就忍不住往外面看一眼。
“怎么?在等人?”
“嗯,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是帮你一起抓土匪的朋友吗?把他一块叫过来吃饭吧,正好我也认识认识。”
“好。”沈柯放下碗就准备去找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提醒道,“我一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更不知道咱俩的关系,我打算找个好时机,再跟他们坦白。”
“咱俩什么关系啊柯公子?”
沈柯笑了一下。
“坐下,好好吃饭,咱俩难得相聚,让下人去找就好了。”沈槐说。
沈柯转头跟他的人说:“麻烦你去云来客栈,找一个叫小五的人。”
没多久,下人就回来禀报:“小五公子正在和他的朋友喝酒,不好意思来见知府大人,让柯公子你慢慢吃,吃好点。”
“你这朋友,这么不给面子?”沈槐好笑道。
“他又跟张默阳去喝酒了?”沈柯问。
下人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他朋友叫什么。”
“知道了。”
沈柯心事重重地吃完饭,想去找小五,可又舍不得结束跟兄长的团聚。
深夜,沈柯回到客栈,洗漱后等了好一阵,才等到柳述回来。
对方一身酒气,回来又望着他傻笑:“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呀?是在等我吗?”
沈柯淡淡地瞥他:“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喝酒?”
“喝酒嘛,不需要理由啊。”柳述乐呵呵地说。
“又是跟张默阳?”
“嗯。”柳述颠颠倒倒地往他腿上一坐,“我先眯一会,就一会。”
沈柯呆坐着不动,见他似乎要往后面倒下去,才搂住他的后背,问道:“宁愿跟张默阳喝酒,也不想跟我一起吃饭吗?”
“不,不是啊。”柳述身体晃了一下,脑袋往前,搭在他的肩膀上,才迷迷糊糊地说,“我不想见知府嘛。”
“为什么?”
“不想打官腔,烦得很。”
“不用,知府大人不是个讲究繁文缛节的人。”沈柯含笑道。
“哦。”
“明天要不要去跟他吃顿饭?”
“ 不要。”
“为什么?”
“我跟他又不认识,吃什么饭,不想认识当官的,烦人!”柳述说着,还生起气来了,腮帮子鼓得溜圆。
沈柯有些头疼,一家四口,已经有两个当官的了,这可咋办?
“话不能说这么绝对,总还是有好官的,你可以慢慢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