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跟在柳述身后,进门时看到捣药的罐子,那一直没有开口的人忽然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胭脂。”柳述说。
男人抬眸,意外地扫了他一眼,柳述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你会做胭脂?”
“嗯,不过好久没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好。”
那男人似乎很是好奇,停下脚步,就在旁边看着他,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柳述却会错了意,和他干瞪眼半晌,道:“虽然你好看,可你也不能一直这么看着我啊,怪不好意思的。”
这话刚说完,沈柯就和那个高大的男人同时走了过来,神色惊讶,又带着些许警惕地盯着这两人。
男人:“......”
“茶倒好了,二位请喝茶。”沈柯礼貌道。
男人颔首,转身去桌边,高个男人立马跟上。
“粥快好了,我去看看锅里,你先招待一下他们。”沈柯小声跟小五嘱咐。
“好。”柳述走到他们对面坐下,不停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如炬,认出他们身上穿的衣裳是京城李家的。
这天下生意人,无人不知江南柳家,和京城李家,都是独霸一方的首富。
柳家生意范围更广,多入寻常百姓家。
可这李家在京中势力盘根错节,背后有摄政王这个大靠山,实力不可小觑。因此生意大多是为达官显贵而做,寻常百姓买不起,就算有这个财力,也不一定买得到。
幸好李家没有吞并全国生意的意思,生意集中在北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才有如今两家都欣欣向荣的局面。
这两人身份肯定不简单,要么就是家缠万贯,尤其是这个白净的男人,穿得华丽富贵,一点没有低调的意图,举手投足都是高位者的姿态,连那高个男人都以他为首,看起来他应该是地位更高的那个人。
迅速在心里评定一番后,柳述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穷山僻壤的地方?”
“我们四处游历,无意中途经此地。”高个男人回道。
“你们是朋友吗?怎么不带妻子家人一起?”
“怎么没带?他就是啊。”高个男人指了下旁边正在喝茶的人。
柳述一惊,见那人没有反驳,顿时欣喜道:“你说真的?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十五年了。”
“十五年!?厉害厉害着实厉害!!!”
“客气客气!”
“你们稍等一下。”柳述立马跑去厨房跟沈柯汇报,“阿柯,他们成亲十五年了耶!那我们也可以的,是不是?不止十五年,五十年,一百年!”
“嗯。”沈柯轻笑一声,“是的。”
柳述又屁颠颠跑出去继续聊天,十分激动地跟高个男人说道:“哥,你是我亲哥,你教教我呗!”
“教什么?”
“教教我怎么追......”额,不对,他已经追到人了,那还应该做什么呢?
柳述眼睛一转,屁股一挪,移到他们那条板凳上,挤到高个男人身边,捂着嘴刚准备问机密,忽然旁边扑通一声。
两人扭头看去,只见那白净男人被他们挤下了板凳,一屁股摔在地上,茶水洒了出来。
男人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两头即将离世的过年猪。
“......”柳述好害怕,呜呜呜。
下一刻,高个男人就一手把坐在地上的人抱了起来,还拍拍他屁股上的灰,然后疯狂踩地:“这地真是欠打,怎么能这么硬呢!你别生气,我已经为你报仇了。”
“呵,报仇不是这么报的。”白净男人冷笑两声,揪住他的耳朵往外走,“给我滚出来。”
柳述目睹那高个男人被拎出去单独教训,吓得心颤颤的,连忙钻进厨房,一把抱住沈柯:“呜呜呜还是你最温柔最好了!”
第42章
吃饭的时候,柳述见那高个男人没有一点颓样,似乎并不觉得刚刚的事有些丢脸,正乐呵呵地准备给旁边的人夹菜。
然而筷子在两个盘子上方盘旋许久,也不知道夹哪一个。
“这些菜我们从未见过,是本地的特色菜吗?”白净男人终于问话了。
“不,这是......青菜。”沈柯对着这两盘黑黢黢的东西,深感愧疚地低下了头。
那二人:“......?”
见状,柳述不满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夹起一大筷子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很好吃的,你们再不吃,我可就一个人都吃完了!”
客人们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样子,都不禁自我怀疑——难道这菜只是色丑,味却好?
两人先后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片刻后,均是脸色一变。
“家里还有点邻居们给的咸菜,二位若是不介意,我去盛出来吧。”沈柯补救道。
高个男人又嚼了两下,很快就接受了这一言难尽的味道,他从军多年自然是能吃苦,就是旁边这人......嘴不是一般的刁啊,于是他只好应下来:“那就劳烦了。”
沈柯去厨房准备咸菜。
柳述还在拼命推荐:“喝粥吧,这天气适合喝粥,阿柯做的粥一绝!”
客人望着这干成浆糊一样的白粥,再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陷入了沉思,半晌,白净男人冷不丁吭声:“你有本事别偷偷打干呕。”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柳述抵死不认,也不管他们到底什么身份了,冷哼道,“你们爱吃不吃,人家辛辛苦苦做的粥,你们还嫌弃这嫌弃那的,真是没礼貌。”
对面沉默下来,高个男人刚想凑到旁边说悄悄话,那白净男人已经拿起调羹,缓慢地吃了一口粥。
高个男人看着他这副憋闷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话到嘴边又改了个口,悄声打趣道:“哎呀呀,梦亭你居然被一个小辈教训了,要不要我帮你揍他一顿?”
梦亭斜他一眼,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这点力道对男人来说也就是隔靴搔痒了,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目睹两人的小动作,刚刚还在不满的柳述顿时又好羡慕啊!
这得多恩爱多不要脸,才能在陌生人面前还打情骂俏啊?!
咸菜上桌后,几人的胃口都变好了,结果粥却不够了。
“不好意思,事先不知情,只煮了我们两个人的分量。”沈柯说道。
“是我们叨扰了。”高个男人环顾一圈,这小屋确实简陋,但收拾得挺干净,他抬头看着屋顶,指着某处说道,“这一块地方好像快塌了,作为报答,我帮你们加固一下吧。”
“你会修屋顶?!”柳述惊讶。
“不是什么难事。”
“那我去找篾匠大哥借梯子!”柳述马上要动身,却被对方拦了下来。
“不用。”
几人来到院子里,高个男人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屋顶上,小心揭开几块瓦片,道:“这几块已经有裂痕了,你们去取些新的来。”
“好!”柳述立马去找篾匠,从他那提了一篓子瓦片过来,喊道,“大哥,我也想帮忙,你把我也带上去呗!”
那男人跳下来,抓住他一个飞身,就将他带了上去。
“呜呼!”柳述爽快地喊了一声,双眼放光,“大哥你会是真的会功夫啊!?”
“练过。”
“能教教我吗?!”
“还是先修屋顶吧。”男人说完,冲院子里的人喊道,“这里有我们,天太热,你们进屋去乘凉吧。”
“就是就是!”柳述此刻莫名有种豪气冲天的感觉,顿觉自己像个一家之主,正在修屋顶呢!
沈柯将客人领进屋,两人无话,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那人便抬起头,一直盯着上面修屋顶的人。
沈柯只好继续拿起针线,给柳述缝衣服,上午在山林里刮破了袖子,回来时经过朱大娘家,他就顺手借了针线。
白净男人脖子仰得累了,就收回视线休息一下,就看见他眯起眼睛,哆哆嗦嗦地穿针引线,挑了几针后突然停住,然后盯着手指上冒出来的丁点血迹。
“......”大开眼界。
屋顶上叽叽喳喳的,修完屋顶后,那两人还相见恨晚地找了个地方去聊天,柳述带着他去了菜地,这里说话别人就听不见了。
而屋里的沈柯已经止住了血,见客人似乎无事可做,思索片刻,便带他参观起来。
尽管客人并不觉得这小破屋有什么值得参观的,但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在堂屋厨房都转了一圈后,沈柯将他领进了自己的卧房。
客人一眼便看见堆在桌上的书籍,走上前看了几眼,顿时明白为何对方这一些离谱行为背后的原因了。
“你是读书人?是不是因为准备科考,没有怎么做过家务?”男人问道,视线落在一副卷轴上,好奇道,“这是什么?能看看吗?”
“荣幸之至。”沈柯将卷轴打开,一幅字画徐徐展开。
“这是先帝的真迹。”男人一眼便认出来,立即看向他,眼神凌厉,“你是怎么得到的?”
“回禀赵大人,这是先帝在世时赏给家父,家父又在我十岁生辰之际转送给我的。”沈柯说道,“家父姓沈,在翰林院供职。”
“你是沈岩清的......二公子?”
“正是。”
“早听闻沈岩清二子优秀,长子锋芒毕露,次子性情温和,书画一绝。沈槐我见过几次,你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没想到竟会是在这里见面。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如今宣朝男人与男人之间通婚,并不是罕见的事,盖因十五年前那场轰动天下的赐婚,届时还是左相的赵夜阑赵大人,与燕明庭大将军巧结连理,成为一段佳话。”沈柯顿了顿,笑道,“而二位已经成亲十五年,又气度不凡,再加之在下对两位的相处模式有所耳闻,所以便猜到了。”
赵夜阑尴尬地挪开视线:“相处模式都传出去了?”
“想不传出去都难,自坐上摄政王的位子后,您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关注中。”沈柯直言道。
赵夜阑笑了一声:“也是。”
先帝过世得早,临终托孤,立赵夜阑为摄政王,此举引起了巨大的争议,不少人担心赵夜阑一党狼子野心,把持朝纲后谋朝篡位。
然而宣朝却在一天天地变的更好、更强大,老百姓们乐见其成,甭管这江山是谁的,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成。
出人意料的是,太子渐渐长大,在明事理懂治国之时,摄政王竟主动请辞,和大将军出门游山玩水去了。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赵夜阑忽然想起一件事,“离京之前,你爹和同僚们提过你有一门婚约,预计在明年春天之前完婚,这会你不在京中好好准备婚事,怎么跑这里来当农夫了?”
“实不相瞒,婚约是在襁褓时就定下的,并非我本人意愿,我不想耽误自己和另一个人的人生,所以就离开了京城。而现在我遇到了小五,我俩情投意合,所以我给家父寄了退婚书,待解除婚约后,我再和小五成亲。”沈柯说道。
原来又是一门子糊涂婚约,哪怕赵夜阑和燕明庭如今胶似漆,可在刚被迫成亲那会,心里也都是憋着一股气的。
“婚姻大事的确不能儿戏,何况还是襁褓时提起的姻亲。”赵夜阑摸出一块令牌,“若是你说不动沈岩清,就拿这个去吓唬吓唬他。”
“多谢赵大人。”沈柯笑着接过来,拱手行礼。
“若是有缘,说不准还能吃上你和这小子的喜酒,到时候你可别亲手做饭招待宾客啊。”
两人相视一笑,为了感激他这块令牌,沈柯决定投桃报李:“不知赵大人可对前朝张老的书画感兴趣?”
“这是自然。”
“在下此前因生计问题,曾把张老的画当掉了,后来那掌柜一听我要赎回,就要涨价。如果赵大人若是想要的话,不若去把它赎回来?”沈柯把当铺的地址告知了他。
“好,等会我们就启程过去。”赵夜阑好笑道,“你倒是会送礼,还得我亲自花钱去买回来。”
“如若不是我现在捉襟见肘,一定亲自去赎回了送给大人。”
“无妨,不如你再赠一副你自己的字画吧,说不定哪日你就成了张老一样的人物,到时候我就是想求都求不到呢。”
“赵大人说笑了。”沈柯谦逊地笑了笑,不过还是给他提笔作了幅画。
赵夜阑看着画像上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嘴角勾起笑:“我都想带这画入土了。”
沈柯被他逗笑。
没多久,那两个人也回来了。
“多谢二位招待,有缘再会。”赵夜阑辞行道。
沈柯:“告辞,一路顺风。”
坐上马车后,赵夜阑看向燕明庭:“那小子找你聊了些什么?”
“想找我学功夫,又想听咱俩的情史,还想让我帮忙。”燕明庭摸出一块琥珀,“他说他是江南柳家的人,让我们经过金陵的时候,拿这个去找他爹娘,拿点钱给他的未来娘子买很多好衣裳好鞋子和好碗。”
“江南柳家?”赵夜阑诧异道,忽然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有意思。”
“对了,我还给了那小子十两,作为饭钱的谢礼。”燕明庭说。
“巧了,我也偷偷放了十两在沈家小子的房中。”
“咱俩真是心有灵犀!”燕明庭缓缓伸出手,“最后一点零钱都给出去了,赵大人给看看什么时候再给我点零用啊?”
“好可惜,我和那大哥真是一见如故,还想跟他学学功夫呢!”柳述说道。
“有缘你们还会再见的。”沈柯浅笑。
“这天南海北的,还能再遇见也是奇了。”柳述对此并不抱希望,他又问道,“你和那个男人聊了什么呀?怎么感觉你们突然变得很熟了?”
“他是赵夜阑赵大人。”
“哦......谁呀?”
沈柯绷不住笑了一声:“摄政王总知道吧?”
“知道是知道,但是关他......不会吧?不会就是他吧?!”柳述两眼一瞪,见他点头,差点晕厥过去,“我好像还当面批评他来着!我不会要死了吧?!!”
“不会的,他还挺喜欢你的。”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这个。”沈柯亮出那块令牌,“他答应会帮我解除婚约。”
柳述盯着令牌看了一会,才猛地反应过来:“对呀,他可是摄政王诶,让你爹答应去退婚,还不是轻轻松松?!”
“但愿我用不着这块令牌。”沈柯呼出一口气,抬眸看着他,“小五,我已经给爹寄了退婚书,等解除婚约后,我们就.....真正自由了。”
虽然当着赵大人的面可以说出成亲的打算,可当着小五本人,他又犹豫了一下,现在的他还不能给小五更好的生活。
“退婚书?!”柳述一拍脑袋,“还是你想得周到,那我也给爹娘写一封退婚书吧!”
“好。”
柳述提笔就开始写,不过他读书少,做不到长篇表明自己的心迹,只是潦草地写了个四个大字——我要退婚!
“明日正好去镇上,就把信寄了。”
“嗯。”
柳述将信放回自己的房间去,不一会儿,沈柯就拿着一个信封过来:“小五,赵大人好像给咱们留了银子。”
“咦?大哥也给我了十两,那赵大人给了多少啊?”
沈柯神色微妙地顿了一下:“九百一十两。”
“多少?!!!”
“......九百一十两。”沈柯说道,“你可以拿这笔钱去开铺子做周转了。”
“这就是堂堂摄政王的财力吗?!”柳述一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没见过随口吃一碗糊粥,就随手赏这么多人的人,他真诚地询问,“阿柯,你说我当摄政王的可能性大吗?”
“你不是不想去京城吗?摄政王这个职位不适合你。”
“......”好委婉的否定!
但柳述听着开心,仰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一口,再一口。
沈柯嘴角弯了起来,一抬眸,忽然间愣住,直直地看向外面。
柳述顺着视线看过去,居然是篾匠和那个沈大人,两人正如同木桩一样杵在院子里,透过窗子与他们对视。
篾匠再次被他们的兄弟情深所震慑,眼见着那二人要从屋里出来了,忙跟身边的客人说:“路带到了,我先告辞了。”
“诶,大哥你跑什么呢!”柳述拔腿就追。
“不要喊我大哥!”篾匠生怕被他逮到,亲个满脸,跑得嘎嘎快。
——不要追我!你们少年人的友情太可怕啦!!!
“你还真来了?”沈柯望着兄长笑道。
“嗯,本来想问一句打扰了没有,现在倒是不用问了,确实打扰了。”沈槐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脸颊说道。
沈柯摸了下脸,笑了笑:“进屋再说吧。”
在外面看着这屋子就破旧不堪,里面果然也没好到哪去,狭窄逼仄,泥墙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垮塌,沈槐都怀疑一场大暴雨,可能就能冲垮这屋子。
“坐,我给你倒杯茶。”沈柯拿块帕子,把板凳擦了一遍,才让他坐下,又去拿茶叶,过了一会说道,“热水用完了,我先去烧个热水。”
沈槐饶有兴趣地跟着他进厨房,看着他斯斯文文地坐在灶前生火,有些违和,但又想笑。
“真想把爹娘请来,一起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沈槐乐道。
“大哥莫要幸灾乐祸了,帮我扫下屋子吧。刚刚来客人了,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倒挺会使唤。”沈槐嘴角抽了抽,还是去拿起扫帚,在堂屋里扫了起来,问道,“是什么客人?村民吗?还是新朋友?”
“赵大人和燕将军。”
那边突然安静一瞬,紧接着沈槐神色大变地冲过来:“你没说笑吧?”
“你看我像会说笑的人吗?”
“以前的你我是不信,现在可说不准了。”沈槐说完,又问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柯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沈槐听完,道:“我一点风声没收到,想来他们也只是真的游山玩水,应当也不需要我为他们接风洗尘了。”
“嗯。”
“那我就在这再呆一两天吧。”
“......嗯?”沈柯忍不住问道,“你刚上任,怎么这么有闲心?”
“呵,我才刚来,你就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吧,就是等事务处理好了我才来的,明日就得回淮州了。”
等柳述回来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坐着喝起茶了,聊得事他也听不懂,什么朝廷啊皇上啊政务啊巴拉巴拉巴拉......
“回来啦。”沈柯扭头看向他。
“嗯。”柳述看了沈槐一眼,“沈大人好。”
“你也好。”
“时候不早了,我去做饭了,你们慢聊!”柳述立马钻进厨房。
“这小子这么不待见我?”沈槐小声问。
“他还不知道你是我兄长,他只是不喜欢与官员打交道。”
“那你完了。”沈槐幸灾乐祸道,扬声朝里面喊,“小五啊,你过来,我们聊会。”
“哥。”沈柯低声喊了一句,沈槐乐道:“聊聊嘛。”
柳述不情不愿地从厨房出来,在另一方坐下:“沈大人要聊什么呀?”
“聊聊你的家里吧,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有。”
“家父是做什么的?”
沈柯暗暗给他使了个警告般的眼色,他却视而不见。
柳述瞥了沈槐一眼:“沈大人刚上任,这是在查户籍吗?”
“不是,就是闲聊,好奇罢了。”沈槐笑道。
“哦,那我也挺好奇的,沈大人还有兄弟姐妹吗?家父是做什么的?”
一般高位者听到这话,多半是要生气的,可沈槐似乎并不介意,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还有个弟弟,家父在翰林院任职。”
“哦。”柳述纠结,人家都已经主动报出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该他礼尚往来地说一下自己的情况了?
忽然间他心思一转,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你弟弟多大了?”
“十七了,你呢?”
“我也是......他没跟你一起来淮州吗?”
“没有,他不听话,翅膀硬了,跑出去玩了,你说我要不要把他抓回去?”沈槐问。
“抓呗。”柳述不甚在意地说。
兄弟两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他耸耸肩:“抓了他也肯定还会跑的。”
沈槐:“为何这么说?”
“他长大了,既然是离家出去玩,肯定是因为你们家不好玩呗,抓回去只会让他更想跑出去的。”柳述对这事有经验,“你要是想让他别跑,得先把他腿打断,再让家人去他床前哭惨,他就能老实一阵子了。”
兄弟俩:“......”
“腿打断啊......”沈槐嘴角勾起,扫了沈柯一眼,沈柯轻轻瞪了他一眼,惹得沈槐发笑,“可我这弟弟平时挺乖的,有点舍不得打断他的腿,该怎么办?”
“那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柳述真是搞不懂这些当哥哥的心思,闲事管的真宽!
沈柯抿了抿嘴角,忍住笑意。
沈槐却突然笑出了声:“你还挺有意思的,要是能跟我弟弟认识的话,说不定还会是好朋友呢。”
“是吗?”柳述莫名其妙得了夸奖,不免有几分好奇,“那你弟弟是什么样的人?”
多半也是个纨绔子弟,才能跟他臭味相投吧?
“是个温和但又有点呆板的人,几乎不怎么出门。”
“啊?”
“善良又好骗,你若是在他面前装惨,他就会相信,并倾其所有帮助你。”
“啊??”
“沉迷书画,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的,一点都没有你这种朝气。”
“啊???”柳述想了想,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跟你弟弟做不了朋友的。”
沈槐一顿:“为何?”
“一听就是书呆子嘛,我最怕书呆子啦!”
沈槐纳闷,瞅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沈柯,指着他问道:“柯公子也是书呆子,你为何又会喜欢他?”
“阿柯才不是书呆子呢!”柳述吼道,“他上得厨房下得厅堂,抓得了土匪,斗得过流氓,缝得了衣裳,开得了药方,还能不为我美色疯狂!”
两人:“......”
沈槐意外地看向沈柯,沈柯谦虚一笑。
“他说的都是真的?”沈槐追问。
“和实际情况有一点出入。”沈柯嘴角含笑,“其实也为他美色着迷,只是他看不出来而已。”
沈槐:“............”
眼前这人,还是他亲生兄弟吗?怎么这么说话这么酸臭了?!
柳述小脸一红,嘿嘿傻笑起来,若不是顾着还有旁人在,早抱上去把他狠狠亲一顿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柳述发现这沈大人似乎还没有要告辞的意思,于是委婉地提示他:“哎,这天黑得可真快。”
“是啊。”沈槐呷口茶。
“天黑了,连路上都没什么人了,都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