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弘晖:“……”
弘晖神色茫然,他什么时候说过这屋子里没有下小鬼?
这屋子里阴气满满,怎么可能会没有小鬼?
阎鹤这话到底在对谁说?
但看着对面男人的眼神,弘晖犹豫了片刻,也只能含糊道:“是……这宅子里没什么小鬼……”
急急忙忙飘走的慕白立马就停住了脚步,他迟疑地回头,望着客厅里说这屋子里没有鬼的秃驴。
刚才外头那么多小鬼聚在一起,但凡有两把刷子的和尚或者是天师都能看出些不对劲,这秃驴怎么能说说这屋子里没什么小鬼呢?
慕白犹豫了片刻,他带着点惊疑地慢慢靠近玻璃窗,趴在玻璃窗上紧紧盯着望着那手持念珠的男人。
莫非那秃驴脑袋上的八个戒疤是假的?是个专门出来招摇撞骗的假把式?
“看起来也不像假的啊……”
趴在玻璃窗上的小鬼嘀咕了两句,仍是惊疑地望着客厅里的两人。
客厅里的阎鹤余光望见着急慌乱的小鬼又小心翼翼地飘了回来,他放下茶杯,忽然对着面前的弘晖道:“既然大师看完了,这宅子里也没有什么鬼,我送送大师吧。”
弘晖:“???”
他来这里坐了还不到半小时,包袱里的糯米粉和黑狗血都还没有拿出来,怎么就要走了?
他张了张嘴,就看到对面男人朝他微笑道:“大师是要支票还是要现金?”
慕白松了一口气,这光头果然是江湖上专门招摇撞骗的假把式,专门骗有钱人。
但他心中仍还有点惊疑,不似当初刚来时那般大摇大摆,而是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玻璃,谨慎地观察自己的新目标与秃驴。
五分钟后。
庭院门前,弘晖手持念珠,背着装满糯米粉黑狗血与公鸡头的包袱,迷茫地站在门口,身旁是拿着车钥匙的阎鹤。
他刚想张口说你先前到底怎么了,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就察觉到手中的念珠感受到阴气靠近,开始发起烫来。
弘晖神色一凛,骤然扭头望去,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拿着念珠的手迅速从宽大袖袍中摸到一张符纸。
但还没等他掏出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便忽然按在宽大的袖袍上,弘晖愣住,抬眼望去。
昏黄的庭灯下,男人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他微微一笑:“大师刚才说过,我这可没有鬼。”
弘晖顿住,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袖袍内的符纸收了回去,最终犹疑地点头道:“对……”
阎鹤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小鬼探出脑袋,亮着眼睛望着弘晖嘀嘀咕咕道:“还真是个假把式……”
小鬼似乎是放心下来,小心翼翼地弘晖越来越近,仿佛发现弘晖察觉不到他,最后趴在弘晖脑袋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慕白趴在这个假把式的光溜溜的脑袋,仔细瞧了瞧,发现那戒疤是真的,他又飘下来,谨慎地离那戒疤远了点。
阎鹤:“……”
唯有弘晖摸了摸脑袋,只觉得今晚自己的脑袋格外的凉飕飕。
阎鹤咳了咳道:“我送你回去吧。”
弘晖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
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郊外荒凉的山脚,丛林密布,几乎快要遮住上山的石阶。
不高的山顶伫立着陈旧的寺庙,在茂密的丛林中隐蔽得快要瞧不见,
副驾驶的弘晖偏头望向身旁的人,疑惑道:“刚才你为何说你屋里没有鬼?”
阎鹤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车窗沿道:“是有鬼。”
“不过不是色鬼,是个压床的小鬼。”
弘晖显得有些惊讶:“鬼压床的小鬼?”
阎鹤嗯了一声,他自幼对邪祟之事就极为敏锐,能听到的动静也比普通人多得很多。
那小鬼跟周围小鬼嘀咕的话全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弘晖微微皱眉:“那刚才怎么不让我收了去?”
车内的人没说话,他把玩着腕骨的佛珠,侧面隐匿在阴影中,好一会才淡淡道:“左右我身边总会有鬼待着。”
“为什么不能是他?”
弘晖一怔然,他张了张口犹豫道:“虽然道理是这样,可那总归是鬼……”
阎鹤:“他不是什么恶鬼。”
“别的恶鬼我看了心烦,容易犯业孽。”
弘晖:“……”
怪不得长得越丑的鬼阎鹤绞杀得越快。
从前有些恶鬼甚至还等不到他跟师父赶来处理,就被阎鹤绞杀成灰后冲下马桶。
他当初还跟师父感叹说阎鹤嫉恶如仇,没想到是因为看了心烦。
弘晖沉默了几分钟,他与阎鹤也相识了十多年,知道面前人的脾性,最后只能巴巴道:“既然这样,那就让那小鬼暂时待在你身边吧。”
“师父几个月后也回来了,回来了再看看怎么处理那小鬼。”
阎鹤嗯了一声,他看着背着包袱的弘晖下车,手持念珠朝他微微躬了躬身,便走向被繁茂密林遮掩的山间石阶。
山间的月色清透,照得人影模糊,穿着灰色僧服的人背影渐渐消失在石阶,月光下的影子孑然一身。
黑色迈巴赫的引擎声也随之响起,朝着路灯昏黄的大道驶去。
半个小时后。
阎鹤站在玄关,他一边放下车钥匙,一边抬头望向客厅。
客厅空荡荡的,原先趴在玻璃窗上的小鬼不见了踪影。
他稍稍挑眉,低头将自己的腕表解开放在玄关柜上,踩着拖鞋走向客厅。
宽敞的客厅没有任何动静。
阎鹤微微偏头,想到了小鬼最喜欢待的卧室。
他朝着卧室走去,推开卧室门,发现卧室也空空如也。
“……”
阎鹤顿住脚步,一路走来,客厅没有小鬼的身影,书房也没有,浴室也没动静,卧室也是同样的安静。
被吓走了?
他喉咙动了动,想到了先前小鬼见到弘晖时慌慌张张的急刹车,还有自己先前说的那番吓唬话。
但哪有什么钟馗画像,下酒小鬼,不过是说来逗小鬼玩罢了。
半晌后,阎鹤去了客厅,开了扫地机器人,圆头圆脑的扫地机器人勤勤恳恳地打扫着纤尘不染的干净地面。
以往听到扫地机器人嗡嗡响起的声音,没一会就兴冲冲飞奔而来的小鬼此时却依旧没有踪影。
似乎真的被吓走了。
阎鹤伫立在原地好一会,才半蹲在地上,垂着眼将嗡嗡打转的扫地机器人给关了。
客厅的时钟转向十一点,阎鹤起身,薄唇紧闭,面色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走向卧室。
卧室空荡荡,他如同往常打开衣柜,准备拿取换洗的睡衣。
但打开衣柜的刹那,阎鹤微微怔在原地。
宽大的浅灰衣柜敞开一条缝隙,一个身影歪着脑袋靠在衣柜深处,在他的一堆衣服里睡得香甜。
通过衣柜缝隙能瞧见少年只露出半张脸,雪白脸颊挂不住肉,乌发柔软搭在眉眼上,鸦睫长长。
他偷偷躲在他的衣柜里,用他的衣服埋住自己,狡黠地以为这样就能遮掩掉些许阴气。
却浑然不知道自己如今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
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半蹲,他单手撑着衣柜的门,望着埋在一堆衣服里沉睡的少年。
少年睡得格外香甜,靠着他浅灰色的西装外套,西装外套跟他身上灰扑扑的灰袍颜色相似。
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按照颜色由深到浅摆放好。
小鬼钻进去藏起来的时候还严谨得很,特地选了一个跟自己衣服颜色差不多的地方躲。
阎鹤勾起唇角,帮浑身都是自己味道的小鬼合上衣柜,拿起睡衣起身朝浴室走去。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衣柜里睡得迷糊的小鬼被哗哗的水声吵醒,打了个哈欠。
但紧接着似乎是想到什么,打哈欠打到一半的小鬼立马就把哈欠收了回去,睁大了眼睛,警惕地从衣柜缝隙里看了一眼。
衣柜只有一条细细的缝隙,从衣柜里面根本就看不见外面。
慕白想了想,偷偷拿了衣柜里离自己最近的浅灰色西装外套,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他包住自己的脑袋,只露出一个一双眼睛和鼻子,小心翼翼地推开衣柜门,探出脑袋张望,黑溜溜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卧室。
卧室里干干净净,没有贴符纸也没有洒黑狗血。
看来那个秃驴没有给他的新目标驱邪的符纸和黑狗血。
慕白舒了口气,立马解开了包住自己脑袋的外套。
果然,那脑袋有八个戒疤的秃驴也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寻常的江湖骗子在临走前还会装模作样地给雇主几张驱邪的符纸,安抚受惊的雇主。
再不济的总会让雇主买点柚子水和黑狗血来去去晦气。
那脑袋有八个戒疤的秃驴估计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假把式,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还好他的新目标阎总遇见的是他这样的压床小鬼。
要不然像新目标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找江湖骗子的倒霉蛋,若是真的遇到了别的恶鬼,恐怕要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飘向浴室的小鬼很是唏嘘,感叹着还好是自己遇到了新目标。
浴室里的男人已经洗好澡,他单手拿着吹风筒,准备在浴室的镜前吹头发。
结果一抬头,就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身后多了一只小鬼。
身后突然探出头的小鬼目光很是深沉,黑润的杏眼里既有唏嘘又有怜悯,甚至还让阎鹤看出了几分凛然的义气。
阎鹤:“?”
发生了什么?
慕白深沉地想,还好是他进了这个宅子。
像他这样怕把人压坏,每晚只偷偷压床几小时的小鬼可不多见了。
他也算是打着鬼灯笼都难找的小鬼了。
他们真配!
想到这,深沉的小鬼又乐了起来,高高兴兴地坐在洗漱台上晃着腿,
阎鹤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看着洗漱台上的小鬼不知怎么又乐起来,眉眼弯弯望着他。
明明先前还谨慎地趴在玻璃窗上,偷偷躲在衣柜里睡在他衣服堆里,如今又敢光明正大的坐在洗漱台上。
但得知那脑袋上有八个戒疤的秃驴是个假把式后,慕白不止敢光明正大地坐在洗漱台上。
他还敢直接兴致勃勃挂在新目标的身上。
阎鹤:“……”
他沉默地望着镜子中飘起来的小鬼低头盯着他脑袋,趁他不注意偷偷扒拉了头发几下。
没戒疤。
是个好脑袋。
手痒的小鬼心满意足收回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挂在男人身上。
自从得知了自己的新目标请的大师是假把式后,慕白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他仗着连假把式发现不了他,连路都不想走了。
小鬼兴致勃勃地挂在男人身上,双手搂住男人的脖子,歪着脑袋眼睛半眯起。
阎鹤透过镜子,望着身后的小鬼,趴在他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歪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少年的黑发有些蓬乱,但是很柔软,脑袋上有几根头发翘了起来,半眯起的杏眼像是半轮弯月。
仔细听还能听到他打哈欠的咕哝声。
小鬼打完哈欠,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吹完了头发还不走,挂在他身上搂着他脖子探出个脑袋,睁着眼疑惑地望着他。
身后人是鬼魂,没有实体,挂在人身上没有重量,但阎鹤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肩膀一沉。
似乎真的有个少年挂在了他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将身上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阎鹤足足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好几分钟,才放下吹风筒走出浴室。
身后的小鬼虽然没有实体,但是因为离得太近,阎鹤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小鬼的阴气。
他身后的阴气时而重时而浅。
阴气重的时候应该是小鬼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阴气浅的时候又大概是小鬼见了什么东西好奇,抬起了头看了几眼。
从浴室到卧室,不需要浴室里的镜子,阎鹤也能知道身后的小鬼抬了几次头。
壁挂式鱼缸、感应式夜灯这些都是小鬼好奇的东西。
到了卧室,阎鹤感觉到背后的凉意消失,他抬头,果然看到小鬼迫不及待地飘向浅灰色大床。
小鬼甚至还趁他不注意,偷偷在大床上快乐地打了个两个滚。
慕白确实很快乐。
毕竟他今晚看到秃驴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今晚饿肚子的准备。
谁知道今晚他还能吃一顿饱饭。
浅灰色大床上的小鬼快活得很,他想着秃驴走了,接下来岂不是他能像前几天一样每天晚上都能吃上饭。
他的新目标听话又懂事。
就是胆子小了一点。
大概是前天他偷偷把扫地机器人藏起来这件事吓到了他的新目标。
所以新目标才会请天师过来。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胆子小点就小点。
他以后不吓他就是了。
压床的时间也减少一点。
小鬼趴在床上,偏头望着正在看书的男人,只感慨自己真是贴心至极。
放在现在,方圆八百里提着鬼灯笼都找不到他那么体贴的小鬼!
凌晨三点。
漆黑的卧室里,睡得迷糊的小鬼强行从床上爬起来。
他刚吃饱不久,舒舒服服地睡下去还不到两小时,就得重新爬起来。
坐在大床上的小鬼头发有些蓬乱,他困得都睁不开眼,但还是在朦胧中记得自己今晚许下的承诺。
要对新目标压床的时间少一些才行。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小鬼努力飘了起来,他飘向窗户的位置,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从窗户中飘出来的小鬼迷迷糊糊地飘往自己白日待的墓地。
凌晨三点半。
大床上的阎鹤被冷醒。
这次要比上次更加冷。
上次好歹是一部分地方冷得厉害,但这次却浑身都泛着凉。
睡眼朦胧的阎鹤起身,打开夜灯,发现自己大床上空荡荡,小鬼和被子都没了踪影。
“……”
他打开卧室的灯,扫了一眼卧室,看到窗户敞开着一截缝隙,又扭头看了看浅灰色的大床。
大床的床单上有被子拖行的一道长长褶皱,像是一尾鱼,顺着大床滑溜落了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阎鹤想到了前几日小鬼常常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呼呼大睡,有时还被被子缠住不得动弹。
十有八九是回去的时候迷迷糊糊也顺带把被子给带走了。
阎鹤摁了摁眉心,起身走向衣柜。
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新拿了一床真丝薄被。
早上九点。
津市郊外,晨曦的日光被茂密的树林遮住,墓地的阴风浮动着茂盛枝桠,发出沙沙声响。
慕白在迷糊中翻了个身,他抱着被子,如同往常一样下意识用下巴蹭了蹭。
真丝薄被极为柔软,触感细腻丝滑,慕白舒服得将脑袋埋了上去,又蹭了蹭。
“……”
两分钟后。
墓地里的小鬼倏然昂起脑袋,瞪大眼睛望着手中的被子。
他头发还蓬乱得厉害,意识却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他哪有什么被子?
小鬼惊慌失措低头,发现自己怀里确确实实抱着一床被子。
看样子好像还是几个小时前从新目标的家那边顺来的。
可秃驴可刚说过这宅子里没有鬼的。
慕白颤颤巍巍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胆小的新目标又坐在客厅里,对着另一个秃驴斟茶说:“大师,先前找的大师不中用。”
“我前些日子丢了扫地机器人,昨日又丢了一床被子”
“您再看看,这宅子里到底有没有鬼?”
小鬼抱着被子,戚戚然心想完了。
昨天晚上还美滋滋地想着如今终于能够天天吃上饭,找到了饭碗。
结果饭碗还没有端热乎,没到一天就被他连碗带饭一起踹飞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顶层办公室里,办公桌前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交叠着,他靠在椅子上,对手机另一头的生活助理说重新购置两套床上用品。
款式得跟之前浅灰色真丝的那套床上用品一样。
生活助理连忙应了下来,还问他其他的东西需不需要更换购置。
似乎是想到什么,长腿交叠着的男人顿了顿道:“顺便再换张尺寸大一点的床。”
“枕头就不用准备了。”
反正那轻飘飘的小鬼总是爱趴在他身上睡。
有没有枕头都一个样。
原来看起来沉稳冷峻的老板私底下那么狂野。
生活助理哪怕心里震惊得如同火山爆发,但语气依旧沉稳道:“好的阎总,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更换的吗?”
阎鹤一边批着文件一边说不用。
反正那小鬼只爱睡床。
除了床别的东西也不去睡别的地方。
另一头,墓地里的小鬼抱着被子,戚戚然地从早上等到了晚上。
深夜,当慕白小心翼翼地抱着被子飘在玻璃窗外,探着脑袋看客厅的情况。
客厅只有新目标一个人,没有秃驴。
慕白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却对抱着的被子发了愁。
阎鹤一偏头就看到了躲在角落里不敢露面的小鬼,被小鬼紧紧搂在怀里的被子只有阴阳眼才能看到。
他想到昨晚被吓唬的小鬼,便打了个电话慢慢道:“王姨,我的被子今天找到了吗?”
果不其然,那小鬼立马露出了脑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带着点紧张地望着他。
慕白看着男人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没找到?”
“那应该是掉在床底下了,你明天打扫的时候看看床底下。”
男人不知是想到什么了,轻笑道:“我屋子里又没有鬼,那肯定是掉下床底。”
屋子里唯一的小鬼有点心虚,立马马不停蹄直奔向卧室,把怀里的被子偷偷塞到床底才放心下来。
大概是经历这一场,今晚的慕白分外谨慎,床也不滚了,老老实实坐在床上等着他的新目标洗澡睡觉。
阎鹤一出来就看到小鬼端端正正坐在床尾,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像平日里好奇地到处飘,看起来乖得厉害。
他唇角无意识勾了起来,觉得一床被子换这小鬼乖乖地坐在床上,也算是一桩划算买卖。
结果到了凌晨,强撑着起床的小鬼又迷迷糊糊卷着被子准备爬窗户离开。
正巧这个点醒来的阎鹤闭着眼睛用力地咳了一声,提醒着小鬼别再卷着被子走了。
困得快睁不开眼的小鬼愣了愣,结果又听到了闭着眼的男人咳了好几声。
听到没什么动静,男人又继续咳了好几声。
这串咳嗽声让小鬼脑袋清醒了一点。
他低头看着搂着的被子,立马清醒过来,心有余悸地把被子放回床上。
刚才还一直咳嗽的男人这会安静下来,并不再咳。
但慕白却有些迟疑,他记得男人平日里并不咳嗽的。
他翻窗时频频回头,很是担忧,巴巴地想着他可就这一个饭票子。
要是他的饭票子因为生病出事那就完了。
小鬼飘回墓地时还有点忧心忡忡,他想了好久,觉得大概是自己吸的精神气多了。
给新目标给压坏了,才导致他半夜风寒入体,生病咳嗽起来。
慕白神色凝重下来,暗暗下定决心,决定日后回来的时间还要再早一点,每日吃一点精神气就好了。
毕竟他就这一个饭票子。
得好好珍惜才行。
结果世事无常,在慕白下定决心的第二天,他就找不到他的饭票子了。
那日他如同往常一样,到了时间便去到别墅,但别墅漆黑一片,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慕白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都找不到人影。
他先是蹲在别墅门前乖乖等了半个小时,以为能等到人回来,结果等了大半个小时,都还等不到人。
慕白觉得这样不行。
晚上九点。
市中心大厦灯火通明,顶层办公室依旧亮着灯,办公桌前的男人低着头,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腕骨的佛珠。
宽敞的办公室静谧得只能听到中央空调运作的嗡鸣声,遒劲有力的字迹落在文件下方,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阎鹤低头批阅着文件,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流畅签字的笔尖顿住,他抬起头,望向了窗外。
顶层的办公室为了采光都是采用落地玻璃,能够通过巨大的落地玻璃俯瞰大半个津市夜景。
此时此刻,一只小鬼巴巴地趴在落地玻璃窗外看着他。
小鬼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在外头的玻璃窗上待了多久,以往见到他都会亮晶晶的圆润杏眼这时候有些蔫巴耷拉着。
阎鹤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极少加班,也不提倡手底下的人加班,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加班也大多是因为公司发生了突发的紧急情况,必须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方案。
前不久刚完紧急会议,他本打算处理完这沓文件就下班,但不知不觉批阅到了现在。
望着窗外巴巴的小鬼,阎鹤莫名其妙想到了朋友圈里某个朋友养的一只很漂亮的小猫咪。
有一次他朋友出门回来晚了,小猫咪没有饭吃,伸着爪子扒拉着饭盆,巴巴地望着朋友。
那天一向沉默寡言的朋友连发了三条朋友圈反思自己的错误,并且在朋友圈配上小猫巴巴望着饭盆的照片。
阎鹤对猫不感兴趣。
但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趴在窗户上的小鬼很像朋友家的那只小猫。
只不过朋友家的那只小猫会伸出爪子生气地扒拉着饭盆,但小鬼不会。
他只会巴巴地趴在玻璃窗上望着他,陪着他加班。
阎鹤喉咙动了动,莫名其妙体会到了养猫的朋友在朋友圈说见到小猫心软软的言论。
他一贯冷峻的神情微不可察地柔和了几分,将手上的钢笔合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然后起身准备下班。
小鬼似乎也知道他要下班,显得很高兴,立马穿过墙飘过来挂在了他身上。
神情刚柔和下来的阎鹤:“……”
小猫什么的,果然都是假象。
身后的小鬼先前还巴巴地趴在窗外望着他,这会仗着人看不见,兴冲冲就搂着他的脖子,指不定哪天就要骑到他头上去。
阎鹤想到那个场景,眼皮跳了好几下。
办公室外灯火通明,几个秘书也一同留下来处理事务,阎鹤打了声招呼,跟几个秘书说下班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做。
没过多久,灯火通明的办公室也渐渐走了不少人。
阎鹤和几个秘书一同在电梯外等电梯。
慕白挂在新目标身上,发现周围乌泱泱的都是留着差不多发型的脑袋。
“叮——”地清脆一声,吓了慕白一跳,电梯门缓缓打开,几个人一同进了电梯。
电梯很宽敞,但阎鹤和手底下的几个秘书都生得肩宽腿长,乍一看仿佛电梯里乌泱泱的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