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讨厌这种自己变得不像自己的感觉。
他想试试克服那顺从的欲望，对奇怪的少年主动出击。说?实话，他是有些怀疑，这少年是不是什么迷惑心智、控制人?心的……异次元生物。
这样想着，拉斐尔对弥赛亚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好巧，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如果?有机会，真想同那位经?常做梦的男孩认识认识！”
弥赛亚像是愣住了，没?来得及回答。
拉斐尔不依不饶地追问：“您既然认识他，一定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吧？”
“啊，不过他对我的事这么了解，说?不定也?认识我呢。”拉斐尔夸张地表演着。
他就要看?看?，如果?不顺着情绪表现出恐惧，奇怪的少年会什么反应？
巨熊持续地在一旁手舞足蹈，口中嘤嘤有词。拉斐尔现在知道了，巨熊有自己的熊语，它这是在跟自己的互动。
但是很可惜，巨熊的语言拉斐尔是真的无法理解，他只觉得那熊在哼哼唧唧的，不是想揍人?，就是在撒娇。
比起巨熊，他更期待少年的反应。
可弥赛亚除了刚刚那一瞬间的呆愣，很快便恢复成了拉斐尔刚看?到时那古井无波的样子?，拉斐尔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你们没?有相识的缘分?。”弥赛亚淡淡地说?，终结了这个话题。
拉斐尔假惺惺地笑了笑。
“那可真是让人?遗憾。”他说?。
没?有话题的两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拉斐尔又想，是不是他刚刚装的太过分?了？别?人?又是要送他回家，又是允许他采摘资源，还收留了他几晚，显然不是坏人?。
只有他一有不满就疑神疑鬼，活像个得寸进尺的小人?。
过了好一会儿，拉斐尔才从这种自我厌弃的情绪中走出，试探着向少年自荐。
“弥赛亚先生！如果?您同意，我可以试着去做一个更大的热气球，让它可以足足塞下我们和小熊三个生命体！”
拉斐尔用双臂比出一个夸张的手势，干劲满满。
因为他们的沉默而萎靡下来的小熊——其实应该是巨熊的，但拉斐尔看?他缩成一团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小熊也?重新?兴奋了起来。
高?大的小熊急得直跳脚，拉斐尔都能听到它的脚掌踩在草地上，发出“噗嗡噗嗡”的声音。
奇怪的少年十分?仁慈，他接过了拉斐尔给的台阶。
弥赛亚抚着下巴想了想，遗憾地摇了摇头：“它的体型太大了，做个能容得下它的气球？那实在是有些耗费精力?。不必惯它，让它自己在那哼哼唧唧吧！”
这话被他说?来轻描淡写的，听在小熊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拉斐尔看?见小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又在刹那间将前身咕蛹在了地上，呜呜地熊嚎着。
拉斐尔十分?同情这只情感充沛的小熊，但一想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也?只能于心不忍地别?开头，不去看?它。
小熊似乎从他们的沉默中知道了答案，它停止了咕蛹，也?不再?熊嚎，它灵巧地用蓬松的身躯瘫到了地上，人?性化的熊脸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不，好像不是人?性化……拉斐尔怀疑地揉了揉眼睛。
地上坐的哪里是巨熊，分?明?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少年人?！
新?出现的小少年也?与弥赛亚有几分?相似，但绝不会有人?将他们弄混。
弥赛亚的气度很清淡，虽然跟不上是温和，但也?绝不暴戾，但拉斐尔敢肯定，任何人?都不敢与他对视太久，那会让他们升起由衷的恐惧。
而巨熊变做的小少年，虽然看?起来面?孔凶凶的，举手投足却是乖巧伶俐的样子?，可爱多了。
“再?见了，拉斐尔。”小熊少年用生涩的语言同他说?。
拉斐尔这才发现，这里的人?说?的并不是他部落中的语言，也?不属于他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
奇怪的是，拉斐尔理解他们的话时，却不会有任何障碍。
这是什么原理呢？奇妙物种的奇妙语言。
拉斐尔突发奇想，要是他能学会、推广这种语言，不就能帮助不同族群的人?避免一些误解造成的纷争吗？
说?干就干，拉斐尔一边镇定地同熊少年告别?，一边在心中记下熊少年说?话时的音节与声调，还有一些细枝末节。
等回到部落，他会尝试着去整理出其中的发声与沟通逻辑的。
拉斐尔依依不舍地和聒噪的熊少年告了别?，跟着它的主人?一起踏上了归家的热气球。
弥赛亚话不多，拉斐尔直面?他时心里又有些发怵，还是觉得研究熊少年的语言更为轻便。
热气球无风而起，拉斐尔又觉得诧异，又觉得合理。他知道，这气球升空的逻辑定然与他前世?不同，但也?必然有这个世?界的魔法原理的。
他可真想跟弥赛亚请教一番啊！
拉斐尔遏制住蠢蠢欲动的心，往地上看?去。
熊少年还站在地上，远远地望着他们，一跟拉斐尔对上视线，就兴奋地朝他挥舞着双手。
拉斐尔一看?到这幅景象，也?不免被他的情绪感染，挥动着手臂和他告别?。
从空中看?来，奇妙之地的景色很美，并没?有他在地面?上所感受到的那股诡异气氛。
这里的材料很独特，拉斐尔当然不舍，但他也?知道，他的研究是为了指引他的同类，奇妙的材料虽然很有吸引力?，但他更需要普通的，或者说?，可以被普通人?种植、养殖的材料。
拉斐尔惆怅地想。
“为什么想飞上天空？”他听到弥赛亚淡淡地问他。
高?冷少年主动和他搭话？拉斐尔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一时之间竟有些受宠若惊。
“或许是……想认识这个世?界？”拉斐尔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
他的确想不清楚为什么，但渴望这件事，本就没?有什么为什么。
弥赛亚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他们似乎又陷入了那种诡异的沉默。
拉斐尔的心却火热地跳动起来了，此时的沉默，不再?像刚刚的沉默那样，让他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恐惧。
因为弥赛亚主动跟他聊天了吗？拉斐尔有些小雀跃地想。
他也?应该主动地和弥赛亚说?会儿话。
“你刚刚说?的那个……爱做梦的男孩？”拉斐尔心虚地又提起了那个话题，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再?是不可一世?的嘲讽，而是软软的，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小孩那样好奇。
“我很抱歉，那时我的情绪有些失控。”
“我说?我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这的确是真的。但在更久之前，我也?曾经?做过梦。”
“做梦是一件愉快的体验。”拉斐尔这样说?着，期待地看?向弥赛亚。
弥赛亚依旧没?什么表情，拉斐尔却从心底里地知道，他在认真地倾听自己的烦恼。
“人?的身体被很多东西束缚着，引力?、疾病，还有生死。但在梦境中，你却是完全的自由，不需要考虑任何物理规则和时空限制。从海底到天空，从远古到未来，只要你所向往的一切，你都可以在梦境中体验。”
“这怎么不让人?心生期待呢？”
拉斐尔的声音逐渐变得低落：“可是我却再?也?没?办法做梦了。”
“这个世?界有一种灵魂，生来就是无法做梦的，你就是其中之一。”弥赛亚的声音似乎有些抱歉。
拉斐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他继续说?：“但是你可以‘梦’见我。”
拉斐尔一笑：“难道你是什么织造美梦的精灵？”
弥赛亚摇摇头，认真地说?：“梦境是沉溺的虚幻，洁净的灵体生来便免疫它的侵扰。”
“但是你拥有将纯白沾染成不洁的强大力?量！”拉斐尔振臂一呼，顿时觉得弥赛亚在他的眼中变得高?大了起来。
弥赛亚眉头一蹙，又很快平展了开来。
“我是虚幻之外的真实。”他说?。
“要试试看?吗？梦到我。”
拉斐尔怔忪地看?着他，喉咙微动，想要小声地回答是，又有些情怯。
他此时已经?完全不想去考虑什么魔法原理了！也?不想猜测弥赛亚为什么对他如此纵容。
他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做个虚幻与真实驳杂的美梦。
拉斐尔点了点头。
很快，他的眼皮就摇摇欲坠地合了起来，半梦半醒之中，他察觉到自己趴在了热气球的护栏上，身边是弥赛亚站在那里。
怎么没?有想到在里面?放上两张椅子?呢？他恍惚地想。
梦醒了无痕迹, 拉斐尔再睁开?眼时，一切都好像与睡着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他记不清那是什么梦境了, 只余一种久违又满足的感觉, 充盈在心间。
“下面是你的部落吗？”他听到清澈的少年声音淡淡地问。
拉斐尔这才回过神来，是的, 他的身边一直站着……弥赛亚？不易察觉的雀跃在他心头迸开?。
真好, 弥赛亚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们终于是朋友了。
拉斐尔鼓起勇气，想要邀请他的朋友到家里一叙。刚一回头，那个?身影就?从他的感知中?消散不见了，如梦境一般了无痕迹。
就?好像那个?奇妙的地方、那个?奇怪的少年，全都是他的怪诞之梦。
空中?风声又起了, 拉斐尔连忙调低热源的温度, 让热气球缓缓降落。
而气球降落之时，族人们也终于发现了这个?来自高空的异物。
“是拉斐尔吗？”他看到有人拿着简易的页形扩音器，朝着热气球的方向大声地问着。
拉斐尔又连忙从护栏那里探出头，向地上招手。
“是我, 玛丽安·凯恩家的拉斐尔, 我回来啦！”他也大声地回应道, 因为害怕族人们听不清，他有些?太用?力?了，声音都是嘶哑的。
朋友消失的落寞也在此刻逐渐变得浅淡, 回到部落的喜悦占据了拉斐尔的全部心思。
“拉斐尔！他成功了！”
拉斐尔看到族群又雀跃着乱成了一片，夹杂着几句“他没有死”, “热气球又回来了”，“天呐, 神明保佑他”，“他好厉害，真的是大贤者再世吧”诸如此类的话。
不，不，他原本是不一定这么快回来的，拉斐尔诚惶诚恐地想，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个?奇怪的少年，他或许根本没命回来。
神明保佑？拉斐尔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也一定是那位好心的少年。
热气球稳稳当当地降了下来。
族人们围拥着他吊在气球下的木篮，拉斐尔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双手一支，从木篮中?跳了下来，像回归的英雄一样接受着众人的夸赞。
“拉斐尔！”一个?小圆球猛地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太好了，你没事！”
拉斐尔笑了笑，弯腰拍了拍妹妹的头顶，吃力?地将她抱起。
“你做到了！你复原了大贤者的热气球，你是凯恩家的勇士！”纳雅搂住他的脖子，双眼亮晶晶的，毫无保留地称赞着他。
拉斐尔也笑眯眯的，不客气地接受了她的称赞。
“那是当然，为真理而献身，是凯恩家男人的荣耀，你的哥哥绝对不会惧怕死亡的！”他骄傲地昂起了头颅。
虽然谦虚是美德，但在他们这个?时常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流浪部落里，有些?成就?还说自己不行，就?太让人讨厌了。
话音还未落下，拉斐尔就?听到周围的人群中?传来了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不过大贤者的热气球我并没能?复原，”拉斐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咱们部落里有的材料我只能?做个?小型的，人坐上去太危险了，运货物又成本太大，实用?性?不高。”
“我落到的那个?地方，周围倒是有合适的材料，能?做出又大又稳的热气球。但那是个?有主人的地方，材料也独特，我们恐怕培养不来。”
拉斐尔遗憾地摇摇头：“实在很抱歉，可能?让大家失望了。”
“别自视甚高啊，臭小子。”一只大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贤者的那些?工具，哪次不是我们许多人经过层层研究才复原出来，你小子只是业余时间随便搞搞，就?想复原出大贤者的心爱气球？别做梦了！”
“现在它?或许不行，但经过更多的实验、更多的尝试、更多的材料更迭后?，运人或许还是很危险，但运输货物？总会有更省事的成果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成果，你小子在我们部落里做到了，让热气球飞上天，就?不会是不行这个?评价，而是奠基者、筑梦人！”一同?研究的那位大哥说。
“好啦！”大哥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咧嘴笑了笑，一只手提起纳雅放到了地上，拉斐尔顿时露出了“得救了”的轻松表情。
大哥又拍拍他的肩膀：“这附近有个?盐矿，部落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先去洗洗休息吧。等到明天什么时候，把?你的研究成果做成报告，交给贤者小屋，你小子搞出个?这么大的动静，小屋一定会给你立案研究的！”
拉斐尔抿嘴一笑，矜持地点点头。
大哥又开?始招呼着围观的族人们上别处讨论。
“这小子在天上飘了这么久，看他小脸憔悴的。我们先备个?宴席，等他恢复了精神，再让他给我们好好讲讲天上的冒险故事！”
族人们笑嘻嘻地同?意?了，几个?同?龄的伙伴簇拥着把?拉斐尔送入帐篷，一再叮嘱他好好休息，早些?恢复精神。
拉斐尔连连称是，告别了他们，躺在被窝中?，心想，休息啊……他已经休息了好久好久，还重新拥有了做梦的能?力?，以及一个?陪他度过梦境的朋友。
虽然那个?朋友，私心来讲，拉斐尔不想和族人们八卦他。
拉斐尔暂时还无法入睡，他斜眼一瞟，看见了乖巧地趴在一边的妹妹。
纳雅眼里全是好奇，但行为举止又十分克制，呼吸都静悄悄的，还一直捂着嘴，似乎是害怕自己打扰到了哥哥的休息。
“妈妈呢？去提炼食盐了吗？”拉斐尔问她。
纳雅放下捂着嘴巴的双手，猛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迅速地重新捂上了嘴巴。
拉斐尔好笑地抿了抿唇，恶从心起，又故意?地逗着她问了问其他人的消息。
什么舅舅姨母、兄弟姐妹、贤者小屋的近况，甚至连纳雅平常玩的小伙伴都问了一圈。
一直双手发力?的纳雅终于感到了疲惫，她这次放下手，重重地打了个?哈欠，一翻身躺在了那里，用?被子蒙住头，再也听不见拉斐尔的呼唤了。
看小圆球在被窝中?撑起一个?鼓包，有规律地呼吸着，拉斐尔也升起了一丝困意?，他渐渐地陷入了梦乡。
真好，这次，他的朋友也来陪他了。
几天之后?，当族人们认为拉斐尔该完全消除疲惫时，他们拥拥挤挤，争先恐后?地拉着他问东问西?。
拉斐尔先是参加了专门为他准备的篝火晚会，给面子地吹嘘了一下拉斐尔热气球冒险记。
什么脚不着地的漂浮啊、被风拔起的恐惧啊，这些?都不曾打倒勇敢的拉斐尔。他紧扯着控温绳，飞入了一处奇幻之地。
在那里，他看到了通人性?的巨熊、几乎毫无重量的参天巨树、拥有翅膀的飞天之人，还有毫不起波浪的苍翠。
说的族人们是一惊一乍、心绪齐飞，恨不得自己也报名去参加小屋的热气球实验招募。
在那之后?，拉斐尔的时间就?几乎都泡在贤者之屋了。他将两个?气球的外形设计、重量参考等等一系列的数据，仔仔细细地记录在了本上。
贤者小屋给出的人力?物力?，远比拉斐尔想象的要多很多。
他的同?事们也热情蓬勃，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热气球的制作之中?。
但拉斐尔自己……真正的升天之后?，他对飞入高空的欲望反而淡泊了下来。
在天空漂泊的感觉十分震撼，俯瞰大地也让人忘乎所以。但拉斐尔回想起他的旅途之中?，最能?让他脸上带着笑意?的，反而是和弥赛亚在一起的那种安心感。
或许他只是在许多世的轮回之后?，缺少一个?走入他内心的朋友。弥赛亚很奇怪，但他自己不也是个?奇怪的人吗？
怪胎和怪胎，岂不是天造地设的朋友？
总而言之，拉斐尔摆脱了对天空的痴迷。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开?始对飞入高空感到不屑一顾。
他只是理智回笼，意?识到，对他们这种四处流浪、现在也常食不果腹、被灾害侵袭的群体，飞行远远不该是他们现阶段考虑的事情。
他们更需要复原大贤者其它?的发明。
腌制保鲜的工具，他们复原的还不够多，抽制真空的技术，他们研发的还不够完全。
还有预测自然灾害的手段，他们也该更加全面的去学?习学?习。
但是现在，贤者小屋把?热气球的研究置在了最高优先级上，拉斐尔不认为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仔细考虑一番后?，他忧心忡忡地在小屋例行研讨会上指出了这个?问题。
在他的族群中?，女人更擅长脑力?劳动，所以贤者小屋的女性?也更多一些?。
他的姨母劳拉微笑地看着他，脸上全是宽慰。
“你长大了，拉斐尔，开?始学?会考虑起整个?族群的事了。”姨母说。
“而这，正是起初我们不同?意?你把?精力?投入在热气球的研究之中?的原因。”另一位年迈的女士说。
“那么现在呢？你们觉得……我们的族群到了该拥有它?的时机？”拉斐尔困惑不解，还觉得有些?荒谬。
“它?帮不了我们太多。”拉斐尔指出。
老?婆婆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我们还要继续流浪，那当然是不该首要研制它?的。”
拉斐尔心里一震，慌忙问：“难道您是说，我们的族群要……定居在某个?地方？”
“可我们走南闯北这么多世代，您应该看到了，定居的生活甚至还不如我们！”
“是啊，只要奴隶还存在，定居的生活就?永远不会有安稳的那天。”婆婆惆怅地说。
拉斐尔不能?再同?意?了，他困惑地问：“那您还？”
“热气球飞入高空，可以帮我们度过重洋，寻找到那处地方，传说中?的神许之地——迦南。”
迦南？拉斐尔的脸上满是迷茫。
“那是埃及的一位王子祈求神谕，带领出逃的奴隶踏上的土地。如果那里不再存在奴隶，那去投奔那样的地方又有何不可呢？”婆婆叹道。
拉斐尔愈发觉得他们的设想荒谬、又无法理解了。
传说中的神赐之地？只是稍微听个故事, 就不管不顾地耗费大量资源去寻找？眼前的苟且还未安稳，毫不确定的未来就提上日程了，拉斐尔越想越气, 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他还是忍住了, 理智告诉他，贤者?小屋的人背负着族群研究的重任, 决不会这么孤注一掷。
“怎么会突然决定去寻找神赐之地？族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拉斐尔含蓄地修饰着?言辞问。
“突然？”婆婆摇摇头?, “寻找神赐之地可从不是什么突然之间的决定。”
“这早就是是族人们共同的心愿了。”劳拉阿姨看着?他，说出?了一件他从未想到的事，“拉斐尔，你?还小，又醉心研究，不了解这项决定也情有可原。族里的确是一直在为?前往迦南做准备。”
拉斐尔一拍桌子, 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手边的纸张散落了一地，可他顾不得这些了。
他急急忙忙地问劳拉阿姨：“迦南不是只是传说中的神赐之地吗？难道它真的存在？还有你?所说的准备，如果这是组里早就做好的决定，我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还好, 现在我已经?进入了贤者?小屋这么久, 怎么我从来不知道？”
他这一串问题来得太急又太快, 劳拉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平复下心情, 再好好地聊一聊。
“迦南当然存在，只是它太远了, 在海的另一边。组里的确制作过木舟，但它渡河都尚且有翻船的风险, 又怎么面对海洋上的巨大风浪呢？”劳拉唏嘘一叹。
拉斐尔蹙起眉头?，沉默不语。
劳拉向余下的同事们微微一笑，拉着?拉斐尔走出?了会议屋，拉斐尔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不适合参加名为?理智的研讨会，她应该帮帮自己的内甥。
“你?小时候怎么没和迦南的人接触过呢？”
“你?还记得我们每年都会和他交易的那个大帽子商人吗？他就是迦南来的，游走于世界各地，将糖的甘甜播撒于芸芸众生?。”劳拉向着?天空做出?一个手势，虔诚而赞许地感叹道。
糖商菲洛？拉斐尔想了想，从记忆中翻找出?了这个人的模样。
他当然记得那位糖商，族里有贤者?笔记，无论是炼盐还是制糖，笔记上记载的方法都多种多样。
但奇怪的是，族人们只将食盐精炼的法子掌握得炉火纯青，而制糖一事却还称不上是入门?——族人们曾草草地研究过，但近些年早就荒废了。
拉斐尔起初还以?为?精糖属于奢侈品，他们流浪在外，不想复原这工艺复杂的食品。
但仔细想想，他又察觉到不对劲了。族人们复原前，并不能确切地知道一项技术的优缺点到底是什么。因为?这个，他们花费在研发上的人力物力都很多，工艺复杂的“无用”之物多了去了。
精糖虽然奢侈，但笔记上明明还有一些制作简单的粗制糖，糖作为?一种能够快速补充能量的食品，不应该被族人们避之不及才对。
就这样疑惑着?，拉斐尔在东南海沿之畔的一个小摆摊上找到了答案。
那里有一家?名为?菲洛的糖贩子，他们的精炼糖和糖制品多种多样，完全可以?满足不同人家?的不同需求，最重?要的是，价格还便宜又公道，购买起来也方便快捷，既可以?用一些部?落中流通的货币，又可以?直接以?物换物。
部?落要和他们交易糖制品所花费的，远远比不上去研究制糖的开销。
当时还年幼的拉斐尔曾从母亲那里听说过，在菲洛一家?出?现在海滩集市上之前，他们也见过其他卖糖的商人，但自从菲洛家?的名号打了出?去，卖糖的便日渐稀少，如今是一个也不曾剩下了。
拉斐尔甚至都有些怀疑，这家?人难道是有什么天赋异禀的经?商头?脑，在远古的部?落时代?里，先用低价驱逐竞品，再伺机抬高价格，搞什么货物垄断？
时间证明，拉斐尔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菲洛家?的糖，质量一如既往，可价格却从未增长。
但拉斐尔还是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现代?社会还会有商品价格波动呢，古代?人靠天吃饭，怎么确保物价不发生?变化？
现在听劳拉阿姨这么一说，他似乎找到了答案。迦南，神赐之地，如果那里的自然环境富庶得流糖的话，他们认为?的低价或许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