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连续半个月没有。沈书临前几天会打开信箱看,后来就不打开了。但王嫂注意到了,他推门出?来第一眼,目光必然落在信箱上。
再后来又来了一张明信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项目的事情一直没有落地,沈书临每天都加班到很晚。夜里寂静无声时?,他一个人?开着车回家,路过那片灿烂热烈的夜来香,甜蜜的味道直往鼻腔里钻。
他转过一个弯,透过玉白?的栅栏,看到庭院里有两盏昏黄的灯光。
他疑心自己看错了。
车子驶入庭院,沈书临看清了,那是两盏竹灯笼,正立在庭院的菜地中间。
房门从里打开,许斌笑着说?:“我估摸着你就这个时?候回来,一听,果?然听到车声了。”
沈书临下车,微笑道:“不是说?过不用等我么?你是习惯早睡的,别因为我改了作息。”
“明天周六,不用早起,就想着等你。”许斌说?,“累了吧?王嫂做了清汤馄饨,我现在去热一下。”
沈书临叫住他,看向庭院中的竹灯笼,轻声问道:“电池是你换的吗?”这两盏竹灯笼是去年老吴头给的,电池没电后,他就把竹灯笼摆在庭院角落,没再拿出?来过。
许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两盏古朴的灯笼。今天他在庭院角落发?现了这灯笼,惊奇地发?现竟然会亮,便打开开关,把灯笼放在菜地中。
他不知?道沈书临为什么这么问,但他听出?了对方语气里一丝不同的东西。于?是他自然地笑了笑:“对。你眼睛不是近视么?我想着你晚上开车回来可能看不清,就摆了出?来。”
沈书临望着他,温和地说?:“谢谢。”
馄饨是王嫂现包的,皮薄馅儿大,两人?坐在餐桌两边,各吃了一碗。
许斌说?:“我住的房间里,墙上有一幅画,每天早上一睁眼,像是两个大眼睛瞪着我。我就取下来让王嫂收起来了,书临,你不会介意吧?”
沈书临握着筷子的手一顿。他知?道那幅画,画的是粗黑的树枝上鲜红的荔枝,个个都有婴儿的拳头大。
他轻轻放下筷子,只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问我。”
许斌心里一松。他把碗筷收到厨房去,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指到了十二点。
沈书临脱下西装外套拿在手里,松了松领带和衬衫扣子,往楼上走去。他对许斌说?:“早点休息吧。以后不要再等我了。”
许斌从楼下抬头望他,只见他衬衫扣子解了三颗,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隐约可见衣服遮掩下的身材。许斌追上去,轻轻抓住他的小臂。
沈书临停下脚步,略为疑惑地望着他。
许斌说?:“书临,我们交往也?有大半年了,同居也?快两个月,我们是不是应该……有进?一步的发?展?”他说?出?这话,涨红了脸,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沈书临垂眸看他,伸手按在对方握住他小臂的手上,在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你不用紧张。”沈书临和缓地说?,“我这段时?间太忙,没有顾及到你,很抱歉。”许斌抬起头看他,心里升腾起一丝期待。
但沈书临微蹙起眉,指节曲起在额角按了按,又说?:“……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夜里可能会闹腾,不便打扰了你休息。我们下次再说?,好吗?”
随着手背上的温度消失,许斌的心也?沉沉地落了下去。但他总算还能维持住得体的笑容:“当然没关系。那你早些休息。”
沈书临温柔一笑:“你也?早些休息。”
客厅里的灯关上了,整座房子陷入漆黑,只剩地板上的小夜灯亮着微弱的光。两人?分别进?入不同的卧室。
等浴缸放水的间隙,沈书临从卧室角落的小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了小半杯在加冰的高脚杯中。他推开落地折门,来到阳台,倚在栏杆上,看着天上的满月。
他握着高脚杯的杯茎,缓缓转动?酒杯,红酒的香气渐渐醇厚浓郁起来。深夜里,无数的高楼大厦都陷入沉睡,在夜色的笼罩下,像一座座山峰。
沈书临慢慢喝完了红酒,可能是微醺了,他看那些山峰,全都像是南迦巴瓦峰。
九月下旬的时?候,沈书临收到了从云南寄来的冰岛谷花茶。
一年三次采茶季,茶质最好的是头春茶,然后就是秋茶。头春茶的鲜甜是最佳的,可秋茶的茶韵也?别有一番风味。沈书临向来喜欢。
这次收到茶后,他先?是看了看干叶,泡开后又仔细看了叶底,果?然仍和春茶一样漂亮。标准的一芽二叶采摘,叶片完整且对称,叶梗长度全都一样,简直像是机器挑选出?来的茶。
但他心里清楚,口感也?清楚,机器做不出?这样的茶,只有茶人?的质朴和真心,才能赋予一杯茶上好的口感。
除此?之外,他还收到了其他茶山寄来的秋茶,有的甚至是他没买过的山头。沈书临惊喜之余,又有些疑惑,但他忙起来后也?忘了这茬,只是又多订购了几种茶。
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但每过一个月,就会有网购的葛花寄到沈氏总裁办。林西洵已经习惯了,会在沈书临去应酬前,为他煮上一杯葛花,装在保温杯里。
十月开始,沈书临又出?了几次差,在外省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都多。许斌也?有几个研讨会参加,等到两人?都忙完,已经到了年底。
许斌的母亲早逝,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定居在M国,他每年都是独自过年。今年他和沈书临同居,两人?自然会讨论去哪里过年的问题。
沈书琴事先?和沈书临谈过,邀请许斌来和他们一起过年。经由沈书临说?出?,许斌自然是应下,这事就这样定下了。
八月底时候,姜一源回到了茶山。
他在山路上?慢慢地走,不时有来往的茶客和他擦肩而过。到山上?时天已经擦黑,老吴头正坐在高高的树干上?,叼着烟管冲他吆喝:“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姜一源笑了笑,把书包往地上?一扔,灵活地爬上?树,拍了拍老吴头的肩膀:“师父,三个月不见,身子骨挺利索啊!”
老吴头哼笑一声,问:“怎么样,你这趟回去,追回沈老板了吗?”
姜一源神色平静:“已经结束了。他有了新的对象。”
老吴头拍拍他的肩膀:“来,采茶。”
今年夏季温度高,雨水少?,日晒足,秋茶的品质比往年好,往来的茶客也比去年要多。
老吴头一天要接待好几拨茶客,大家品茶后都?是赞不绝口,爽快地下了订单。
师徒两人天不亮就爬上?树摘鲜叶,到了傍晚摊凉杀水,炒青去青,揉捻晾晒,最后压饼或装袋。忙了大半个月,秋茶季总算过去了。
完成所有订单后,姜一源总算有空来制作最特别的那一份茶。他认真地挑选每一茬鲜叶,把眼睛当显微镜,选出最漂亮、最规整的茶叶。在月光下,他用手指一次次揉捻,直到天边朝霞出现。他将?月色和晨光都?揉捻了进去。然后,他寄出了这份茶。
他还去了其他山头,只?要是沈书临包过树的茶寨,姜一源都?去了。每一种茶叶,从树上?的鲜叶到压成饼的全过程,他都?亲自动手。茶农们都?知道他是老吴头的关?门弟子,放心让他去做茶。
到了九月下旬,姜一源寄出了所有的茶。
闲下来后,他依然起早贪黑。每天早晨起来,先背着竹筐去林子里捡柴火,堆在灶台旁边。然后在庭院里撒一把麦麸,看着鸡们吃完。
老吴头爱去山下打?麻将?,中午时候,姜一源就自己做饭。他不会?别的,只?会?煮面条。面条煮熟后捞出,面汤里加一点?盐和酱油,放两片小白菜,撒一把葱花。
然后他就在茶树下面画画,画到日落西山。打?完麻将?的老吴头一般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拎着半斤白酒和一只?烤鹅。
老吴头会?拉着姜一源陪他喝酒,天南地北地扯些闲话。有一次喝得多了,老吴头终于说起了他儿女的事情。
“都?是忘本的人……”老吴头醉醺醺地说着,“我们茶人,依山傍山,茶山给了我们好生活,茶山就是本,就是根。我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想把茶树卖掉,还劝我跟他们一起去国外定居……”
“我又不会?说那叽里呱啦的外国话,去国外怎么活哇?”老吴头又喝了口酒,“喝不到山泉水泡的茶,我一天都?受不了。父辈都?是茶人,老爷子我生在茶山,长在茶山,死也要在茶山。”
他喝得多了,歪着头嘟嘟囔囔着。姜一源扶他去床上?睡了,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沿着山路向下走去。
这山路他走过太多次,闭着眼睛也不会?摔跤。每次陪老吴头喝得微醺,他就会?来回地用脚步丈量着山路。
上?下一个来回,需要8432步。
过年前?,姜一源去了趟市里,采买画具和颜料。在商店买好东西后,路过警务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一停下脚步,对方却已经看到了他。正对着警察哭诉的女孩顿时嗷嗷叫着冲他跑来:“师父,啊啊啊,师父!呜呜呜……”
“我……呜,坐大巴,到这里,一下车才?发现,包被?偷了,呜……”沈书兰扑过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份证……手机……银行卡,全部没?了……”
姜一源惊奇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沈书兰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来旅游嘛,过完年我就要出国……呜……读书了,想再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姜一源拿出纸巾递给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哭,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带着沈书兰去警务站里面,登记了相关?信息。警察留了姜一源的电话号码,委婉地说,有消息会?及时联系。但姜一源心里清楚,发现得太晚,估计是找不回来了。
沈书兰见到熟人后已经完全不慌了,好奇地观察起这座城市来。云南的省会?向来有四季如春的美誉,她?也是冲这个才?来的。
姜一源帮她?办理?好了临时身份证,又带她?去买了手机,办了新的电话卡。今天的机票已经售罄了,姜一源便帮她?买了明天一早的机票。
沈书兰终于想起来问:“师父,你怎么在这啊?”
“我也来旅游。”姜一源说。
沈书兰却不信,他连个书包也没?背,还拿着刚买的画具和颜料,一副当地居民的样子。
姜一源不愿意多说,只?道:“今天先歇一晚,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机场。”
沈书兰眼睛骨碌碌地转:“师父,你不带我玩玩吗?刚来就要送我走!”
“妹子,临时身份证的有效期只?有三天。”姜一源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而且马上?过年了,早点?回去吧。”
沈书兰老成地叹了口长长的气。
第二天一早,姜一源送她?去机场,又给了她?一些现金。
沈书兰问他:“你不回家过年吗?”
姜一源说:“不回。”老吴头一个人孤苦伶仃,他想留下来陪师父。当然,他也不想回A市这个伤心地。
沈书兰有点?难过,她?只?觉得,过年不能回家,太难过了。于是她?灵机一动,道:“新的手机卡没?有联系人,我一个亲人朋友的手机号都?不记得,到时候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我该找谁啊!师父,咱俩一起走吧!”
姜一源无语地看着她?:“一个手机号都?不记得?”
沈书兰歪头想了想:“只?记得我男朋友的。”
“那就找他。”
沈书兰说:“他在国外。”
姜一源呵呵了一声,道:“那你存一下你哥的号码。”他流畅自然地报出了一串数字,又道:“好了,准备安检登机吧。”
沈书兰把手机号存好,又闷闷地应了一声,望着他说:“师父,你还喜欢我哥吗?”
姜一源没?回答,只?道:“你在这里遇到我的事情,不要告诉你哥。”
云南这个地方,太敏感了,沈书临要是知道他在这里,必然会?知道一切。知道茶的秘密,知道他的秘密。
所以他不能让他知道。他只?想在每年的春秋两季,为他奉上?一盏清茶,他没?有别的愿望了。
广播中的机械女声已经在通知登机,姜一源说:“路上?小心。记住,千万不要告诉你哥。”
大年三十早上?,郊区别墅挂上?了新的春联,房檐下挂了一排红灯笼,都?是沈母亲手做的,看上?去格外喜庆。
沈母在厨房做饭,许斌给她?打?下手。两个小侄子穿着新衣服,在庭院里你追我赶。客厅里,沈书兰正蔫蔫地垂着脑袋,听大姐的训斥。
“你说要一个人出去旅游,谁都?没?反对你,出发前?我和你哥提醒过你多少?次,在外要多个心眼,小心被?偷被?骗。你倒好,直接丢得一分钱不剩,身份证也弄没?了。”沈书琴冷冷地说,“要不是遇到个好警察,我看你现在还在外省喝西北风呢。”
“姐,我错了,下次不会?了。”沈书兰弱弱地认错。
沈书琴也懒得理?她?,转身去了厨房。
见人走了,沈书兰立刻低声抱怨道:“哥,你怎么都?不帮我!大过年的被?训,节日的气氛都?没?了!”
沈书临方才?坐在旁边,只?端着杯子慢慢喝水,一言不发。他闻言笑道:“大姐也是关?心你,你就当长个教训吧,下次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沈书兰说:“哥,云南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你为什么年年都?去?”
“我不是去旅游,我是去山上?喝茶。”沈书临说,“人嘛,总要有点?爱好。”
“山上?……”沈书兰喃喃地重复,整个人突然坐直。
她?少?有地动了动脑子,联想起遇到姜一源时的一些细节:对方买了一整袋子的颜料,好几样画具,用几个月都?用不完。是因为住在偏僻的地方,所以一次性?采购那么多吗?
姜一源答应了会?回消息点?评她?的画作,可仍是每周才?集中回一次,是因为手机平时没?信号吗?
山上?……
沈书临问她?:“怎么了?”
“我在云南……”沈书兰脱口而出,却又艰难地把话咽下去,她?答应过,不能食言。
她?看了一眼厨房里许斌的身影,说:“哥,我给你一样东西。”
姜一源曾对她?说,如果沈书临决定和谁定下来了,就把那幅画送给他。她?想,沈书临带着许教授来家里过年,应该算是定下来了吧。
两人来到二楼沈书兰的卧室,角落里有一副蒙着白布的画,她?走过去揭开画布。
“哥,这是……”
沈书临望着那幅画,笔触太细腻,太多情,一瞬间就把他带回了那一晚。他的目光落在那根递过去的烟上?面,两人的手只?隔了几分,便要挨上?。
“我师父说,等你决定和谁定下来,就把这幅画送给你。”沈书兰叨叨地说着,“对了,他说,这幅画叫《初一》。”
她?停下说话,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哥?”
她?发现沈书临盯着那幅画,似乎在出神。
“嗯?”沈书临应了一声,他望着那幅画,手摸到裤兜里的烟盒,却又缓缓松开。
他走到窗边,正好能看见那盏路灯。那年零点?刚过,有人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向他讨要新年的第一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沈母拿着个茶叶盒走了进来:“到处找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书临对她?笑笑:“妈,怎么了?”
“院里一位同事送的茶叶,你懂茶,给看看,这茶怎么样?”沈母把茶叶盒递给他,笑道,“小许是个经常做饭的,厨艺比我都?不差。”
她?忙着去看锅里的鱼,把茶叶给过去就转身下楼了。
沈书临站在原地,几分钟后,他发现盒子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茶叶散了一地。他低头去看,发现手在发抖。他蹲下身去,慢慢地把茶叶装回盒子中。
中午吃饭时,沈母笑着问:“茶看了吗?是不是好茶?”
沈书临道:“是好茶,不过绿茶性?寒,不适宜冬天喝。您要喜欢喝茶,我过几天给您带些红茶来。”
许斌就笑道:“没?想到你对茶这么有研究。”
“他呀,就是个茶痴。”沈母招呼大家动筷子,又说,“每年清明,都?要跑去云南喝茶,家里堆了一整屋的茶,一天不喝茶就全身发痒。”
沈书临就笑:“妈,哪有那么夸张。”
许斌看了他一眼,掩饰住内心的诧异。他知道沈书临家里有个茶室,但他甚少?见沈书临进去喝茶,他还以为单独弄一个茶室只?为附庸风雅。他们交往了快一年,他却从来不知道沈书临如此爱喝茶。
许斌为沈书临夹了一块鱼肉,笑着道:“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喝茶,是我的失职。”
沈书临轻描淡写:“解渴而已。”
这么几个月的相处,许斌和沈家人熟悉起来,谈话也不再拘谨。他发挥了讲课的好口才?,吃饭时桌上?的欢笑声没?断过。但他和沈书兰说话时,对方总是闷声闷气,话少?得很?。大家只?当她?丢了钱包心情不好。
下午时候,林西洵打?来电话,有一个跨国项目的合同刚刚邮寄送到,需要三日内签字寄出。他问沈书临什么时候有空,他送合同过来。
沈书临正和姐夫在庭院打?羽毛球,许斌和沈母、大姐在屋内聊天。他拎着球拍看了一眼屋内,对电话那头的林西洵道:“过年就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去公司签吧。”
他回屋拿上?外套,和沈母说了一句,便开车离开了。
电子版的合同早已经过法务确认,纸质合同只?是走个形式。沈书临略微翻看了一下,便签上?字寄出。他又在办公室看了会?儿文件,临近晚饭时间,才?拿上?车钥匙离开。
走出沈氏大楼,遇上?一位正要上?楼的员工,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女生。
女生立刻立正,响亮地喊道:“沈总过年好!”
沈书临记得她?是财务部新来的员工,被?财务总监夸过心思敏捷,工作尽心。他微笑道:“大年三十,怎么还来加班?”
女生见他态度温和,一点?架子也没?有,便打?开了话匣子:“沈总您不知道,我今年刚参加工作,家在祖国另一边儿,机票太贵,就索性?不回去了,认真工作攒钱!”
沈书临说:“好好干。”
他把给侄子准备的红包给她?:“辛苦了,年夜饭去吃一顿大餐。”
女生又惊又喜,连声道:“多谢沈总,多谢沈总!”
沈书临开车往商业街去。少?了一个红包,他要去买一个新的。街上?的店铺几乎都?关?门了,他不紧不慢,越开越远,把附近的几个街区都?逛遍了,依然没?有买到。他又向更远处开去。
终于有一家开门的礼品店,听到店主说有卖红包,沈书临心里飘过一丝淡淡的遗憾,又压抑住。
开车回到郊区别墅,天已经黑了。
沈书临把两个红包给侄子,对沈母解释:“公司有点?事情。”
沈母心疼他过年都?要加班,替他理?了理?衣服,让他赶紧坐下吃饭。
晚上?,一家人在客厅看春晚,沈母戴着老花镜,一边织毛线,一边和晚辈们闲聊。两个小侄子白天在外面疯跑,有些发热,吃了药早早地睡下了。
沈书兰盯着手机看,不住叹气,她?给师父的转账超过一天没?收,自动退回了,对方不回消息,打?电话也是占线。
她?正叹着气,沈书临问她?怎么了,她?立刻警惕地捂住手机,支支吾吾。沈书临皱起眉,正要说话,许斌却叫他:“书临,下棋吗?”
沈书临便坐过去,和他下棋。
几盘象棋后,春晚在难忘今宵的歌声中结束了,屋外传来烟花绽开的声音。客厅里只?剩下沈书临和许斌两个人。
许斌说:“伯母不知道我们是分开睡的,没?有准备多余的客房。”
沈书临的手指摩挲着棋子,沉思片刻后移动棋子,这才?道:“你睡我的房间。”
许斌刚要问,是两人都?睡他的房间,还是一个人睡他的房间。
姐夫却抱着孩子出来了,神情有点?焦急:“烧得有点?厉害,恐怕得去医院。”
沈书临立刻扔掉棋子起身:“我来。”
两人各抱着一个孩子上?车,许斌要跟着去,沈书临说:“你去休息吧,我和姐夫去就行。”
沈书临开车,带着姐夫和两个侄子去医院。检查后并没?有大碍,只?是着凉,打?了屁股针后,两个小孩躺在床上?打?点?滴,很?快睡了过去。
姐夫轻声对沈书临说:“你先回去休息吧,小许还在家里等你,我自己在这里守着就行。”
沈书临道:“姐夫,你回去。跨年呢,别让姐一个人在家里担心。”
他并没?有说其他的,可眼神一接触,男人之间某种心照不宣的东西传递了过去。姐夫便没?有多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病房里,两个小侄子睡得很?乖,沈书临轻轻给他们掖了掖被?子,调慢了点?滴速度。
他走到窗边,一弯新月正悬在天边。
零点?已过,初一了。
沈书临撑着窗台,望着远处的夜色。
方才?的几局象棋耗尽了脑力,他后知后觉地感到疲累。许斌下棋非常认真严谨,每走一步都?深思熟悉,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夜色寂静,他慢慢回想这一年。
他和许斌在意餐厅见了第一面,回家后对方发来消息,请求进一步的交往,他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程式化的交往持续了两个月,每周见两次,一个月轮完四家餐厅,下个月接着轮。每周一部无聊的爱情文艺片。
然后许斌提出经常见面,他也答应了。对方很?礼貌温和,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在大姐的推动下,他开始带许斌参加半月一次的家庭聚餐。沈母和大姐都?喜欢和许斌探讨学?术,三人常坐在客厅聊一下午。许斌在学?术上?确实颇有造诣,沈书临只?隐约有这么个印象,他对学?术并不感兴趣,他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所以往往这个时候,他就会?和姐夫去外面打?羽毛球。
到了七月,许斌提出同居。沈书临把这个请求搁置了半个月,最终答应了。两个三十岁往上?的男人交往了几个月,对方提出同居,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大姐曾屡次问他,觉得许斌怎么样。沈书临每次都?说,是个温和成熟的好人。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许斌厨艺很?好,周末会?做不同的菜给他吃。会?给他讲一些通俗易懂的学?术趣事,努力让聊天变得有趣。许斌很?尊重人,他不想谈的任何话题,许斌都?会?善意地绕过。遇到两人偶有意见不合之处,许斌也总是先让步。
沈书临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成年人的感情就该是这样,不强求,不热烈,但如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