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面色一松,心里却仍是不舒服,忍不住信口胡诌,故意想让顾怀瑾打退堂鼓,道:“虽不知?我?的鸳侣目下在何处,但我?未来想找个可?心的妻子,与我?挽袖剪花枝,与我?洗手作羹汤;最好我?们俩能有一个孩子,不论是男孩女孩,承欢膝下,再养几只小鸡。人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唯愿平安和乐,顾麟玉,你觉得我?的愿望能实现否?”
顾怀瑾低眉一忖,嗯……沈舒挽袖剪花枝,沈舒洗手作羹汤,他再从宗室那里抱养一个孩子过来或是发召令让沈舒从民间领养一个,儿孙绕膝,欢声笑语,日子的确无比称心。
此?前二十多年?,顾怀瑾从未想过平定碣勒之后自?己去往封地的日子怎么过,如今听沈舒一描述,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血热到了骨子里。
他想,最好他再造一座华美的屋子将沈舒囚起来,搜罗天下奇珍异宝悉数藏于?屋内,帐要百扯不断的红绡帐,才方便沈舒抓挠握攥;床要用朴厚的古木打造得双倍大,才不至于?他随便做点?什么,沈舒就从床上掉下去。
须臾,顾怀瑾抬起眸来,款款含笑道:“恩公所求不多,想必能够得偿所愿。”
沈舒听言彻底放心了,他都把孩子给安排在未来里头了,顾怀瑾是个男的又不能生,既然肯这么说,必然对他没什么意思。
是以,沈舒缓和了态度,对顾怀瑾也不再那么防备,和颜悦色地问:“你找我?有事么?”
顾怀瑾暂时压下脑海里肮脏的想法,一本正经答:“沈麻子急着与他夫人去县里投奔亲戚,托我?来问问,恩公想好放人了吗?”
沈舒:“……”
好家伙,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实在是他每天要想的事情太多,既要干这个还要干那个,眼下经顾怀瑾一提醒,他才意识到已经离沈麻子家被烧毁过去十多天了。
所以,这十多天沈麻子和许氏都住谁家里?
沈舒仔细一问,才知?夫妻俩是在交好的村民们家里轮着住的,他揉了揉额头,深觉失职,点?头应允,“好,你替我?转告他们,他们明日就可?以去县里投奔亲戚,至于?他们那间被烧毁的宅子,我?会着人帮他们建起来的。”
顾怀瑾又道:“那我?呢?”
他也急需安置。
沈舒关切问:“你在村学堂的偏房住得不好么?”
顾怀瑾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嗯……倒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是每日晨起沈麻子从别处端水来与我?洗漱,早中晚由他妻子从别家讨要饭菜来与我?用,倘若恩公觉得我?只配过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是不可?以继续住在那里……”
沈舒眼角一抽,咳了咳,颇为心虚,用手拄着唇,“对不起,一会儿我?便让人将生活用具悉数与你安置上。”
顾怀瑾紧接着慢悠悠提醒,“恩公,偏房没门没窗户。”
沈舒霎时呆怔:“门呢?”
“破了洞的门板终究是不好睡,我?把偏房的门拆了下来,将就睡了一阵。”
“窗户呢?”
“屋子本就是没有窗户。”
“……”
“……”
整整寂静了半盏茶的功夫。
沈舒沉默问:“没门没窗户,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顾怀瑾唇角噙着笑意,看上去相当随和:“我?想着恩公身为一村之长,事务繁忙,不便打扰,能忍则忍。”
沈舒长长一叹,终于?松口:“行,那你等我?把家里收拾一下,你搬过来吧。”
除了他,他没人肯要。
沈舒凡是做出决定, 必然是深切想过的,偌大村子谁不是拖家带口, 一间屋子几个人住, 把他往谁家塞都不合适, 算来算去也只有他无父无?母, 勉强能?够收留他。
顾怀瑾难掩愉悦:“那就叨扰恩公了。”
如此说定, 沈舒便与他说了一些自己生活的习惯和他搬来?必须遵守的规定, 譬如自己不爱起早床,他不得辰初之前起, 又?或是双方不得私自进入彼此的房间,以?免撞到?尴尬的场景……
等得凡事事无?巨细的同?顾怀瑾交代过, 沈舒方才?打?发顾怀瑾走。
顾怀瑾目的得逞, 自然不急一时,嘴角微翘, “皆依恩公所言。”
沈舒见他识趣,悄然松了一口气。
待得傍晚,沈舒帮修路的汉子们?铲完沙子,忙得一身大汗,他看向村落树梢上的夕阳,宛如圆圆的柿饼,心想着给他说媒的婶娘们?应该回去做饭了吧, 方才?掂量着回家的事情。
转头, 他对?修路的汉子们?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大伙尽早去祠堂前的晒场上吃完饭, 也早些回去吧。”
汉子们?齐齐咧嘴笑道:“村长,跟我们?一起吃饭呗。”
“不了,我接小萁去。”
出门前,他把沈小萁安置在了沈文庆家,托表姑邓氏看顾,以?免出现什么意外,这会儿他得接人去了。
修路的汉子们?纷纷对?沈舒摆手,“村长忙着栽培咱们?村的神童,那咱们?就不耽误了,兄弟们?,把家伙清一清,吃肉去咯!”
沈舒莞尔一笑,独自离开。
一刻钟后,他来?到?沈文庆家里。
此时,沈文庆还没回来?,邓氏坐在树底下纳鞋底,沈小萁则在邓氏的身旁咿咿呀呀的念诗经。
豆丁大的小人儿念起诗经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他包子大的小脸因不理解个中意思为难的皱了起来?,脆生生地问邓氏:“嬢嬢,关关雎鸠是什么意思?”
邓氏是个没念过书的,执着纳鞋底的长针挠了挠鬓发,睁目疑惑道:“雎鸠?是不是斑鸠呀?”
沈舒适时含笑插过话来?:“雎鸠是一种水鸟,喜欢‘关关’的叫,所以?‘关关雎鸠’的意思是一种名叫雎鸠的水鸟在叫……”
沈小萁闻言眼睛唰地一亮,欢天喜地的喊:“夫子!”
霎时,他踮着一双小脚,从比他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飞快奔到?沈舒的面前,抱住沈舒的腿。
沈舒弯腰将他从地上抱起来?,稳稳抱在怀里,堪才?朝邓氏温温一笑,“表姑,我来?接小萁了。”
邓氏见着沈舒也是高兴,赶紧放下笸箩,从屋里拎出一提串好?的粽子,说:“这是端午包多了没吃完的,你和小萁拿回去蒸着吃,免得这么晚了还要做饭。”
沈舒正愁晚饭吃什么,见了毫不犹豫地收下,“那就谢谢表姑了,明年咱们?再在一起好?好?过节。”
邓氏顿时眉开眼笑:“哎好?!”
今年因着刘敬和在村里大闹了一场,全村人都没能?好?好?过节,往年一定有的龙舟赛,今年也没划,着实可?惜得很?。
两人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儿天,沈舒便带着沈小萁回去了。
到?了家里,沈舒才?发现沈小萁趴在他的肩头睡得香甜,那张肉嘟嘟的小脸蛋压着摊开的诗经,留下几条浅浅的红印,滴出的口水都把诗经的壳子给打?湿了。
沈舒脸上划过一抹无?奈,托了下他的脑袋,怕他落枕,他寻思着粽子等他醒了再蒸着吃不迟,就把沈小萁抱到?床上去睡着。
时下天热,沈舒替沈小萁掌了一会儿扇子,摸了摸他的后脖颈,见他体温偏凉,才?搁下扇子离开卧房。
考虑着一会儿沈小萁热醒了要洗澡,他烧了一锅热水,泡了沈四郎送来?的紫苏叶凉着做茶饮,然后把剩余的水留在炉灶上温着,而他则去到?井边冲了个凉,洗去全身的臭汗,穿着木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而在这时,院子的门被人扣响,不知是谁,沈舒目露疑惑,不设防的过去开门。
只见门一打?开,浑身散发着臭味儿的刘敬和站在门口,他早已没有读书人的斯文雅秀风流倜傥,一身粗布麻衣,与平梁村村民别无?二致。
更甚至,他比村里的村民看上去还要狼狈一些,活像是一条落水狗。
这两天,刘敬和不断的给村里人做苦力,被村民们?呼来?喝去,毫无?体面尊严可?言,一点懒都偷不了。
他原以?为县城里打?工的日子就够苦了,却没想到?乡下的农务更令他无?法忍受,不是东家让他捡牛粪做柴,就是西家让他挑粪浇地,生怕他不够臭似的。
只两日,他对?沈舒的恨意便犹如毒草般疯长,这才?终于?按捺不住找上门来?。
他用利刃般锋利仇恨的双眼盯着沈舒,问:“是不是你跑到?县城跑到?兆年私塾向夫子告我的状,害得我被私塾开除?”
沈舒见他如此落魄,不由?想笑,也果真笑了,“我以?为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敬和哥,你怎么还问?”
刘敬和肝胆俱裂,上前一步,厉然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
“刘敬和,你对?不起我的地方还少么?”沈舒冷了眉目,“我爹辛辛苦苦供你读书,指望你出人头地护我一生,你却在县城里与林小姐暗通款曲,还骗我说是因为夫子多要了束脩才?在县里无?以?为继,事实却是把我爹给你的钱拿去给林小姐买礼物,你当?我不知道?”
“你把我当?傻子,你以?为对?你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是我能?忍的时候便忍了,不能?忍的时候便不忍了。”
“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心里清楚,你的下场皆是你咎由?自取。若我是你,我今日就不会上门来?,免得面子里子都不剩。”
刘敬和瞬间双目充血,抓住重点勃然大怒道:“所以?我与林婉儿的事你早就知道,也是你从中作梗?!”
“是的。”沈舒毫不留情碾灭他所有的猖狂无?知,眼露嘲讽,“是我写信给林小姐,告诉她你已有家室,是我让她派人来?村里查明实情,这才?免遭你的欺骗,我绝不允许你祸害良家女子。”
“所以?,一切都是因为你,所有的事情都是你——”
不待沈舒回答,刘敬和怒吼暴起,扑上来?掐住沈舒的脖颈,双手死死用力,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恨意遍布整个眼底。
他状若癫狂道:“沈舒,是你毁了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沈舒着实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也敢动手,连忙握住他手往外拉,却不敌自己比刘敬和体弱,他的一双手如同?在自己颈项上生根似的。
“刘敬和……你敢杀我……你就……不怕……填命么……”
沈舒的话说不了连贯,语气却分外坚定。
他死了,他也得死,平梁村人不会放过他的。
未曾想刘敬和罔若未闻,被出离的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力将沈舒抵在门板上,额头的青筋也狠狠绷起。
他的眼里只有无?边的冷漠,望着昔日竹马在手下挣扎,不觉怜悯,反生出淋漓的快感——
他的前程已经没了,日日做的美梦也化作了镜花水月,他要让沈舒付出代价——
他要沈舒死!
之前从未有一刻,沈舒苦恼于?自己体弱的设定,但这会儿他快恨死作者了,该死的作者啊啊啊啊,写CP就写CP,干嘛给他添加这种没用的设定?!
不然,他一准将刘敬和划开,将他摁在地上,让他知道知道谁是爹!
可?眼下,他却只能?无?力的挣扎,犹如蜉蝣撼树,感受缺氧的痛苦。
渐渐地,一抹不正常的血色从双颊沁出来?,使得那原就病白?的面庞显得更为羸弱颓然,沈舒明显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如同?被暴雨摧折的花朵。
沈舒不禁生出一个很?乐观的想法,是不是被掐死了,他就能?穿回去了,穿来?前他在干什么来?着?
——哦,他正在某个公司实习,无?意间点开了电脑里夹杂着色/情画面的小说页面弹框,然后就跳到?《农夫喜事》这本操蛋的小说上了。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作死,绝对?不在上班的时候摸鱼看小说……
“沈舒,我答应阿翁会好?好?照顾你的,等你死了,你就去见阿翁,代我向他道歉。”阴冷的气息落在耳廓,如同?一尾毒蛇湿而滑腻,是刘敬和凑到?了他的耳畔,低声的轻语。
沈舒内心一派冰冷,艰难挤出话道:“刘敬和,你看我穿回去怎么弄你,老子找作者改文,写死你个狗日的。”
却没有声音。
正当?沈舒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一只大手突然将刘敬和从他身上拂开来?,像是拂去他身上的一片落叶,不费吹灰之力。
紧接着,沈舒闻得一声脆响,刘敬和好?似被人折了双手,痛倒在地哀嚎打?滚。
他倚着门板,捂着自己的脖颈,大口大口吸气,然后看向救了自己的人,发出虚弱的气音:“顾麟玉?”
顾怀瑾瞥他一眼,薄唇微抿,眉眼阴鸷的望向地上的“死人”,拔开了匕鞘。
不知何时, 他的手中多了把华贵的匕首。
见着?这匕首,沈舒眼皮一跳,想说话?, 但喉咙的辣痛令他发不出任何实质性的声音;他眼睁睁瞧着顾怀瑾朝刘敬和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死亡的鼓点上?, 使得地上?的刘敬和顾不得疼痛, 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却碍于双手不能用力, 蹭着?地面紧张后退。
他听?见刘敬和惶然不安地说:“姓……姓顾的, 我可是村……村里唯一的秀才, 即便县官老……老爷杀我,都都都……都要先提审, 你?……你胆敢对我动用私刑……”
“私刑?”顾怀瑾慵懒的掀了下眼皮,眼底暗藏无边杀意, 宛如乌云骤至波涛汹涌, “莫不是我看上?去太过仁慈,以?致于你以为我只是单单想对你用?私刑那?般简单?”
刘敬和彻底惊恐, 死到临头他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万分的勇气,破口大骂:“奸夫淫夫,不得好死,姓顾的,你?也只配上?我穿过的破鞋……”
“噗嗤——”
匕尖狠狠扎穿了他的手。
瞬间?,刘敬和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滚落大滴的冷汗。
顾怀瑾似笑?非笑?, 笑?容中一派暴戾嗜血, 他眼也不眨的将匕首抽了出来?,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这下, 连沈舒也怕了,生怕顾怀瑾闹出人命,跌跌撞撞走到顾怀瑾身边来?,按住他的手臂,气若游丝地说道:
“不可。”
顾怀瑾侧过头来?,眼底满是阴沉晦暗,“怎么?还是舍不得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沈舒急急抓住他的大掌,在?他大掌上?写下一行字——
由?我发落。
顾怀瑾望他半晌,终是收匕起身,压下肆意流窜的饮血之欲,平息了森然怒火。
他掏出昂贵的绢帕,缓缓拭去手背上?不慎被刘敬和溅到的血液,迟迟问?候:“恩公,你?没事吧?”
沈舒摇了摇首,回屋找了根绳子将刘敬和绑了起来?,他欲将刘敬和押到祠堂去发落,却被顾怀瑾攥住了手腕。
“先上?药。”
顾怀瑾目光沉沉,凝望着?他颈间?的勒痕,撕下中衣一角,洒上?上?好的药粉,替他缠住颈项。
沈舒心中一暖,神色变得柔和,难得的乖顺,任由?他的手在?脖子间?来?来?回回。
待得缠好伤口,沈舒对他说了声:“谢谢。”
因?着?喉咙疼痛,他的声音轻不可闻。
顾怀瑾的面色却极是晦涩难懂,反复扫过他纤弱的细颈,克制着?收回手,手指悄然蜷缩起来?。
片刻,他移开视线,嗓音醇厚道:“这样的伤最好不要再在?恩公身上?出现,否则……”
否则什么?
沈舒疑惑的看向?顾怀瑾,发觉他身体紧绷,像是一把拉满的弓弦。
顾怀瑾心道,否则他也不知道会对他做出什么的事来?,分明他才受过一番摧折,正是惹人心疼的时候,然而他只觉其如同一枝柔弱的娇花,处处透着?苍白凄颓的美,腹下三寸无耻的火热起来?。
暴戾的欲/望在?胸中高涨,他的理智叫嚣着?吞掉他、撕碎他……毫不讲道理的想要对他施以?凌/虐,然而他的脖子太细,不适合留下指印,只配被细密的啃吻,他的腰身、大腿或是脚踝更容易实现他的构想,令他肆无忌惮的放在?掌中蹂/躏或是把玩。
这时,沈舒说:“顾麟玉,你?替我照看小萁,我到村祠堂去一趟。”
顾怀瑾沉默敛去邪/念,无声望着?他出门,他眼见沈舒召来?村民,将刘敬和扛去村祠堂,然后跟着?村民一起离开,目光讳莫如深……
作为现代说一不二的五好青年,沈舒并不提倡私下惩治刘敬和,更倾向?于遵从法制,让其接受律法的审判。
按例律,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
刘敬和是秀才,算是半个功名身,或许不会被绞,但蹲几年牢狱是没跑了。
沈舒要借此机会将他逐出平梁村,以?免他再在?自己跟前作什么幺蛾子。
是以?,他连夜召集村民来?到村祠堂,准备公然审理刘敬和,并着?人将宗老一一请来?。
只见宗老们接连步入村祠堂,一张张老脸如同木蜡,看不出一丝多余的神色;沈舒猜他们约莫是困的,按照平梁村的作息,这个点他们刚睡下,却被迫从床上?爬起,心情应是糟糕得可怜。
而村民们一个个举着?火把,通红的火光映亮了祠堂半边天,他们来?时伸手不见五指,须得借火把看路。
接着?,有人点亮了祠堂里的灯柱,使得幽微的烛光在?风中跃动,勾勒着?案台上?成排成排的牌位,透露出一股阴森诡谲。
随后,宗老们走向?案台,面向?祠堂所有人,他们尽皆朝沈舒投去视线,问?:“舒娃子,这么晚了你?把我们叫过来?所为何事?”
沈舒立在?祠堂中央,汇聚了祠堂里所有人的目光,解下了脖颈上?的布条,露出颈上?触目惊心的掐痕。
他道:“刘敬和因?与我争夺村长之位不成,对我怀恨在?心挟意报复,今我将大伙召集到祠堂里来?,一是为了周知他的罪行,二是为了公然发落他,还请诸位替我做个见证。”
村民们霎时被沈舒颈上?的掐痕惊得说不出话?,纷纷望向?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刘敬和,面上?又震又怒——真是个畜/生!
他初为沈舒的亲爹沈大同所救,后跟沈舒定下婚事,成为沈舒的未婚夫,如此算来?沈舒于他既有恩又有亲,他如何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且见这掐痕红中带紫,分明用?了十足的力道,可见下手之人用?心之歹毒,不留一丝活命的余地。
张铁牛勃然大怒道:“刘敬和,你?这样对小舒,不怕遭天谴吗?”
作为外姓人,他无法进入祠堂,只能跟村中妇孺一起站在?门槛外头;因?为激动,他一只脚踏入了门槛,周围的村妇见状连忙拉住他,生怕他冲进祠堂冲撞沈氏列祖列宗们。
由?于他的激愤,其他村民也忍不住讨伐道:
“姓刘的,我们平梁村养你?这么多年,你?竟敢杀我们平梁村的村长?”
“姓刘的,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配当人么?!”
“少跟他废话?,这等不忠不义的狗杂种,把他拉到山上?活埋了。”
听?到“活埋”两?个字,刘敬和顿时如同蹭灰的蚯蚓在?地上?不停的蠕动,他的面庞因?恐惧和缺氧涨成猪肝色,但嘴里因?塞了一大团抹布说不出任何话?来?。
“唔唔唔,唔唔唔……”
他试图引起宗老的注意,博取众人的恻隐之心。
宗老脸色凝肃,冷然开口:“把他嘴里的东西拿下来?。”
便有村民上?前取下刘敬和口中的抹布,让他能够自由?说话?。
刘敬和一经释放立马喊冤,声泪俱下的喊道:“太公们,乡亲们,是舒舒先伙同那?个姓顾的小白脸要杀我,我才殊死反抗的啊,不信你?们看我手上?的窟窿……”
昏暗烛光下,他手背的窟窿显得触目惊心,正汩汩流出血来?。
不得不说,顾怀瑾亦是下了狠手,简直像是存心想要废了他的手一样,匕刃将他整只手都贯穿。
拔出匕首的那?刻,顾怀瑾许是特意搅了一下,以?致于刘敬和的手背血肉模糊一片,根本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几只蚂蚁顺着?鲜血的味道,爬到他的手背上?,忙碌的嗜着?血。
沈舒冷了脸,厉然道:“刘敬和,若非你?想要杀我,顾麟玉怎会对你?动手?”
刘敬和奋起辩驳:“若你?们之间?清清白白,他怎么会为你?出头,废了我的手?”
“所以?……”沈舒难得愠怒,“即便你?想杀我,也不容得旁人救我,否则就?是我与旁人有染?”
刘敬和飞快将视线转向?宗老,咿咿呀呀的哭诉:“太公,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他们先动的手。”
显然,刘敬和为了活命脸都不要了,一口咬死自己是自卫,还把唯一的证人顾怀瑾也牵扯在?里头。
他不信沈舒能拿出别的证据定他的罪,人靠一张嘴,空口白牙的谁不会说?!
果然,经得刘敬和一辩述,村民们脸上?流露出几分犹豫,问?:“村长,这事儿还有别人看到吗?”
沈舒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时正是饭点,大家都在?屋里吃饭,几乎不会有人在?外游荡,更别提恰好有人撞破刘敬和行凶的过程。
但沈舒蹙着?眉道:“我既已坐稳了村长,又有何缘由?对他下手?即便下手,又如何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差点将自己勒死?”
顿了一顿,他冷眼望向?刘敬和,“刘敬和,你?说是我与顾麟玉先对你?下手,按理来?说你?以?一敌二,如何有机会近我的身,你?根本就?是撒谎成性,死性不改!”
刘敬和短暂一噎,立刻又想出说辞,“是你?先对我下手,我才掐的你?,而后那?个姓顾的赶到,废了我的手,不管如何你?没有证据,不能定我的罪!”
沈舒目光凛冽,“我明知自己生来?体弱,还与你?动手?”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我没罪!”刘敬和拼死抵抗到底。
如此胡搅蛮缠,沈舒愣是被气笑?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还敢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眼见局面陷入僵持,村民们陷入沉默,按逻辑,他们理应相信沈舒多于相信刘敬和,但他们实在?难以?接受同村相识已久之人如此丧心病狂。
他们一生忠厚老实,从不将人往最坏处想,所以?听?闻刘敬和一番花言巧语便也忍不住觉得,哪怕刘敬和干出这种事,也是逼不得已或是一时糊涂。
但见刘敬和哭得稀里哗啦涕泪纵横,宗老们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他们可不是单纯淳朴的村民,作为村里的老人,他们见过太多腌臜的事情,莫说是因?为竞选村长失败行凶杀人,就?是别人的院子比自己多出一块砖,也有人见不得眼红屠了别人的妻儿。
不过,相信沈舒归相信沈舒,他们并不会站在?沈舒这边,若再不借此机会狠狠制衡沈舒一把,让他意识到他们才是村里最有权力的人,沈舒以?后恐怕更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于是,沈望乡问?:“舒娃子,你?把敬和带到祠堂,是打算如何处置敬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