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脚步声近,南壑殊安抚不住怀里乱动乱嚷的人儿,心一横,索性吻上去,堵住了木惜迟的嘴。
“唔唔……”
“公子?”
老鸨的声音已近在耳边,南壑殊心一急,将那件红艳艳的衣袍扔了出去。
那老鸨一见有东西飞出来,唬得往后躲了好几步。定睛一看,原来是她家红倌人的衣服。
还不罢休,又往前行了几步,只见一件雪白衣袍被甩出来,兜头兜脸地罩在了面上。老鸨气急败坏地一把扯下,仍欲往前,只听里面男子隐忍沉闷的一声低吼:
“嗯——”
那声音在她一个五十有余的老妪听来也要酥断骨,不用想也知道怎么了,连忙耳赤脸臊地退出了屋外。
老鸨前头将将阖上门,木惜迟后头连滚带爬地下了地,跑到屋子一角,满脸戒备地瞅着南壑殊。后者嘴角带了些血珠,那是给木惜迟咬破的。
南壑殊抿了抿唇,好整以暇捡起地上自己的外衫穿上。
木惜迟:……
见南壑殊还要过来,木惜迟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干嘛?”
南壑殊道:“跟我走。”
木惜迟:“去哪儿?”
南壑殊:“回狄宅。不然你要留在这里么?”
木惜迟:“……你先走。我认得路,自己回去。”
南壑殊听了,一丝迟疑也无,白影一闪,已旋身跃出窗子。
木惜迟兀自怔怔地呆了一会儿,脸上烧热,脑袋里嗡嗡作响。半晌,别屋里娇笑劝盏之声隐隐回归。木惜迟看着那个洞开的窗口,恍恍惚惚追了出去。
待赶回去时,几个大男人都坐在花厅里,默不作声。木惜迟下意识先找南壑殊,见他孤介地立在窗下,不与其他人凑在一处。
“怎么了?”木惜迟问道,“鸳鸯姑娘不是被叶掌门带回来了么,问出什么来了?”
半晌南岑遥才道:“重阳倒是带回一个姑娘,可我们都是男人,不好单独与她问话,可哪怕再多一个人,也像是欺负她。并且那姑娘只一味哭,自来了,半个字都不肯说。”
叶重阳道:“听水济兄说,这丫头一听狄仁失踪了,就开始哭哭啼啼。我方才问她,是否知道狄仁在修习巫蛊之术,她立刻哭得更凶。这丫头显然知道些什么,可偏是不告诉咱们。”说毕无奈地摇摇头,将折扇在掌心敲得啪啪作响。忽而他扇尖向木惜迟一点,道:“木小公子,不如你去试试看。一则,你救她出了苦海,她多少感恩于你,说不定会承你的情。再则你的模样相似凡间半大的小子,年轻姑娘对你的戒心会比对我们要轻一些。”
众人一听,都翘首以盼地望过来,把个木惜迟弄得推拒不得。
叶重阳过来,本欲一把拉住木惜迟手腕就往鸳鸯的房中带。倏地想起他腕子的火蛇印,吓得忙缩回手。转而拽着他手肘。
来到最东头的厢房,叶重阳朝房门努努嘴,那意思:“都在你身上了,快去罢。”
木惜迟只得上前。
门上剥啄两声,鸳鸯在灯影里颤了颤,“谁?”
木惜迟硬着头皮应了声:“鸳鸯……姐姐,我叫木惜迟,咱们在花舫见过。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请开开门。”
久久没再有动静,木惜迟以为不中用,正欲转身走开,忽闻得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房门向里打开,鸳鸯苍白憔悴的面上泪渍未干。
“公子请进。”
木惜迟点点头,进去在桌边圆凳上坐下,鸳鸯走去床榻边,两人隔了段距离。木惜迟有个感觉,似乎鸳鸯对于这间屋子很熟悉。
“从前你来过这宅子么?”木惜迟忽然问。
鸳鸯先是一怔,然后才小声说:“嗯。”
“客人们都是去到盈春苑取便,难得带姑娘回家。狄仁很看重你?” 木惜迟根本不懂勾栏的规矩,完全是撞运气瞎猜。
“狄公子他……”
看来猜对了。
鸳鸯没再说下去。看到她汩汩而落的眼泪,木惜迟小心试探道:“既然看重你,他为何不帮你赎身?能置办这样一座宅子,理应家底颇丰才是。莫非他是个薄幸之人,对你并没有情意?他……欺负你么?别怕,你大可和我们多说说狄仁的事,说不定我们能寻到线索,找到此人,到时定当替你惩治他。”
可鸳鸯又一次泣不成声。
木惜迟只得垂头沉默地陪着。
“我自来都是在这间屋子。”鸳鸯忽然开口。
木惜迟抬眼望向她,不敢出声,怕她一被打断就又不说了。
然而她果真就没再说下去……
木惜迟无法,瞥眼看到窗下有个火盆,便没话找话道:“怪冷的,我帮你把火盆笼上,暖暖屋子罢。”
鸳鸯无可无不可,坐在灯影里沉默着,单薄凄惶。
木惜迟便自行过去,想趁着鸳鸯不注意,略施法术点火,却忽然看到火盆边缘躺着半张尚未燃尽的素笺,上面似写的有字。
木惜迟心下起疑,便将残笺掖在袖里,笼了火盆,走到灯下将残笺取出偷偷端详。只见那上面写着:“……子夜花墙下,天席地帷。”
这东西蓦地撞在了心里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上,木惜迟下意识要问鸳鸯这是什么,但开口的那一瞬,却改了主意。转而以夜深了为由,作辞而去。
返回花厅,众人还未散去,木惜迟手里攥着那半张素笺向南岑遥道:“少主,你能不能恢复它的完貌?”
南岑遥看了看,摇摇头问:“这是什么?”
木惜迟便说了。叶重阳走来道:“若是损毁的时日不久,我倒可以试试。前巫皇将祖巫烛龙移时换日的本事略授予了我些。虽不才,也习得万一。”
说毕,叶重阳将残笺托在掌心,默念心决。但见他掌心莹光融融,脉脉牵延。众人屏息注目,片刻后,那半张素笺便如花抽嫩箭一般,伸展开去。再看时,已完好如新,恍似初初写就一般。
叶重阳依着上面的字念道:“钱唯钱做堆。牡丹花下风流鬼,水涨鱼肥。仲冬子夜花墙下,天席地帷。”
南岑遥道:“钱唯……这两个字好耳熟。”
南壑殊道:“是覃州遭邪祟所害,横死的其中一人名姓。”
南岑遥以拳击掌道:“是了是了,是那个富绅。”
叶重阳却独个儿喃喃道:“这字好眼熟……”
苏哲凑近一看,道:“不过是工整的蝇头小楷罢了,并无特别之处呀。倒是这几行字什么意思呢?”
南岑遥道:“诗非诗,词非词,倒像是一句酒令。”
醍醐灌顶,木惜迟“哎唷”一声。
众人问他怎么了。木惜迟也不答话,反向苏哲道:“将泥人方给你的回信拿出来。”
他终于知道心里那团模糊的影子是什么了!
苏哲冲木惜迟暗暗使眼色,就是不动。木惜迟气得推他,“快拿!”
苏哲无法,先是从袖中取出了十数盆花草……
众人看得是一愣一愣,尤其南岑遥脸绷得紧紧的。苏哲取完了花,又一通翻找,才摸出那一张短笺来。
众人看时,上面写着:“泥人方不方,头上顶着大水缸,咕咚咕咚滚下床。道是子初江上,皑雪银霜。”
南岑遥摇头道:“胡来胡来,不通不通。”
南壑殊却看住了。
叶重阳问苏哲,东西怎么来的。苏哲半遮半掩地告诉了,只说自己没头脑地收了封信。紧跟着又为着花草的事向南岑遥、南壑殊两个认罪不迭。
南壑殊不理苏哲,却道:“这个泥人方恐已遭不测。”
余者骇异,忙问何出此语。
南壑殊将两张短笺凑在一处,道:“‘泥人方’和‘钱唯’都是人的名字。‘子初江上’分别是时期和地点,‘皑雪银霜’说的是时辰。合起来就是在子时初刻,下雪的冬夜。同理,‘仲冬子夜花墙下’、‘水涨鱼肥’亦然。这两张短笺像是生死簿一般,钱唯已经死了,所以我猜测,泥人方也已殒命。恐怕那些遭邪祟所害惨死的人每一个都对应着一张短笺,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和死亡的日期。”
众人听了,几许沉默。
苏哲道:“这邪祟杀人还计划得这么周祥。是个讲究人儿。”
木惜迟哂道:“起初不是你夸泥人方手艺如何如何绝,夸完人就死了。夸人把人夸死了,你也是亘古第一。你现下又来卖嘴。得!不如你多夸夸那邪祟,说不准也就死了,省去我们这许多人劳乏。”
被这么一岔,严肃的气氛一度被打破。叶重阳却在这时问道:“会是狄仁杀了他们么?”
南壑殊先是沉吟不答,后又向南岑遥道:“兄长,须得去一趟地府。”
南岑遥抚掌道:“正是,此皆凡人,死后亡魂入地府。究竟谁害了他们,一问便知。”
那么问题来了,这里谁是地府的熟人儿呢?
作者有话说:
“索性吻上去”简称索吻。某人有时聪明绝顶,有时笨的只会动嘴!
第32章
“没人了,没人了,我地府没人了凹……”南壑殊和木惜迟到达地府的时候,阎罗正在哭天抹泪。“先头跑了几个厉鬼,到现在也没抓住。如今鬼都不来地府了。我地府没人了啊凹……”
“大人这是怎么了?”
阎罗扭头一瞧,见竟是木惜迟,哭声止了止,继而愈发汹涌澎湃起来,敦厚硕大的身躯连跑带颠地过来,“木仙子啊,我可亲可爱的木仙子……”
这时南壑殊清冷的身影才不紧不慢地从木惜迟后头踱近。阎罗一瞅见他,霎时眼泪彻底憋了回去。
南壑殊不关心阎罗为什么哭,开门见山道:“我们来此提审两名亡魂,一名唤泥人方,另一名唤钱唯。死亡的日期时辰分别是……”
话未说完,阎罗紧咬着嘴唇,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
南壑殊:“……”
木惜迟急了,“阎罗大人,您这么大个神仙,能爽利点么?”
阎罗这才道:“这两个都是我这里跑丢了的厉鬼。”
木惜迟:“啊?跑丢了?何时丢的?”
南壑殊却忽然插口道:“厉鬼逃跑的方向途径光就居。光就居已是地府最靠近人间的所在,只怕他们已经离开地府,为祸人间去了。”
木惜迟纳闷儿,光就居?南明的住处。厉鬼?
木惜迟猛然一个福至心灵,他有一次到地府和南明厮混缠绵,体软耳热间,正要入港,被一个小冒失鬼撞破中断。那小冒失鬼当时就问他们是否见到一只厉鬼打这里经过。
思及此处,木惜迟有些面热起来,他偷眼觑向南壑殊。那家伙一如既往肤白胜雪,一点点红都没透出来。脸上是公事公办的从容淡定,好似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南壑殊继续道:“那是上月的事,可泥人方却才死去不久。”
阎罗道:“是了,此人既死,按理说一炷香工夫内,黑白无常要上去拘魂,然而前日,他二鬼却身受重伤,无功而返。说是被好厉害一个法阵所伤。”
南壑殊听毕,沉吟半晌,方道:“除了泥人方和钱唯,还有别人么?”
“有哇!”说罢阎罗又列出几人姓名,“还有这几个,同样是厉鬼,同样丢了。”
南壑殊过目后,果不其然,都是覃州横死的那几人,也有一两个是久居阜新的。
南壑殊又问:“这几人身前有何业障?”
“呃……仙君稍候,待小神查阅一番。”说毕,阎罗急急唤来判官,二人戴了花镜,对着几卷案牍翻看了半晌。
“仙君请看,这个人生前曾科场舞弊、构陷朝廷命官等。”阎罗又指向下一个名字,“这一个犯偷卖人口、淫 乱之罪。”
“那一个单构陷朝廷命官。”
“再来这一个单犯淫 乱之罪……”
南壑殊和木惜迟逐一看下去,发现这些人中有一小半都犯了构陷朝廷命官之罪,另一小半皆犯过淫 乱之罪。剩下的少许,这两条罪名都沾。
南壑殊指着这些名字问阎罗道:“被构陷的朝廷命官是同一人还是不同人?都有谁?淫 乱之罪具体指什么?”
阎罗眨巴眨巴眼儿,又同着判官搬来另一摞卷宗,又是一番查找。
“呼……”一炷香后,阎罗从如小山般的卷宗中抬起头舒了口气。木惜迟眼见破案在即,耐不住急道:“如何了?”
“遭这些人构陷的朝廷命官是同一个人,名叫覃笃之。他家十三年前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被满门抄斩。他自己被处以车裂极刑。至于这淫 乱之罪则是……” 阎罗迟疑道,“则是这几人共同奸、污了一名八岁的女娃儿。”
“八岁……”木惜迟愕然。“他们竟……这……这还是人么!还是人么!”
南壑殊亦难自持,冰白的面上杀意横生,烽火四起。
“这女孩儿呢?她……她后来死了么?”木惜迟滴下泪来,“她一定死了罢,花骨朵样儿的年纪,被几头畜生一起糟蹋,活不了的……活不了的……”
阎罗道:“这女孩儿尚在人世。”
“什么!”
阎罗道:“我翻遍了那年的生死簿,当地并没有一个八岁女孩儿因遭此难丧生。”
木惜迟听了,不知当喜当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南壑殊最后问了泥人方的住处,便与木惜迟一同赶到覃州。
这边,众人也已将鸳鸯审了一番。叶重阳将素笺恢复成残破模样,拿给鸳鸯看。鸳鸯一见之下,花容失色。起初咬紧牙关不松口。后来还是南岑遥施展万人迷攻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才审出点儿东西。
据鸳鸯道,覃州那些人的死确与狄仁有关。
众人问:“什么叫‘有关’?直接说是他杀的。”
鸳鸯泣道:“不是的,狄公子并不清醒。你们看到的这些素笺,便是他难得清明时记下的,为的是写下自己的罪状,日后向佛祖请罪赎孽。”
叶重阳眼神暗了暗,“只怕佛祖赎不了他的孽。”
苏哲恨道:“杀了这么多人,连我的泥人方都弄死了。狄仁就该被剔去仙骨!哦,他应当还没有仙骨呢,那就废去修为,堕入轮回,入畜生道……”
叶重阳怒叱:“别嚷!”
他鲜有疾言厉色的时候,众人都诧异。
叶重阳道:“此事存疑,狄仁身在阜新,为何要来覃州杀人?且他一心修道,原先还要上太乙无念境拜师,忽然一连残杀数人,这没道理。还有,鸳鸯姑娘,你说他不清醒,是什么意思?”
鸳鸯道:“狄公子起先是那样一位谦谦君子,忽一日起,性情大变。时常一连失踪数日。回来后披头散发,喃喃自语,状似疯癫。而后又失踪不见。”
叶重阳总觉得她仍在隐瞒什么,待要追问,苏哲插嘴道:“还谦谦君子呢!哪朝哪代的谦谦君子杀人如麻来着!什么性情大变,都是托辞!”
鸳鸯似被这话刺激到,伤心地垂泪不休,再不开口答话。
木惜迟同南明赶到覃州泥人方的住处。这里是个荒僻的郊外院落。四周用石头泥土胡乱围了个篱笆,当中一间茅屋。
二人确认无异常后,步入屋中。
这里头两间房,虽经过一场凶杀已面目全非,但仍一看便知屋主是个单身汉,并且颇具年纪。地上散落着数根柴火、一柄烟锅子,还有一根拐杖。
屋子里唯一还算洁净的地方,便是那盛放泥人的方桌。一只只惟妙惟肖,既没遭到破坏,也没溅上血污。
木惜迟道:“这又捏上关公、孙大圣了。”
南壑殊道:“泥人左不过都是这些人物,再没旁的。”
木惜迟道:“不是唷,我在苏哲的房间里见到过泥人方捏旁的。虽说我见识少,但那些泥人实不是什么有名的。有簪花戴玉的妇人,也有遍身绫罗的中年男子,还有仆从装扮的丫头和小厮,甚至还有狗。就像是一大家子。”
南壑殊听了不言语,眼神在屋中扫视。忽的他目光定在一处,木惜迟循着望去,见里屋床榻一角有一个鲜红的东西半遮半露。
木惜迟过去将其抽出,见是一块红布,上面用金线绣着鸳鸯,四角均伸出一根绳来。
木惜迟不知系何物,拿给南壑殊,看罢也懵懂摇头。
正不知所谓,忽闻外间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二人恐有敌情,忙出来看时,只见一条花蟒正款摆蛇尾向这边腹行游移,待见到他两个,却是一顿,“咻”地钻入一旁草丛中去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立即沿途追去。绕至屋舍后方,那花蟒不见了踪迹。又忽而闻得一阵雷鸣之音,竟不是从天上来,倒像是……
木惜迟游目四顾,只见草丛深处隐有叱咤亮光,即便在白日里也甚分明。便同着南壑殊赶过去瞧。
不瞧则已,这一瞧之下,木惜迟膈应得起了满满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只见一窝蛇在那里缠成一个团儿,密密麻麻,一味搅动翻涌。它们上方涌动着团乌云,噼里啪啦闪着电。那雷鸣声便是这一小片雷电造成的。
木惜迟只管头皮发麻。
南壑殊面无表情盯着看了半柱香的时间,忽然眼神一亮。两根手指并拢,一道金光从他指缝中逸出,降落到那蛇窝之中。
只听“哎唷唷!”一声,一条青黑色的巨蟒从那团乱麻里被提了出来,摔在地上。
“哎唷唷,好疼!好疼……”青蟒匐地,上身变成了姑娘的样貌,底下仍是蛇尾。
木惜迟道:“原来是蛇妖。”
那姑娘摔得满面尘土,一边扎挣起身一边叫道:“是谁扰我双修!”
木惜迟简直以为听错了,摇头道:“什么混账话,该死该死!”
“哎唷唷……哎唷唷……”蛇尾不稳,又一个踉跄。
木惜迟道:“还有脸哎呦,你说你方才在干嘛?”
姑娘娇声道:“我方才在双修。”一会儿眉头一拧又纠正道:“兴许是七修或者八修也闹不准。”
木惜迟:“!!!”
“小哥哥,你借我扶一下。我脚软……”
木惜迟躲过她伸来的手,趁隙一敲她脑袋,道:“你是蛇,哪里来的脚!你没听人说‘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么?”
南壑殊道:“她并非蛇。”
木惜迟道:“不是蛇,那是条长虫。”
姑娘忙道:“我是蛇,我名字叫小白。”
木惜迟嗤一声,“你这么黑,好意思叫小白。你该叫大黑。”
小白听了这话咕嘟着嘴儿不服气。一时又蜿蜒至南壑殊身边,垂涎道:“小哥哥,你长得真俊,我想同你双修。”
南壑殊:“……”
木惜迟走过来拦住她道:“你这半人半蛇看着忒瘆得慌。不说人话还罢了,能好歹有个人样儿么?”
小白嘴一拧,原地转了个圈。须臾,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俏生生在那里。
“倒还凑合看。”木惜迟勉强道,“大黑我问你,你的窝是一直在这里么?”
小白绷着脸儿不吭声。南壑殊温言道:“事关重大,请姑娘不吝相告。”
小白这才道:“是的,我一向住这里。”
木惜迟忙又问:“你可曾听见过这户人家里有很大动静么?你可看见什么了?”
“好似隐约听到什么。”少女一脸纯真,“但彼时我七修还是八修时正进行到顶顶关键之处,并没那个空闲分神去听旁的动静。”
木惜迟:“……不知羞耻!”
南壑殊也摇头道:“罢了,再去附近看看。”
说着提步就走,木惜迟忙跟上。两人行得不快。小白懵懵懂懂在原地呆了半晌,也歪歪扭扭地随了来。
小白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和同类双修过无数次。但实则仍是处、女之身。她年纪尚小,只模仿着同伴凑热闹似的一味纠缠在交、配的蛇群之中,把干燥的身体磨得咔咔作响。然而根本摸不准门路,也没有尝到什么滋味,倒是把自己累的不像一条蛇,像一条狗了。
她腿软脚软地走在田间,一刻不歇地找木惜迟说话。她说一句,木惜迟回一句“不知羞耻!”
小白:“‘不知羞耻’是什么意思啊?羞耻是谁?他很出名吗?我干嘛非得知道他?”
木惜迟鲜少对姑娘不耐烦,即便是响水山家中的丫鬟偶然对他横鼻子竖眼睛,他只觉烂漫可爱,并不生气。此时对着小白却黑着脸道:“‘不知羞耻’意思是不要脸!”
小白:“脸如果没有了,妨碍吃东西嚒?若不妨碍,那便不要也罢。”
木惜迟:“……”
小白又道:“前面那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啊,好白,他是条白蛇么?”
木惜迟:“当然不是!你当这天下都是你那长虫窝么!”
小白嘻嘻笑道:“原来他不是蛇啊。那他是神仙么?”
木惜迟:“他是不是神仙和你没得关系!”
小白:“真想和他双修呀。你说我和他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儿?是不是一圈白一圈黑?哎唷,那好丑的……”
木惜迟:“你自己就已经很丑了!”
小白大惊:“真的么?我真的有那么丑么?”
木惜迟耐心告罄,“是真的。不光丑,还很烦。待会儿喂你吃点儿蚯蚓,就赶紧回家找你娘!”
南壑殊这时候忽然回头,“她娘亲不在这里。”
小白一听,溜溜地跑过去问:“小哥哥,你知道我娘在哪儿么?我从小就没有爹娘,自己一个人天生地养的。”
南壑殊道:“姑娘莫急……”
小白像狗儿望食一般望着南壑殊。一双未开化的眼睛直白白,赤、裸、裸,既纯真又野性。
木惜迟看着就来气!
且不晓得为什么,木惜迟横竖觉得南壑殊在对这蛇精说话的时候,语气同往日十分不一样,难得的温柔。
意识到这一点后,腔子里似忽的长出根倒刺,开始刮他的心肠。
作者有话说:
小白:“哥哥我想给你生猴子!”某木姓经纪人:“哪儿来的野粉儿,保安过来管管!”
第33章
小白一路嚷饿,南壑殊带她到镇子上的食肆中,拿五斤熟牛肉喂饱了她。这才温言款语地问道:“小白,你在那家人屋子后住了许久。你再想一想,他家中从何时起变得不寻常。”
小白打了老大一个饱嗝儿,方说道:“他家里从前是一个鳏夫和一个小子儿。一老一少,后来老的死了,少的就一个人过活了。再后来,少的也老成个老头儿了。”
南壑殊道:“他一直一个人过活么?”
小白皱着脸想了会儿,点点头。
南壑殊:“我们在他家发现这个,并不像一个男人该有的物什。”说着,命木惜迟将先前拾到的那块绣着金线鸳鸯的红布拿给小白看。
“呀,这是我们女孩儿家贴身穿的肚兜儿。”
“什么?”
“什么!”
小白见他两个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便道:“我也穿的有,不信我解开衣服给你们看……”
“住手!”木惜迟慌得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