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 by桂花冰粉

作者:桂花冰粉  录入:01-02

青年遍身赤衣,如火般迎风烈烈,闻言也仅对使臣微微颔首,一双凤眼却睨着城门吏,嘴里“嗤”地一声,“什么修道高人,别是个来路不明,混吃混喝的假道士、臭要饭罢。戍王殿下可不要被蒙骗了……”
正说到这里,忽然一支羽箭破空射来,“嗖”地穿过来使头上的高帽,正中他身后青年的胸口。青年中箭后被剑势逼得向后踉跄数步,却并未当即毙命。
来使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已是吓傻了。半晌才哇哇哇大叫起来,又手脚并用地爬上车,乱着叫人把青年也拖上来,一行人调转马头便逃。
射箭的人正是戍王,他站在城楼上怒视着下方,大声道:“留你一条狗命回去告诉端王,他没几天好日子过得!”
原来早有人将这里的事呈报校场,戍王闻讯赶来,正听见那赤衣青年辱骂木惜迟。本想着静待城门吏将人打发了,这一来便忍不住。
戍王自己曾受尽屈辱,于恶言做得到入耳不怒,可却断断不容许木惜迟被人垢谇。因而听到赤衣青年出言不逊,登时怒极。
这一箭射出后,戍王也觉后悔,不该如此冲动。是以见到一伙人狼狈回逃,也不命部下追击。
晚上与兰汀一同饭罢,戍王也没心思干正事,呆呆坐了一会儿,垂头道:“兰姨,亚父一不在,我就做错事。待这群人返回,将这里的情状一禀,等我再挥师入都,端王已有了戒备,此仗可就千难万难了。嗳!我该留下那什么千沧先生,好麻痹端王。又或者我狠狠心,聚歼了这伙人,不留一个活口,这样端王便不会知道。嗳,枉费亚父为我费心筹谋,我竟闹得功亏一篑。”
兰汀也知道日间的缘故,想了想说道:“殿下不必自责。一来咱们对岐国这几仗屡战屡胜,端王早就起疑,因此才遣了个狗头军师来监视咱们。有那个千沧在,由着他往帝都传递消息,咱们也落不着好儿。二来就便殿下将他们灭口,端王见使臣不归,也是要知觉的。还有我老婆子在夫子岭老老实实待了十数年,日前忽然出逃,而今端王必已得信。以他的多疑,定然惶惶不宁,满腹猜忌。总归端王其人气量狭窄,对殿下的妒意疑心远胜过对岐国。咱们横竖躲不过。”说到此处,话音转柔,继续道,“好在有公子护着殿下,公子足智多谋,爱惜殿下犹如亲生孩儿。殿下什么都不用怕。”
戍王听毕,胸中郁结稍有缓解,想起木惜迟音容,心口不禁微微作热。兰汀见他面颊泛红,神色如痴,已猜到八、九分,轻叹一声,道:“不知公子此行顺利与否,真叫人悬心得紧。殿下若有孝心,该更加奋发图强,方不负公子一番苦意。”
兰汀话里话外强调二人辈分之差,意欲点醒戍王。可戍王哪里听出端倪。兰汀一席话入耳,只会令他更加思念木惜迟。
先前听兰汀提及老皇将木惜迟唤作“绾儿”,他便在无人处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浑身热血沸然,将要不能自持。
“绾儿,绾儿……”
半晌,戍王腾地站起身来,抽出佩剑当空横劈数下,说道:“管他端王有何诡计,我定要夺这江山,登这皇位,届时我要在宫中建一座世间最豪华的殿宇,送给亚父。还要为亚父觅得一对眼珠,让亚父看得见四季美景,花开叶落,也看得见我!”
第四日上,木惜迟果然归返。戍王闻讯,策马迎出三十里外,见了面,奔去扑跪在脚畔,只看见木惜迟一切平安,身子无恙,便放下心来,旁的一概不关心。
倒是木惜迟不断问他这几日是否照常练功,可有怠惰,岐人有何异动等。二人往来问答,缓缓并辔而行,七妹则缀在后面。
当听到戍王一箭冲撞了帝都来使一事,木惜迟也如兰汀那般宽慰了戍王一番,告诉他道:“韩朔已在皇陵集结兵勇来投,这一番变故,怕是很快也要被端王知觉。横竖藏不住的,倒不如彻底撕破脸。只是这一来咱们的计划要提前了。须得加紧先灭了岐国,再倒戈向内,取端王狗命!”
戍王本已预备受木惜迟一顿责骂,却不想他如此温言款语地开解劝慰,不禁眼眶晕热,心潮澎湃。一个纵身轻跃,稳稳落在木惜迟的马上,从后揽着木惜迟,柔声道:“亚父连日劳顿辛苦,靠在孩儿身上歇一歇罢。”
木惜迟也是头一遭儿靠在除南壑殊之外别人的怀中,背后的温热倒是有些相似。略一恍神,便忆起许多往事。
戍王见他沉默不语,摸不清喜怒,心下也是忐忑。但被他鬓旁随风舞起的碎发轻轻骚着面颊,又是一阵说不出的心痒狂喜。
作者有话说:
便宜儿子的俄狄浦斯情结跑出来了。

不出几日,韩朔率领一千兵勇随后赶来投奔,至戍王膝前跪拜。
戍王从未见过韩朔,生平事迹也是最近才听说,因系木惜迟亲荐,故而格外厚待。忙双手扶起,口称将军。
其实韩朔早已没了将军身份,只是区区一名陵寝管制。被戍王一句“将军”称呼着,恍如隔世梦惊,那老泪便盈盈然蓄满眼眶。
“末将蒙殿下起复,无以为报,定当结草衔环,肝脑涂地,拥护殿下登上帝位。”
戍王大为感动,深觉此人投契。自此便朝夕与共地谋划起兵大计。
一日探得岐国一附属小国忽然造反,岐君调遣主力军镇压,边关几处要隘空虚,正乃天赐良机。
戍王欲待兴兵,筹战却谈何容易。既要竖壁清野,又要策略布阵。既要整合韩朔投来的兵马,又需征集粮食、草料等……如此千头万绪,都得在短短十日内议定办妥。
戍王同着韩朔,领着疯胡子等几员将官昼夜不分地集议,意兴勃发地谈论。木惜迟往往在一旁静听,于要紧的关头提点一两句。戍王怕他劳神伤身,总不断地催促他就寝。
转眼来至大战前夕,已是万事俱备。
将官们都归营做最后的布控。他们在此地跟着戍王韬光养晦十余载,从来只知守卫,这还是头一回反攻。胜了便是成王之师,吐气扬眉,亦且能够回乡与亲人团聚。即便失败,不过一死,再也不用隐忍蛰伏。是以无不激昂振奋。
木惜迟尚觉有一二事不安贴,仍在筹划计算。戍王便至他房中来。
“昱儿,你的剑给我。”
戍王听说,忙抽出佩剑来递过去。木惜迟一手握住,另一手以拇指在剑锋上来回擦动,但觉涩阻凝滞,分明是锈迹,有些地方甚至微微卷边。随即抽出腰间缠着的软剑向前一丢。戍王忙稳稳接了。只听木惜迟说道:“这是你父亲赠予我的,乃是他年少时练功之用。我不留他的东西,送给你吧。”接着又道,“别小看它柔软轻薄,须知并非凡俗之物,威力不容小觑。”
戍王忙道:“多谢亚父。”
木惜迟喊一声“七妹”。七妹忙一蹿,蹿至跟前,“相公,你吩咐我。”
“那件东西拿来。”
七妹一蹿又不见,再一蹿又出现,手里却多了样物什,正是数月前端王赐予的“七杀”。此刻里头火山灰的粉末均已去除,恰是一件刀枪不入的绝佳软甲。
戍王拿来便穿在身上。
木惜迟道:“你也不仔细看看。”
戍王道:“亚父又怎会害我,给孩儿的东西自然是千妥万妥的,孩儿贴身穿着,以后便不怕他刀砍剑刺。”
木惜迟道:“也不可因为有了它,你就不顾性命,枉自逞强,知道么?”
“是,”戍王忙答应,“孩儿谨记在心。”
说话间,兰汀也走来,见他们谈正事,便坐在一旁给爷儿两个打扇。
木惜迟又想起一事,问道:“负责粮运的人出发了么?”
戍王道∶“丑时初刻就出发了。”
木惜迟点头,道∶“大军行进,粮草是命脉关键,可千万不可暴露了踪迹,一旦被敌军发觉,一把火便可毁了,那时粮运不继,咱们就非退兵不可了。”
他言语中透着急迫,显得颇为焦心。
戍王柔声道∶“亚父无须忧虑,他们都是心腹妥当人,孩儿也叮嘱过,不会有事的。”
木惜迟闻言,也觉自己紧张过了头。长长地抒一口气,冷静下来。又沉吟片刻,唤了声:“昱儿。”伸一只手悬停半空。
戍王立刻跨一步上前,将他的手合握在掌心。“一切都安妥了,亚父尽可宽心。”说着屈一膝跪在他脚边,“孩儿服侍您歇下罢。”
木惜迟点点头,戍王便就着跪势替他除去鞋袜。一对雪白的赤足入眼,宛然羊脂美玉一般,诚然说不出的可爱。
戍王不自觉地便盯着看个不住。
“哎唷——”
乍然的惊呼,令戍王唬地一跳。原来兰汀在旁缝衣,不小心扎破了手指。
兰汀就便放下针线,对戍王道:“好了,公子劳神了这半日,好容易歇下了。殿下若有孝心,就该赶快走了。”
戍王道:“不忙,我在这里打扇。等亚父睡熟了再去。”
兰汀不理会,死活拖拽了出来,直到塞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兰汀蹙眉道:“殿下不要总烦扰公子了。”
戍王不解:“亚父喜欢我孝顺,又怎么会烦呢?”
兰汀嗫嚅了一下,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等大业既成,我求公子替你安排一门亲事,殿下说好不好?”
戍王万料不到兰汀会忽然提这个,连连拒绝道:“不,不,我不要成亲……”
兰汀早知他会做此反应,板着脸道:“殿下大了,早过了胡打海闹的年纪。按理早该成亲,难道动真格儿的要当孤家寡人不成?”
戍王愣怔怔的,他没有有力的反驳依据,只得说:“不,不要女人,女人都是祸害!”
兰汀听了一愣,不多时想明白了缘故,心头揪起一阵不忍。
原来戍王之所以有这个“女人皆祸害”的成见,实在是因为他从小以报仇为毕生志愿,自来修身克己,不以外物为念。又因端王常使美女勾引,希图令其怠惰沉溺。是以才深恨女子,将她们同端王一路视之。
兰汀既知其理,此刻话不投机,又有大战在即,于是权且搁下。
翌晨天甫黎明,大军出动。白天行军,傍晚稍作休整,子夜后秘密伏兵。
先由疯胡子领着一彪骑兵组成个冲锋队,夜半给守边的岐兵来个突然奔袭。这时除却几个将将换班上岗的哨兵外,其余多数人正睡梦沉酣。
忽然远处震天价大嚷起来。哨兵唬了一跳,忙燃起火把相看。只见一条火龙蜿蜒着向这边疾趋。
“糟糕!有敌情!”
忙呜嘟嘟吹响号角。更多的岐兵闻声惊醒。眼见无数敌人举着火把大吼大叫地策马逼来,遥遥望去,着实声势浩大。端的是惊天动地。
又有狂马交蹄,践起黄沙万丈。戟来剑往,闪动烁烁寒光。
年轻一些的,见了这阵势早吓得两股战战,狼奔豕突地逃窜起来。
不少人不等看清就扯开嗓子大叫道:“敌军来犯!好……好多的敌军!快!弓弩手,弓箭手!放弩!放箭……”
岐兵几排箭射了出去,因相距尚远,射程不及,羽箭未到跟前便纷纷跌落,疯胡子的兵无一人受伤,岐兵的箭倒无端端折损了老些。岐兵眼见不济事,忙一通乱喊:“不成啊!不成啊!快请调主军支援——”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几顿饭工夫,岐国方面果然来了边防军,足有七八千人。可他们哪里知道,疯胡子的敢死队实系佯攻,为的正是引来岐方重军抵御。
待疯胡子领兵冲到跟前,只见一个个面目狰狞,每个都是双手脱缰——同时举着六只火把,竟靠着卓绝的骑术稳稳焊在马背上。这正是为什么他们仅仅一千来人,却黑夜中看去声势浩大,来势汹汹。
与此同时,漆黑的天空倏然彻亮。岐兵望去,城内火光冲天,正是帅府及粮仓的方向。这才知道中了计。只得连忙回顾,赶去增援。
殊不知来回奔忙之下,已经昏了头,兵士乱成一团。
这边一个千人队落后。疯胡子的队将手中火把一摔,横枪挥刀、排山倒海地杀了进去,那一伙掉队的岐兵登时人仰马翻。
敌我一混,羽箭就没用了。岐国的弓箭手也早被一阵砍刺,顷刻间倒毙殆尽。
由此一鼓作气,戍王一边占尽上风。岐兵不敌,赶到烽火台燃起了狼烟。
终于,岐国的国门被戍王铁骑踏破。
亏得韩朔献计,这一仗打得漂亮,戍王却丝毫不敢放松。岐国破防的消息既已通过狼烟传递出去,这之后就更难了。敌众我寡仍是致命弱项。加上韩朔带来的一千来人,戍王手下的兵统共也不足五千。兵力寡缺,对付个戍边军还可,要远攻岐国皇都却太也勉强,而今之际只得徐徐图之。
戍王不禁盼着,若能得天降神兵那就再好也没有,可又哪来这等好事!
早先派出的探子恰在此时获了情报回来。原来岐国在平氐族叛乱中节节败退,将军战死了一位又一位,军队也不断地折损。岐国朝廷主战派与主和派争论不休,僵持不下。
戍王听了喜出望外。“真乃天助我也!且等氐族与岐人耗上一耗。鹬蚌相争,我好当这个渔翁!”
戍王便传下令来,命占了这岐国的边城,按兵不动。各营速遣哨兵瞭望,按区防守。却独独在未焚尽的帅府觅了一间厢房,将木惜迟安置在内,亲身照料。
这日算得时机已至,戍王集结大军,向岐国都城进发。才刚穿过一片荒漠。忽见后方里许之外遥遥出现一爿军队,正往这里而来。
众人停下,转身观望。疯胡子瞧了瞧,说道:“莫非是知道咱们要收拾岐国,因而遣来了援军不成?”
“休说梦话!”戍王呵一声,“普天之下,又有谁肯助咱们!叔父更没有这等好心。”
瘦竹竿也道:“殿下说的是,必定来者不善。”
韩朔道:“他们的衣着确实是我国战军的服制,那为首的是末将昔日旧部。”
戍王虽是那样说,可打心底里却十分盼着来者真是援军。听了韩朔的话,不禁萌发出一丝希望。眼睛牢牢盯着那边。
那首领似也瞧见了韩朔。举手示意后方停驻。自己单骑赶来,缰绳一勒,滚鞍下马,向韩朔拜倒,说道:“属下参见将军。”
韩朔忆及旧情,亲自上前双手挽扶他起身。不料对方却不起来,反而在韩朔耳边低语了几句。韩朔当即面目变色,翻身上马,同时大声道:“快走!不是援军!”
简捷的六字,仿若晴空霹雳,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只见对方军队耸然而动,如山压来,也顾不得许多,都忙回身后撤。
那位韩硕旧部因低语告密,被对方看了出来,已遭乱箭射倒在地上。韩硕痛心回眸,大声道:“好兄弟,韩某定替你报仇!”
对面大军中忽闪出个火红的身影,竟是那日在城下言辱木惜迟的青年,号千沧先生者。只见他双手一拢,掌心凭空聚起两团火焰,往前一送,戍王这一边立刻被围成个火坑。
“这……这是何妖法!”
“端王这老贼联合了妖道,要将咱们烧死在这儿……”
“……”
一时间人嚷马嘶。戍王一面大喊:“大家别乱!稳住阵脚!”一面在心中计议出路。他怒视着火墙,将马刺狠狠一碰,胯下的骏马便长嘶一声,朝着火墙撒蹄奔出。马儿虽勇,奔到跟前毫不减速,可这火煞是邪门,如一睹铜墙铁壁,猛地将戍王连人带马撞倒在地。
这一来,可说是走投无路。眼见四围大火疯狂吐着火舌,无柴无薪,却燃得愈来愈烈。
疯胡子痴呆呆望着熊熊火焰,忆及戎马生涯,终是没有痛痛快快纵横驰骋、建功立业过。好容易刚刚的成了局面,眼见就要被大火焚烧吞噬。自己壮志未酬,家中尚有老母,想到这里,不禁喉头干涩,胸间酸胀,想哭却终究不肯落泪。手里死攥着宝剑,看着各人脸上不甘、愤恨、凄惶最终绝望的神色,被烈焰映照得通红,心中痛不可当。忽然“啊——”得大吼一声,挺身向火焰扑去。
戍王拦腰拖住他,“疯胡子回来!还不到穷途末路的地步!”
实则戍王心里雪亮,明知在劫难逃,可他自己是坐纛的,不挨到最后一刻,决不能自乱阵脚。
千沧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冷瞧着这边,良久漫不经心道:“众将听令,”将手一指前方,“戍王及其党羽意图谋反,罪恶滔天。尔等前去剿灭殆尽。一个不留。”
一个将领高声道:“慢!”说毕,下马来至千沧跟前单膝跪地,“先生明鉴,末将等不见殿下有反意,殿下行军的方向分明是岐国啊!”
千沧睥睨着这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单掌聚起一团火,不由分说地向他头顶盖去。可怜这将领头也不及一抬,转瞬间整个人便被烧成灰烬。
众人一见,个个儿被吓得面无颜色。
“谁还要来领教?”千沧声音寒森森的,“若是没有异议,各位快上前建功立业罢。”
“杀……杀杀……”一人哆哆嗦嗦喊出三个“杀”字。余人也渐渐反应过来,跟着喊“杀,杀,杀……”声音愈来愈大,千军万马向那个火圈冲去。只见千沧左右手当空轻轻一拨,火圈豁出一个开口。
戍王也领兵冲出,两军撞在一处混战。
众人皆骑马,独木惜迟坐车。他在车内听得外边动静,心知来了厉害对头,遂呼唤叶重阳出来解救。可叶重阳却说:“覃家孤女的事之后,我就发誓不掺和人间是非了。我不能破了自己的誓。”
木惜迟无法,纵然他早已是灵力衰颓,可如今也不得不拼死一抗。
听见两军交战,忙要掀帘下车,忽闻有人大叫道:“火势下去了。”
又另有人接声儿道:“那妖道似乎在和什么人斗法!”
须臾,又听见:“妖道被擒住了。大家快住手,不用打了——”
能收伏千沧,来人必有些本事。目下险境已解,木惜迟踟蹰片刻,退回车里。又恐有诈,命人将马车向前赶了赶,命疯胡子紧紧贴住戍王暗中护卫。
彼时兵戈声止,只听“嘚哒”清脆马蹄声响。
似乎来了两骑。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来个久别重逢,哦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第169章
戍王见来者是两人,都高高骑在马上。一个银盔银胄,另一个只戴假面,外着淡绿披风。二人俱有仙人之姿,器宇非凡。遂大踏步来至跟前,单膝跪地,说道:“多谢二位羽士相救。不知作乱的是何妖孽?”
着披风那人说道:“这妖物真身乃一只红烛,一朝修炼出人形,便来为祸世间。”
戍王见千沧只是被收,并未就戮,于是说道:“既如此,还是尽早诛灭的好。”
那人呵呵一笑,道:“妖物既已收伏,便由我等处置。居士无须牵挂。”
戍王忙道:“自然如此。”说毕,想了一想,抱拳道,“不知二位仙名法号,驻锡何处?改日必定盥手濯足,登门拜谢。”
那人道:“无庙无观,云游四海,我们也不受你的谢。”
戍王还欲说话,瘦竹竿急慌慌跑来说道:“殿下,先生咳血了。”
戍王听了大惊,忙起身飞奔至马车前,掀开帘子探身进去,“亚父,你怎么了?”
木惜迟以袖掩口,已喘作一团。“你……你去……杀了……杀了他……”
戍王大惑不解,“亚父,他两个救了咱们,孩儿……孩儿总不能恩将仇报……”说到“仇”一字上,戍王忽的心念电转,道,“莫非他们是亚父的仇人?”
木惜迟已说不出话来,戍王以为自己猜测不假,遂道:“亚父,他们既是你的仇敌,孩儿便替你杀了。”说着就要下车。
木惜迟忙又叫住,“不,不,别惊动他们……别……”
戍王一直抓着他的手,感到他抖得厉害。
“昱儿。”
“孩儿在。”
木惜迟痛苦万状地摇摇头,“你去……你去向他稽首三礼……”
“这……”戍王不明其意,“孩儿方才已谢过他们。何况孩儿是皇子,他们是云游道士,孩儿如何向他们磕头?”
“快去……别问了……”
“可稽首三礼何等样重大,孩儿此生只对亚父和父皇行此大礼……”
木惜迟别过脸去,不再理他。戍王只得听话,下车走到跟前稽首再三。
那两人坐骑似被他惊了一跳,连连跺着蹄子后退。着披风那人说道:“兀那小子,这是作甚?我们不受你的礼。叫你的兵让开路来!”
自始至终,藏在银盔后的那人未说一字。自幼在宫廷长到十五岁的戍王早看出眼前二者的主从关系。
他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银盔男子,沉声说道:“可否请羽士以真相示人?”他想看一看这个令木惜迟言行颠倒的人究竟有一副怎样的面孔。
“放肆!”着披风那人叱道。
瘦竹竿又一次带着木惜迟的指令过来,低低附在戍王耳根儿下说了一句。戍王微一沉吟,站起身来,大手一扬,兵阵向两边分开,从中让出一条路来。
银盔男子率先驭马前行,经过木惜迟的马车时,他似乎略略扭项朝那边望了望,那样子似乎在检阅着什么,但也未作停留,仍是径直地去了。
待远远离开了戍王的军队,两骑停在一个山岗上。
“想不到咱们班师回程的路上竟顺手收了一只妖孽。主上,这红烛精怎生处理方妥?”着披风那男子笑着摘下脸上的假面,赫然竟是苔痕!
只听他接着说道,“若放在以往,用南明离火付之一炬,或是以玄元北水毁了它的烛芯,都可一了百了。可惜天帝陛下替主上重塑的真元不仅远没有这等威力,还总是同主上本宗的内力相克,时不时就要发作一下子,煞是凶险……”
苔痕一面说一面皱紧眉头。他身边的南壑殊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沉思有顷,方说道:“暂不办它,先行拘起。”
苔痕应一声,倏而又笑了,“若是叶掌门在就好了,他最爱收集这些劳什子。”
南壑殊淡淡“嗯”了一声道:“该走了。”
飞电得令,扬起四蹄往前一跃,驾起一团云雾,飘飞飞腾空而去。
原来木惜迟在车内听得苔痕的声音,当即便认出,浑身血液几乎不曾凝固了。苔痕是不离南壑殊左右的,那么同行的另一人必定就是南壑殊了。霎时间心中恩仇起伏,爱恨交争,从前一幕幕袭上心头,忽而心痛难当,忽而又情痴缠绵,此来彼去,直要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又哪里拿得定主意!
一时直想杀了南壑殊,又何曾下得去手。一时又让戍王向南壑殊扣头,算是全了人子之礼。最终的最终,还是命戍王让路,请他们离开。
作者有话说:
今天短短,因为姨妈痛痛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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