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相是怎么样的呢?
作为宁城最鼎盛的羽师世家,段家有宁城政府撑腰,人丁兴旺祖业辉煌,段家四姥姥膝下无长孙,就想要个年轻面孔承欢膝下,家主段宗稷为表孝道,便属意在各大玄门世家挑选年轻的男孩子,最终选中了周岚斐。
父亲的尸骨棺椁就停在段家,自己若不跟段宗稷走,段宗稷会把父亲的尸体扣留到腐烂为止,周岚斐身在局中却心如明镜。段家在宁城指鹿为马也不是第一次了,以他们的地位,小小一个周家根本不够看,段宗稷大概早就盯上他了,是蓄意已久。
为了给父亲留最后的体面,他不得不同意。
打那以后,周岚斐就再无自由可言,段家上至家主夫人,下至少爷小姐,皆可以对他呼来喝去,他必须唯命是从,不能有一丝怨言。
可在旁人看来,他沾上段家是处心积虑的结果,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撞大运,风光无限,玄门中人对他嫉妒眼红者众多,当着他的面总要挖苦几句才肯罢休。
对于此,周岚斐早已习惯。
高丙的这些话语不仅仅程晓楷能听见,不远处的卫珣渊与姜棠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段家?!”姜棠瞪大了眼睛,“渊哥!这小道士居然是段家的人!!”她扯了一下卫珣渊的衣角,眼神随之变得凶狠,“咱们这是冤家路窄啊!”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先别那么早下定论。”卫珣渊道。
“那个讨人厌的大头又是哪家的?”姜棠指着高丙道。
“我要是每个不入流的羽师名字都记得,早累死了。”卫珣渊说。
“是不入流,貌从一心。”姜棠对于长得丑的人向来有偏见,“他居然说那小道士半点道法也不会,我看那小道士明明能耐的很啊!”
卫珣渊哼笑了一声,眼神冷淡的锁在周岚斐身上,“他在藏拙呢。”
“藏拙?什么意思?”姜棠道:“是装没本事的意思吗?”
卫珣渊不置可否。
“他为什么要装没本事?”姜棠大为不解:“被人嘲笑不是很难受吗?”
“从古至今,当权者都会忌惮身边最有本事的臣子。”卫珣渊环起手臂,沉沉然道:“段家的家主段宗稷也是如此,他最忌讳有人进门偷师学艺,窃取宝物,如今宁城的玄门世家大大小小多如牛毛,内卷不可谓不严重,段家虽说鼎盛,想来也不得不防,玄门后裔出生或多或少都会携有灵光仙骨,如果周岚斐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无半点本事,那他简直就是天选的小花瓶,没人比他更适合给段四姥姥当孙子了。”
“哦~~~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混入段家才特意装的什么也不会......也是啊,以段家的地位,成为他们家的子孙后代能比普通人少奋斗多少年呢!”姜棠轻轻地吸气,而后扼腕痛心:“小道士趋炎附势,还出卖身体和灵魂,白长这么帅啊啊啊!”
“可我有一点想不通。”卫珣渊轻声自语。
男人心思缜密,往往能先于旁人洞悉许多事情,他很少明着提出一些疑惑,姜棠不免有些诧异,道:“什么想不通?”
“以他的灵骨仙根,当真能藏得住吗?”卫珣渊眯了眯眼睛,“段宗稷也不是个蠢人,会一点也发现不了他通天彻地的本事?”
姜棠在头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卫珣渊的这两句喟叹似是出自本心,一点儿没有夸张的意思,姜棠心想这小道士有几分能耐是没错,但要被她渊哥夸作有“通天彻地之能”,倒也不必吧!
那厢,面对高丙的诘问反嘲,周岚斐表现得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你说得对。”小少爷吐出四个字,淡然道:“不知高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高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傲慢的扬了扬下颌,后头的跟班很有眼力见,急忙接道:“高哥今儿是来这里定风波的!”
“定风波?”程晓楷纳闷道:“啥意思?”
“羽师的行话。”周岚斐轻声道,他刚要解释,就听高丙的跟班大声道:“老板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之前发生的那几起凶案,外面现在都以讹传讹,说你们馆子不干净,谁吃了你们的牛蛙谁就会被厉鬼盯上,不日暴毙而亡!”
这还是程晓楷头回听完整事情的全貌,他“唰”的张大了嘴,拿着筷子的手开始抖索。
高丙洋洋自得道:“道爷我自然不会跟那些普通人一样听风就是雨,也不舍得看你为流言蜚语所困扰,今儿个就替你们这馆子勘验勘验,回去之后我高家会向大众发一则声明,证明你们这馆子里头没有邪祟,破除谣言,恢复你们馆子的名誉!”
老板:“......”
周岚斐:“。”
程晓楷受的惊吓不止一两点,此刻简直费解的不行了,忍无可忍道:“那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没有邪祟呢!”
“外行!”高丙斜了他一眼,眼神不屑。
“瞧见我们高哥身上的法器没?”跟班嚷嚷道:“有这些法器以及我们高哥深厚的修为功法加持,若是这儿真有邪祟,一进门早已无所遁形!”
程晓楷:“......”
高丙吸溜了一下嘴巴,背着手荡到了老板跟前,慢悠悠道:“老板啊,你要知道像我们这种层次水平的羽师大户,平时定风波业务的收费可是很高昂的!但是我是我们家心最善的一个,看你们店被这个流言侵扰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今天就不收你钱了,就当在你们这儿打个宣传立个形象,你请我们哥几个吃顿饭,怎么样?”
全店沉默。
老板更是一幅被整不会了的样子,半天没接话茬。
高丙自说自话了好一阵子,不免有些下不来台,他向后撩腿蹬了那跟班一脚,跟班立马开机,对老板苦口婆心道:“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跟块木头似的!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还需要犹豫吗?拜托!我们高哥很少卖面子跟人交朋友的!”
“霸王餐,不能,随便吃。”老板僵硬道。
开头三个字儿仿佛针尖扎在了高丙的痛脚上,他还怪有自尊心的,当即眉峰倒立,恼羞成怒起来:“什么霸王餐!你说谁要吃霸王餐!”
跟班道:“你会不会说话!高哥都不跟你们要钱了!就想吃你们一盆牛蛙怎么滴?知不知道我们高哥定风波的价格能抵你们多少盆牛蛙!这是让你们占便宜了!别给脸不要脸!”
几两人袖子也捋了,脸色也紫了,唾沫星子乱飞眼看着快吵起来,周岚斐忽然咳嗽了一声,慢悠悠道:“高兄莫怪,老板每天只放一个霸王餐的名额,不巧,今日这个落在了我的头上。”
“你??”高丙猛地回头,周岚斐的这番话不啻于火上浇油,让他斗鸡似的拧巴了脸和脖子,“你凭什么——”
“我也觉得我不配啊!”周岚斐自谦得比他还熟练,只见小少爷一推铁盆,模样真诚的不得了,“全让给你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周岚斐:你配,你最配。从来没听说过这么无理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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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岚斐的身上是有一桩不得不说的优势的。
他这张脸非但生的是俊秀无双,还自带一股温润的无辜气质,像是某种讨喜的草食系动物,明里暗里都不会伤害任何人,只有旁人欺负他的份儿。
因此这番谦让之词从他口中说出没有半点虚假违和之感,高丙只当是他屈服于自己的雄风霸气,遂心安理得的接手了这份大礼,丝毫没注意到程晓楷从桌边撤离的速度堪比火箭发射。
“算你小子识相。”高丙坐下后还不忘把程晓楷手里的那副黑底红头的阴寿筷给抽走了,洋洋得意道:“下次遇上高爷记得绕道走,甭想着跟高爷戗行。”
程晓楷的的表情很精彩,他死里逃生,又感到离奇至极,想笑又不敢笑,这种惊悚的窃喜滋味让他整个人的嘴角都在滑稽的抽动。
周岚斐抢在他克制不住笑出声来之前推搡着他走出了爱锅牛蛙馆。
甫一出门,程晓楷就按捺不住的冲着周岚斐大呼:“天晓得!这霸王餐居然还有人抢着要吃?我真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请求!”
“甲之蜜糖,乙之□□。”周岚斐显然不想在肇事现场附近多谈,加快脚步走向街对面的一家小炒店,“世界上的怪人怪事多了。”
程晓楷感觉整个人都还活在梦里,连头顶的阳光都散发着不真实的味道,他尚心有余悸,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隔着玻璃门,他能看见高丙一行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的是满嘴流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他讷讷道:“这哥要是死了可一点儿也不冤枉。”顿了顿,他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算了算了,我哪能跟人家比,人家可是羽师,没准儿见这种大场面见得多了,分分钟就摆平了。”
“你说得对。”周岚斐面无表情的说。
程晓楷:“......”
这句话周岚斐今天说了不止一次。
现在回过头来品品,居然多了几分冷嘲热讽的意味。
两人渐渐走远,未几,爱锅牛蛙馆的大门被再次推开,卫珣渊与姜棠走了出来。
“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紧赶着找死的。”姜棠将两只手枕在脑后,白眼儿直翻:“那家伙真的是个羽师吗?脑满肥肠的,不过倒是阴差阳错,帮那小道士解决了燃眉之急。”
“听起来还怪合你心意的。”卫珣渊道。
“那可不。”男人语调的虽然冰冷如常,但这句话是打趣儿没错了,姜棠叹了口气,对自己肤浅的颜控本质毫不遮掩,“这小道士长得是真好看啊......渊哥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末了,姜棠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错了人。
“哎哎哎,你不用回答我了!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无聊’。”少女扁着嘴自问自答道:“像你这种人天天照镜子审美肯定早就变态了,不会跟我产生共鸣的!”
“你在嘀咕什么?”卫珣渊横了她一眼。
“我说让我独自对着那小道士犯会儿花痴就好啦!”姜棠哼哼唧唧。
“正常。”卫珣渊说。
姜棠:“嗯????”
她难以置信的偏过头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你说‘正常’???”
卫珣渊显然没有Get到姜棠言语背后的震惊意味,兀自眺望着周岚斐离去的方向。
“没人会不喜欢他。”
姜棠:“???”
这话又是啥意思???
少女心底有个问句呼之欲出,但求生欲让她硬生生抿在喉咙口没说出来,就在这时,卫珣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有关周岚斐的讨论被迫中止,卫珣渊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转而走到了僻静处,姜棠也跟了过去,默不作声的背手而立。
“正如你所估计的那样,是块不干净的地皮,不过也很好摆平就是了,附在人身上的东西目前看来都不太聪明,下诅的手段更是低级,我看他们光是维持个人设就已经费劲了脑子。”卫珣渊手抄着裤口袋,似是竭力耐着性子,“不是我傲慢,也不是我夸大其词——”
姜棠在旁边悄咪咪的伸了根手指戳他的后腰。
“哥,药总年纪大了你对他耐心点鸭!”
电话那头,丁氏股份有限集团的ceo丁无药正在院子里打八段锦。
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了一身仙风道骨的练功服,手腕上带着个智能手表。他每虎虎生风的打出几个动作,手表的智能语音助手都要发出“动作过快,请放轻松、深呼吸”的提示语,尽数落入开着免提的手机听筒里。
丁无药半点没有放轻松,他还在说话,准确的说是在咆哮。
“我说了多少遍了卫七,你这个人不能算是个人,不要用你的标准去衡量案件!我要听的是客观,最客观的事实!”
“我说的就是事实。”卫珣渊面无表情道:“而且你不适合八段锦,你适合打泰拳。”
“胡说八道!我不要太适合八段锦!伤科大夫说了我只要慢八倍速......就是最标准的八段锦!”丁无药嚷嚷道,他一个龙行虎步,而后全身僵住,慢慢的后仰,艰难的撑住后腰。
电话那头传来老头“哎哟,哎哟哟哟”的呻。吟。
“你慢的下来么?”卫珣渊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的腰椎间盘不就是这么突出来的?”
丁无药:“卫七……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他咬牙切齿道:“你信不信我去你的画廊门口贴大字报?标题我都想好了,卫家七郎卸磨杀驴气死恩公——”
卫珣渊:“......谁是驴?”
丁无药:“要你管!”
很少有人知晓,宁城的玄道势力实则分为明暗两股,明着的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羽师一流,以段家为首,头顶官家雄霸一方。
早年声名大噪之后,段家的姿态就端的极高,除了政府指定的玄事项目以外,旁的一概不闻不问,散户羽师的发展又乏善可陈,因此宁城内其实遗留着大量的民间鬼事无人料理。
于是那暗中的一股势力悄然崛起。
与段家在羽师中一枝独秀不同,这股势力叫不出名字,却分布均匀,渗透到了宁城的各行各业,上到政府机关、公立医院、下到商业店铺,路边手机贴膜的......他们几乎包揽了宁城大大小小所有的灵异杂案——有那些羽师们不屑于做的和不能做到的,并从这些看似不起眼又赔本的麻烦事里获取利益。
天长日久,他们聚沙成塔,汇溪成河,形成了与依靠政府拨款的段氏帝国不遑多让的地下组织,而该组织的创始人头领便是丁氏股份有限集团的ceo丁无药。
卫珣渊想了想,气死丁无药这块大树根基的确没什么好处。
“那我客观又通俗的给你描述一下,这个程度大概就是我一个人能摆平的程度,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故的话,大概就是突然冒出来几个羽师吧。”
丁无药在智能语音助手的疯狂念叨下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有羽师掺和进去了?”他嗓音一沉:“段家的?还是别家的?”
“暂时不清楚。”
丁无药停止了活动,一瘸一拐的走到廊下,拿了干净帕子擦额头上的汗。
“段家最近在四处投资房地产,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只是一块小的门面房地皮,应该不至于。”卫珣渊说:“总之我预备再跟跟看,没准会有新的线索。”
“辛苦你了,卫七。”丁无药说。
“客气。”卫珣渊说:“看你这样子,我还是让阿姜回去陪陪你吧。”
“用不着。”丁无药说:“姜小棠这丫头需要历练,别把她弄回来,听见没!”
卫珣渊:“......你嫌带孩子麻烦就直说。”
丁无药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卫珣渊握着手机,对着那头传来的恼羞成怒的忙音深表无语,许久,他扭头对姜棠道:“药总让你回去帮他拿套装备,他要去打泰拳。”
姜棠:“唉?现在?”
“是。”卫珣渊面不改色道。
“可他不是腰椎间盘突出吗?怎么打泰拳?”姜棠不解道。
“他说他要以毒攻毒。”卫珣渊说:“我也不理解,你当面去问他吧。”
“那你呢?”姜棠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见药总吗?”
“我还有点私事要办。”卫珣渊说:“你抓紧时间回去吧,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作者有话说】
“我哥会变狗!”
后来,纯纯的电灯泡姜棠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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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永作为高丙的跟班,跟着高丙从爱锅牛蛙馆里出来后分道扬镳。
高丙的饭量极大,吃饭时又霸道,浑然不懂得谦让,赵永根本没吃饱,只好又去找了家烧烤摊撸了串,外加吹了两瓶二锅头,这才酒足饭饱,醉醺醺的回了家。
他家住在老城区的胡同巷子里,七层高的破败老楼没有安装电梯,颤巍巍的楼宇阳台歪斜陡峭,连麻雀都不乐意待。跟着高丙的这几年,正儿八经的本事好像也没学到太多,但高丙人如其名,画饼的本事一流,所以未曾让赵永生出过质疑。
家门口的邮筒里塞有几封书信,多半是一些平民百姓寄来的寻求帮助的信件,宁城的羽师分三六九等,段家无疑是最高等的,最有钱的客户自然都是主动流向段家,而其他的散户羽师便只能接一些零油水的活计,高丙成天说自己忙的不可开交,就全权交给了他这个跟班。赵永也烦,毕竟钱少又累人,他眼下走路打跌,看也没看一眼便上了楼,打开房门一头栽倒在床上,鼾声如雷。
夕阳在天边收敛了最后一丝余晖,夜色降临,胡同巷子里的喧嚣散去,人们都从一天的忙碌中抽身而出,休养生息。
赵永却自熟睡中陡然惊醒,他瞪着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疲倦又痛苦的摸了摸肚子。
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的挪到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还有两根速食的玉米棒子。
赵永想也没想就把玉米棒子拿了出来,这冷冻的玉米棒子坚硬无比,他也没有放进锅里蒸上一蒸,剥了塑封直接送进嘴里,大嚼特嚼,玉米粒硬的像是石子儿,不同程度的嵌进了他的牙缝,他恍若味觉,连玉米棒的根茎也啃食入肚,待到他吃无可吃只能舔手指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两颗牙齿在这粗鲁的进食过程中崩掉了,四处找也找不见,大抵是被自己囫囵间咽了下去。
赵永僵在原地,他的嘴里充斥着血腥味儿,那是撕裂的牙龈在冒血,可他顾不上,因为他还是好饿,比先前尤甚。
他退了两步,弯下腰去,饿的满头冒虚汗,五脏六腑都在抽抽,不得已之下又去翻箱倒柜。
作为一个独居的单身汉,家中本就没什么屯粮,赵永翻了老半天也只翻出了一些过期的口香糖和香烟,他望着这些四舍五入就是垃圾的商品,二话不说悉数塞进了口中,嚼也没嚼就咽了下去。
香烟不是食物,卡在喉咙口噎的他干瞪眼,赵永冲到洗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就开始往肚子里灌自来水,他牛饮了一分多钟才跌坐在地上大喘气,可随后他便惊恐的发现,即便腹部胀痛难安,他的胃仍然空虚的可怕,他饿的快要发狂,看一些不可食用的东西也充满了欲望,譬如擦手纸,枕头,遥控器,桌椅板凳......
这一刻,赵永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的理智回归了,思绪急转。
“牛蛙......是我吃的那盆牛蛙有问题!”他喃喃道,慌乱惊怒之下,他手脚并用的爬到沙发边,咬着牙将手机掏出来,给高丙打电话。
“高哥!!那盆牛蛙有问题!!!那男生女相的小子下毒了!!我说他怎么会那么好心!!”他冲着电话嘶吼,牙齿在不住的打颤。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的高丙以更加尖锐凄厉的嗓音咆哮道:“赵永!!给我去宁城大学堵周岚斐!!把周岚斐给我捆过来!!不管用什么方法——”
赵永的脑袋一片空白,他余光一瞥,看见一个颀长的黑影从天而降,宛若一只长着羽翼的飞鸟,优雅且从容的伫立于窗外。
赵永呆了两秒,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哑巴了,眼神渐渐变得惊恐。高丙懒得处理,就全权交给了他这个跟班。
——这里可他妈是七楼!
高丙平时自己给自己挂名为一流水准的羽师,满嘴跑火车的说些怪谈异闻是常事,赵永长时间的跟着他,坐井观天,也觉得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被寻常的场面吓着。
但此时此刻,他脑子里须臾闪过了无数种恐怖灵异的故事现象,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打起了寒战,话也不会说了,盯着那窗外的黑影目眦欲裂,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犹如渗透般的闯进了他的屋室。
影子在亮处落了实,居然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那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血色,显得苍白而阴郁,脸上架着一幅深色镜片的□□镜,远远的看只觉得体态修长,可真的走到了面前,赵永才发现对方比自己高大许多,肩膀也十分宽阔,所到之处皆留下浓重又富有压迫感的阴影。
像鬼一样。
赵永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惊慌失措间,隐隐约约觉得这男人有些眼熟,可这会儿脑子乱成一团麻,却死活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直到对方逼近过来,伸出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的动作看似徐缓又温柔,手指下的力道却不可小觑,五根修长的手指强势如钢索,抓的赵永动弹不得。
赵永一度以为男人是要折断他的手,不料男人只是将他的手机挪到了自己的跟前,轻启唇瓣。
卫珣渊的脸孔俊逸非凡,笑容更是带着摄人心魄的美丽,甚至是几分邪肆,赵永一时心醉神迷,而后他听见了两个字。
“撞墙。”
赵永豁然一怔。
此两字之音色朗润清澈,有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不绝于耳。
——是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的。
赵永下意识的去看男人翕动的唇瓣,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了重重的“咚”一声,那是人头与墙壁冲撞的巨响,伴随着凄厉的痛呼与惨叫。
“再撞。”卫珣渊面不改色道。
于是又是“轰”一声。
赵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似是能亲眼看见高丙在这个男人的言辞指令之下不受控制的以头撞柱,每一下都撞的狠极重极,撞得墙灰纷飞裂痕爬布,可只要男人不说停,高丙就一定会接着撞。
直到对面杳无声息了,卫珣渊才善罢甘休的松开了赵永的手机,他是直接扔开了赵永的手腕,眼中的厌弃之色明显,仿佛是扔掉了什么脏手的垃圾。
赵永瘫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卫珣渊两手抄兜,他慢慢的在客厅里逛了一圈,而后随性的坐在了赵永的餐桌边缘,膝盖微屈。
“不是说是宁城上一流的羽师吗?怎么连区区诅咒也解不了?”他淡淡的发笑,这次他说了许多个字,却不再是方才那如歌唱般的动听嗓音,而是一把磁性低沉的烟嗓,沙哑又阴阳怪气,“我还是第一次遇见给邪祟发金水的羽师呢!”顿了顿他又道:“你懂发金水的意思吗?是个桌游术语,我也是最近刚学到的。”
他大概是在调侃,赵永却半点也笑不出来。男人的下颌高抬,左右两处线条与修长的脖颈处流畅接壤,紧绷且锋利,像一把开了刃的刀。
赵永很饿,却也很怕,这两种感觉交织着一时竟然不知道哪一种占了上风。
“看你这副样子,我等的人应该还没来。”卫珣渊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施施然道,“放心,我没打算取你的性命,左右你中了这诅也活不了太久。”
赵永:“......”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