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多数时间,乔恩的应对态度都是很客气、礼貌的敷衍、婉拒,要不然就是直接撕破脸地拒绝,像之前那样,被人逗笑,然后,还聊起来的情况,实在引猫警惕。
更何况,那混蛋居然还想喊‘小乔’。
斯蒂文肺都要气炸了:“只有我!!我才能喊你小乔。”
乔恩突然抬起视线看向他灰色的眼眸,含笑承诺:“是的,只有你。”
斯蒂文的脸一下子红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将他笼罩,驱使他想要上前去拥抱,去亲吻……
然而,这事没有到此为止。
接下来的时间里,迪菲恩斯开始频繁出现在两人周围。
作为卖酒的商人,他用酒贿赂了不少士兵,托这些士兵给乔恩送各种各样不值钱、但很用心的小礼物,什么鲜花、零食、蜂蜜、漂亮贝壳、木雕小动物等等。
斯蒂文气急败坏地把东西丢出去。
可转天,又会有新的东西不断地被送过来。以至于军营里好多人都知道,有个卖酒的商人正在追求乔恩。
而且,每当两个人轮休,出军营,去转一转的时候,也总会碰到找上门的迪菲恩斯。
他也不做什么冒犯的举动,就是围在乔恩旁边讨好,讲笑话、讲风土人情、讲街道上商品的价格变化,每次还都带着一脸傻乎乎的笑容,哪怕被斯蒂文各种甩脸色、咒骂,外加时不时动手殴打,依旧不放弃地往前凑,简直像赶不走的狗,不管人类怎么打骂,都高高兴兴地摇着尾巴凑过来……
这件事导致斯蒂文每天都在骂骂咧咧。
他有几次甚至动了杀心,提着剑打算把人宰了。
可迪菲恩斯本来就是做杀手的,对杀气极为敏感。
每次发现斯蒂文被惹急,就会稍稍退却,过段时间再来。
乔恩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毕竟,迪菲恩斯不像当年见色起意的安德鲁塞林格……
他从头到尾都没强迫什么,也没索要什么,更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完全就是一腔赤诚,还使劲浑身解数地讨好自己,以至于每次拒绝对方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愧疚的感觉。
可爱情总不能因愧疚而让步。
该拒绝还是要拒绝!
乔恩头脑一直清醒。
他干脆拉着斯蒂文在迪菲恩斯面前表明彼此关系,然后,温和耐心地说:“你瞧,迪菲,不是你不好,只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这就像是……唔,一个锅配一个盖一样,我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盖,所以,放弃吧!你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盖了。”
迪菲恩斯想了想:“不对,锅也可以多配几个盖,周一用一个,周二用一个……这样一来,每天都有新的可以用。”
乔恩当场懵逼,还可以这么理解吗?
斯蒂文又快气死了,在精神链接里迁怒地骂骂咧咧:[你用得什么破比喻!]
“而且……”
迪菲恩斯用一种老实的口吻说:“而且,我又不介意你有喜欢的人。”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介于困惑又迷茫的神色:“其实,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有喜欢的人,我为什么就不能追求你了?”
“有几个情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躲开;然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斯蒂文也可以躲开!这样每次不还是一对一吗?”
“还是说,你考虑三个人一起?”
“唔,我很久以前有个主人,倒是挺喜欢多人的,但我一直觉得,最多三个,再多就太乱了……”
斯蒂文不等他说完,就一跃而起,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在脸上开颜料铺子’。
迪菲恩斯莫名其妙又开始挨打,表情简直像走在路上,突然被人踢了一脚的狗,就差委屈地汪汪叫了。
他恼火又隐忍地嚷嚷起来:“斯蒂文,你又干嘛?你再这样,我还手了!我真还手了!你没听到我刚刚的话吗?我没打算拆散你们!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乔恩好气又好笑。
不过,由于迪菲恩斯的表情太老实、太认真,所以,好笑的成分可能还更多了一些。
这么打打闹闹了一阵子。
虽然斯蒂文还是很生气,但被迫习惯了‘不和蠢货生气’。
迪菲恩斯一直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只是不停地献殷勤,然后,时不时羡慕地来一句‘为什么你们就不肯加我一个呢’?
“是啊,为什么呢?”
博蒙特国王某天也凑热闹地来了这么一句。
不过,在斯蒂文再次炸毛前……
他就一脸无奈地摸了摸还留在腹部的那个刀柄:“唉,真遗憾!”
“别扯这些了,陛下。”
乔恩翻了个白眼说:“您招我们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唔,确实……”
博蒙特王表情复杂地含糊说:“国内的奴隶暴乱暂时被王后镇压下去了。”
“接下来,我打算再对安东进行一次强攻。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计划吗?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试一试。”
乔恩和斯蒂文对视一眼,没反驳什么。
但说实话,他俩都不太看好博蒙特王的‘强攻’。
另一头,迪菲恩斯也被奴隶军找上了门。
听到巴勒斯的死讯,他既震惊又难过,而望着这些巴勒斯给予的‘遗产(前来依附的奴隶军)’,他又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我该怎么办?
——我能安顿好这些人吗?
——这些人会听我的?
——巴勒斯啊,巴勒斯,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最后,想了半天,他决定干脆按照巴勒斯的生前计划,继续带着这些人去阿瓦罗尼亚好了。
“我不像巴勒斯那样会照顾人。”
迪菲恩斯对着那些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奴隶们认真地说:“现在博蒙特这个国家已经表明态度,拒绝给予我们应得的身份和待遇,我们只能离开这里,寻找另一个可以接纳我们的国家了。”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不畏艰险地长途跋涉,需要遭遇困难也不屈服的坚强意志,更需要不怕失败的冒险精神。”
“如果你们可以做到,那就跟随我;如果不能,那就自行离开、各寻生路。”
“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我不像巴勒斯那样会照顾人,也不打算照顾谁,除了不满十岁的孩子,每个人都应该学会做选择,以及对自己负责。”
经历过惨败的奴隶军面面相觑。
此时的他们,已经没了之前的傲气和勇气。
尽管对迪菲恩斯的态度有些不适应,可失去了巴勒斯后,他们已经意识到,很难再找到一个心软又负责的首领了。
于是,他们很快同意了迪菲恩斯的所有计划,纷纷表示愿意跟随,并听从他的指挥。
迪菲恩斯暗暗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更想这些人拒绝自己的。
他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人,但不想和巴勒斯一样,把这些人视为自己的责任。
可现在,被巴勒斯托付,这些包袱暂时是甩不开了。
迪菲恩斯不得不去和乔恩告别。
为了避开斯蒂文,单独和对方见上一面……
当晚,他甚至趁着月色,冒险混入了军营。
然后,花钱贿赂了一些士兵,将斯蒂文引走,这才突兀地出现在了乔恩的面前——没有了伪装的胡子,露出了本来面目,那是一张英俊却总带傻笑的脸。
“迪菲?”
乔恩无奈地看向他:“你来这里很危险,而且,我说过,我们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过,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别的事……”
迪菲恩斯讲出了奴隶军找来的事,以及自己将要离开了。
乔恩耐心地倾听着。
迪菲恩斯越讲,声音就越低。
他痴痴地望着乔恩,只觉得月光下的金发少年,就像是一尊漂亮的玉雕,周身都散发着一种莹润的光芒。
而且,“这尊玉雕”没有对奴隶的鄙视,没有认为奴隶的暴乱是一种恶行。
他的目光和表情都为奴隶军的命运所牵扯,时而喜,时而悲……
迪菲恩斯情不自禁地想:“我真想哪儿都不去,永远就这样,静静待在他身边。”
这时候,乔恩也听完了全部的经过。
他想了想,决定帮点儿小忙:“唔,阿瓦罗尼亚,如果你信我的话,我倒是可以找人帮帮你们。”
迪菲恩斯自然是表示一百个相信。
乔恩莞尔一笑,决定写两封信交给他带走,一封给二王子阿克特,另一封给赫菲斯,还顺口嘱咐了几句:“二王子的话,应该更好说话一些,那个赫菲斯……好吧,他现在是国王了,你未必能见到他,总之,先找二王子试试,实在不行了,再找那位陛下吧。”
迪菲恩斯感动得眼泪汪汪,握着他的手说:“你真好,乔恩!”
不过,临别之际,除了感谢外……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出来:“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斯蒂文啊?”
说到这里,迪菲恩斯暗搓搓地开始叽叽咕咕讲小话:“他长得没我好看,不会说话、野蛮暴力、打人还超疼!所以,你喜欢他什么呀?”
“呃……”
乔恩想了想回答:“他会在半夜往我嗓子眼儿里塞偷回来的熏肉,有拇指那么大一块。”
迪菲恩斯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很好吃?”
乔恩回答:“不,是贫穷、窘迫,还有冒傻气的味道。”
听起来真糟糕!
但迪菲恩斯却理解了。
爱,总是滋生于每一个细微之处。
送走迪菲恩斯后, 斯蒂文轻盈地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他从小就是个被害妄想症重度患者,随时随地都自带一种‘总有刁民想害我’的敏感。
所以,当迪菲恩斯贿赂的那名士兵随便找了个‘想和你聊聊天’这种离谱理由, 来试图引开他的时候……
他的做法就是假装跟过去,半道消失,然后,折了回来。
乔恩的精神网早就捕捉到了他的存在。
此刻,对他的突然出现也没什么惊奇反应了,十分自然地抬头, 随口调侃了一句:“这次很有风度嘛, 斯蒂文,我还担心你又要和迪菲打起来。”
斯蒂文拉过他亲了一下,含笑回答:“风度向来属于胜利者。”
他灰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狡黠:“如果我一直赢, 我当然可以大方地对失败者展现一下风度。”
“唔, 你似乎很得意?”乔恩问。
“对。”斯蒂文飞快地回答,却又忍不住挑衅了一句, “我不该得意吗?”
“唔,你当然可以,只是有点儿被你可爱到了,你知道吗?你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成功捕到大鱼的猫。”
乔恩一边思索, 一边笑着说,“我在想, 要不要让你更得意一点儿……”
“更得意一点儿?”
斯蒂文狐疑地挑了挑眉。
但乔恩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转而又聊起了别的:“国内奴隶军虽然被镇压, 但我总觉得, 情况并没稳定下来,暴力有时候是很管用, 可暴力往往只能压制一时,以后说不好会更糟。”
“国王压根不想管以后。”
斯蒂文非常一阵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他一心想要攻下城池,进攻、进攻,不计后果的进攻。”
“那只蜜獾对他的影响有点儿大,也许别人看不出,可小乔,我们都知道。”
“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以前不会不把自己的国家放在心上,然而现在,他的心思全在战场上。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更得意的事情?”
“接下来的仗不好打呀。”
乔恩又一次回避了问题,摸着下巴自顾自地发愁:“还记得那位纵欲狂欢之神的女祭司吗?她说,这场战争要持续六年,当时大家不信,可已经是第二年的九月份了,转眼,就要到第三年了。”
“也不用太担心,大不了偷偷溜掉,只要不被发现。”
斯蒂文没什么操守地说着要当逃兵的话:“我参军只是想磨练下自己,又没真想给谁卖命。不过,说到预言,预言这东西真是莫名其妙,真真假假难以判断……”
他顿了顿,难得地被勾起了一些回忆:“对了,你刚刚说更得意是什么意思,还有,你那两百个孩子什么时候来?”
“我的两百个孩子?”
乔恩瞥了一眼斯蒂文的肚子,没吭声。
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
斯蒂文气笑了:“小乔!”
乔恩大笑着跑开。
他心想:“两百个孩子没有了,四个男人倒是都见了个遍,可我只喜欢像猫的那个!”
事后,斯蒂文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搞明白‘更得意’还要怎么得意?
直到有一天听渔雕提起捕鱼的事情,才终于恍然——成功捕到鱼很开心,吃到嘴里会更开心!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此时,两人虽然对这场战争有些厌倦,同时也不怎么看好,可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年的‘强攻’又一次不了了之,简直像小石子丢进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溅出来。
博蒙特国王为此焦躁不安。
乔恩每天能看到那只蜜獾在转着圈地愤怒咆哮。
可战争就是这样。
每个人都希望速战速决,这样能让损失缩减到最小。
但诸神不同意。
那些隐藏在不知名地方的神明们,正期盼着这世界多出点儿大乱子。
同一时间,迪菲恩斯带着那部分愿意同他走的奴隶,赶往阿瓦罗尼亚国,以谋求一条生路。
而在阿瓦罗尼亚国的赫菲斯则在修建第四座正义女神庙。
他认认真真地兑现着自己要在全国修建正义女神神庙的承诺。
那位雕(造)像(假)大师费克尼斯,本该跟随公主一起返回安东国。
却被赫菲斯强硬地给扣留在了阿瓦罗尼亚。
如今,他整天一副活不成了的样子,勤(哭)勤(哭)恳(啼)恳(啼)地雕着正义女神像,将每一天都当做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
赫菲斯无法理解雕刻师的愁眉苦脸,只当他是天生不爱笑。
除此以外,这位日神之子闲暇之余倒是会经常想起乔恩,想起那个像极了朱利安的乔恩。
他有时候思绪混乱,在梦中甚至分不清乔恩、朱利安,还有正义女神的容颜。
将神明同凡人相提并论,这无疑是亵渎行为。
换做是日神,此时多半已经对凡人降下了惩罚。
可哪怕是赫菲斯诚实地当着神像的面忏悔了这件事。
正义女神依旧没有做出什么不悦回应。
乔恩(伪正义女神):我能做什么反应啊?惩罚我自己吗?
——多么善良、大度、宽容的女神啊!
赫菲斯的信仰因此越发虔诚了。
他这时已经是国王。
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国事上,童年的经历,使他对世界产生了一种疏离感,自己仿佛一直是个局外人,很难对别人产生感情,更别提负担一整个国家了。
他对这个国家无爱无恨,只是机缘巧合当了国王。
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把大王子费特里任命为首席大臣,让他替自己去处理政事。
大王子费特里很无奈。
他坦然告知赫菲斯:“当初,我除了想要杀我父亲外,我还想除掉你。这样的我,你会放心吗?”
“我有什么不放心?”
赫菲斯无所谓地一笑,笃定地回复说:“除掉我?你做不到。”
大王子费特里凝视他的双眼,试图从中看出虚伪、猜疑和敌视。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也许不在乎。
也许是神之子的傲气。
赫菲斯其实一直都是个光明正大的人。
他的喜恶摆在明面上,只是以往从没人注意过。
大王子费特里叹了一口气:“是的,我做不到。”
这对堂兄弟达成了微妙的默契。
他们互相合作着处理朝政,让阿瓦罗尼亚没起什么波澜地就顺利完成了从旧王到新王的过度。
至此,赫菲斯的国王之路称得上一帆风顺。
可他依旧没办法快乐。
因为他永远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
——那个叫做朱利安的……
——只存活在他记忆中的金发男孩。
大王子费特里也时不时想起伊莲安娜。
他身上的赘肉日渐减少,倒不是刻意减肥,而是曾经的怪物国王一死,他再也不用靠吃东西来缓解自身的紧张和压力了。
正常的饮食,加上每日的忙碌……
虽不至于一下子瘦成标准体型,可努努力的话,兴许再过上几个月,他就能找到一匹可以驮得动他的大马,体验一下策马扬鞭的感觉了。
——也许……
——到时候,我可以骑马去安东国探望她。
大王子费特里忍不住在心里想。
可他清楚地知道,那位坚强的公主再也不需要自己了。
安东国的王宫里……
伊莲安娜拉紧白色的披肩,裹紧了自己。
她站在门廊处,望向屋外的深夜。
尽管夜色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可她却仿佛看到了两国边界处的战场:
重伤垂死的士兵、愤怒的将士、绝望中呼喊的女人、哭嚎的孩童、被烈火焚烧的房屋,大把、大把的仇恨种子被播撒进了人们的心里,让人们从此日夜与暴力、疯狂、鲜血、死亡为伴。
“殿下。”一个侍女在她身后轻唤着。
伊莲安娜转过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陛下醒了,财务大臣刚好过来,那边……”侍女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欲言又止。
但伊莲安娜已然会意。
明明已经重病在床、奄奄一息,可安东王每天依旧能挣扎出一段清醒的时间来专门咒骂身边的人。
多数时间是骂伊莲安娜,偶尔会骂朝中大臣。
至于宫中侍从和奴隶,因为地位太过卑微,在安东王眼中,大抵就是椅子、凳子一类的家具,不值得费精力去骂,反而幸运地逃过一劫。
这位国王骂得非常脏。
别人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是‘人之将死,满嘴喷粪’。
所以,听到侍女的传话,伊莲安娜第一反应是皱眉。
但她对安东王早就没什么期待了,仅剩的些微父女情,也已经消磨殆尽。
此时的安东王对她而言,连陌生人都不如,哪怕被骂,也权当狗吠,这么一想,倒也不是不能容忍了。
这一次,也是财务大臣倒霉。
他进宫来向公主汇报今年的税收,以及前线粮草的一些问题,却恰逢安东王清醒,让奴隶抬出来转一转。
两人迎面碰上,安东王阴狠地咧开嘴:“瞧瞧,这是谁?狗艹的杂种……”
跟着安东王多年,这位年近五十的财务大臣有着丰富的唾面自干经验。
而且,往好处想!
起码现在安东王不能站起来,拔剑砍掉他的脑袋了,想来想去,只是挨挨骂也不算什么。
安东王对着骂不还口的财务大臣一通污言秽语地输出……
然后,伊莲安娜赶到了。
安东王抚掌大笑:“小贱人来救她的老姘头了!”
伊莲安娜面不改色:“父王脑子又不清醒,你们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抬他回去休息。”
安东王当即收起脸上的笑容。
他阴狠又轻蔑地说:“我的婊子女儿,好大的威风!你以为那群朝臣真的在拥护你吗?呸!一个下贱的女人,他们只是利用你、玩弄你!像男人艹女人一样,脱了裤子甜言蜜语,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看着吧,等博蒙特退兵,等危机解除,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贱人。”
伊莲安娜依旧不理他,只对奴隶说:“你们听不到吗?快抬陛下回去休息。”
奴隶们终于战战兢兢地动了。
他们低着头,抬起安东王就要走……
“贱人!我希望你遭受烈火的焚烧!遭受烈火的焚烧!”安东王尖叫着。
伊莲安娜克制着升起的怒气。
财务大臣一脸衰样地走过来,关切地看向她:“殿下?”
“没什么。”
伊莲安娜深吸了一口气。
她顿了顿,等到自己的声音重新恢复平静和自制后,就反过来安慰这位大把年纪还要被骂的倒霉大臣:“您也别生他的气,他最近清醒的时间日渐减短,治疗师说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想点儿高兴的,我们应该都能活到在他坟前吐口水的那一天。”
财务大臣素来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听起来会是非常高兴的一天。”
凯丝独自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
她静静地望着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二王子尤金,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父亲……
在父亲临死的那个晚上。
年幼的她也是这样,默默守在旁边, 看着对方一点点儿咽气。
此时,室内只有她和二王子,连侍从和奴隶们都退到了屋外。
因为今天是他俩新婚的第一天。
婚礼仪式一切从简。
病重的二王子甚至没能从床上站起来。
凯丝在王后的带领下,一个人完成了婚礼的整套流程。
然后,她被送入二王子的寝宫,同二王子一起, 度过他们的‘新婚之夜’。
而之所以如此急迫完婚的原因……
一部分在于凯丝肚子里的孩子日渐长大, 总不能让其成为一个私生子;
而另一部分则在于……
前不久,六个治疗师会诊,郑重地为二王子下了一封病危通知。
这事儿对王后来说, 完全不出预料。
她早知道, 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活不久。
事实上,如果不是“儿子活不久”这事儿一直悬在心头。
她也不会胆大包天地鼓动儿媳去找四王子麦托斯‘借种’。
因为只有两人顺利完婚, 儿媳凯丝的肚子里有了(被大祭司断定为男的)‘王室血脉’。
二王子尤金的去世,才不至于让王后这边彻底没了指望。
好在神明眷顾,一切妥妥当当。
二王子虽说躺在床上,没能下地, 可好歹活着撑到了婚礼结束,该走的婚礼流程, (凯丝一个人)都走了, 任谁来都挑不出什么错儿。
王后暗自欣慰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 她对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儿子尤金失去了兴趣, 干脆直接将麻烦又体弱的二王子转交给了新鲜出炉的儿媳凯丝照料,自己转身回寝宫休息去了。
凯丝对此倒也没什么不满。
订婚、怀孕、成婚, 她每一步都坚定地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
此时,二王子脸上已经没了什么血色。
但许是回光返照,半夜的时候,他骤然惊醒,抬头还望了望四周,口齿清晰地问:“这是哪?母后呢?”
凯丝平静地回答:“母后累了一天,已经去休息了。这是您的寝宫,今天是我们的新婚,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