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庭垂着眼,把照片保存好,收起手机,“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傅闻璟继续向餐厅里走,“嗯,就我们两个,就当是给你饯行了。”
玉湖轩不重烹饪技法,重食材,吃得是新鲜天然,原汁原味。也从来不准备菜单,都是客来后听厨师安排。
傅闻璟有很多饮食上的毛病,挑剔讲究,不吃红肉,不吃内脏,不吃生食,不吃任何有血腥味的食物。
说不吃是真无法下咽。
沈良庭只看过一次他吃牛肉,是他们在沙漠的时候,商会组织的活动,物资也是他们准备的。
傅闻璟为了说服当时的商会主席放宽对异地企业的限制才参加。
开的罐头,罐头里的肉还带了点血丝,打开来红通通一块,当时傅闻璟的脸色就不对了。但此处黄沙冷月,戈壁荒漠,再多毛病也得忍着,实在是没有其他可吃的。
刚吃下去的时候傅闻璟没什么异样,结果半夜的时候沈良庭看到他在无人处呕吐,第二天还如常地随他们早起上路。
沈良庭暗地里把自己的压缩饼干跟傅闻璟的罐头做了调换,倒不是他要拍马屁,他是真的担心傅闻璟什么都不吃的话,坚持不到他们走出沙漠就会晕倒。
中午休息时,傅闻璟打开背包才发现包里的饼干,他抬头扫视了一圈,数日的荒漠之行让他瘦了许多,脸部轮廓凸出,双眼深陷在眉骨下,也许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傅闻璟低头把饼干拆开,用矿泉水搭着吃了。
沈良庭则打开了牛肉罐头,凭心而论,牛肉的确比饼干好吃。
傅闻璟饮食忌讳的原因,沈良庭知道一些,外头传的各种版本都有。
据说,傅闻璟的父亲傅远山跳楼那天,傅闻璟就站在楼下,他是眼睁睁看着父亲坠楼的。
32层高楼,下落时撞上了中层凸出的悬挑,身体断成两节,内脏外露。
扭曲的肢体,破碎的肉块,白色脑浆、红色血液和黄色油脂。
这就是傅闻璟无法再食用任何红肉的原因。
如果你曾见过你父亲坠楼的尸体的话。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细节是外人不知道的。
比如那天恰好是周四,傅闻璟原本是不应该回家的,但阴差阳错,学校因为文艺汇演提早了一天放假,他才会回去。母亲去了医院,而小区门口的铁门坏了,保姆出来接他,家里谁都不在。一切都很巧,好像命运对发生的事早有安排。
他们走到楼下时,傅闻璟如有所觉般拉住保姆的手停下了脚步,抬头,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只隔了一米多的距离。
砰的一声,肉体撞击水泥地面的沉闷声响。
只隔了一米远,所以飞溅的血溅进了他的眼睛。
脸朝下,从身体下溢出的血液像有生命的触手一样沿着砖石缝隙一点点向远处流淌。
尸体几乎变成了碎渣,半个脑袋都没了,但他仍然能一眼认出是谁。
旁边的保姆在哭,已经太晚且毫无作用地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哆嗦着抱住他的身体说,不要看,不要看,怎么办啊,那是你爸爸啊。
一枚戒指咕噜噜滚到了傅闻璟的脚边。
傅闻璟拉开保姆的手,蹲下身捡起来,熟悉的款式,不久前还见到它戴在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上,那只手抖开报纸,端起茶,戒指碰撞到陶瓷杯时会发出叮的一声。
傅闻璟握着戒指,看着蜿蜒肆行的血,耳边听到数不清的尖叫。
轰隆隆,好像遥远天边滚过来的雷声,风雨将至,还隔了百丈距离,已经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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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庭正低头喝鸽子汤,加了松茸和枸杞,鲜香浓郁。
抬了一半眼看,进来的人是宋子承,后面还跟着一位上了年纪,西装革履的男人。“傅总,我听人说您到了,正好我们也在这吃饭,就带杨老板过来打个招呼。”
宋子承和傅闻璟年龄相近,也是青年才俊,当地数得上名头的钻石王老五。
宋子承和沈良庭却是冤家路窄,明里暗里斗了三四年。
原本杨德宝说想让宋子承引见拜访一下傅闻璟时,宋子承还没同意,后来听说今天就沈傅两个人来吃饭,他就立刻决定带着人来打扰一下了。
傅闻璟端起一杯浓茶漱口说,“杨老板,去年5月温州一别,当时说要请你来利星参观,一直没能践诺,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傅总说笑了,您贵人事多还能记着我,实在是抬举我了。”杨德宝受宠若惊,没想到当时匆匆一面之缘,傅闻璟还能记得自己。
但他不知道的是傅闻璟一向记性很好,对数字有惊人的敏锐度,见过的人,做过的事,何时何地,从来不会忘记,所以杨德宝并不算什么特别。
那时候在华尔街,傅闻璟每天在交易所站6个小时,对股价变动、交易数据过目不忘熟记在心,半个月后就赚了第一桶金。又过半年,一场大规模的通过精准股价预测操纵的对赌做空,则让他名震华尔街,有足够资本独立出来开了公司。
傅闻璟面上和煦,“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吃吧。”
于是两个人的小桌挤了四个人,服务员又进来添了两副碗筷,加了几份菜品。
杨德宝是一个屡败屡战的老企业家,生意做的最好的时候,央视新闻中间的30秒广告放的就是他们家的酒,走遍全国各个城市,到哪儿都不用带钱,哪儿都有兄弟,打个电话就有人送钱来。
而最穷的时候,连今晚在哪里睡觉都不知道,浑身上下凑不齐十块钱,妻子儿女流落海外,他连个电话也不敢打过去。
此一时彼一时,经过30年的商海浮沉,杨德宝自认为自己是看透了,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金钱地位都是过眼云烟,资本投机都是昙花一现,他现在就想踏踏实实地干点实业,给子孙后代积点德,做点对社会有益的事。
傅闻璟宴请他给他面子,是因为杨德宝是很讲信誉的人,宁可脚踏实地打工十年,把欠人的三百万还完,也没有赖账出逃。
一顿饭吃到中途,杨德宝端着酒离开位子,神神秘秘凑到傅闻璟耳边说了几句话,傅闻璟垂着眼睛听,之后说,“子承,良庭你们先出去,我跟杨老板谈些事情。”
沈良庭还没吃饱,但识趣地用毛巾擦了擦嘴,走出门。宋子承紧随其后。
房门合拢,沈良庭靠在包厢外的墙壁上,双手插兜,无聊地等待。
宋子承站在另一侧,从兜里掏出包烟,食指敲了敲烟盒底部,掉出两根,他递了一根给沈良庭,“要不要来一根?”
沈良庭眼睛抬了下,摇了摇头,“谢谢,我不抽。”
宋子承伸出去的手一顿,随后收回来,假装无所谓地将一根烟叼进嘴里,“恭喜你啊,得偿所愿,总算去了搏浪。之前在利星的事都过去了,要是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不要介意,都是为了公司,我对你没什么意见。”
沈良庭见他率先示好了,也配合着说,“宋总是我前辈,我一向敬佩宋总,以前就算发生过一些摩擦,也是站的立场不同,我跟宋总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私仇。”
宋子承咬着烟笑笑,没想到沈良庭还挺谦逊。他跟沈良庭斗了这么多年,胜的少败得多,虽然知道人有本事,但始终觉得是傅闻璟过于偏袒人了,心里不忿。
后来有一天,就是收到市场部拆撤通知的那天,他气得要命,直接冲到沈良庭办公室大吵了一场。
沈良庭就坐在办公桌后,脸色很不好看,苍白得像鬼,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笔直地看着他,莫名渗人,跟他说话说到一半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宋子承吓一跳,忙叫人进来,翻了眼皮看了说可能是中暑,众人把沈良庭抬到沙发上,掐人中抹清凉油按太阳穴,搬动中也许因为沈良庭太瘦了,衬衣从裤腰松开来,缩上去一小截。
他无意中看到沈良庭皮肤上残留一些红紫印迹,成年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怎么造成的。最奇怪的是他后腰的尾椎骨处有一个很深的印子,很小,椭圆形,里面的花纹像一朵鸢尾花,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
匆匆一瞥,宋子承总觉得很熟悉,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之后因为他大闹的这一场,他被傅闻璟叫去谈话,见面时,他看到傅闻璟戴在无名指上的坚硬宽戒,款型朴素,正中花纹就是鸢尾花,灵光一闪,他一下全明白了。
这没办法,他可学不来,就算傅闻璟长再帅,他也没法为了工作去陪男人上床。
之前其实有不少小明星找他牵线搭桥,想攀一攀傅闻璟这根枝,其中不乏鲜眉亮眼的男孩子,傅闻璟都无动于衷,没想到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想通了其中关窍,宋子承也没到处去搬弄是非,傅闻璟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就算偿还恩情,纵容他私下宠一个小情人。这点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深明大义。
宋子承想到这些事情,不禁眯了眯眼,扫过沈良庭俊挺的五官和冷淡的神情,简直像一块冰,他发现自己想不出这人在床上放浪时会是什么样子,“傅总这么看得起你,我没想到他会真的让你离开利星,之前私下都说傅总要指定你做接班人。”
“都是乱传的,傅总这么年轻,哪需要培养什么接班人。”因为宋子承的示好,沈良庭明显放松了不少,“投资搏浪是利星董事会的决定。”
“那也要傅总先点头啊,所以你是怎么劝服他的?”宋子承兴致勃勃地问,“你知道利星为了搏浪花了多少钱吗,那可是1.8亿啊!当时在买下内蒙古的一个小矿和投资搏浪间做抉择,最后还是傅总拍板的。”
沈良庭无意识地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软肉,颊边缩进去一个很浅的窝。
傅闻璟原先的确是不太高兴的,虽然没有明说,只是问他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真的觉得搏浪有利可图?
在找上去前,沈良庭本拟了一个商业计划书,查了许多资料,做了市场比较,结合了搏朗的发展前景、市场地位、团队甚至知识产权等等因素,但被人这么一问,沈良庭却只能老老实实说,他是为了一己私欲。他一直在观察搏浪发展、沈文鸿动向,他一直渴望换一种身份堂堂正正地重回沈家。
“你之前不是还说不想再和那里有什么关系了吗?”傅闻璟冷声。
沈良庭轻声说,“但利星并没有这么需要我。”
他每天要做的就是参加会议,批复文件,或者陪着傅闻璟出差,当一个合格的门面,熟练运用虚假的社交辞令来作秀,和无数面目模糊的人虚与蛇委,以利星战略官的身份出席所有推不掉的讲座宴请。忙碌但收效甚微,傅闻璟分配给他的都不是他想做的,他没什么权力,他不想做一个摆在位子上的花瓶。
傅闻璟面色沉郁,不为所动,“注资了沈文鸿也不会交出控制权,如果他肯让出控制权,他会有更多比我们好的选择。”
“我算过了,沈文鸿舍不得壮士断腕的话,这笔钱并没有办法让它们撑太久的。”
“所以呢?”
“让我试试,如果两年内利星没有获得收益,您再处置我也不迟。”
傅闻璟这才有了点兴趣,“那你准备用什么做赌注呢?”
啪嗒,最后一截烟灰掉落。
宋子承把烟嘴吐出来,碾灭在垃圾箱内。
包厢的门开了,小个子的杨德宝抱着公文包走出来,把他们请进去,说:“两位老总,今天麻烦你们了。我谈好了就先走了,您二位进去吧。”
杨德宝走了,宋子承一个人留着也没意思,进去说两句也告辞了。
包厢里又只剩了他们两个。
沈良庭坐回座位,用筷子夹了块桌子近前的椰蓉糕,雪白雪白的一小块,慢慢嚼着吃。
傅闻璟显然已经吃好了,也不催他,就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吃。看着他用筷子的手,瘦长的手指从半指皮手套里延伸出来,手指显得更白,骨节微微的凸,精巧的,像一块从岩石间露出来的玉。
“总是戴着这个不难受吗?在我面前可以摘下来,我不会觉得奇怪。”傅闻璟说。
沈良庭咽下嘴里的糕,“不用,习惯了。”
沈良庭拒绝了,傅闻璟就没再强迫他。
沈良庭原先吃东西是很快的,嚼都不嚼就往下咽,有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急迫,滚烫的汤面也直接进嘴,后来这种吃法落了胃病,他被折磨得胃出血了一次,进医院了两次,就学乖了,会慢慢地品尝食物。
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世上的每一种食材都有自己的味道,而且很美妙,人吃东西原来可以并不单单是为了果腹,让肚子不再叫。
这甚至让他爱上了吃甜食,冰淇淋、巧克力和各种蛋糕,那种混合了奶油的复杂甜味,粗陋却让他很喜欢。但喜欢吃也不能多吃,他觉得吃多了,这种快乐就会减少,需得克制才能显出品尝时的珍贵。
所以椰蓉糕他也只吃了两块就不吃了。
放下筷子,他抬头示意傅闻璟好了。
傅闻璟却用手指指了指他嘴角,沈良庭才反应过来用毛巾抹了抹,低头看,没有东西。他困惑地皱眉,“是什么?”
傅闻璟干脆站起来,两步到他身边,沉声吩咐,“抬起脸。”
沈良庭抬头看他,脸上茫然。傅闻璟伸手在他丰润唇珠处一抹,是一根黏在嘴唇上的椰丝,因为沾了唾液所以很难弄下来。“你看起来爱吃这个,我让厨房再给你打包一份带回去。”
柔软的唇瓣被略粗粝的手指擦过,唇上沿的皮肤红了一块。
感觉很奇怪,沈良庭怔了下,随后快速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嘴,“不用了,谢谢。”
傅闻璟却没有立刻坐回去,“你明天回利星交接,休息两日,是不是就要走了?”
“如果还有事情,我也可以再多留几天。”沈良庭公事公办地回答,“利星永远是第一位的。”
“放心,这么大个公司也不至于走了你一个就运转不下去了。”傅闻璟漫不经心地歪头说,他看着沈良庭半垂的头,侧脸也非常漂亮,精致得像件艺术品。“要是我找你,你能第一时间回来吗?”
沈良庭仔细忖度了下,“如果没有事的话,我会的。”
傅闻璟笑了,“连说谎都不会吗?面对你的上一任老板,为了保持离职后的友好关系,你应该毫不犹豫地点头。”
沈良庭说,“我不能保证没有意外。”
不是敷衍,是一本正经。
傅闻璟几乎要反复忍耐,才能让自己不伸手去捏他毫无肉感的脸颊,“所以如果没有意外,只要我要求,你会第一时间来见我?”
“是的,当然。”沈良庭抬起眼,双眼漆黑。
“那我相信了。”傅闻璟笑了一下,没有忍住,还是伸手去碰了下他的脸,这让沈良庭迅速避开了,徒留侧脸,看起来很可爱,像被猎枪惊吓逃窜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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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做我的情人
吃完饭后,傅闻璟先把沈良庭送回家。车辆停在距离利星大厦不远,一个普通的居民区门口。
傅闻璟看着面前一栋栋矮小的筒子楼,不远处就是菜场,道路狭窄,老小区难免有灰扑扑的直视感,没封阳台的窗户伸出一根根竹竿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背心短裤,现在正是黄昏,小区门口有不少老人坐在小板凳上端着保温杯纳凉,同时用很新鲜的眼神打量这辆在他们这小区难能一见的豪车。
傅闻璟扫过小区外观环境,微不可察地皱眉说,“利星很亏待你吗?”
沈良庭低头解开安全带,“没有,我的工资都是对外公示的。”
“那你有什么地方很缺钱用?”
沈良庭这才反应过来傅闻璟在说什么,他抬起头解释,“这里是刚来公司的时候租的,住习惯了就不想搬了,而且除了停车不太好停外,生活很方便,对面就是菜场,过一条街就是大型超市。”
傅闻璟看着进出小区各色各样的人,“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沈良庭一僵,想起他去找傅闻璟说搏浪的事时,傅闻璟曾经问他,“你准备用什么做赌注?”
“如果搏浪的利润没有达到您的要求,我可以按原价支付收购股份所需的费用。”
“你手上有这么多钱?”
“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就当是我欠您的,我迟早能赚得到。”
傅闻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为难他,转而注视着他问,“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或者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利星手上很多投资项目都比这个回报率高,你要怎么劝服我?”
他一下子答不出来。
傅闻璟说,“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什么?”
“做我的情人。”
他瞳孔放大,震惊到以为是自己幻听。
傅闻璟却慢慢从办公桌后走过来,来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压在他的肩上,靠近他,垂眸凝视着他,低声道,“别这么害怕,不用上床,只要在外人看起来是就行了,很好做到。”
“为什么?”他抬起头问,因为太过意外而结结巴巴,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能在傅闻璟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为什么需要我做你的……”后面两个字实在无法说出口。
“因为我需要一个挡箭牌,有人想让我娶他的女儿,但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总有些人是不能明面拒绝的。他们家风严谨又只有一个女儿,自小备受宠爱,不会允许女儿跟私生活不清楚的人交往。”傅闻璟睫毛一闪,收回手,长腿越过他向后面的书架走去,那股令人紧张的压迫感也消失无踪。
傅闻璟抽出一本书,摊在手中翻开,淡淡说,“好好考虑一下,我只给你这一个选项。”
沈良庭并没有立刻答应,是在两周后才回复傅闻璟的。
早点或晚点没有区别,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车内,沈良庭张了张唇,却没有说话。
傅闻璟抬起手到他的颈下,手拂过喉结最后落在领结上,正了正他的领带,“不要住在这里,我有一个地方,你可以住到那里去。”
沈良庭尽力抬高下巴,“我不是很想搬。”
傅闻璟说,“想一想,如果你真是我的情人,我会让你住在这里吗?这里人多眼杂,任何人的一点行动都会被看到传出去,我又要怎么来找你?”
沈良庭淡淡说,“情人不应该是上门服务的吗?”
傅闻璟整理他领带的手一顿,突而手掌一偏缠绕着抓住领带,借势把他拉近到自己身边,脸颊侧面相贴,嘴唇贴近耳廓,笑了下,“如果你真的愿意服务的话,那么你就可以住在这里。”
说话时,呼吸吹进耳内吹得人神经一颤。
沈良庭身不由己地被拉过去,他脊背绷直,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收紧,这个距离很近,侧过头就好像在接一个吻。
沈良庭顿了很久才说,“我知道了。”
傅闻璟松开他,捋平他西装的褶皱,“别不开心,那里很好,你会喜欢的。我让人周末来接你搬过去。”
“好。”沈良庭面无表情地点头。
“另外,我之前让你调查的人有眉目了吗?”
沈良庭摇了摇头,“没有,还在找。但好像没出国。”
傅闻璟之前让他帮忙找一个人,是国内知名房企恒隆地产老板黎重的司机—赵全,这人在两个月前神秘失踪,下落不明。听说赵全是黎重的白手套,黎重为规避监管,把很多来路不明的钱、股份和公司法人都挂在赵全名下,没想到这人会背叛他,有天套现了所有资产拿着钱跑了。因为牵扯甚多,黎重不敢报警,只敢动用势力私下找他。
与此同时,傅闻璟也在找他。沈良庭猜不透他是受黎重的嘱托,还是想找到人后借此要挟黎重。
“还在国内?”傅闻璟反问。
沈良庭说到这时语气才轻松了些,因为事情回到了掌握中,“这人可能信了小说的话,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上周偷偷用一个手机号联系过他妻子,没接通就挂了,追踪信号来源发现是省内,那张电话卡用完以后就扔了。不过只要在这里就好办,不可能一点踪迹都露不出。”
“找到他的软肋,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排除,抓紧时间。”傅闻璟叮嘱。
“我知道了。”沈良庭点头答应,他替傅闻璟做事这么多年,这点事他清楚该怎么处理。
推开车门下车。
傅闻璟坐在车内,看着他的背影走进小区,门口的老头好奇地打量这个从豪车上下来西装革履的男人。沈良庭则始终挺直着背,仰着头,目不斜视地走进去。
他身形略瘦,腿长,远远看去高而挺拔,能看到西服被肩膀撑出棱角,平平直直,再往下到腰处恰到好处的宽松。是能把廉价西服穿出高定效果的挺拔。走在这片破旧小区里格外显眼,华丽得突兀。
一直到沈良庭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灰扑扑的小方楼中,傅闻璟才吩咐老罗开车。
在车上,傅闻璟接到一个电话,没有备注,来源地显示美国。
他看着这个号码,任凭手机响了很久直到快自动挂断时才接通。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叫了声,“妈。”
那边快速地说了很长一串,傅闻璟漫不经心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风从开了一线缝隙的车窗内吹进来,扰动了他的额发,“嗯,是,沈文鸿确诊脑淤血,一直没有醒。”
“不,这不是我做的。”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傅闻璟微微皱眉,“我没有忘记爸爸的死,但我要时间去查。就算沈文鸿死了,其他人也还在,我不会让他们逃脱的。”
“是,我知道,不会再有意外,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你说他吗?”
“他会配合的。”傅闻璟侧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高楼整片的玻璃面有些反光,“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给出同等价值的东西,让他觉得值得。毕竟是沈文鸿的儿子,就算是私生子,血管里流淌的也是一样的血。”
就好像在酒醉后上床的那晚,他清楚地听见沈良庭叫他的名字。
什么醉酒而认不出人,都是高明的手段,娴熟的伎俩。
他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野心和欲望。
电话挂断,车辆还在继续行驶。
到了一处别墅区停下。
傅闻璟推门下车,却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靠着车门站住。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低头叼上烟,拿着打火机的手手腕一甩,噗呲一下,复古银质打火机亮起青蓝火苗。
傅闻璟把烟凑近点燃,深吸一口气后,才徐徐仰天呼出,一缕惨白的烟雾笔直地从口中腾腾而上,烟雾遮盖了一张阴晴莫测的脸。
傅闻璟抽了两口,转过身从烟盒里倒出一根,从车窗递给司机老罗,“周末你接他去老宅那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