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西牵起贺烈的手,他的手掌被蜘蛛的步足刺穿,留下寸长的血洞,刚才已经被医生处理过包扎了起来。
他把脸颊缓缓贴在贺烈的手背。
“呜呜呜哥,你终于醒了!”
贺烈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杨芮静放大的脸颊,她擦了擦腮边的泪水:“我爸太过分了,这么危险的事呜呜呜……”
一旁的孙飞晨连忙按下呼叫铃:“我让医生来看看!贺队,你终于醒了!我都要担心死了!”
贺烈的床刚被摇起来,就和门口的楼月西对上视线。
他还穿着那天皱巴巴的衣服,手上拿着白粥,发尾还有被烟火灼烧的痕迹。
“月西,你怎么就回来了?你都守了两天了……”孙飞晨诧异道,他发现一向讲究、穿着妥帖的青年竟然还穿着那天的衣服。
更令他诧异的是楼月西看到贺烈时发红的眼睛。
他快步上前拥抱住了贺烈。
孙飞晨:???
据他所知,贺队好像没有受伤到差点死了吧。医生说昏迷原因是因为撞到了脑袋有点轻微脑震荡,还有一点中毒。
但是最严重的应该是肩膀。
是他和贺队的兄弟情还不够深厚吗?为什么他觉得楼月西把头埋在贺烈颈窝处看着好像有哪点不对?
孙飞晨疑惑地歪着头,一时之间病房里安静极了。
半晌,一旁的杨芮静清了清嗓子。
“呃……护士待会儿过来换药。”
楼月西已经站了起来,他将枕头放在贺烈身后,又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两度,然后将还有些烫口的白粥端在了小桌子上。
孙飞晨莫名有种,是在下输了的感觉。
贺烈的双手还不能动,楼月西手里拿着一根汤匙正在搅拌白粥使它的温度变得更适口。
贺烈眼角一抽,绝对不能忍受自己一口一口地被人喂粥。
杨芮静觉得病房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粘稠焦灼,她的眼睛从垂着眼晾粥的楼月西转到眼角抽搐的贺烈身上。
不管怎样,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了。
“飞晨哥,护士怎么还没来?要不我们去看看吧,顺便也去吃个早饭,我饿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垂着眸的楼月西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病房里很快只剩了贺烈和楼月西两个人。
楼月西一直没说话。
贺烈的眼睛从他手里的白粥,上移到他握着汤匙的修长手指上,然后是精致到有些女相的下颌,最后到了有燎灼痕迹的头发上。
他莫名察觉到了楼月西的低气压,最后随意找了个话题:“还没剪头发?”
楼月西没搭腔。
“你不用弄那个粥,我等会儿直接喝。”
楼月西还是没搭腔,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若不是两只手还伤着,贺烈真想挠挠头了。
“那天我们是怎么出来的?”说道这里,贺烈发现自己的记忆又不是太清晰了,小孩变身蜘蛛精,他从高空坠落,然后是火,“发生了火灾?”
楼月西终于有了反应,他说道:“我有师父所赠的太乙引火符。”
青山道的师祖据说当时为了寻找解困之法入了数个门派,所学之杂,楼月西有符咒傍身也不奇怪了。
贺烈回想当时的场景:“那火好像是绿的。”
“贺队,铜的焰色反应就是绿的。”楼月西打断他的话。
贺烈只上到初中,闻言被哽了一下。
他吃了没文化的亏。
他伸出被包裹的左手去挑楼月西的下巴:“没大没小……连队长也敢杵?”
然后就发现楼月西在哭。
楼月西无疑有一幅极好的容貌,长眉,桃花眼,鼻梁高而挺直,唇薄而淡。他眼角微微下垂,双眼含泪,竟有一种梨花带雨之感。
贺烈一向不喜欢男生长得太过精致,他搞不懂杨芮静啊啊啊叫哥哥的那些偶像明星,觉得有些女气,此时却觉得心跳诡异地漏了一拍。
“你……”他的嗓音喑哑,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楼月西撇过头,不看他。
只鼻翼翕动,粉红得有些可怜可爱。
“别掉粥里。”贺烈脑袋短路,不知道为什么说了这样一句话。
楼月西终于把眼睛抬了起来。
眼角就被贺烈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手划过了。
眼泪渗进纱布,很快消失不见。
“别哭。”声音很低。
又醇厚又温柔。是贺烈自己发现不了的。
楼月西的双颊飞上绯色,他搅拌着白粥,还是不说话。
“我直接喝,你别搅了。”贺烈道,“搅久变稀了。”
余光却落在楼月西被烫成粉色的手指上。
贺烈不肯一勺一勺地喝,嫌麻烦,楼月西只好把碗递到他嘴边,其实还是有些烫,但贺烈几口就喝完了。
楼月西拧眉:“贺队,烫食吃多了容易得食道癌。”
贺烈发现楼月西今天老怼他。
护士终于推着推车进来了。
“麻烦家属让一下啊,要给患者上药了!”
“家属”就慢慢站起来,站在一旁,也不走远。
贺烈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很多,他胸口还有一大片淤青,肩膀处更是被打了石膏。
“患者别乱动……”护士叮嘱道,“伤口不能沾水,这段时间家属要注意。”
“怎么摔成这样了,好在你年轻,不然可有得受的。”护士长年龄不小了,看到这样的小年轻就想唠叨几句。
“护士,我多久能出院?”贺烈问。
护士柳眉倒竖:“出院?你这个伤起码得修整两个月。”
贺烈也皱起了眉头。
护士发现了贺烈不是个闲得住的,对着楼月西道:“患者伤到了肩胛骨,要特别小心,别乱动,这个长不好对以后的行动是有影响的!”
又给贺烈挂上了消炎的水。
待护士走后,楼月西拿了本书出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贺烈突然坐直了。
他转过身来对着楼月西。
楼月西好整以暇地放下书,也不先开口。
贺烈小麦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薄红。
“楼月西,我要去厕所。”
贺烈是一个能自己干绝不麻烦别人的人。
但此刻他的左肩胛被石膏固定, 根本动不了,右手又有贯穿伤,被包得像个粽子, 连手指都没露出来。
即使病号服是松紧带, 他能勉强把它蹭下来, 但怎么穿回去就变成了个巨大的问题。
而且,嗯,可能会对不准。
若是孙飞晨帮他,他可能还没有这么尴尬,但是帮他的人是楼月西。
卫生间里,贺烈眼神乱飘,最后落在楼月西低下来的头颅上。
那一撮被烧焦的发尾看起来是这么可怜。
楼月西很细心。
他擦拭干净后甚至帮贺烈调整了方位,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将宽松的外裤提上去。
狭小的空间容易让温度上升, 贺烈觉得脸皮开始烧了连忙快步走出去。后出来的楼月西推着移动输液架走了出来, 他的手指还留着洗手后的水渍。
贺烈的脸更烧了。
他躺上床, 罕见地把整张被子都盖在了身上。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了, 有人在敲病房的门。
楼月西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他面色憔悴,见到楼月西后牵出一个笑容:“请问贺烈先生在吗?”
贺烈坐起身来, 中年人随着楼月西进了病房。
他手里提着价值不菲的保健品:“贺先生, 我是轩轩的父亲,这一次真的感谢您!要不是您冒着大火进去, 我家轩轩就和他母亲一样……”
中年男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实在太感谢您了!”
这场意外,灵异局对外解释是变压器故障引起火灾, 所有逃出来的幸存者灵异局都对他们进行了催眠, 让他们忘掉不该记得的东西。
“我家轩轩醒来后就一直哭着要见你,孩子受了惊吓, 有些胡言乱语,一会儿又说蜘蛛一会儿又叫妈妈……哎……”
中年男人口中的轩轩就是那个小男孩。
贺烈和楼月西对视一眼,那个小男孩可能因为牵扯太深,催眠没有完全发挥作用。
中年男人还在继续说:“能不能麻烦您去一下三楼,我家孩子也在医院里,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来打搅你……但是他怎么也说不听,一直在哭,已经打了一针镇定剂了……醒了又继续哭……”
他搓着手皱着眉,双眼通红,这两天他显然过得很艰难,一边要处理妻子的后事,一边又要照顾儿子。
“走吧。”贺烈从床上下来,楼月西抿抿嘴唇,还是拿起了输液瓶。
“谢谢!谢谢!”中年男人连忙在前面带路。
还没到病房,贺烈就听到里面的哭声。因为哭了太久,声音已经哑了。
“小鬼。”贺烈走了进去,“真能哭啊。”
躺在床上的男孩立马坐了起来,看起来没受多大的伤。
可贺烈记得蜘蛛的八只步足全是从他的下腹部破体而出的。
“哥哥!”因为催眠,小孩的记忆也不连贯,他只记得被一个男人抱着奔跑。
身后是狂躁的巨蛛。
他们一路跑,跳上了顶部的鸟巢,男人托着他让他爬到了横梁上。
因为小孩儿年纪小,他输液的地方在小腿上。他挣扎着起来扑进了贺烈的怀里。
“嘶——”这小鬼。
鼻涕都糊到贺烈的衣领上了。
“哥哥,哥哥!呜呜呜!”他哭得很大声,又哑,听起来撕心裂肺的,后来声音小了,就开始打嗝。
贺烈坐在病床上,男孩伏在他颈窝睡着了。
睡着前他压低声音在贺烈耳边说:“哥哥,你是不是超人?”
贺烈失笑:“不是。”
男孩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他体温又高,抱在怀里像是一坨刚从缸里拿出来的烤红薯:“那你为、为什么……还会爬墙壁?还会打怪兽?”
不等贺烈回答,他声音就低了下去:“你……你就是……”
“谢谢哥哥……”
等男孩儿父亲将男孩接过去的时候,小孩儿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脸上还有泪痕,和花猫似的。
“谢谢贺先生了……”中年男人将男孩抱上床,为他掩上被子。
贺烈和楼月西从病房里走出来,中年男人还在向他们道谢。
“进去陪着孩子吧。”楼月西说道,中年人终于停了下来。
两人沿着走廊慢慢地走。
“贺队很喜欢小孩?”楼月西落后贺烈一步,缓慢地问道。
虽然伤贺烈的罪魁祸首不是这个小鬼,但是确确实实是借着他的身体来骗到贺烈的,寻常人就算不迁怒,也会心生芥蒂。
“还凑合。”贺烈答得随意,“太爱哭就有些烦人。”
“后来发生了什么?”贺烈问道,“这次鬼域不像是自然生成的。”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
后来大火灭后,进入现场的工作人员发现里面并没有乌子默和楼月西所说的巨型昆虫,在大火未波及到的角落倒是发现了满地的昆虫尸体,它们只有寻常大小,除了过于密集,并无什么异样。
但是现场也发现了一些结晶,是断秋草、墨霜宝砂经过煅烧后形成的。就是这些东西在鬼域中影响了昆虫的生长,让它们数倍于原来的体型。
而原有的鬼域则是因为耿学民拍摄的动物照片。
为了获得“令人称叹的拍摄效果”,他残忍地用胶水、鱼线、细绳、钉子来固定这些无辜的小动物,然后后期再将这些痕迹p掉。
这些胶水和鱼线给动物带来巨大的痛苦和折磨,它们的骨骼、翅膀都可能受到伤害,青蛙的皮肤因为胶水过强的黏性而被撕裂,蜘蛛的步足被扯断。
这还是幸运的,更多时候,完成拍摄以后,这些被固定了数小时的昆虫就已经失去了性命。
然而一只蜘蛛、一只青蛙对于人类而言是多么渺小。摄影师并不在意一张照片的背后有多少死亡,那张握着树叶的雨蛙被评上了大奖。
人们称它为“治愈的画面”、“童话一般的角度”。
昆虫死亡的多了,也就形成了怨气。日久天长,有一两只化为了鬼也不足为奇。
然后有心之人利用了动物化鬼的契机,想要借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是我?”贺烈皱眉。
楼月西停顿片刻点头道:“不仅仅是。贺队,灵异局在里面还发现了破损的醒魂阵。”
醒魂阵可没有字面上看着那么好看。
因为它醒的魂都是死魂。
前面已经说过了,刚死的死魂是没有记忆和思维的,它们往往只会呆滞地等在原地,在短暂的时间内各地的阴差就会将它们接回地府。
而醒魂阵就是让这些死魂尽快找回自己的记忆,若是自然死亡还好,若是受无妄之灾而死,那不甘和怨恨可想而知有多大。
一旦有了怨恨,死魂化鬼的几率可就大多了。
不管怎么说,在闹市布下这种阵法,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贺烈眸色深沉,此次事件中意外死亡的有八个人。除了前来检查会场的耿学民死有余辜以外,其他人都是被无故牵扯进去。
他们有些是为了在商场里乘会儿凉,有一些是逛街买点小玩意儿。
这只是他们生命中最为平凡的一天,他们自己谁也没想到会在这一天猝不及防的与家人永别。
幕后之人是谁,会和泗盘一事有牵连吗?
贺烈天生至阳之体,这样的消息玄云道祖虽有遮掩,但依然架不住有人可以打听。
会是为这个而来的吗?
“你呢?”贺烈突然想起什么,他停下脚步看向楼月西,“此次鬼域已算大型,我听说青山道修行之后,体内的功法会自行运转,源源不断纳入阴气,你怎么样?”
“贺队放心,太乙引火符是用来保命的符咒,业火会将阴气一同燃烧,我没什么大碍。”楼月西说得云淡风轻。
贺烈已经知道他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了。
“让我看看手腕。”只可惜他现在双手受伤,没有办法直接拉住楼月西。
楼月西沉默着没动。
贺烈心里有了猜想。
鬼蛛混在昆虫之间无法辨认,他担心楼月西是将整个鬼域中的阴气都吸入了体内。
昏迷前他被黑色的烟雾包裹,那应该是阴气所化的实体。
能做到阴气外放,楼月西的修为绝对比他展现出来的要高。
只是他体内的阴气过重,凡人血肉之躯无法承受,所以才总是一副苍白孱弱的模样。
“小少爷,想要我怎么报答你?”贺烈突然凑近楼月西。
楼月西手上还拿着贺烈输液的吊瓶,他连忙把吊瓶举得更高,防止针管回血。
“你小心点。”他开口责备。语气中的亲昵和疼惜让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贺烈凑得更近,看楼月西垂眸的样子他总是很想逗他。只是双手受伤真不方便。
“要我怎么报恩?快说。”贺烈的声音有些吊儿郎当的,“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恩人看我这身板怎样?”贺烈想摸一下自己的肌肉展示下自己的身强力壮,但是两手都被包扎的模样显然没有很大的说服力。
楼月西没有搭他的话,安静地举着吊瓶走在前面。
贺烈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我跟你回去住吧,楼月西。”
“我给你吸阳气。”
杨母也来了。
“小烈!伤都没好,怎么就下床了呢!”杨母不赞同地看着贺烈,催促着他赶快上床躺着。
桌上放着保温桶, 杨母从里面端出来一碗香喷喷的骨头汤。
“伤筋动骨一百天, 小烈等出院了就搬到我们家来吧!没个人照顾怎么能行!”杨母忙前忙后, 还有空看了眼楼月西。
“还有小楼,快回去休息一下,芮静说你都熬了两宿了,年轻人不能仗着自己身体好就随便糟蹋,你看看你,眼底下黑眼圈都多深了!”
“伯母,不麻烦您了。”贺烈说道, 似笑非笑地看向楼月西, “月西已经答应收留我了, 我们两个男的也方便些。”
他说出后面的话杨母也不好再说什么。
“哎, 这也行……”杨妈妈想了一下, 贺烈毕竟是个大男人了,又是手受伤,洗澡那些不方便她也没办法帮忙, “就辛苦小楼了, 阿姨到时候给你们做饭送过来。”
“受了伤一定要好好吃饭,营养才能跟得上, 我给你们炖筒子骨汤好好补补……”
“伯母,我们月西很会做菜。”杨芮静家在西边, 离这边有点距离, 杨母又不会开车,贺烈怎么能让她端着一大锅汤到处跑?
他只好伸出圆手搭在了楼月西肩膀上, 楼月西在杨妈妈惊喜的注视下缓慢地点头。
“哎哟,这可真难得,现在年轻人天天就知道点外卖,月西真能干!”杨母本就觉得楼月西温文有礼,现在知道了他会做菜,更是喜欢得不行,连连夸奖道。
“哇,月西哥上次做的烧麦太好吃了!”孙飞晨也特会捧场,“阿姨,下次也教我做做那三鲜盒子呗,太鲜了!”
一旁的杨芮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好孤独。
她哥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安排进了月西哥家里。
这不是同居是什么?
月西哥,应该也是愿意的吧。
都已经和自己妈妈讨论上煲汤的方法了。
什么吃芹菜对骨头好了,什么文火炖鱼汤可以促进鱼肉中的钙溶入到汤里,鱼汤中的钙更容易被胃肠吸收了……
这样秀恩爱真的好吗?
杨芮静鼓起嘴,就听到孙飞晨在一旁嚷嚷他也想去蹭饭。
她不屑地冷笑一声,去吧,单身狗,去了总有少不了他那一口。
狗粮给他喂饱咯。
不到三天,贺烈就躺不住了,找了几次主治医生后,医生见他恢复得相当不错,终于同意把他放回家静养了。
于是贺烈理所当然地跟着楼月西去了他家。
楼月西的家离单位有些远,是个公寓,一楼四户,户型有些紧凑,但小区绿化覆盖率不错,而且地理位置优越,一出门就是一条小吃街,商超、饭店一应俱全。
楼月西推开门,玄关处只放着一双拖鞋。
室内的装饰和楼月西给人的感觉一样。
装修是简单大方的设计,白枫木和浅胡桃色的家具,米色的沙发和驼色的抱枕,灯也是温馨的色调,墙上挂着几幅装饰画。
挺符合楼月西的气质,贺烈环视一圈,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楼月西拆开了一双一次性拖鞋,体贴地放在了地上。
“贺队,龙井可以吗?”楼月西问道。
贺烈随意点点头。
楼月西把泡好的茶端在茶几上,贺烈的右手包的没有以前那么严实了,却还不是很灵活,只能活动露出来的几根手指。
他不小心将茶杯倾倒,虽然很快扶了起来,但茶水还是将米白色的桌布打湿,留下淡黄色的茶渍。
贺烈豁然开朗。
是痕迹。
这间房间几乎没有任何主人生活的痕迹,茶几上没有纸巾,饭桌上端端正正地铺着桌旗,透明的储物柜里除了一排水晶杯外什么都没有,就像一个精致但毫无人气的样板间一样。
一个人的居住环境能暴露出很多东西,而这间房间和他所知的楼月西的形象产生了些微的偏差。
楼月西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也富有生活情趣。
两人在舆延同住一间标间的时候,他嫌酒店的杯子被人用过,还特意去买了两个玻璃漱口杯。
这样的人居住的地方,一定会留下痕迹。
“贺队,我才搬进来,有些简陋。”楼月西开口道,“待会儿我们去超市买点日用品,再买根棒子骨……你还想吃什么?”
楼月西的话打消了贺烈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疑惑。
“都行。”
“贺队,你就住这里吧。”楼月西从柜子里抱出新的床单给主卧的床铺上,“都是新的,没有人用过。”
贺烈倚在门框上,抄着手的样子像个大爷。
实在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两只手一只都派不上用场。
“你住哪儿?”
楼月西的房子面积不大,一室两厅,带个小阳台,贺烈刚刚看了另外一件次卧被他改成了书房,根本住不了人。
“我先在沙发上凑合两天,再买个可收缩的小床放阳台。”楼月西手上动作没停,他背对贺烈跪在床上,矜矜业业地把每一条褶皱拉平。
压下来的腰,翘起来的臀,修长的小腿,脚趾圆圆的透着一点粉。
贺烈移开视线,片刻后又移了回来。
“不住一间房怎么吸阳气?”贺烈问道,他不自在地咳了咳,翘起一根手指艰难地点了点空调遥控器,“也不是没睡过,我的房租。”
这话连起来说听着有点变味道。贺烈突然想起了新闻中出现的以性代租几个字。
他嘴唇翕动片刻,又抿紧了嘴。
楼月西起身,笑眼弯弯:“那就麻烦贺队了。”
两人随意收拾了下就去商超买了蔬菜、牛肉、日用品,转过男士内裤的时候楼月西停下脚步。
贺烈在后面用脚控制着手推车的方向,比楼月西慢点。
倒不是楼月西想欺负伤员,只是贺烈见他一会儿又去挑牛肉,一会儿又去装瓜果,推着车不太方便,主动接过来的。
“怎么了?”
楼月西没说话,比对一下尺码后唰唰唰丢了几条进去。
也是贺烈手贱,只有食指和中指能活动,他也能把内裤挑起来看商标上的尺码。
贺烈挑着眉,俊帅的面容看着有些邪气:“楼月西,你买大了吧。”
他声音不大,但是尾音拖得有些长,逗弄和促狭的意味非常明显。
楼月西耳朵尖都红了。
他伸手夺过贺烈手上的内裤,讷讷道:“给你买的。”
说完就想向前走。
贺烈闻言愣了愣,随即笑得更邪气,他脚尖一踢,购物车便向侧前方滑去堵住楼月西的去路。
“看来照顾得很用心。”他逼近楼月西,看着他红透的耳尖莫名心痒。
不过他忘了,逼急的兔子也会咬人。
“贺队,你、你原来的都快没有弹性了。”楼月西拧起眉毛,开始说教,“这样对健康也不好……我回去就给你丢了。”
如果忽略他红透的脸,他严肃的表情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我好不容易把它穿松,让它能顺利找到位置。小少爷说丢就丢?”
楼月西威胁人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纤密的眼睫抖动得像是幼鸟的绒毛,贺烈忍不住继续欺负他。
楼月西臊得推着车就走了,贺烈老神在在地跟在后面。
结账的时候收银台前面排着很长的队,他们斜前方的一个男人正站在花花绿绿的货架前仔细挑选着什么。
“……你喜欢什么味道?”他压低声音问前面的年轻女性,“超薄还是螺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