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开档案袋,上面有张病人的照片。
虽然照片和油画有不小的差别,但两人还是认出了陈雨薇就是油画上的女人!
贺烈和楼月西对视一眼,他们几乎可以肯定,她去的也是那家安禾医美!
韩景和这个人便成了画中女鬼和黑诊所之间的连接点。
这是杨芮静打来电话。
“哥,韩景和约我去美术馆,说要当面和我道歉。”她顿了一下,“我没给他说我没怀孕。”
她昨天冲回去的时候还有些生气,但过了一会儿就想明白了。
韩景和也不是百分百清白,就算他碰巧看见了杨芮静出现在获峰小区,但那个地方写的是安禾医美,他……怎么能知道那里可以做人流呢?
除非他去过。
而且更重要的是,杨芮静在学校里不算多出名的人物,韩景和怎么能一眼认出她。
所以仔细想想,杨芮静就明白了她哥的意思。
引蛇出洞呗。
“嗯,等我们回来。”贺烈道。
“好,我约的中午,嗯,找他借钱。”
挂断电话后,贺烈伸了个懒腰:“走吧,运气好的话今天就能了结了这事。”
“学长,谢谢你……”杨芮静对着韩景和说,他们保持着一肩宽的距离并肩走着。
半晌,杨芮静开口道:“听说学长的画作拿了奖,我想去欣赏一下。”
韩景和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也不多说话,只点点头。
两人一起走到了画廊,中午吃饭的点儿,画廊上没什么人。
夏日午后,大片金黄色的阳光从大玻璃窗照进来,连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都显得慵懒。
整个走廊上只有两人几乎一致的走路声。
杨芮静捏紧手指,感到了一丝紧张。
“学妹,你确定……了吗?”韩景和开口道,因为说的是这样隐私的话题,他的脸有些红,“还是去正规医院看看,自己检验很容易出错的。”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啊,你听过关于我们学校美术馆的传说吗?”
杨芮静并没听过,她如实地摇摇头。
“我也是在网上看的,说是在这条画廊里,有一个女儿家的守护神,女生若有什么,可以向她祈祷。”他说道,“学妹你要不要试试?”
“……”
眼前的韩景和还是微笑着的,杨芮静却觉得鸡皮疙瘩在她背后立了起来。
没事没事,哥哥就在这附近。
杨芮静在心里安慰自己,假装镇定地问道:“还有这种传说?守护神……她能答应我的愿望吗?”
她适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韩景和笑而不语,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学妹,这幅是我画的。”
抱雏菊的少女。
杨芮静的笑容几乎要僵硬了。
她当然知道这幅画是韩景和做的,但她心中警铃大作,只觉得韩景和带她来这幅画前面别有目的。
“少女的守护神是……她吗?”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出颤抖。
韩景和声音温柔:“我想是的。她一向善良。”
“你不许愿吗?”韩景和偏头看向杨芮静,杨芮静余光瞟到画中伸出来一双灰白色的手。
她撒腿狂奔起来。
“你去哪儿,学妹?”韩景和的声音很是疑惑。
杨芮静在心中大骂:这个时候了你他妈还装什么!
她朝着门口跑去,沿途的画框突然炸开,一只灰白色的手伸出来去抓她,够不着后,又从更前方的画框中探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将灰白色的手臂贴着画框斩断。
只见贺烈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空中划过。
他甚至不需要桃木剑等载体,就能将鬼怪斩断。
“哥!”
贺烈将她往身后一推,杨芮静向前冲了几步被楼月西扶住。
站在走廊中间的韩景和没动,他伸手抚摸了一下画中女人被斩落的左手:“没关系,我待会儿给你画上。”
紧接着,他的手探入画中,嘴里念着:“速去!速去!有吉!有利!”
画廊上大大小小的画框中竟然开始涌出一只只小手,小脚,然后是于身体相比而言过大的头,最后才是细弱的躯干。
“啊——”杨芮静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捂住嘴巴。
画中的胎儿全部出来了,足足有三十多个!
它们的眼睛大多还不能睁开,只能看见那处的凸起,十分可怖。小如枣,大如瓜,随后,它们就像是打了膨大剂一般飞速地膨胀起来。
伴随着韩景和的操纵,鬼胎们全都暴起飞向贺烈。它们每一个身上都连着一根脐带,而脐带则通向画中。
恐怖版的人参果大概就是这样个场景。
霎时之间,贺烈的身体被鬼婴覆盖,韩景和在后面发出猖狂的笑声。
“天!怎么办!”站在走廊外的杨芮静几乎哭出来,贺烈身上的阳气至纯至烈,若是不小心,很可能将这些鬼胎尽数燃烧殆尽。她了解贺烈,他不会杀这些没有自主意识的、无辜的胎儿。
被鬼胎团团围住的人半晌没有动静。
杨芮静越发心急。
下一刻,就见贺烈伸出手来,按住一个婴儿的头,动作迅猛地将它按入画中。
“挡着眼睛了,小鬼头。”
他不再管身上挂着的其他鬼胎,后腿向后一撤,然后猛然加速,一把捏住了韩景和陷入画中的右手。
贺烈双手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韩景和的右手便呈现出诡异的弯折弧度。
“啊!!!”韩景和发出惨叫。
贺烈继续将一个爬在他头上的鬼胎扒扯下来,那肉团发育的完整些,眼睛已经睁开了,空洞洞的两个黑珠子,皮肤又皱又难看。
贺烈嫌弃地啧了一声,转手把它也塞入了画里。
“我杀了你!”
韩景和声音凄厉,他已经断掉的右手突然用力捏紧,一个鬼胎便如同气球一样炸成了血雾。
与此同时,他弯折的右手发出咔咔的声音,转瞬之间恢复了原状。
那炸开的鬼胎恰在贺烈手上,炸开时的余威竟将贺烈的手也崩出许多细碎伤口。
一直藏在画里不出来的女鬼挣扎着从画中挤了出来,她的双唇被缝住,无法发出凄厉的惨叫。
只是从她竭力张开的嘴型中,就能感受到她的痛楚。
“你找死。”
血雾崩到了贺烈脸上,他甚至没有擦脸上的血迹,他欺身上前,再次踢中韩景和的右腕。
“师门有训,不杀人。”贺烈声音低沉,“但是你好像不算人了。”
他话音未落,刀光一闪,就见韩景和的右手和他的身体分离开来。
“啊——”没了作画的右手,韩景和也失去了操控画中鬼胎的力量,贴抱在贺烈身上的胎儿慢慢失去力气,不再挣扎。
女鬼一直没有动作,她的表情木讷空洞,只对贺烈身上的鬼胎有反应。
生灵刚死时化为魂魄时是没有记忆和思维的,它们往往只会呆滞地等在原地,在短暂的时间内各地的阴差就会将它们接回地府。
化鬼则不同。
化鬼是因为有执念、有怨恨,所以它们记得生前的所念所想。若无修行的法子,手上没有沾人命,它们的记忆便会渐渐衰退,再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消失。
否则这天下的阴差早就忙死了。
这女鬼大抵就是这样,没多少道行,寄宿在画中才茍延残喘了两年。
湿漉漉的软趴趴的东西贴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贺烈嫌弃地把它们一个个扒拉下来丢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韩景和还在挣扎:“语薇——”
那一直飘在原地不动的女鬼缓缓出现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面上既无哀喜,也无忧愁。
她记不到他了。
韩景和狞笑道:“孩子不是意外死,你个蠢女人,忘记了我们分手的的原因吗?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需要死胎啊——”
韩景和还在继续:“不然你的嘴皮为什么被缝住呢?是我缝的啊——”
呆滞的女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晌,扁平如纸的身体突然膨胀开来。
“她要暴走了!”楼月西将杨芮静推远,“快跑!”
杨芮静向前踉跄几步,还来不及反应,就见还在画廊的门口的楼月西、画廊里面的贺烈、韩景和和女鬼通通都消失了痕迹。
“哥——”
她连忙跑到画廊中间,那副画已经变了模样。
画中的女人已经换了副表情,她神色温柔,手中抱着的雏菊变成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后面大树深绿色的颜料缓慢往下流着,逐渐露出来一个男人。
正是韩景和。
一家三口……
这幅画看着非常祥和温馨,杨芮静眨了眨眼,下一秒她发觉男人的表情变了。
他双目爆睁到一个可怕的地步,好像包裹着眼珠子的眼皮开始消融,圆洞洞的,好似一拍后脑勺眼珠子就会掉出来的。
他的脸部开始缩短,眼距分开,整个人变得幼态。
杨芮静吓得退后两步。
恍惚间觉得他和女人手中的婴儿变得一模一样。
而画面内,实际情况和杨芮静看到的差不多。
韩景和在女人手上已经越变越小,身体不过原来四分之一长,被女人牢牢抱在手上。
他的身体是幼儿化的,脸部也是幼儿化的,可是表情却不是。
那是一个婴儿不可能做出来的表情——惊恐、后悔、绝望。
显然韩景和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进来做什么?”贺烈看到骤然出现的楼月西皱起了眉头。
楼月西无奈地笑了:“贺队,以我体内的阴气,我跑不开的。”
两人还未说完,数根黑红色的长条就从女人身上爆开,向两人席卷而来。
“是脐带!”楼月西高声提醒。
贺烈注意到韩景和身上也连着一根。
他一阵恶寒。
贺烈不退反进,一把捏住一根袭到眼前的脐带,他用力一扯,那女鬼便向前踉跄几步。
但是贺烈方才打斗时手上已经出血,破开的阳气将脐带灼烧断裂。女鬼倏地逃脱。
“贺队,那些鬼胎也在长大!”楼月西狼狈地躲过触手般恶心的长条,他没贺烈那么好的伸手,险些被绊倒。
在医院里。
“快!病人收缩压小于90mmHg,抢救! ”
夏瑶和一个烫着波浪大卷的女生突然休克。
“这是怎么回事?我家瑶瑶……”女人着急的声音响起。
而在画中世界。
贺烈正忙着切断鬼胎和女人的联系。
“不能让它们长下去,母体会死的!”
楼月西所说的母体自然不是这个女鬼,而是那些前来向‘守护神’许愿的女人。
昨晚他和贺烈就讨论过‘守护神’不可能打白工。
与鬼做交易,哪儿有全身而退的?
再结合着画中鬼胎不正常的长大,他们推测出那些女生给出的代价是“孕育”。
女鬼抽取‘母体’的生命力来滋养鬼胎。
若是任由鬼胎极速生长,那些‘母亲’们很快就会被吸干。
女鬼察觉到贺烈不好对付后,它放弃了攻击贺烈,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到楼月西身上。
其实至阴至阳之物对于厉鬼而言都是大补。
不然精怪小说里也不会有女妖吸食书生阳气这样一说了。贺烈还常常用沾了自身阳气的东西贿赂阴差呢!
只是阳气比阴气更危险,稍有不慎,吸食过量就会爆体而亡。所以死在贺烈手下的许多妖鬼,不是被杀死的,是被撑死的。
而阴气则不同。
厉鬼需要的就是阴气,若说贺烈在厉鬼眼里,是大补大毒之物,那楼月西就是移动的经验包加回血丹了。
“来不及了!”楼月西说道,他不再躲避向他袭来的脐带,而是任由一根缠上了他的右手。
“楼月西!”贺烈叫了声他的名字,随即放弃斩断连接胎儿的脐带,直攻女鬼,他咬牙道,“你给我撑住了啊!”
有了楼月西将身上的阴气供给女鬼,女鬼便停下了对‘母体’生命力的抽取。
贺烈速度极快,但画中世界是二维空间,女鬼在自己的鬼域里可以自由穿行闪现。
砍不到。
所有的脐带到了他手上就会像碰到强酸一样消融,他无法把女鬼拽到跟前。
楼月西的脸色已经白的和鬼没什么区别了,贺烈开始感到不耐。
贺烈再次向女鬼攻去,女鬼吸食了楼月西身上的阴气后,动作越发迅疾,她消失在原地后,突然出现在贺烈身后。
一根脐带绕上了贺烈的脖颈。
她的脐带不能碰到贺烈沾血的手,但是可以勒死他!
成功了!
女鬼来不及高兴,视角就从男人的后脑勺切换到了正脸。
“抓到你了。”
只见贺烈的手已经穿过自己的身体。
他怎么能抓到她?
这是她的鬼域。
她愕然发现贺烈的手抓在了那根脐带上。
为什么没断?!
只见男人把一根黑色的锥形耳钉刺入右耳,他穿过她身体的手骤然发烫,女鬼痛得张大嘴,连缝在嘴上的鱼线都崩断了几根。
她开始消融,最后再次变成了一张薄纸。
贺烈则将从她腹部长出的脐带一根根斩断,然后快步上前,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楼月西。
“贺队,我第一次发现,阳气太足了也有麻烦。”楼月西半阖着眼睛,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
贺烈哼了一声。
确实麻烦,若是不摘下镇魂钉,让自己的魂魄不稳,阳气减弱,他还没办法握住脐带把女鬼拽到跟前来。
不过更麻烦的是眼前这位。
楼月西被抽取了太多阴气。这不是好事。
阴气过剩不是抽掉那么简单。
就好比把人体比作一个杯子,正常人的杯子里面都是一半阳气,一半阴气,阴阳调和才能身体健康。
楼月西的这个杯子里基本都是阴气。
若是把阴气全部抽走,他的杯子就空掉了。也是一个死字。
而且楼月西修行的是青山道。
青山道的法子是吞鬼。
也就是说,楼月西得把女鬼的阴气全部吞食才行。那体内的阴气只有越变越多的份。
楼月西右手腕上凝实的阴气就是这么来的。
青山道的功法已经自行开始运转。
就见无数缭绕的黑气从女鬼的身上溢散,然后将楼月西裹了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茧。
“啊——”
阴气入体的感觉就像是要将人的经脉冲碎,即使是楼月西也克制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
这是贺烈第一次见楼月西失态。
几分钟后,黑雾消失,尽数被楼月西纳入体内,贺烈看到他右腕上的黑线又凝实了一分。
他躺在地上喘息片刻,艰难地勾起笑意:“抱歉,贺队,我可能还得缓一会儿。”
贺烈一声不吭,弯腰将青年打横抱起。
“贺队,不用……”楼月西推拒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贺烈已经破开了鬼域。
窗外阳光明媚,两人都从暗处出来,一时都被刺得闭上了眼。
“哥,月西哥!你们没事吧!”一直守在画外的杨芮静连忙跑过来。
贺烈感觉到出来时有一瞬间凝滞,他有些疑惑地看向画框。
是错觉吗?
他放下楼月西,让他倚在墙上。
不管怎么说,阴差还是得请的。
他就着手上的血在地板上画了一道门。
“谁大中午扰人清梦?”一节纤细白皙的藕臂从门里探出来,紧接着出来一个身材妙曼妖娆的女人。
“哦,是你啊,庆乌山的。”她好似认识贺烈,慢慢地凑近吸了一口气,“还是一样的美味。”
她戴着马的头骨面具,只露出丰艳饱满的唇。
“好久不见,戎嫱。”贺烈道,“这一摊事儿又麻烦你了。”
戎嫱勾起唇角:“你的事,怎么会麻烦?”
站在一旁的杨芮静头上顶起了无数问号。
当着男友的面,和女阴差调情???
没想到她哥竟然是这样的男人!
贺烈开始向她解释事情的原委。
纸皮一样的女鬼和鬼胎被他一个个从画中抓出来。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戎嫱声音透着一股妩媚,她的食指轻轻点在唇上,“庆乌山的,好像少了一个。”
贺烈拧眉数了数,发现真的少了一个鬼胎。
恰恰是韩景和。
“莫不是方才打斗沾到了你的血,被消融了?”戎嫱问道,“无碍的,这片鬼域我也会带回去。”
戎嫱手一挥,那些鬼胎就接连站了起来,一个一个往门里蹦。
“这个倒有些麻烦。”她把薄成一张纸的女人捡起来,“咦,怎的阴气这般稀薄。”
她团吧团吧把女鬼折了起来,也丢进了门里。
“谢了。”贺烈道。
戎嫱捂嘴笑了起来:“大帅哥,莫不是以为你一句谢就够了?我可是要报酬的。”
“老样子。”
贺烈伸出手,他的手掌上还有方才打斗留下的伤口,只不过血已经止住了。
贺烈的血,在阴间可值钱了。
他正想将伤口破开,就见一支手轻轻搭在了上面。
竟是楼月西站了起来。
“贺队,我这儿有报酬。”
他把一个黑色的珠子交到了戎嫱手中。
是一颗凝实的阴气。
戎嫱来不及惊讶,她是真的才注意到楼月西这个人。
等看清他的容貌,戎嫱骤然瞪大眼睛。
“你——”
她戴着马头面具,众人都看不清她神情的变化。
楼月西开口道:“贺队,鬼门好似要关了。”
鬼门开启的时间有限,边缘已经开始变淡。
下一秒,戎嫱和鬼胎尽数消失。
远远的,有陌生人的声音传来:“咦,这门怎么是关上的?”
鬼域已散,阴差离去,等参观者推开门,又得是一阵解释。
贺烈抱着楼月西,一脚踢破窗户,从楼上翻了出去。
“哎,等等我啊——”杨芮静见贺烈跑得风快,她没有贺烈的身手,能从二楼跳出去,只好急急忙忙地从另一边门跑了。
而另一边,戎嫱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是被人推进门里的,险些摔了个大马趴。
罪魁祸首是谁当然不用多言。
她看了看手中凝实的阴气,竟发现里面贴着一张缩小的人脸。
竟然是生魂!
若是贺烈在场,一定能认出这张缩小的人脸就是他们找寻不到的韩景和。
贺烈当然不知道,他破出鬼域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凝滞不是错觉,而是某个人伸出手将韩景和整个人捏碎。
“你为什么要伤他呢?”青年叹息一声,语调极其温柔,充满了怜惜,“我都舍不得,你怎么敢。”
他五指用力。
韩景和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变成了一团血雾。
最后凝实成了一颗阴珠,绝了他投胎的可能。
“你醒了?”
楼月西睁开眼睛的时候贺烈正坐在他床上,隔着被子将他抱在怀里。
比起刚开始的嫌弃,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好了太多。
但他仍不满足。
“贺队。”楼月西颤抖起来,黑色的阴气在他皮肤下翻涌,他苍白的脸上竟然出现了黑色的、如蛛网般的纹路。
“啊……”他说出的话都不成音,更像是无意识的痛吟,“好冷……”
贺烈吓了一跳,他凑近楼月西,两人鼻尖相触,贺烈道:“吸阳气吧,就像上次那样。”
黑色的纹路越演越烈,楼月西疼地猛然挺腰挣扎起来,嘴里发出意识不清的声音,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攀上贺烈的脖颈。
“唔——”
楼月西吻了上来。
或者更像是撕咬,将贺烈的嘴唇咬出血来。
贺烈脑中混沌了片刻,两个男人怎么能接吻?
但楼月西身上有刻骨的寒气传来。
是了,他神志不清。
嘴唇相贴也只是为了递送阳气而已。
贺烈闭上眼睛,用舌头撬开楼月西的嘴唇。
那人惊喘一声,像是被戳中弱点的小兽。
只是吸阳气而已。
贺烈催眠着自己,感觉到身下的人越来越乖顺,撕咬的力气弱下去,最后只能抱着自己发出喘息。
良久,两人分开。
楼月西的唇上还沾有贺烈的血渍,红得发艳,嘴角边还有着润泽的水光。
双眼半阖半睁,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比话本中勾引书生的妖还靡丽。
贺烈猛地起身,拉上被子将楼月西整个人掩住。
他快步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清洗嘴唇。
贺烈双手撑在洗漱台上,镜子里的男人嘴唇上有好几道血口,是被楼月西咬的,本来没那么大,是他回吻时被蹭开的。
这都是些什么事。
贺烈烦躁地将水拧得更大,把整个头探进水帘中。
冰凉的水打湿了头发,好像也将他热的不正常的脑子降了降温。
这是友情、同事情。
他只是看不得自己的组员那样痛苦,若是被阴气吞噬,楼月西说不定立马就会暴毙。
他还需要楼月西去泗盘给他当鬼域钥匙呢,不能让他在半路上就死了。
门外传来虚浮的脚步声,楼月西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
“贺队,刚才没有伤着你吧?”他的声音充满歉意,“我方才昏了过去,不知道体内的阴气有没有暴起伤人。”
除了歉意,贺烈没有听出他奇怪的情绪。
所以……他是不知道他自己吻了上来是吧。
贺烈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他拿冷水冲了冲脸,随意地拿毛巾擦干净。
“没事。”贺烈打开门,眸色一如既往的冷静,“被我压住了。”
楼月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谢谢贺队。”
可不是被压住了吗?
贺烈看着那抹笑意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但若是楼月西知道自己强吻了他,表情应该不会这么轻松吧。
所以贺烈把这个归结为自己的心理作用。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
“贺队,我觉得身体好多了,是你给我吸了阳气吗?”楼月西问道。
贺烈口中的矿泉水差点没喷出来,他好不容易吞下,呛咳了好几下。
他有些不能直视吸阳气这几个字了。
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楼月西嘴唇上瞟。
“嘶,怎么嘴唇有点痛。”
楼月西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被亲的有些丰艳的唇。
贺烈觉得自己在房间里呆不下了,他留下一句去找杨芮静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有楼月西一个人站着。
空调将屋中的绿植吹得微微晃动。
楼月西撑着一只手的手肘,另一只手依然摸着自己的嘴唇。
手指上沾了一点血迹。
是贺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