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芮静给两人打了个招呼,将豆浆油条放在了桌上,乖乖坐在了沙发上。
她仔细观察着楼月西的表情,楼月西正在将晾晒在阳台上的衣服收进来。
融融夏日,穿着白衬衫的清俊男子,他手指修长,那效果看着像是打了柔光。
“小静,冰箱里有水果。”他还不忘招呼杨芮静。
笑容温和,言行有理。
果真那个表情是她昨天看错了?
但是……杨芮静收回目光。
你们俩能不能不要那么明显!床都拼在一起了!
怎么,床不够大?!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要个大床房啊!!!
这两人肯定在一起了吧!!!狗男男!!!
“抽纸递我。”贺烈打开豆浆的时候用力过猛把它弄洒了,便叫杨芮静拿下纸,谁知就碰上了她要杀人的目光。
杨芮静又气贺烈谈恋爱了不告诉她,又有些别扭哥哥找了个男朋友,直到楼月西把冰箱里的葡萄洗干净了端上来,她才讷讷地在沙发上坐直。
“……画内胎儿数量众多,且未足月,应与医院有关。”楼月西将大致情形告诉了杨芮静。
贺烈点头。
杨芮静拧着眉:“昨天田静和黄怡然都说了,夏瑶原来有个男朋友,不过前段时间分手了,我待会儿就去找找黄怡然。”
大家其实都有猜测,夏瑶十有八九是堕胎了。
贺烈并不想让杨芮静过多的参与到此次行动中,杨芮静撅起嘴:“哥,你去问别人小女生,别人会回答你吗?待会儿去找她前男友的时候你再来吧!”
于是三人兵分两路,杨芮静去了医院,贺烈和楼月西则去找了美院老师。
美院老师在美术馆三楼有间办公室,两人刚好碰上。
“是这样,我朋友上次来的时候看上一幅画,便托我帮他买下。”楼月西笑着伸出手,“不过我按照他说的位置并未找到,不知贵院是否调换过画作位置。”
楼月西又说出了个名字,那美术老师连忙伸出了手。
“能被白高岑老师欣赏是我校学生的荣幸,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幅画?”
楼月西只说自己也未看过,只知道大致方位,又说了友人来的时间。
“这段时间,美术馆的挂画并未更改过。”美术老师皱起眉毛,迟疑片刻,“不过这两天有个学生的画被偷了,若是白高岑老师看上的那副,那就太不巧了。”
“哦?”楼月西疑惑地问,“竟然偷学生的画作?”
“可不是吗!”美术老师频频摇头,“校美术馆每年都要展示学生的作品,从来没有出现过偷画的情况!不过小韩确实有些灵气,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成为画坛新星……”
“韩?”楼月西笑笑,“白老师当时说的,好像就是韩姓画家,好像说是拿过奖的。”
“哎呀,那可真不巧!”拿过奖的学生、又姓韩,那显然就是韩景和了。
美术老师叹口气,非常失望自己的学生可能失去的被画协老师赏识的宝贵机会,他转念一想道,“小韩还有一幅画在下面,要不让白老师看看是不是这一幅?”
于是楼月西二人便跟着美术老师来到了长廊。
“就是这幅。”
两人对视一眼,果然,是《抱雏菊的少女》。
“这幅画是小韩早些时候完成的,笔法稍显稚嫩。”他叹口气,这幅画比不上韩景和掉的那副笔法圆融。
“这幅画色调虽有些许失真,但笔触细腻生动,肌理和裙摆的光影处理自然,不失为佳作。”楼月西缓缓道。
见楼月西喜欢,美术老师继续介绍道:“这孩子啊,重情。说来话长,这幅画的初稿不是这样的,只是后来这女孩儿遭遇不幸病逝了,小韩才改的画。”
“所以图层过厚,这色调才有些失真。”
“原来画的是什么?”一直没说话的贺烈此时插上一句。
“小韩也没讲过。”美术老师道,“不过我听说两人本来准备毕业就结婚的,所以我猜想,可能是二人的合影吧。”
美术老师长叹一口气,有些惋惜学生的遭遇。
楼月西目光停留在几乎占据画面三分之一的树干上。
原来如此。
“原来这幅画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楼月西轻声道,“那便还请老师不要与韩同学说了,以免徒增伤感。”
两人刚走出美术馆的门就接到了杨芮静的电话。
“哥,你们快来,我看到夏瑶的前男友张浩宇了!”杨芮静压低声音,“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我觉得不太对劲!”
两人很快赶到了夏瑶所说的西门。
张浩宇看着确实不太对劲。
临近中午,日头正盛,几乎所有等车的人都躲在保安室屋檐的阴影下,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太阳下。
他时不时的左顾右盼,双手环抱着自己,一只落在地上啄食的鸟雀都将他吓得后退几步。
几分钟后,公交车来了。张浩宇挤在人群中坐在了角落里。
贺烈三人也上了车。
舆延市艺术学校建在半山腰上,总体而言有些偏,公交车就那么几辆,所以一路上公交车内都非常拥挤。
杨芮静还好些,坐到了一个座位。
贺烈和楼月西可就可怜多了。
两人被挤到了后门口,不断有人从旁边进进出出。
夏天又热,车内人多,空调根本不起作用。
蒸腾的汗味、腋臭、女人的香水,还有菜包和鸡蛋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头晕目眩。
贺烈低头就看见楼月西紧蹙在一起的眉,他仰着头,嘴唇微微张开,脖颈拉长,像是一只缺氧的白鹤。
“难受?”贺烈问道。
楼月西将嘴唇闭上,他实在是不愿在这样的环境中多呼吸一点儿。
他摇摇头,谁知站台到了,前门以经上不了人了,司机便让乘客从后门上。
上来的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妇女,她们将门口的人扒拉开:“你们再往里面挤挤好不啦?”
楼月西被前面人推搡,车又开始启动,他没有防备竟然往后倒去。
贺烈没想到有人坐个公交车都能坐到快要晕厥。
他拉着楼月西挤到了角落,后面是亚克力的广告牌,左边是窗户。
而自己像是一道屏障般把他护在了三角形的区域内。
贺烈见楼月西对他的调侃都不作反应,脸颊又绯红,生怕这精贵的小祖宗挤趟公交车就中暑了。
怎么这样麻烦?
青年靠着亚克力板,随着公交摇摇晃晃的好似使不上力,贺烈怕他摔了只好伸手扶着他。
“抱歉。”楼月西垂着眼睛,为自己的身体感到十分愧疚。
一个急剎,好多人稳不住身体向前倒去。
车厢里一时乱糟糟的,司机的骂娘声,还有不小心踩着别人脚的女士在频频道歉。
楼月西也站不稳,向前扑去,撞到贺烈身上。
贺烈一只手抓着栏杆,一只手从他背后稳住楼月西。
“没事吧?”
楼月西没动。
半晌,贺烈觉得脖颈被楼月西的碎发弄得发痒,他偏了偏头。
他本以为楼月西有些中暑,谁知抱在怀里的人触手温凉。他才想起楼月西体内阴气过重,体温常年偏低,应该是不会中暑的。
楼月西还是没起来。
贺烈想要抓着他的衣裳将他拉开,看刚刚有没有撞出什么好歹来。
“别动。”楼月西轻声说,声音有些哑。
“好舒服。”他喟叹道,贺烈被他叹息似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正要把他拽开就听到楼月西继续说道,“你的阳气。”
贺烈的手停住,又讪讪放下。
不就是一点阳气?
他不跟病痨鬼计较。
坐在后排的杨芮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大学生,在大夏天出来跟梢就算了。
竟然频频撞破自己哥哥和男性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因为角度的问题,她只能看到楼月西埋在贺烈脖颈处的半张脸。
月西哥耳朵都红透了!
好好的你们在车上抱在一起干嘛!成何体统!
不要以为、不要以为她没有看过一些十八禁的小说!
公交车!拥挤!狭小的空间!贴在一起的、一起的!时不时剎车带来的摩擦!
她知道的可、多、了!
杨芮静想要抱头尖叫,她哥竟然是这样的人!
膝盖肯定在不该在的地方吧!
不然月西哥为什么一幅似笑似哭的表情。
又难受又满足,手指都把哥哥的T恤拧皱了。
没眼看,狗男男!
杨芮静移开目光,不再看那两个让人面红耳赤的男人。
她时不时地盯向张浩宇,好在张浩宇神情恍惚没有发现她的视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终于少了下来。
张浩宇下了车。
贺烈三人紧跟其后。
贺烈看了眼站牌,兰庆寺站。
“竟然是个寺庙?”杨芮静压低声音,“他来这边拜佛吗?”
“可能见到了小鬼。”贺烈道。
兰庆寺在当地是个很有名的寺庙,香火旺盛,据说每逢过年的头柱香都能被卖出天价。
寺庙在山顶,一路上都是拴着红绸的大树。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加上袅袅佛香和远处传来的撞钟声,令人心神安定。
张浩宇在这样的环境中明显放松了许多。
他买了一大捧香火,逢殿就在外面的蒲团上跪下参拜,进入主殿后还往功德箱中投入了一把红钞。
“他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杨芮静低声道。
“走,跟着。”
楼月西缀在后面,踏入主殿时他抬头看了眼佛像,又瞟了眼右手上阴气凝实的黑线,讽刺式的弯起嘴角。
随即甩手走了进去。
兰庆寺很出名的就是他的签文。
他们走进去,就见张浩宇跪在地上非常虔诚地摇动签筒。
啪嗒一声,竹签掉得有些远。
杨芮静连忙上前拿起,递给了张浩宇。
张浩宇心不在焉地向她道谢,看到下下签时骤然变了脸色。
杨芮静走了回来:“下下签,我看签文上写的寻寻觅觅。”
“无踪又无迹,远近均难觅,平地起风波,似笑还成泣。”楼月西轻声道,这是诸葛神算第十一签,行风水之人都应读过。注1
贺烈看到急匆匆去解签的张浩宇:“这支签,往往用于有关人口走失及物品、家畜丢失的卜问。”
他眯起眼睛:“你说,他问的是不是,他的孩子。”
“待会儿出去找他一问就知道了。”杨芮静哼了一声,“他现在一幅吓破胆子的模样,肯定做了亏心事。”
“不过,我们这一趟也不能白来!”她笑了起来,也上前一跪抱起了签筒,“来试试吧,兰庆寺的签文很灵的!”
她的签文摇了出来。
“勿嫌儿丑???”她大声念道,“这什么意思啊!我哪有儿!”
“是上签,勿急。”楼月西安抚道。
杨芮静连忙拉着贺烈要他也去求。
贺烈摇头:“我不用。”
他师父玄云就是搞这些的行家,不过他没有这方面的天分,没学会解签。
而且对贺烈而言,相信签文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远不如相信自己。
“去嘛去嘛,来都来了!”杨芮静催促着他,“别的就算了,都说姻缘天注定,哥你试一试嘛!”
最后贺烈还是求了一根。
他展开,上面赫然写着龙蛇争斗四个大字。
【太白现东南,龙蛇相竞逐,龙自飞上天,蛇却被刑戮。】
龙蛇争斗是中签。
贺烈垂下眼,他自是未求姻缘,而是问了十九队于泗盘全员失踪一事。
一龙一蛇,一上天一刑戮。
吉凶未定,不过是因为不知求签之人是龙是蛇罢了。
见他不言语,杨芮静把头凑过来问道:“是什么是什么?你近期有没有红鸾星动?”
贺烈把她的头推远,不欲多说此事。
楼月西也去求签了。
他跪在蒲团上,双眼轻阖,将签筒抱在胸前,三下后,一支签文落出。
【事中空话】
楼月西的手指倏地捏紧。
【深潭月,煦免镜影,一场空,安报信。】
这支签很好解,水中月,镜中花,自是一场空欢喜。安,是安能,怎么能的意思,真不愿意告诉你这种不吉的信息,却不能说假话。
下下签。
问及婚姻,婚不可成,成亦有害。
问疾病,重病难愈,危厄之期。
杨芮静见楼月西的脸色苍白,甚至不敢上前问了,她讷讷地躲在贺烈身后,一时后悔让他们求签了。
“签不可尽信,事在人为。”贺烈伸手将仍然跪在地上的楼月西拉起来。
“贺队说的是。”他垂眼笑道。
贺烈只觉得他手心出了些汗,竟也这么凉。
搭在手上的感觉像是毒蛇般,让他有一瞬间的诧异。
庙是老庙,光线不是太好,站在殿内能看见飞舞的尘埃。深红的柱子有种肃穆而安宁的感觉。
“出去吧。”
三人一起走了出去,后山有不少茶馆饭店供人歇脚,也有大叔推着小车卖凉糕。
张浩宇就坐在不远处的茶馆里。
“我去买凉糕!”杨芮静冲向了推车的大叔,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楼月西的表情让她心底发凉。
可能是对所求太过在意?
哎,都怪她,干嘛让他们去求签,这下好了,抽中不好的签文平白坏人心情!
贺烈和楼月西已经在张浩宇所在的茶馆里落座了。
杨芮静买来凉糕,见楼月西笑着对她说谢谢才松了口气。
看来已经不生气了吧……
果然平时好脾气的人生起气来才这么吓人。
三人开始聊八卦似的说起了昨日夏瑶跳楼的事情,坐在一旁的张浩宇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一听到夏瑶的名字便直起了身体。
“嘘,说这些事,小心被学校处分。”楼月西低声说了一句,三人便换了个话题。
张浩宇果然按捺不住了,他转过身来:“你们、你们是舆延艺术学校的吗?不好意思,我也是这个学校的。”
“刚刚你们说的那个夏瑶,是美术教育系的那个夏瑶吗?”他声音有些发抖,脚不自觉抖动起来。
“是不是美术教育不知道,但好像是十九号公寓的。”
张浩宇的脸色变得像一张金纸,血色全无。
“她、她为什么会跳楼?”
杨芮静回答道:“据说是,见到脏东西了……”
贺烈也接着说:“她肩上有很小的手印。”
“你别乱说啊……”杨芮静压低声音,“她肩上的手印特别特别小,我觉得就算是婴儿也不会有那么小的手吧!”
两人一唱一和把张浩宇吓得如筛糠般抖了起来。
“它、它来了!”他惊慌地抱住脑袋,“下一个就是我了!它肯定要找我索命!”
“你冷静点。”这时楼月西发话了,他语调温和,面容清俊,“遇见什么事,慢慢说,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简直就像是救苦救难的佛子。
张浩宇渐渐冷静下来,不过还是如惊弓之鸟一般眼睛不住往四周扫射。
“我、我……”张浩宇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把嘴紧紧闭上。
这事说出来,他的名声和学业就毁了!
这时贺烈发出一声讽刺的笑声。
“还不说?”他眼睛是很深的黑色,眉压下来的时候有种很强烈的威慑感。
“再不说下一个跳楼的就是你了。”
不得不说,对于某些人而言,威胁比劝说更管用。
贺烈此话一出,张浩宇便像是被扼住喉咙似的大口喘息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怕的是什么东西。”贺烈说话的时候,眼睛是向下看的,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张浩宇。
张浩宇的神色变得更为恐惧,他甚至开始发出了哭嚎,弄得周围人纷纷侧面。
但是他只一个劲儿哭,什么消息都不说。
“【寻寻觅觅】的签文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楼月西像是个解签的人,温声向他解释道,“这是支下下签,干宫,否变遁。你犯了煞,以劫煞尤为显著,主动盗伤杀。”
他不再说话。
杨芮静把随身携带的小镜子递给张浩宇,接着忽悠道:“你看你的眉心,都发黑了……一定是见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煞肯定都找上你了!”
“带我们去那吧。”楼月西适时开口,声音依然温和,“你或许还能留下一命。”
贺烈闻言瞅了楼月西一眼,他脸上挂着笑容,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亲近之意。
话里却带着威胁恐吓之意。
张浩宇不知道,他贺烈还能不知道吗?
那鬼胎无此道行,能出来找找它的父母都只怕是借了别人的力。
所以只要张浩宇自己不瞎作,他也顶多是被吓得病一场。
贺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不过这性格,也不是没脾气嘛。
还挺合他胃口。
张浩宇已经病急乱投医了,左右夏瑶堕胎的事他们应该也知道了,不如想想如何不让那鬼东西缠上自己。
“好……我带你们去那里。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贺烈本以为张浩宇会带他们去美术馆,没想到却来到一个小区。
“我们在、在这里做的手术。”
“就、就是这里。”张浩宇对这个地方显然也有些抵触。
不过是惧怕还是愧疚就不得而知了。
贺烈挑眉。
这是一所有点年头的居民区,离学校有二十几公里的样子。诊所门口甚至没有招牌,只有一张贴纸写明了左转上八楼。
还贴了一张广告纸,上面写着无痛人流。
“在这样的环境里做人流手术?!”杨芮静气不过发出质问,“你们是不是疯了?”
张浩宇移开目光没有回她的话。
他缩着脖子,脚像是钉在了地上,进入楼房后就不肯往前走了。
“我和你去。”贺烈拍拍杨芮静的肩膀。
他看了楼月西一眼,楼月西点点头。
杨芮静转念一想就知道为什么了,她有种做卧底的使命感。
一层楼只有两户,两户都写了【安禾医美】。
竟然连诊所都不是!
贺烈和杨芮静走进了安禾医美,坐在前台的女人眼皮向上一撩问道:“有预约吗?”
杨芮静拧紧手,垂下头不说话。
那女人果然是老手,一看就知道杨芮静是怎么了。
她看了眼贺烈,撇撇嘴。
“先登记下,待会进去等等,黄医生马上就来。”
她从一个笔筒里抽出一支笔。
那笔筒像是招财猫一样举着右手,但是头部开了个口,是个童子的形状,笑眯眯的。
他们两个等了十来分钟,才有一个男人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
他面容端正,戴着副黑框眼镜,头发略有些花白,显得十分亲和。
“小姑娘,别怕。”他轻声安抚,“你的人生还长着呢,千万别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毁掉了。”
杨芮静有些诧异他会这么说。
“上一次经期是多久?”医生问道。
贺烈注意到他的桌面也有个和前台差不多的童子笔筒。
杨芮静有点尴尬,她像模象样地抽泣两下说:“五月二号。”
“哦,那时间不久,刚验出来的?别担心,先去验个血再验个尿。”他的语气很舒缓,让人听着有种安心的感觉。
“医生,这个没问题吧?”贺烈开了口,他四处打量了下这小诊所的设备,撇了撇嘴,目光中有些不信任。
事实上,这件会诊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靠着窗户有一排资料柜,临近门口还有一个小的洗漱台,消毒液、洗手液应有尽有。
贺烈的目光在洗手台和门背后扫过。
说来搞笑,那门背后竟然挂着个喜庆的年画挂历,一个扎着红揪、提着灯笼的女童正在做作揖的手势。
医生推了推眼镜,宽容地笑道:“这位……你们应该还是学生吧,找到这一般都是被朋友介绍的。”
“比起公立医院,我们的隐私做的更好,你们不用担心。”
医生的眼光中含了一点轻蔑。
真闹到这儿的,都是些头脑还不太清楚的学生。有贼心没贼胆,犯了事就找不到方向了,朋友再一介绍,还不立马就来了。
贺烈被医生哽了一下,垂着头不说话了,只让杨芮静自己说。
他把一个不负责任、胆小怕事的形象演得还挺好。
杨芮静心想,我看了都想打他。
“医生,这个手术危险吗?我真的很害怕呜呜呜……”
医生看了她一眼,还给她抽了几张纸:“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但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手术,我已经做了几百次了,经验非常丰富。”
他递给杨芮静一张传单,传单旁边画了个带翅膀的小天使。
【三分钟可视保宫人流,给您最安全的保障。】
“我们采取的是一种最新型的技术,这个手术没有创口,对女性身体几乎没有伤害的,术后一个小时你就能走了。”他温声道,“你想,如果有问题、是个大手术的话,我敢让你术后一个小时就走吗?”
“如果出了事,那还不是医院的责任!”
他说的信誓旦旦。
“那……会不会影响我以后结婚呀……”杨芮静低声问。
“不会的,有些女生,做了三四次,最后还是照样结婚生子。虽然个体存在差异,但是你不用太担心了,以后好好保护自己、注意x生活安全就行。”
杨芮静嘴角一抽,如果她没有做过功课,就被这个看着慈眉善目的坏蛋医生给骗了!
首先,无痛人流根本没有这张粉色广告上面看起来的那么轻松美好!
无痛人流只针对孕早期的女生。麻醉师会先给你进行静脉麻醉,让你睡着,然后医生使用一根管子,连着负压吸引器,用管子进入宫腔,利用负压吸出孕囊,终止妊娠。注1
其次,无痛并不代表这种手术没有伤害,而是因为你打了麻醉,所以暂时感觉不到疼痛了!
再次,手术的风险和伤害并没有减小。在无痛的状态下,无法观察病人的反应,全凭医生手感,这就可能出现过度刮宫和子宫穿孔的意外风险。注2
杨芮静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美化这种手术,用无痛两个字把堕胎这件事描绘的很轻松。
暂且不提这种手术对女性身体的伤害,它给女性带来的心理伤害也是无穷无尽的!
紧张、害怕、自我厌恶、愧疚、无助。
这种心理应该很好猜到吧!
贺烈按住了就要跳起来的杨芮静,他开口道:“这个孩子,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
“如果……”他顿了顿,“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思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