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事就是回家睡觉。
于海看着把他们围成一圈铁塔似的黑衣大汉,懒懒的说,“麻烦让一让吧。”
黑衣大汉下意识看向魏朝宗,在对方的示意下,让开一条通道。
车停在了两百米外的环形立体停车库。
刘江跟在于海身后,一直支棱着耳朵听那处的动静:“他们好像散开了。”
于海瞥了一眼,问平头小哥:“你的手怎么样?”
平头小哥抬起手转了转,手腕有一点淤青浮肿,但刺痛感轻微,不影响活动,笑嘻嘻的回应:“没毛病。”
于海:“去医院检查检查,免得落下后遗症。”
刘江下意识看了于海一眼,于海搬运重物时因为同伴脱手,造成手腕骨折,后来又不慎挫伤,虽然不影响生活,但使用时间过长就会酸痛。
“手机费、医药费和代驾单的费用,你算好了。”于海取出随身携带的名片,“明天去这个地方拿钱。”
平头小哥接过来,更开心了,也不叫大哥了,改叫老板。
“谢谢老板。”殷勤程度翻倍增长,“我去开车,马上送您回家。”
“你这小伙反应有点迟钝啊。”刘江解释,“他的意思是,不用你送了,钱照常付给你。”
“啊,那不行。”平头小哥头摇的像拨浪鼓。
刘江:“不仅迟钝,还很倔。”
平头小哥:“拿钱办事,我还没做事,怎么能要你们的钱?而且我已经接单了,我得送你们回去。”
刘江高看他一眼,夸了句:“虽然又迟钝又倔,倒有自己的一套原则。这样吧,我们取消这单,重新下单。代驾的钱不给你了,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手的问题,费用我们报销。”
平头小哥着急道:“我都在这了,为什么取消,重新下单你们还要等,用我完全不用等的。”
刘江摊摊手,表示自己无可奈何了。
鼎丰到他们两人的住处半个多小时车程,于海顾忌代驾的手腕本来不打算让他送,但对方再三坚持,他也不好说什么。
于海拿出车钥匙。
平头小哥上前一步,喜滋滋的去取。
卧在宽厚掌心的钥匙却先一步被拿走了。
“我送你。”
魏朝宗将钥匙握在手心。
刘江和平头小哥吓了一跳。
平头小哥拍着自己胸脯,心有余悸的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刘江:………
你没资格说这个话吧。现在流行走路用飘的吗?
魏朝宗又向于海重复了一句:“我来送,行吗?”
“那个……”平头小哥想挣扎说几句话,却被一道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前一秒对着“好人哥”和风细雨的男人,转头的功夫向他射来无数粹毒的尖刀。
仿若被吐信子的毒蛇缠上,让他瞬间全身汗毛倒竖,嗓子眼仿佛被硬物堵塞发不出一点声音。
于海没意见,他和魏朝宗现在是朋友关系,朋友出于好心愿做代驾送你回去,他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走吧。”
魏朝宗冷锐的脸春风化雨,双眸顿时有了神采。
平头小哥:……
迟钝如他都感觉到区别对待。
魏朝宗将车开出停车位。
有司机的时候,于海为了方便处理工作,一般坐在后面。
于海习惯性的摸上后车门,刘江疯狂给他使眼色,努努嘴示意他坐前面。
于海往驾驶座一看,就见魏朝宗随意的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的方向,察觉到于海的视线,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避开。
左右这会也没有工作的事,于海便顺了两人的心思,坐进副驾驶。
刘江坐在汽车后座,看着前面的两个人,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当年在K国,他们三个,有时候带着小六,也是这样开着车出去吃饭、钓鱼、购买日用品。
于海坐在副驾驶,而魏朝宗就是他们的司机兼翻译。
原本他们没有司机,翻译也是找的本地人。
由于他和于海语言上没天赋,再加上他们平时的活动范围大部分时间集中在职工宿舍,都是同胞,学习本地语言的机会不多。K国呆了一年多,他偶尔能听懂几个词,于海属于听懂大半但说不明白。
所以每次出行他们都会雇佣本地人做翻译。
魏朝宗这小子真的很聪明,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了基本的交流能力。据他说,本地被殖民过,所以大部分词汇来自于当年殖民此地的国家,而他恰好掌握那个国家的语言。
魏朝宗说,他想给于海做翻译,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被翻译蒙骗了,他还会开车,可以当司机。
于海笑着打趣,全能型人才啊小魏,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得开多少工资合适。
于海说的没错,那时的魏朝宗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修炼成一个会做饭洗衣、叠被铺床的优秀“保姆”。谁能想到一个月前的魏朝宗连刷盘子都不会。
当年的小魏认真的回答,不要工资,就当抵我的食宿费用。
魏朝宗的不要钱是针对性的,人家的回复对象是于海。
如果是于海,不仅不要钱,还倒贴给于海买东西。
倒贴的钱哪来的?
从他们这里赚的。
人小魏说了,按本地翻译的日结工资结算,童叟无欺。
至于司机的工作,仅限定于海在场的场合,其他人想要雇他当司机,得到的永远是无情的拒绝——“没空”。
于海要坐车那就是截然相反的待遇,无论魏朝宗忙什么,总会第一时间搁置手中的工作,自荐为于海当司机。
魏朝宗脸上没有表情变化,但身体很诚实,永远先打开副驾驶的门等待于海落座,敬业的程度堪比泊车小弟。
刘江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牙酸,真不怪他看不出魏朝宗的家庭出身,怀疑也有过,很快会被对方的“狗腿”行为抹除的无影无踪。
魏朝宗食指摩挲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偷觑坐在副驾驶的人。
他想说点什么,像五年前一样,和对方自在随意的聊天,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沉默的氛围弥漫在狭小的密闭空间。后座的刘江感受到气氛的凝滞,呼吸都不由得放缓了些,然后转头一看,副驾那位正在调整座椅。
调了一个舒服的角度,于海全身放松的斜靠在真皮椅背上,阖上了眼。
刘江:……
机械的转头去看魏大少的反应。
魏朝宗面色如常的调高了些空调温度。
刘江明显的感觉到车速变缓了,行驶的更加平稳。
一瞬间,刘江觉得自己劝于海在魏朝宗面前谨慎行事,纯属多管闲事。
汽车驶入南郊的一片别墅区。
“南园三街1603号。”于海淡淡的说出刘江家的门牌号。
刘江直到下车忐忑的心情尚未平复,苦着脸挥手道别表情惬意的于海。
他望着车尾灯消失在拐角,突然想到一件事,魏朝宗把他们送来了,他没有交通工具怎么回去?难道他是有预谋的?
套路真深啊魏少,比五年前为了吸引于海注意故意割破手指的小魏长进多了。
汽车以龟速前进,魏朝宗把着方向盘看向于海。
“别在我这儿装象,我住哪儿你不知道?”
魏朝宗抿唇,转了下方向盘拐进南风一街,平稳的停在1406号。
路过1405,于海不经意看了一眼,室内一片漆黑,心不在焉的想,这家主人的作息真是变幻莫测。
魏朝宗讷讷道:“那天你说我们是朋友,还作数吗?”
明明是魏朝宗问他能不能做朋友,他回了个可以考虑,不过于海不跟他计较:“怎么了?”
魏朝宗食指扣着方向盘的真皮外圈,低着头幽幽的说:“我没有车,回不去。”
于海笑了,魏朝宗跟他表演睁眼胡说八道呢。
他动动手指就能叫来一堆训练有素的保镖,想去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人家魏少说了想和他做朋友,朋友的话,借宿多正常。
于海没有立刻接话,他正打字回复刘江的信息。
【有危险喊我,立刻进京勤王保驾】
危险来自于魏朝宗?
于海回复:【安心睡吧,睡不着就出去跑两圈。】
魏朝宗在无声的等待中,心渐渐沉了下去。
然后就听到磁性的声音响起,宛如软绵的云朵托住下沉的心。
“我正想说呢。这地偏僻,太晚了也不好打车。你要是不介意,就在我家住一晚。”于海顺势给他编了更多的理由。
魏朝宗腾地就把头抬起来了,双眼发亮的看着他,嘴上别扭的说:“我能介意什么,我是事多的人吗。”
嗨,这一点于海真反驳不了他。
毕竟在K国硬到硌骨头的板床,铺着他那洗到泛白破洞的床单,人家魏少照样睡的习惯,一睡还是三四个月。
于海指挥着魏朝宗将车开到车库。
这个点他妈和乐乐已经睡俩小时了。
于海放轻脚步推开门带着人往三楼走,余光瞥见魏朝宗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视线飘忽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玩意。
偷感十足。
于海被逗乐了。
直到进入卧室,魏朝宗才松了口气。
“洗漱用品都是全新的。睡衣衣柜里有套新的,至于衣服……”
“我穿你的。”魏朝宗欲盖弥彰的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和你的尺码差不多,我不介意穿你的衣服。”
于海笑道:“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让接你的人顺便带一套。”
“哦。”魏朝宗闷闷的应了一声。
“行了,早点洗洗睡吧。”
于海说完回屋休息了。
魏朝宗悄悄开了个门缝,瞧见于海就住在隔壁卧室,连忙掩上门,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依然克制不住蹿动的兴奋,冲了个凉水澡试图浇熄滚烫的热意。
然而事与愿违,想到那个人与他仅隔着一堵墙,他心底的隐秘欲望就会不受克制的喷薄而出。
魏朝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一遍遍的想着过去,又一遍遍的想着和于海的重逢。
于海对他说的每句话,于海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
于海,我终于靠近你了。
早上六点,于海起床洗漱,然后轻手轻脚的出门跑步。
考虑到魏朝宗在他家借宿,于海提前结束了锻炼,六点半就回了家,听到厨房有动静,想着他妈今天做饭提前了几分钟。上楼看见魏朝宗的房门禁闭,大概还没醒。
于海打算先简单冲个澡,一会下楼给他妈说一下情况。
刚冲完换上衣服,就听见一声尖叫。
“啊!!”
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绷紧脊背,用最快的速度下楼冲到声源地。
看清楚状况后,于海抽了抽嘴角,超出想象的奇葩场景让他一时难以评价。
只见他妈左手拿了只拖鞋,右手举着个痒痒挠,一脸防备和惊恐的对着厨房的人。
她脚边,白毛萨摩耶汪汪狂吠,呲牙威胁,进一步退两步,怂的一批。
而厨房内,砂锅里面白汤咕咕沸腾,流理台放着一盘大小均匀的鱼片和虾仁,魏朝宗穿着睡衣跟个傻子似的呆愣在那里,端着一碗淘好的粳米,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碗的重量。
于海快步上前,把魏朝宗手里的碗接过来放到桌子上,顺手关掉燃气。
“妈,这是我朋友。”
江雪梅眼中的惊恐逐渐褪去,疑惑问:“朋友?”
于海:“昨晚公司聚餐,我喝了点酒,他把我送回来的,太晚了就让他在这儿住了一晚。”
江雪梅听到解释,连忙扔掉手中的痒痒挠和拖鞋:“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魏朝宗眼底一片慌乱:“没有阿姨,是我…我莽撞了。”
“乐乐,别叫了。”江雪梅捧着萨摩耶毛绒绒的大脑袋,“他是哥哥的朋友。”
于海扫了眼流理台:“你这是?”
魏朝宗声音弱弱的:“我想做鱼片粥。”给你。
于海多看了他一眼:啧,魏大少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于海的朋友来家做客的江雪梅见过不少,倒是第一次见主动下厨房的。
“第一天来哪有让客人做饭的。”江雪梅洗了洗手,“你俩出去聊天,我来。”
袖子被身边的人扯了扯,于海神态自若道:“食材都准备好了,你就让他做完吧。你先陪乐乐玩会,它吓得小魂还没回来呢。”
江雪梅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一圈:“那行,你陪……”
同样小魂飘飞的的魏朝宗忽然找回神智似的自我介绍:“魏朝宗,阿姨叫我小魏、阿朝都可以。”
江雪梅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于海,柔和的笑了笑:“阿海,你陪小魏聊聊天。”
江雪梅哄着萨摩耶到院子里玩了。
于海回身去瞅,就见方才彬彬有礼介绍自己的魏朝宗,垂头丧气的低着脑袋嘟囔:“完了!”
于海和他妈妈住在一起,这是魏朝宗早已了解到的信息,包括于海平常的作息时间表,他也一清二楚。
六点,当于海醒来的时候,他也坐了起来,纠结做什么选择。
出门假装偶遇,然后和于海一起跑步?
下楼给于海准备早饭?
抓住一个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魏朝宗想起五年前于海夸奖他厨艺不错的样子,心里做出了抉择。
接着就面临了新的问题,做什么呢?
他一门心思的想做什么早饭,或许是过于兴奋和激动,全然将于海妈妈还在这里的事实抛之脑后。
当于海妈妈惊恐的看着他时,魏朝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对方尖叫的刹那,更是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魏朝宗被自己蠢得想给自己一枪。
于海乐了:“怎么就完了?什么完了?”
魏朝宗抬眼看他,一脸的心如死灰。
于海:“行了你。一大早突发奇想的做饭吓我妈一跳,我还没挑你刺。”
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魏朝宗脸色难看的快入土了。
于海推了他一把:“饭还做不做了?”
魏朝宗咬牙:“做。”坏印象的基础上加上个半途而废,岂不更糟糕。
默默祈祷,做出的成品能挽回点印象分。
魏朝宗哆嗦着手把淘洗完的粳米下锅,又哆嗦着手将鱼片和虾仁混在一起加入调味料腌制。
于海:……
“那是糖”
魏朝宗宕机了。
于海:“我出去看看我妈,有事叫我。”
“去吧,我能有什么事。”魏朝宗说的特别云淡风轻,如果忽略他僵硬的身体和火烧般的耳朵。
于海也不揭穿他,笑着出门了。
凝神听着脚步声渐远,魏朝宗绷紧的心弦才松了下来,暗暗唾弃自己:魏朝宗,你可真没出息。
院子里,江雪梅正拿着跳跳球逗乐乐玩。
球抛出去,在地上弹跳着,萨摩耶懒懒的窝在他妈脚边不动弹。
江雪梅诧异道:“你怎么出来了?”
“有人看着他紧张。”于海也不是凭空捏造,以前魏朝宗就有这个毛病,做饭的时候不许他帮忙、也不让他旁观,都是把自己关在小厨房里一个人完成。只要他在旁边观摩,对方立刻跟生锈了似的肢体僵硬。
萨摩耶看到熟悉的身影,打了鸡血般跳起来叼住球,冲着于海跑过来,靠近的时候来了个急刹车,摇着尾巴期待的仰头看他,想要他陪玩。
于海弯腰接过跳跳球,然后抛了出去,萨摩耶立刻欢快的蹦跳着去追逐。
江雪梅佯装吃醋:“乐乐见了你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我是白喂给它那么多好东西了。”
于海轻飘飘的回道:“乐乐如果真的突然变成人,两只手都不够你拿武器的。”
狗变人那确实够吓人的,比家里突然出现个陌生人还要惊悚。
江雪梅想到刚才的场景,左手拖鞋右手痒痒挠,被自个逗乐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一个朋友,这孩子模样真不错。”
“K国认识的。”
“那好多年了。怎么没见你们联系过?”
“他最近刚回青奚。”
“你俩……”
于海一眼看破他妈的小心思:“我俩普通朋友,你就别拉红线了。”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普通朋友。”
他妈最近这是想开拓侦探业务啊。
“您慧眼如炬,我跟他以前闹得很不愉快,或许他那是看仇人的眼神。”于海把狗子叼过来的球放到他妈手里,“我得去看看他给我下药没。”
江雪梅:……真是编瞎话都不知道编个像样的。
“臭小子,就知道糊弄你妈。”
于海没有直接去找魏朝宗,而是捡起角落书架上读了一半的《拼砌师》看起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海进了厨房。
鱼片已经下入砂锅,旁边放着一盘炒好的青蔬,还有一盘煎饺。
魏朝宗将洗刷干净的炒锅归置到原来的位置,这时鱼片粥煮的差不多,他随手关掉火,动作有条不紊。
于海:“魏少这是经常下厨啊。”
魏朝宗看见他的到来瞳孔颤了颤,不过这次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有,我好多年没做饭了。”
他曾经对做出好吃的东西抱有他自己都不理解的热情,后来和于海分开,不止是做饭的兴趣丧失,魏朝宗对吃饭都产生了抵触,他不得不承认,那些热情的涌现只是因为它和于海有关联。
于海心道,还真看不出来,闻着味魏朝宗这厨艺不减当年啊,看来魏少就算不当大少爷,出去开个饭馆也饿不死。
魏朝宗将粥盛出来,然后指了指楼上:“我先上去了。”
于海:“你不一起?”
魏朝宗违心的说:“我不饿。”
他穿着一身睡衣出现在长辈面子已经够失礼了,实在不想再继续丢人现眼。
于海:“不饿你下来做什么饭?”
“想做。”魏朝宗不敢说出全部的心声,他了解于海,有些话一旦他说了,越过某个界限,于海虽不挑明,却会不着痕迹的疏远他。
十九岁的魏朝宗面对喜欢的人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他知道于海对他有几分喜欢,即使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情感。
但二十四岁的魏朝宗已然没了那份底气。
“不饿这个理由在我妈那不好使。”于海都能想出他妈的回答,一日三餐早饭很重要,不饿也要吃点。
“换个别的。”
魏朝宗愁眉紧锁,仿佛在思考什么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
“别纠结了……我家大理石都快让你抠烂了。吃顿饭而已。”于海率先端着盘子走出厨房,“把粥端出来。”
于海放下盘子,叫他妈来吃饭,坐下片刻工夫,就见魏朝宗机械的端着碗走过来。
于海看得好笑,为了维护魏少所剩不多的面子,没多说话。
倒是他妈客气的夸了几句,魏朝宗难掩喜悦,脸上露出了与之气质不相符的温顺:“您喜欢就好。”
魏朝宗的厨艺的确不错,份量也合适。三人吃完饭,魏朝宗特别积极主动的收拾碗筷。
江雪梅再三阻止,没道理客人做饭还让客人刷碗。
“你们都坐着。”于海发话,“我来。”
江雪梅没意见:“那好,你去吧,我和小魏说会话。”
然后魏朝宗眼睁睁的看着于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转眼对上江雪梅打量的视线,下意识挺直腰背,他听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呼吸都有些错乱起来。
“我听阿海说你们认识很多年了。”
魏朝宗正襟危坐:“是。”
“你家是哪里的?”
魏朝宗答的认真具体:“小时候在青奚住了十多年,十四岁后去了华城,最近刚回青奚。”
“阿海也是在青奚长大的,你们能在异国他乡相遇也是缘分。”
魏朝宗眸光微动,缘分两个字莫名驱散了些许紧张。
于海大概更像他的父亲,他和江雪梅长相上的相似点不多,但他们似乎都拥有一种看不见的奇异能力,只要他们想,总能轻而易举的抚平人内心的躁动。
“我看你年纪不大,比阿海小不少吧。”
“没有。我24了,我们差不多。”
“四岁年龄差。”江雪梅点点头,“挺好的。”
挺好的。
江雪梅的话在魏朝宗脑海刷屏,他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眼底含着隐秘的期待,看向江雪梅。
江雪梅依然是温柔不变的笑容:“小魏现在住在哪儿?”
“隔……”魏朝宗及时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隔壁,“御水湾。”
思绪混乱之际,那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名字。
“开发区的御水湾?”
“是。”
江雪梅惊讶道:“巧了,我们以前也住那个小区。”
于海公司的原址就在开发区,当年买御水湾的房子也是因为离公司比较近,后来公司迁址朔平区,他们把御水湾的房子卖了,家也跟着搬到了这边。
魏朝宗心思百转千回:万一对方问到具体的门牌号他该如何回答。
如果实话实说,对方就会发现,巧合两个字多么牵强,因为他的住处就在对面楼栋同一层。
好在江雪梅并没有深究下去。
而这时,于海也收拾完过来了。
江雪梅笑着说:“刚才和小魏聊天,才知道他居然住在御水湾,真巧啊。”
于海看向魏朝宗:“确实挺巧的。”
魏朝宗心中一慌。
于海似乎只是随口附和,转而问:“接你的人什么时候到?”
魏朝宗心道:随时。他们就在隔壁等候他的命令。
“五分钟内。”
“好。”于海理了理袖口,“我等你一起。”
扑通,扑通。
魏朝宗默念,心里仿佛滴了蜜,生出些许甜意来。
不到三分钟,魏朝宗安排的人到了此处。
魏朝宗上楼换衣服,而于海接到了一个不算意外的来电。
“于海。”那边叫了他的名字,随即陷入沉默。
于海用商务的礼貌口吻说:“孙大少,有何指示。”
孙震元声音干涩:“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抱歉。”
于海蹲下身逗弄围着他跑圈的萨摩耶:“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
“我能见你一面吗?”
于海的记忆中,张狂的孙震元从未用过这样低声下气的语气。
他的内心并无波澜,发出了一声轻笑:“好啊,没问题,不过我最近有事要忙,有空闲会第一时间告知孙少的。”
“我等你。”
“再见。”
“再见,于海。”
魏朝宗从楼上走下来,恰好看到于海微笑着挂断了电话。
从小楼到院门的距离不过十几步路。
“乐乐……”魏朝宗记得以前于海向家里打电话时,总能听到一只狗汪汪叫,很通人性,它的名字就叫乐乐,当时的魏朝宗听乐乐的叫声,只觉它活泼,却没想到它身体有缺陷,“它的右前肢好像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