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他是真的淡定还是伪装,若是伪装,单这份城府也足以令人佩服。
当巨型阿拉斯加抬起前肢一跃到于海面前时,韩涛不由得呼吸一窒,离于海最近的李崇明更是心脏提到嗓子眼。
“包子,回来。”
漠然的声音从保镖护持的中心传过来,爪子搭在于海肩膀的大狗瞬间支棱起两只耳朵。
显然“包子”就是这只大狗的名字了。
这个名字过于随意和土气,完全和这只狂肆的巨型犬不匹配,从众星捧月的魏少口中说出来更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恰如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小少爷小千金名字却叫狗蛋。
荒诞得引人发笑,在场的人却笑不出来。
巨型犬并未听从主人的命令回去,反而张开满嘴锋利牙齿的狗嘴汪了一声,然后吐出流淌着津液的大舌头。
众人屏住呼吸:这一口咬下去不死也残!
赶紧又后退几步,担心喷出的鲜血溅到身上,更怕下一个遭受无妄之灾的就是自己。
保镖身后,魏朝宗眉头微蹙,抬脚向大狗的位置走去。
没能唤回“包子”在他意料之外,自“包子”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失控的情形。
不!之前也有过,那已经是五年前了。
而仅仅是想到五年这两个字,他的眉头不由得皱的更深了。
李崇明看到血盆大口,只觉天旋地转几乎晕厥,一直紧握着的手指失去了力气。
于海的右手终于获得自由,他瞟了眼因为惊恐脱力的李崇明,微微侧身挡住了李崇明的视线。
——并非全然陌生的名字。
多年前他也曾养过一只名叫“包子”的幼年阿拉斯加。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一时除了呼吸声,再无其他声音,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来这儿的目的,凝神全身心关注着场中对峙的男人和大狗。
而本该是焦点的冷峻身影蓦地顿住,他摘下墨镜,仿佛失魂一般呆愣的注视着出现在面前的那记忆中的面孔。
眼看面前的阿拉斯加吐着大舌头凑近了狗头,于海伸出手掌擒住肩上的爪子将它丢到地上,掸了掸肩膀上的尘土。
大狗以劈叉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于海轻轻吐出一口气,幸好他眼疾手快,差一点就被舔到下巴了。
他家里养了狗,如果回家被闻到其他狗的气味,今晚上恐怕会被纠缠好一会。
于海动作随意,像下楼丢一袋垃圾——震惊了围观的所有人。
围观者:啊?啊啊??古罗马角斗士在线复活也不能这么轻松的摆弄一条巨型犬吧?
他们甚至怀疑于海的衣服面料有什么问题,光滑到阿拉斯加滑了脚摔倒在地上,或者这条站起来比人高的阿拉斯加外强中干弱的一批?
这体型怎么着也是一方狗王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弱吧?
刚才横冲直撞连翻两人,一声吼叫吓退众多身经百战老油条的恶犬气势去哪了?
别愣了,起来干翻他啊!
在众人的殷切期待下,阿拉斯加凭借强悍的腰腹力量一个弹跳站了起来。
嚯!众人失望的心又重新悬起:一场真正的血腥厮杀……
感叹尚未抒发完,就见那只恶犬扬起狗头直直的盯着那个男人!
然后抬了起右前肢……
侧躺在地上……
翻了个身……
吐舌头……
众人:……
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出现幻觉,众人抹了把脸,没想到更加玄幻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大狗站起来疯狂的摇尾巴,冲着男人汪的叫了声,再次抬起一只爪子,深褐色的狗眼中是一眼望尽的清澈。
于海正是看到了大狗清澈的目光,知道它并没有发狂,因而从始至终不曾惊慌,对它摇尾巴翻身抬爪的动作也并不如何吃惊。
于海勾了勾唇,这只狗还挺有意思的,伸手握了握狗爪。
阿拉斯加备受鼓舞,立刻倒在地上,开始新一轮的打滚表演,吐着大舌头四肢朝天不停的划动爪子。
众人:……
一言难以道尽心情的复杂。
魏朝宗心情的复杂只多不少,望着那人唇边的笑意,他的脚下彷佛生了根迟迟不能迈动一步。
那人如果见了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吃惊还是懊悔?
——懊悔五年前的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以致于今日还要混在卑躬屈膝讨好他的人堆之中。
他又应该摆出什么的姿态去面对?
冷漠的打招呼,还是……转身就走,一如当年对方的所作所为。
涌上来的复杂情绪无处发泄,魏朝宗攥紧拳头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人。
于海若有所觉,抬眼越过众人正对上魏朝宗的视线,不禁眼皮一跳。
魏朝宗心脏控制不住的一颤,他克制自己的表情,在保镖开道之下走过去,垂眼对四肢朝天的傻狗冷冷道:“别耍宝了。”
接收到主人严厉的警告目光,阿拉斯加翻身站起来,委委屈屈的昂着大脑袋朝于海呜咽一声,见于海低头看它,立刻又欢快的摇着尾巴卧到于海脚边。
围观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什么情况?魏少的狗怎么趴到别人脚边去了,还对着人家一而再的摇尾巴。
众人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不停打量这个被魏少的狗特殊对待的人。
韩涛韩少带过来的,好像是姓于,在他们这群人中,论身份地位论资历背景都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要说哪里突出?那就是突出的好看。
狗,难道也看人下菜碟?这狗难不成还是个颜控?
众人一边思绪乱飞,一边面向魏少惯性的挂上笑脸,即使对方面若寒霜。他们这些生意场上的人早已练就了薛定谔的要脸之术,面对攀上周家的大好机会,得冷脸算个屁事。
魏朝宗没心思理这些锲而不舍逢迎的人,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于海护在身后的男人,指尖嵌入掌心,他垂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包子”。
往常“包子”再不情愿也会乖乖回来,这次却一反常态舔着狗脸赖在那人脚边像只哈巴狗。
魏朝宗简直怒其不争,恨声道:“收收谄媚的狗脸。”
众人听到此话,只觉膝盖中了一箭,深感魏少在指桑骂槐:真正的伤心不是大喊大叫。
于海本打算学习其他人挂上同款谄媚笑容,就见一众伪装面具咔嚓碎掉了。
不出意外,应当是魏朝宗一句话的威力。
这些年于海的生活被工作填满,偶尔的放松便是陪老妈逛逛公园、遛遛狗子,非必要的人与事很难占据他的精力和时间。
五年多不联系,于海倒真忘了这号人,连他的面目和名字都模糊了。
乍一见到,往日的回忆晃晃悠悠的浮现,魏朝宗与过往相比似乎变了不少。
于海正思索着,转眼与对方的视线相触——幽深的彷佛要探入灵魂的目光,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于海扬唇,采用了最不出错的称呼方式:“魏少。”
魏朝宗拧眉并没有回应他的问候,错开视线去看卧在地上的狗子,低垂的黑眸透不尽一丝光亮:“走不走?”
搭在皮鞋面上的尾巴翘了翘,“包子”机警的竖起耳朵,来自主人的压迫目光刺激到它身为动物的本能,不情不愿的站直了四肢。
航站楼的大厅,他们两人毋庸置疑的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转,大厅内寂静的落针可闻。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就连闹得欢腾的大狗都乖乖的贴着它主人的裤腿站直了。
形势越紧张,于海反而越平静下来,紧绷的弦骤然一松,脸上刻意伪装的献媚褪去,余下礼貌的浅笑。
一只瘦削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这只手实在漂亮,白玉般莹润精致,一看便知其主人必定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花。”淡色的唇微微开合,冰冷的吐出一个字。
美丽的花朵明明开在大地回春之际,在他口中仿佛数九寒冬被冰层掩盖即将死去。
于海看了眼准备扔掉的玉兰,疑惑的抬了抬手。
下一秒就被毫不客气的夺走了。
于海:……
魏朝宗两指捏着一小朵玉兰转动了下,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
然后一个字也未多说,转身走了。
于海:……
魏朝宗搞什么名堂?
等魏少爷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安静的大厅才活络起来。
众人啧啧称奇,今晚也是开了眼。
他们其中一人或几人得魏少青眼,把人接走。
或是魏少看不上任何一个,直接走人。
事情的走向不外如是。
谁能想到一只狗搅乱了局。
魏少的爱宠忽然发狂咬人是假,寻到真爱是“真”。
他们明明白白见识了什么叫“舔狗”。
他们家中不乏养狗养猫的,当成孩子养的也有,养了几年还不如人家第一次见面的亲。
和于海相熟的、不熟的都像是没见过他似的盯着他猛瞧。
韩涛走过来:“行啊小于,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韩涛家有只捷克狼犬,他爹当小儿子养,韩涛对它不说亲如兄弟吧,伺候吃喝是家常便饭。
结果每次回家的间隔时间超过一周,就会得到一阵狂吠警告。
于海这小子,什么都没干,凭白无故掳获了一只狗的“芳心”?
太不可思议了。
韩涛想到一个微小的可能:“魏少那只阿拉斯加,不会是从你这买的吧。”
不是买的,但是说真话他们也不会信,于海笑而不语。
“啧,都说宠物气质随主人,这一点也不像啊。”
于海心想:那是你们没见过几年前的魏朝宗。
李崇明戴着的眼镜框不知甩到哪里去了,受惊之后的苍白面孔完全显露出来,神色难辨的看着他:“于总……你和魏少难道是旧识?”
于海摇头苦笑:“李少,我如果有周家继承人这层关系,至于狼狈成这样?”
李崇明没有说话,目光微微颤动似乎还残留着受惊后的余悸。
韩涛接口,笑呵呵道:“说的也是。不过现在认识也不晚,啧……别说,长得帅就是有优势。于海,我就说那花配你,没错吧,魏少走这一趟,就看到了一个你,带走了那朵花。”
于海心中闪过一丝怪异,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还是韩少慧眼,要不是您,那花早被我扔垃圾桶了,哪有机会被魏少瞧上啊。”
韩涛一副“你很上道”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
接人接了个空。
青奚市商界精英们遭遇了冷遇并未就此罢手,雪片一样多的邀请飞入了周家。
连着几日未有动静,众人都以为这位年轻的周家继承人不会下凡了。
“于海!”韩涛的大嗓门溢出手机话筒,震得于海耳朵嗡嗡作响,受不住的将手机拿远了点。
对面坐着的刘江一见他的反应,用口型问:韩涛?
于海点点头,声音中惯性的带上了笑意:“韩少,有何指示?”
“两件事,一私一公,你想先听哪个?”
于海还在考虑私事的大概指向。
韩涛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我帮你选了。”
“先说私事。”韩涛语气突然变得有点猥琐,“你和崇明什么进展了?”
于海:?
“您指的是李少?上次之后,我们没有过联系。”
“欸?”韩涛发出疑惑的声音,李崇明难得主动跟他要某个人的联系方式,他还以为自家发小铁树开花了,“那是我误会了。这篇揭过,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聊正事、聊正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魏少那边有音讯了,他接了帖子。”
韩涛卖关子:“猜猜接了哪些人的?”
于海眉心一跳,语气却是上扬的调子:“青奚市有这么大面子的,除了韩少您,我想不出还有谁。”
“哈哈。”韩涛得意吩咐,“像上次一样,好好捯饬一下自己,明晚跟我去见太子爷,要是能得到他的青眼,孙震元算个屁!”
于海持在手中的钢笔悬停在文件上方:“我也去?我一无名小卒,去了碍着魏少的眼,反而给韩少您添麻烦。”
韩涛趾高气昂:“你是我带着的,谁敢看轻你?行了,把心放进肚子里,到时候有你表现的机会。”
于海:“韩……”
话未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怎么就不听劝哪。
魏朝宗那狗脾气,没有身份光环的时候,就谁的面子都不给,何况现在?
韩涛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刘江坐在对面都替于海感到耳朵疼,自然也听全了他所说的话:“韩涛说的魏少,就是你前两天去机场迎接的那位?”
于海默然点头。
“周家是青奚市商界的龙头,这位要是周家继承人,那的确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刘江感慨,“排场搞得够大的,刚下凡就把青奚市搅得一浪接一浪,和他攀关系一个弄不好反而会惹得一身腥。”
如果刘江知道他要见的人是谁,那就不止是感慨惹一身腥了,估计会跳起来大叫,你要去送命啊。
于海搁下笔,无奈道:“所以啊,我才不想去趟浑水。”
刘江:“不过,我看这事你推不成,总归咱们和他们这帮少爷不是一条道上的。远着点,他们这些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应该也看不见咱们。”
于海默默道:看不见?最好真的看不见。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也不知人是怎么坐的,架势那么一摆,整的跟皇帝临朝似的,反衬得他们陪坐的一圈像伺候人的小厮。
“小于啊。”韩涛目光中含着责备与惊奇,不明白一向机灵的人怎么忽然不上道了,“还愣着干吗?给魏少满上。”
于海一时半会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在座一帮人的目光唰唰的转到他这个方向,聚焦到他身上。
那各色目光复杂的,于海一眼扫过去,还以为到了宫斗现场。
是他疏漏了,皇帝身边伺候的哪能叫小厮,得叫太监。
尽管于海再三推辞,韩涛郎心似铁坚决不改让他在魏朝宗面前表现的决心。
所谓的表现就是端茶倒水。
表现好不好另说,现眼是真的现眼。
于海坐在角落靠柜子的地方,柜子上摆着未开封的红酒、白酒,还有一壶白水。
于海抄起水壶,从最远的角落一路奔到“王座”跟前,给四平八稳坐在主位沙发上的人倒了满满一高脚杯:“您请。”
领他进来的韩涛疯狂给他眼神示意:“小于,你怎么给魏总倒起水来了,这有好酒,快给魏总倒上。”
于海八风不动的微笑:“喝酒伤胃。”
魏朝宗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端起高脚杯浅酌了两口。
姿态相当优雅,像西方电影里的吸血鬼,还是生活在古堡里几百年以上的那种。
陪坐的一圈人瞠目结舌,直接傻眼。
魏少居然是个听人劝的,机场那排场摆的不像个平易近人的啊。
于海心想的是,好小子多年不见,学会装模作样了。
魏朝宗放下高脚杯,似笑非笑:“小于?”
于海还没怎么样,韩涛已经在那给他做推销了:“于海,百川的总裁,去年当选了青奚市的十佳青年企业家,人实诚上进,前途不可限量。”
韩涛劲上来了,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化身路边小摊贩,推销他和卖大白菜似的。这白菜不是普通的白菜,它是开水白菜,老母鸡、火腿、蹄子、排骨、干贝熬煮出来的精华做汤底,美味的很。
但在见惯山珍海味的人眼中,寒微出身的他已经被打上了廉价的标签,制作工序再复杂,原材料粗糙依然上不得台面。
于海清晰的看到坐在魏朝宗最近位置的两个人的神色一闪而过的不屑。
这两人都是青奚市的知名人物,出身顶尖豪门世家的公子哥。
看座位也可知他们俩的地位。
周家继承人是东宫太子,这二位就是东宫伴读,未来的天子近臣,私人飞机能停进周家私人地盘的权贵子弟。
翘着二郎腿的那位是八卦小报的常客,乔家二公子,绯闻不断,连于海这么一个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的都听过他的花名。
偶尔路过茶水间,听到员工们热情高涨的讨论娱乐消息,哪位明星又爆出丑闻或恋情,凡是恋情的八卦最后总会扯到乔家二少身上:就算他(她)火上天,在乔家二少眼里,也就是个挂件。
乔家……东区说一不二的存在,稳压孙家一头,于海不着痕迹的多看了他一眼。
另外一位面貌普通唇角挂着温润笑意的是禇家继承人。
去年十大青年企业家,这位禇少爷是封面人物,打开内页,有关于禇少的介绍占了一半,他们其余九人瓜分另一半。若禇少爷是众星拱月的那轮明月,于海就是角落辉光黯淡的星。
刘江还拿着那本杂志为他抱不平,杂志社太不地道了,拜高踩低的,你和禇骋戎的履历这不一模一样嘛,凭什么报道篇幅差了十万八千里。
于海瞅了半天,除了性别和年龄一样,其他地方没瞅出来半点相似之处。
老刘给他掰扯,年龄一样,都是28,出生地一样,都在青奚,上学的地方,都在青奚市朔平区,同样出国深造,同年评选上了十大优秀青年企业家。等哪天你俩见了面,说不定会惺惺相惜。
于海打断他的饶舌,可真TM的“一模一样”啊。
一个出生在罗马,一个出生是牛马,禇骋戎高中在一年学费十几万的贵族高中,他普高刚读一年就被逐出校门。禇骋戎出国留学深造拿到QS排名前三的大学金融硕士学位,他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搬砖”搞基建。禇骋戎毕业回国继承世界五百强的家族企业,他回国创业如履薄冰。
禇骋戎别说对他有好感了,听别人抬举他两句年轻有为,都觉不屑。
梦里的惺惺相惜。
掌管一个市值数亿的公司,在他们这些私人财产都能有这个数目的豪门继承人眼里完全不够看的。
不过这会儿,众星拱月的月,到了魏朝宗面前,也避其锋芒,甘心做起了陪衬。
禇骋戎做生意的,讲究说话留三分,给人几分颜面。
乔叶轩却很直白,毫不掩饰的轻慢:“百川?没听过,上市了吗?禇哥,你去年不是也当选那个什么十大青年的,你听过百川吗?”
于海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心中毫无波澜,混迹商场这么些年,他要是连这点养气功夫都没有,那真是白混了。
禇骋戎嘴上说着客套话:“早有耳闻,百闻不如一见,于总果然是青年才俊。”
甭管对方心里怎么想的,有人给了台阶,他就顺势下去,于海笑得四平八稳:“小本生意,入不得各位的眼。”
魏朝宗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叮的一声响动,神情莫测令人捉摸不透:“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于海露出一个谦逊的笑,他这人优点不多,有自知之明是其中之一。
魏朝宗眯眼凝视着他:“说吧,你想要什么?”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于海心中咯噔一下,再次“享受”到全场焦点的待遇。
这要是换个人,指不定于海就顺势开口了,毕竟求人他也算驾轻就熟,但发话的人是魏朝宗,这事就得掂量掂量。
魏朝宗一个淡淡的目光扫过来,韩涛后背一凉,话卡在喉咙。
于海维持微笑,黑眼珠子透亮,一眼望尽的真诚:“魏少,我没什么想要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公司确实是面临危机,需要解除危机,必要时候他自然会求人,也确实求了不少人,但他不会去求魏朝宗。
毕竟他的脸皮虽厚,还没有厚到刀枪不入的程度。
他跟着韩涛过来,也就是迫于韩涛的热情邀请,走个过场。
刚才疯狂眼神示意的韩涛这会儿眼角抽筋似的抖动。
魏朝宗冷着脸一言不发,在场人大气不敢喘。
“既然没什么事…”禇骋戎打圆场,“朝宗,我们换一摊?前几天就给你摆好了接风宴,这次你可不能推脱了。”
乔叶轩兴奋的附和:“对啊,魏少,呆在这无聊的地方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换个有意思的地方玩。”
于海安静如鸡,沉默的在角落种蘑菇,无奈某人视线太过灼热,几乎要在他身上烫出两个洞了。
他也是个贱脾气,别人让三分,他能让五分。但若是遇到针锋相对的,他下意识反应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尤其对他挑衅的人还是魏朝宗,当年那个无论蹦哒多欢,只要他收拢手指就乖的像小狗似的魏朝宗。
于海嗖地抬头,精准捕捉犀利视线的来源,以更热烈的目光盯了回去。
这场交锋瞬息间结束,魏朝宗几乎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秒就收回了视线。
于海因为赢了这场小游戏不禁生出得意,视线余光瞄到众人的满脸惊异,又暗骂了自己几句。
于海啊于海,幼稚不幼稚啊你,跟这么个人较真有意思吗你。
魏朝宗小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可好了,脸都给你气红了。
人家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魏少,是周家继承人,一指头就能摁死你。
孙震元那只疯狗还没送走,不会又惹上一只吧?
于海想到后面,怀着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不愁的想法,迅速把心态调整好了。
魏朝宗眉宇间的折痕却愈加深了,他抿紧唇,冷硬的脸部线条散发出凛冽的寒气,冻的整个屋内的气氛结了冰。
众人屏息宁神战战兢兢等他发难,魏朝宗忽然猛地站起身大踏步往外走。
在他起身的那刻,屋内呼啦啦全站了起来,就连一脸得瑟的乔叶轩也慌忙的放下二郎腿,赶紧站起来紧随其后。
于海随大流一同起身,“恭送圣驾”。
终于到了“退朝”的时候,于海漫不经心的想,他还是适合安安分分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爬,像这样打着一步登天口号的“面圣”机会谁爱要谁要。
“圣驾”轰轰烈烈的移动,所过之处卷起一阵风,经过于海之处时猛地按了暂停键。
“伴驾”的乔叶轩正风风火火的往门口走,因为意料不到的止步,身体惯性的向前冲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于海努力克制住笑意,就听到身侧传来一个冰冷讽刺的低语:“这种货色就是你选的高枝?活该你越混越差。”
高枝?是在说他攀附韩涛?
结交韩涛借对方的关系发展自身这事于海承认,但他怎么就越混越差了?好歹他也是年度青年企业家。
不过他懒得和魏朝宗较劲。
于是低声回复:“对对对,您说的对,我眼光一如既往的差。”
肉眼可见的,魏朝宗脸色更难看了。
于海:活该,让丫的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