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刚落地,脚趾忽地一重。
就见一锃光瓦亮的皮鞋踩在他脚上小幅度的摩擦。
也不用力,彷佛只是单纯的体验一把鞋底踩脚趾的快乐。
于海面部一抽:“魏少,请高抬贵脚。”
魏朝宗手接过墨镜戴上,然后慢悠悠的若无其事的移开脚,神清气爽的离开了。
于海简直要气笑了。
他真是高看魏朝宗了,长进个屁!
两人声音放得低,其他人没有听到具体的交谈内容,只看到魏少脸色铁青,接着局势扭转,脸色难看的变成了于海。
这副情景,不用猜,于海不知趣的言行举止得罪了魏少!魏少对于海极其不满!
韩涛叹息的拍拍他的肩膀:“这次我是真救不了你了。”
于海四下看了看,收获一堆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这你也敢惹”、“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东西”、“你完蛋了”、“等死吧”……
韩涛语气沉重:“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都和我说,今晚上哥都给你办了。”
这是送他吃断头饭吗?
于海:……
倒也不必。
室外,魏朝宗一路大踏步疾走。
乔叶轩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小跑,暗暗吐槽,显摆丫腿长啊走那么快。要不是他老子下了命令,他才不过来陪这个初来乍到的太子爷。
周家继承人?
继承人,那不就是还没继承吗?万一周家家主老来得子,这位太子爷还不是立刻失去继承权。
想到此,乔叶轩也不做跟屁虫了,放慢脚步走到禇骋戎跟前,悄声问:“你有没有觉得魏少有点不对劲。”
他更想问,魏少是不是犯病了,怎么出门就变脸了。
禇骋戎没有回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乔叶轩翻了个白眼,抱胸懒洋洋的走出大门。
会所门前,一列豪车整装待发,正对门口的是一辆黑金配色涂装的布加迪,而魏朝宗正沉默的站在车前。
乔叶轩勾唇,魏少还知道等他们一等,看来短暂的相处,还是处出来一定效果的。
果然不愧是他,交际能力一流。
自我褒奖之后,乔叶轩的心思活泛起来,视线不由自主的从车主移到车身。
大宝贝,真漂亮啊!
每次看到这辆黑金布加迪他都不禁眼前一亮,那极具冲击力的美感能让人在一瞬间忘却所有。科技与艺术完美融合,充满了未来感!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辆车不是自己的。
乔叶轩被美丽的车身流线迷了眼,蠢蠢欲动的往前走了两步,意图看的更仔细些。
“嘭!”
一个黑色的物体从魏朝宗手中飞出狠狠砸到车窗上!七零八散滚落一地!
乔叶轩瞳孔急剧收缩,他没心思关注四分五裂的玩意,他心疼车啊!
不喜欢送他啊!
不知道车身有没有被剐蹭到?车漆的昂贵不提,上面的喷绘可是无价之宝,那是他最喜欢的喷绘艺术家Hank的得意之作。
想到它可能受损,乔叶轩简直要捂胸口了。
不过……也不全然是坏事,照魏朝宗对这个座驾的态度,说不定魏少会同意他接一下盘。
“朝宗……”禇骋戎目含担忧。
乔叶轩酸倒了牙,知道你和魏朝宗是旧识,同一所大学留学,曾经的师兄弟,也不必时时刻刻表露。
不过见禇骋戎一脸的关怀备至,他也不能落于人后,思索了两秒说:“魏少,那个叫什么于海的,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赶明我找人教训教训他,让他跪在你脚边认……”
魏朝宗猛地回头!
乔叶轩顿住,喉咙像卡了鱼骨,半句话也吐不出来。
乔叶轩难以想象究竟是多么激烈的情绪才能让一个对外界漠不关心、目光冷漠如冰的人双眼赤红充血,他无法描述那里面蕴含的复杂感情,浓郁到压抑,令人窒息,令人惊惧。
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慌的,是那复杂目光中赤裸的杀意。乔叶轩为之悚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禇骋戎却迎上前去,亲自为魏朝宗打开了车门:“东郊的盘山公路很安静,去溜一圈?”
语调轻柔,乔叶轩上一秒还在惊恐,下一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感叹禇骋戎不愧是混迹商场的人,瞧这能屈能伸的,低声下气到这种地步也只有在面对他爹时才会吧。
魏朝宗收回沉沉的目光,坐进了车内。
禇骋戎又贴心的笑着弯腰给人合上车门。
乔叶轩竖起大拇指:“禇哥,你这门童做的真到位,给我也服务下呗。”
得到的是后脑勺上的一巴掌。
乔叶轩:……
环视一周,很好,都低着头。
幸好他发量多,巴掌声淹没在浓密的头发里,没有引起关注,不然他铁定翻脸。
布加迪的怒吼响彻天际,银色轮毂转动,包覆其上的特制车胎将滚落地面的墨镜彻底碾碎,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
乔叶轩赶紧跳上自己心爱的座驾急追。
三辆定制款跑车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又一阵的烟尘。
黑金布加迪一骑绝尘,快的几乎捕捉不到它的身影。
乔叶轩轻松的目光越来越严肃,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远的影子,方向盘越握越紧,肾上腺素极速飙升。
艹!乔叶轩刺激的天灵盖都要飞了!魏朝宗玩车还是他妈的玩命啊!
这他妈的也不是东郊啊!这他妈的压根不是东!
乔叶轩边开边骂,眼见心爱的布加迪车影都看不到了。
要是把人跟丢了出了什么事,他得被家里老爷子打断腿脚。
危险的想法一闪而过,与此同时布加迪的车屁股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乔叶轩单手撑在配有黑色跃马标志的方向盘上,茫然四顾。
灯火辉煌的大楼映入眼帘,乔叶轩被魏朝宗蛮横的开车方式搞得晕头转向,此时看到熟悉的大楼标志猛然醒悟。
城南朔平区,褚家的地盘。
那就没事了,即便出了事也得算到褚骋戎头上。
乔叶轩心安理得的打方向盘准备去别处逍遥,至于太子爷,还是让褚骋戎伺候吧。
太他妈难伺候了,比他老子还阴晴不定。
不过……乔叶轩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魏朝宗对那个叫于海的态度,确实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如果不是在朔平区,褚骋戎险些也要跟丢了,在超跑消失在视野之后,禇骋戎动用关系调了监控,才知道魏朝宗开车一路奔向朔平区边缘地带去了。
那片地方几年前拆迁了,如今到处都是工地。同样是黑灯瞎火的,东郊的空气比这儿可清新多了。
禇骋戎不解魏朝宗的用意,但转念一想,以魏朝宗的性情,随心所欲惯了,似乎也不需要什么目的。
开发中的地方人烟稀少,路灯和监控的数量也少,禇骋戎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个多点,终于找到了人。
布加迪大灯的光芒投射在远处,车灯旁一个修长的身影影影绰绰。
禇骋戎在后面观望了会,那个身影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直没有动,无端地有些落寞。
W国留学时,他高魏朝宗三届,却和其他人以为的他们二人大学初相交不同,他和魏朝宗的相识可以追溯到童年。
禇骋戎认识中的魏朝宗,少时天真自傲,长大后则是个极度冷漠不近人情的人。
留学期间,魏朝宗鲜少交际,没有同性朋友,也没有和异性发展出感情,甚至连花边消息都没有。
他凭着年少相识的微薄情分,才和魏朝宗走的近了些。
今晚魏朝宗的反常他看在眼里,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对外事外物皆不关心的人,竟然出现孤寂怅然的情绪……
禇骋戎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放轻脚步走过去想安慰几句。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禇骋戎不着痕迹的打量,见他神色恢复平静,声音也是惯常的无波无澜,放了心:“有事随时叫我。”
脚步声渐远,魏朝宗掏出一支香烟点燃,银色软剑缠绕冷灰色滤嘴,在夜色下泛着寒光。
魏朝宗看着指尖的缭绕的烟雾,一些记忆不受控制的浮现。
事实上,自从那一刻起,从他回头那一刹那开始,他的思绪无时不刻不被过往的纠缠着。
庞杂、深刻的记忆翻涌,像一道道细弦不断切割着他的神经。
魏朝宗面无表情的捏碎了香烟,烟丝从指缝滑落,随风卷向远处。
高耸入云的摩天轮在黑夜中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魏朝宗遥望了一夜。
于海权当无事发生,照常精神抖擞的处理公事。
今天事情不多,批示完文件,于海揉了揉手腕,继续搭建简易版的游乐场。
刘江敲门入内,两只手捧着保温杯一脸意外:“我以为你今天来不了呢。这位太子爷不是个爱玩的?”
于海放下手中的散件,慢悠悠的坐到茶桌前。
茶桌上,茶壶的盖子咕嘟嘟响起来,热气飘出壶嘴,蒸腾出清淡的雾气。
“等你见面就知道了。”
于海曲了曲手指。
刘江将空了的袖珍保温杯递过去。
保温杯手掌大小,不到二百升的容量,刘江为了配于海办公室的茶壶专门买的。
紫砂壶常年泡茶,茶香浸淫日久,不加茶叶煮出来的沸水自有一股清香。
刘江内火旺入眠难,不宜饮茶,但又贪那点茶香,于是经常到于海这讨点涮壶水喝。
于海拎起茶壶,滚烫的热水倾泻而下,杯底的菊花枸杞决明子飘上来。
刘江接过杯子,飘出的热气混合着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他心情放松了些,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我哪能见到这尊大佛。”
这位太子爷下凡,引得青奚市金字塔顶层的那些人像闻到血腥味的秃鹫急不可待的围了上去。
这样的人物,他可攀不上。
于海看着他笑而不语:何止见过,你还指着人鼻子骂过。
“你笑得我浑身发毛。怎么个意思?”刘江一手抱着保温杯,一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瞪圆了眼,“你休想诈我。”
“我是个爱玩欺诈小游戏的人吗?”
“你可太是了!”
“没骗你。”于海笑着靠在座椅上,“这人你认识。”
刘江立刻坐直了身体,一脸不信的指着自己:“我认识?我上哪儿认识这些权贵子弟去。”
刘江绞尽脑汁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有什么牛逼哄哄的故人,难道他的高中、大学同学们里有隐藏的权贵二代?还是和周家有关系的?
于海不再卖关子,平淡的念出三个字:“魏朝宗。”
“什么?”刘江腾地站起来,一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魏朝宗?那个…”
于海替他补全了余下的话:“那个小魏。”
“啊?”刘江如遭雷劈,脑瓜子嗡嗡的,“K国捡的小子,天天追着你跑的那个?”
于海笑了笑没答话。
刘江一拍大腿:“早该想到的!”
“就那小子的烂脾气,真的是出身贫困孤苦无依,早就饿死了,饭都要不到!”
于海听得好笑:“几年前付得起出国机票的人,哪点和穷沾边?”
不过刘江有一点说的没错,魏朝宗的脾气确实坏。
因为他的火爆脾气,于海没少教训他。
“我这是夸张修辞,他也不像金钱堆里出来的富家子弟啊。”
兜比脸干净,脾气一点就着。
要钱没钱,要修养没修养,成天臭着脸像个看家护院的恶犬围着于海打转。
刘江活了小半辈子,见过不少奇葩人事,魏朝宗绝对是个中翘楚。
多年不见,刘江依然对他印象深刻。
五年前,他和于海已经在K国长驻一年半,他们的施工小队协助国内集团的技术人员推进当地的工程建设。
那段时间毗邻的S国战火又起,大批人逃难到K国。为保障安全,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宿舍呆着,非必要不外出。
某次,于海出门采购物资,深夜未归,让他帮忙请假,回来时身边多了个人。
“哪来的?”
“路上捡的。”
刘江打量亦步亦趋跟着于海的人。
尚稚嫩的面孔透着寒意,黑色上衣灰扑扑的,有几处干涸的深色洇痕。
刘江热情的打招呼,对方好似完全没听到,目光始终追随着于海,一言不发。
在之后相处的日子里,这个被于海捡来的年轻人永远冷着一张脸,除了于海在场会冷淡的回应一声,从不和他们说话,目光阴厉凶狠,像淬了毒的刀子。
刘江当年贴心的为他找了理由,年纪尚轻却在异国他乡遭难,不信任他人性格孤僻正常。
如今再看,小可怜的人设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孤苦伶仃是假,目中无人是真。
可恨又可笑的是这小子还是个两面派,在他们面前狼一样,到于海那卖力摇尾巴。
其他人阴阳怪气一句,挨顿打都是轻的,于海骂十句,这小子也就敢拿眼凶狠的瞪回去,摔个盆摔个碗,在于海的冷声斥责中离家出走——最远两里地。跑出大门把大树当沙袋拳打脚踢,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手,卖惨博同情。
不过,后来出现了一只魏朝宗的强力竞争对手。
由于工程进展顺利,和当地政府的合作也很愉快,他们为了表达友好,送了只出生不久的阿拉斯加。
幼年的阿拉斯加跌跌撞撞的刚学会走路,谁都不爱,只黏着于海。
刘江还为此揶揄过于海,加油赚钱,两只大狗可不好养活。
话音刚落,魏朝宗推门而入,面无表情的拿着盆径直走向阳台晾衣服去了。
盆里的衣服是于海昨天换下的,魏朝宗熟练的抖开洗干净的T恤撑在衣架上。
不怪他没怀疑过魏朝宗的身份,哪家金贵少爷上赶着天天给人洗衣服的。
后来刘江和魏朝宗偶有掐架,他也干过指着魏朝宗鼻子骂人是狗的事。
刘江心怀忐忑压低声音:“小……魏少不会还记得我骂他吧?”
于海挑眉:“你骂过?”
刘江深知于海的脾性,苦哈哈的说:“希望魏朝宗的记性和你一样不好。”
只能寄希望于魏朝宗记忆力差了,毕竟这位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他早就见识过多次,骂他一句狗东西,当天晚饭就能吃到带料的饭。
那还是五年前,放到现在,有钱有势的魏朝宗不知道怎么报复哪。
于海心想,这点事放在他和魏朝宗的恩怨上不值一提。
他提壶给自己倒了半杯,漫不经心的说:“就算魏朝宗翻旧账,也翻不到你身上。”
刘江几乎立时想起那日所见,一股凉意蹿上脊柱。
时隔五年,历历在目。
当日的几分尴尬现在变成了十足的后悔。
悔恨自个那天喝太多水,半夜起床出门放水目睹了魏少的狼狈一面。
如果刚才刘江担心的报复是挨打,这会儿已经忧心会不会被灭口了。
大雨倾盆,魏朝宗跪在院门外的地上,抱着于海的腿嘶喊:“于海!我是人,不是一只任你随意丢弃的狗!”
于海扯开了他的手,关上了大门,隔绝于院门外的除了跪在地上的身影还有绝望的眼神。
那日以后,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于海身上的人不明缘由忽然消失。
于海说是他家里人过来把人带走了,神色如常,似乎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但撞见令人尴尬的一幕,刘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刘江问:“当年找过来的是周家?”
于海轻啜一口,捏着小巧的茶杯转了转:“或许吧。”
是周家还是魏家都不重要,他也管不到这两家的事。
最好从此以后魏朝宗和他再见如陌路。
他们的交际圈迥异,只要不是刻意制造见面机会,在偌大的青奚市遇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魏朝宗的狗脾气一上来,他也拿不准对方会做点什么事。
提前给刘江预警一下,免得毫无防备被吓一跳。
已经被吓得脑子宕机的刘江:……
于海:“如果他找你麻烦,你直接通知我,我来解决。”
刘江看着淡定无比的于大老板,想起过往两人的相处,深深吸口气,硬是没吐出个好字,苦着脸沉重的点点头。
如果真的找过来,刘江除了求助于海,也别无选择。
但是,于总,于哥,于大爷……你这股由内而外从容不迫拿捏魏少的自信从哪来的?
刘江喝了半壶水才勉强平复跳动过快的心脏。
想起昨天韩涛吹的牛逼,刘江的表情有些扭曲:“韩涛昨天说给你表现的机会……”
于海用四个字总结昨天的情况:“挺现眼的。”
韩涛倒是挺尽心的,一门心思的让他在魏朝宗跟前现眼。
现眼是真现眼。
魏朝宗一对眼珠子快把他盯穿了,临走还给了他一脚。
听着就不是啥好词,刘江长叹一口气。
这下好了,彻底打消了他们攀附魏少这棵大树的打算。
不指望魏朝宗帮忙,对方能不使绊子,他就感恩戴德了。
刘江失魂落魄的捧着个空杯子走了。
半小时后去而复返,懊恼的捶了捶脑袋:“差点忘了正事。”
本来刘江准备的台词是——“魏少爷是太子爷,又不是青天大老爷,还能来青奚市主持公道?这棵大树没了就没了,后面……还有一片森林。”以此引出他最近联系的一个关键人物,顺便在于海面前卖个关子,让对方猜一猜。
万万没想到,于海抛出个惊雷,把他炸的头晕目眩。
“和孙家有关?”
于海的疑问让刘江提振了精神:“没错。”
“看来是个好消息。”于海挑眉,“你那边有进展?”
“大进展!”刘江终于恢复了大半精气神,“前段时间,我跑关系,有人给了我一个号码,你猜号码的主人是谁?”
于海迎着期待的目光,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徐蕊?”
徐蕊是刘江暗恋八年的女神,暗恋了人家八年连句告白的话都不敢说。
亢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滚你丫的!”
“抱歉,说顺嘴了。”于海笑问,“请教刘总,这位牛逼人物到底是哪位?”
“王敬。”
“没听过。”
“他背后的人,你一定听过。”
“谁?”
刘江铿锵有力道:“孙孝廷!”
“孙震元的弟弟?”
于海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短短几天,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青奚市的富豪多如牛毛,最顶层的那波以周家为首,其次便是禇家、乔家。
孙家论地位虽稍逊于顶层的世家,但家族关系的复杂程度却丝毫不逊于这些百年豪门。
孙家的盛玺集团当家人是孙孝廷的父亲孙伯辉,暂不论孙孝廷的堂亲,仅与他同父的兄弟姐妹就有七个。
“孙孝廷排行老二,据说一毕业就到他老爸身边当了特助,虽说不如孙震元掌管几个分公司看着光鲜,但他的位置能直达天听。”
于海摊手:“凯建老总和邹秘书不也直达天听,没什么用。”
前者是孙伯辉的多年球友,据说两人经常一起打高尔夫,后者是孙伯辉的秘书之一,服务了他十年之久。于海他们是用尽关系和手段,但孙伯辉压根不理会他们,别说解释了,根本不给他们面见的机会。
孙震元那么大动作,孙伯辉不可能不知道,知道的情况下不阻拦,那就是默许,是放纵。
“孙孝廷可是亲儿子。”刘江分析道,“别人说的话不信,他亲儿子说的话总得相信吧。孙震元对咱们出手完全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如果孙孝廷能劝服孙伯辉,有他爸出手压制,孙震元至少会收敛几分。”
于海挑眉:“他们是兄弟,难道这位孙家二少还是位帮理不帮亲的公正判官?”
“帮不帮理难讲。帮亲?对他们这些家里关系复杂的兄弟,不背后捅一刀那就是重感情了。”刘江嘿嘿笑了声,“我今早给王助理打了个电话,听他透露的意思,这事儿有门。不过,王助理要你亲自联系他。”
刘江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于海有自知之明,拉拢他对争夺盛玺产生不了多少助力。
若是想借孙震元因私动用权力的不理智行为,令盛玺当家人对孙震元的印象分下滑,也没必要绕个圈子联系他。
正如刘江所说,孙孝廷只要在孙伯辉面前不经意透漏几句就行了。
虽然不明真实缘由,但孙孝廷大约是想见他一见。
这些少爷们谱摆的一个比一个大。
碍于自个“尊贵”的身份,要见他也不主动提及,反而拐弯抹角的让人传话,让他上赶着去求见。
于海只想本本分分做生意,对豪门争权的兴趣毫无兴趣,他可一点不想卷进去。
于海眉头微皱,又缓缓松开,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行,我知道了。”
蒋秘书敲门而入,提醒今日的工作安排。
“于总,车已经备好了。”
“好,出发吧。”
于海起身走了几步被刘江拉住了。
“你不先给那边打个电话?”
于海扬眉,漫不经心道:“再说。”
看他什么时候有心情。
这段时间当孙子当腻了,暂时不想赔笑脸。
一天下来转了三个施工地,行程的最后落脚点位于朔平区郊野的兰湖公园,这儿正在建一个大型游乐场,距离竣工还有三个月。
视察结束,负责项目的孙经理照例带着他们去附近的小馆子嗦粉。
于海随手拨开袖扣挽起来,长腿一探,勾了个凳子坐下,熟练的点上喜欢的口味,等粉煮好端上来后挑起一大筷子大口吃起来。
孙经理对此接受良好,还记得第一次见此类场景时他惊讶的像看到了天外来客。
作为百川的最大领导,于总工作中所展现的气势惊人的强,一言一行都令人由衷信服,往往让人忘却他的年龄。
而工作外的于总散去惊人的气场,举止随意洒脱,像个落拓不羁潇洒从容的公子哥。
但无论哪一面,孙经理都无法将对方和苍蝇馆联系起来。
以至于第一次于总前来视察,孙经理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一肚子安排无处施展。
“就这家吧,人挺多的,味道应该不错。”英俊的上司随手指向路边的一家粉店。
孙经理现在还记得自己当初吃惊的心情,这家粉店的味道的确不错,不过店面脏脏破破的,里面坐的都是刚下了工地的汉子,味道肯定也不会好闻。
他小心斟酌措辞:“您要吃,我让人打包一份?”
于总回头一眼看穿他所想,含笑道:“你是担心我不习惯?我就是这块儿长大的,故地重游,还能嫌弃自己老家?”
孙经理嘴上说着那不能,心里却在腹诽,嫌弃不嫌弃只有自己心里知道。他工作这么多年,接触的高位者不在少数,那些鱼跃龙门跨越阶级的人,无论表面装得多平易近人多亲民,内心却恨不得将自己的出身抹掉。故地重游这个词,他们说可以,彰显自己重情重义。但若是别人说,十有八九会被记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