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佛爷还怪怪的,他睡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落一双圆润的眸子里又渐起湿润,露出要哭未哭的小可怜样儿:“佛爷,乖乖不饿,乖乖不想吃饭…您抱抱乖乖,乖乖只想让您抱着,求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脸蛋蹭着佛爷的掌心,那含泪的眸子却跟带了软绵绵的勾子一样,盯着佛爷隐在昏暗中的冷峻脸庞。
张启山有些犹疑,他此刻就如同喷薄岩浆的火山,在那炙热滚烫的熔岩喷薄在半空时,一块冷硬的巨石从天而降堵在了火山口…
最终他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少年浓白的双腕,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他俯身盯着少年圆润的眸,略带强硬地说道:“乖一点,我去给你准备,我的乖乖吃点东西,毕竟睡了这么久,怎会不饿?”
面对突然逼近的佛爷,江落灰紫色瞳眸颤动不已,他的双腕被佛爷宽大有力的手掌牢牢桎梏,他被佛爷的气息完全包裹,这让他胸腔内的心脏如同鼓点般跳动个不停。
江落呼吸都有些发颤,他怯生生地眨了眨浓密的眼睫,抿了下嘴角,然后蓦地叼在了佛爷带有棱角的下颌上,跟个闹人的小狗一样,又舔又咬的…
他感觉自己的牙尖都痒得不行,好想要佛爷用桎梏他双腕的手掌,用那修长有力的手指,用那略带薄茧的指腹,磨一磨他的牙尖…
张启山微怔,他没想到看似乖巧无比的少年会突然做出这般举动,直到他的下颌一片湿润,隐隐被少年的牙尖铬得有些痒疼,他才反应过来。
奈何就在他失神怔然之际,少年的双腕就如同滑腻的小蛇一样,逃脱了他手掌的桎梏,现在正牢牢挂在他的颈间…
江落怕佛爷拒绝他,跟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在了佛爷精壮的腰身上,一边用唇瓣含着下颌,一边模糊不清地哼哼唧唧:“爷…佛爷…别离开乖乖…求求您了…”
然而张启山这次却态度极为强硬地将少年的手脚按了下去,他猛然起身,带着浑身燥热站在微凉的空气中,鼻翼间呼出的都是紊乱的热气。
江落有些呆愣愣地瞧着佛爷,他没想到佛爷会这般直白地拒绝他,他心慌地从床上下来,跪在冰凉凉的地板上,仰着头望着佛爷,想要像以往犯错时,那般讨好佛爷。
但张启山却因这一幕惊愕不已,如剑墨眉顿时紧紧皱起,他用手掌抵住少年的额,赶紧弯腰将少年抱了起来。
张启山现在满心的疼惜,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冷硬,从少年醒来开始,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为何少年一副慌乱的模样,即便是神智蒙尘,也在一直卑微地寻求另一个世界“他”的怀抱…
直到刚才他见少年因为他的推拒,而卑微地跪在他的面前,想要用…来讨好他…
这一刻,他好似明白了少年为何如此恐慌,心脏被密密麻麻的蜂针蛰得刺痛,原来在另一个世界,“他”居然这般轻贱少年…
居然以这种侮辱性的姿态让少年卑贱讨好!
江落在被抱起的一瞬间,就再次手脚并用地缠在了佛爷身上,他将头埋在佛爷的颈间,不停地蹭动,声音软糯哼唧唧地带着委屈:
“佛爷…佛爷…您是讨厌…讨厌乖乖了吗?乖乖很喜欢您的,您不要讨厌乖乖,以往您最喜欢乖乖这样了,求求您…求求您别离开乖乖,抱抱乖乖…”
张启山现在还如何能够拒绝,他心底的怜惜几乎要漫溢而出,温热的吻隔着丝丝缕缕的银白长发落在少年的脸庞上,与之而来的是一声带着极为复杂情感的叹息:
“我也很喜欢你,我怎会讨厌你?我想了你许久…你是上天对我的馈赠…”
是上天对他“不合时宜”的馈赠…
江落哼哼唧唧地抬起头,胡乱地在佛爷冷峻的侧脸上舔着,一双圆润的眸子湿漉漉的,如同纯真的小鹿一样,盯着佛爷瞧:“佛爷乖乖真的不饿的,乖乖就想要佛爷抱着乖乖…想要跟佛爷一起睡觉…”
张启山搂着他,与他一起半靠在床头,再次用被子将他包裹进去,拢着他的银色长发,温柔地拍着他的背脊:“好,乖乖不饿就不吃,我抱着乖乖…”
折腾了好一会儿,江落缩了缩(),勾住佛爷修长的手指,脸颊滚烫,嘻嘻好喜欢的…
他一双圆润的眸子里满是餍足,贴靠在佛爷的胸膛上,贴着佛爷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又有些困意来袭,但在他要迷迷糊糊阖上双眼的前一秒,他突然惊醒,半分困意也无!
他猛地抬头,双臂焦急地攀上佛爷的脖颈,贴在佛爷的耳边,慌张道:“佛爷!佛爷!二响环没有了!它不见了!您送给我的二响环不见了!”
张启山心下一惊,搂着少年腰身的手臂不禁紧了下,另一个世界的他将二响环送与少年,可如今他的二响环在张日山那…
听着耳边逐渐慌乱的声音,张启山心中快速思索,该如何将这件事遮掩过去…
(第一个世界)
距离江落身死已经过去五年,关中伪清帝国早已不复存在,日寇也节节败退。
张启山将大部分职务都交予了张日山,除却重大事件以及暗地里潜藏的汪家外,他不再过问。
如今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同江落一起,躺在冰室的棺椁中。
即便是不吃不喝,他也只是感受到痛苦罢了,但却不会死,他这三年来,一直在自我惩罚,他在愧疚悲恸中沉沦…
三年来江落从未入过他的梦。
他曾经自欺欺人地想着,江落应当就在他的身旁,像以往那样,躲了起来,故意让他去寻他…
等他假装找不到时,江落就会扑到他的背部,进入他的怀里,仰着小脸,弯着眸问他:“佛爷,乖乖有没有吓到您?”
可他假装了许久,假装了许多年,却再也未能等到那个欢快地扑进他怀里的少年…
他想,少年应当是怕了,怕疼了,毕竟与他在一起时,总是受伤…
他看着少年身上狰狞骇人的伤口,一定很疼,这般疼让少年独自藏了起来…
少年恐怕在怨他,为何在他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为何那时睡了那般久…
或许等少年身上的伤好了,少年就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进入他的梦中来,与他相见…
张启山躺在棺椁里,紧闭着双眼,白色鬓发上挂满了寒霜,身下的棺椁像是被血浸染,成了暗色猩红,他的手掌覆在少年伤痕累累的手腕上…
他在虚妄中幻想着少年能够醒来,他在无尽的森寒黑暗中妄图再次寻到少年的痕迹…
他期盼着,祈祷着,哀求着,少年能够入他梦中来…
终于…他在梦境中见到了鲜活明媚的少年,见到了少年与另一个他…
男人眼角落下一滴温热的泪,叫将脸上覆着的霜白划出一道痕迹…
抓捕名单上除了吴老狗与陈皮外,所有人都在这三日内被押入大牢。
九门提督之一黑背老六在第二日晚,惨死街头,被卫兵乱枪打死。
为期三日的抓捕,今日迎来了终结。
名单上的所有伙计都被押送至往日热闹喧天的菜市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戴着沉重的枷锁,他们的家人孩童被卫兵挡在两侧。
直到这一刻到来,这群伙计的脸上依旧是茫然惊疑,就好似他们从未想过会出现这一情形,他们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死。
直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
直到子弹上膛。
直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
妇女幼子的哭声响起!
直到他们身上出现血洞!
直到他们睁大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死不瞑目的神情!
直到他们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们才敢相信,他们一直敬畏信赖的张大佛爷居然真的杀了他们…
第一批伙计被枪决,那温热的猩红的血从尸体上的血洞源源不断地涌出,大片大片的土地成了暗红色…
漫天的悲声哭喊,绝望至极的叫骂,好似将整座长硰城笼罩…
黑沉沉的天,压抑,了无生机。
“张大佛爷!!!张启山!!!”那滔天的恨,绝望的吼叫,全部朝着一个人冲去…
砰砰——!
砰——!
密集的枪声一次接着一次响起…
那些行刑开枪之人,眼底满是悲意,可脸上的坚定神情却犹如磐石,子弹上膛的动作,叩下枪栓的动作,举枪射击的动作…
没有片刻迟疑,犹豫。
不过几息,这座城便被冲天的血气笼罩,逼红了人的眼,逼得人不住作呕。
那几乎堆成小山的尸体,涌出的鲜血蔓延至开枪的卫兵脚下,那堆尸体中,有张家人,有红府人,有李家人…九门中的每一家都未能幸免…
齐铁嘴就坐在那日的茶楼上,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与下面满地的红成了最为鲜明可悲的比对。
他那双清明的眼,已然麻木,他在那堆尸山血海中,对视上一双双死不瞑目,满是恨意疑惑的眼,他见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其中就有被他哄骗了的齐家伙计,他们好似在问他:“八爷?您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去死?您怎能?您怎能啊?!!”
这日妇孺的哭声,咒骂再也没有停止,直到她们声嘶力竭,咽喉里逼出同那染到地上一样的血…
她们的恨意在此刻化为亡魂厉鬼,她们想要诘问那高高在上,那权势滔天的张大佛爷!
为何!!
张启山站在高台,将那悲惨如同炼狱的画面,尽收眼底,他平静地听着,那悲凄的哭喊,绝望愤恨的叫骂…
平静的好似他只是一块冷硬的石块,冷得令人发颤,令人恐惧。
男人的身后站着满脸疑惑又愤怒的少年,少年不懂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为什么那些哭喊的人要咒骂佛爷。
可他听着这些绝望的咒骂,却升不起杀意,只有无解地愤怒,因为他感受到了,他察觉到了,佛爷平静面容下的巨大悲伤…
他上前一步,勾住了佛爷冰冷的指尖,他在此刻也感觉到了难过,他满是疑惑地仰头问:“佛爷您是在伤心吗?”
张启山感受着指尖的这抹温热,他垂眸看着少年不谙世事,纯真的近乎残忍的眼眸,带着血腥气息的冷风吹乱他鬓边的黑发,他脸上露出一个真正残酷的笑:“我的乖乖要记住,败者没有资格伤心。”
说完他紧紧回握少年的手,漆黑的眼底是那片尸山血海…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这欲望深重的时代中沉沦,他们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己…
可总要有人担负这份恨意与罪孽。
总要有一个人被恨。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标志着长硰九门鼎盛不复,这个在西南地区叱咤风云数十年的九门由今日彻底没落。
属于九门的时代已然一去不返。
第374章 黄昏与黎明
从那日起,九门便四分五裂,他们每一个人都在逃,都在寻找可以出去的路,寻找着破局救赎之路…
霍家与解家北上去了关中京内,霍仙姑以己身为代价,让霍家与解家在关中得到庇护,两家互相扶持得以暂存缓息。
半截李带着他的嫂嫂,带着残存的李家躲去了西北,进入那大漠荒原,想要避开这时代卷起的骇人风暴…
陈皮阿四逃进了荒山野岭,吴老狗逃去了杭州避难,黑背老六惨死…
如今这偌大的长硰城,曾经辉煌传奇的九门,只剩下张启山,二月红与齐铁嘴。
仅剩他们三人还留在这暴风中心,苦苦支撑…
然而,张启山知道,齐铁嘴也是要离去的,时机,时机!
他们都在等一个时机!
二月红不走,是因为他的夫人下葬在这,是因为他已然了无牵挂,他与丫头的三个儿子早已跟随张日山早早逃离了这座城…
这座城,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被卷入时代洪流的漩涡,成为这个动乱年代不甘被命运捉弄却又无法挣脱禁锢的可悲之人。
最终的最终,他们的痕迹终将被这个时代的铁轨碾平,再无人能完全拼凑他们的事迹…
张启山站在背光处,他的眸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他好似在沉思,也好似在出神,他看着桌面上摆开的北部地图,那是一片荒漠,一片毫无生机的荒漠。
他像一座岌岌可危的高山,身上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容不得他有半分差错,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藏于心,记于脑,万千透明丝线相连,所有的棋局,最终的落子都会在这片荒漠之上…
迎来终结。
书房外响起逐渐靠近的啪嗒脚步声,那是一种极为鲜活的声音。
这种鲜活,让张启山从脑海里的那片荒漠中脱身,他叹罢一声,转身,透过窗向高天望去,微寒的风吹拂着他的细碎额发,他眯起眼睛,薄唇微勾,继而又想着,他必须在这些棋局中要给少年留下一条后路,留下一条活路,一条没有寒刀霜剑的活路…
江落脚下踩着地板,伴随着啪唧啪唧的声音,跑了进来,他的脸蛋浮上一层白桃尖尖上的淡粉,他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糖蒸酥酪,像献宝般捧到他敬爱之人面前。
张启山在少年进来的刹那,就将一切沉重隐藏,他垂眸温和看着少年可爱纯真的模样,看到他浓白的指尖被热气烫得发红,赶紧接过这碗明显刚盛出来的酥酪放到一旁,握住少年的手,轻抚他被烫红的指尖,眉宇微皱:“怎么不等放凉了再端?再者让下人给你拿个托盘也好…”
江落一双灰紫色圆眸,水灵灵的,鲜润润的,他的视线牢牢地落在佛爷的脸庞上,就像一只热切的小狗,享受着主人的关心,屁股后的小尾巴都摇出了个旋儿。
他欢快道:“因为乖乖想与佛爷一起吃,乖乖等不急了…”
这糖蒸酥酪本是应该放凉定型,再淋上一层桂花蜜的,可江落就是等不及了,不想与佛爷多分开,哪怕是一秒钟…
张启山仔细瞧了瞧少年熏红的指尖,确定没有烫伤后,眼底浮现出浅浅的无奈,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脸蛋,声音沉柔:“好,跟乖乖一起吃。”
他随手拎起一旁的椅子放到身旁,本意是想让少年坐在他的身旁的,结果没想到他刚一落座,少年就跟个灵巧的猫崽子一样,钻进他的怀里,双臂攀在他的肩上,仰头露出的纯真脸蛋上浮现出一层娇俏的小得意。
这让张启山有微微的怔然,随即嘴角竟也浮现出柔软的笑意,宠着少年,任由少年挂在他身上。
他端起那碗热烫的糖蒸酥酪,用陶瓷小勺舀了一口,放到嘴边细细吹着,到了能够入口的温度后,这才递到少年唇旁。
江落眼眸如月牙似的笑得弯弯,他张开唇将温热甜软柔滑的酥酪含进嘴里,双臂环着佛爷的脖颈,小脚丫晃晃悠悠的,咽下去后,嗓音欢快又绵软:“佛爷,您喂的酥酪好甜哦!比乖乖自己吃好吃多了!”
张启山深邃凌厉的眉眼不禁更加柔和,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少年这般可爱浅显的心思都挂在了这张白嫩的小脸上,他就这么一口口吹凉,少年一口口吃着…
等吃下去小半碗后,书房外,有敲门声响起。
笃——笃——!
“佛爷,给小少爷做的糕点和清茶好了。”下人站在门外恭敬禀报道。
张启山手下动作不停,没有抬头:“进来,放桌上。”
下人垂着眸:“是,佛爷。”
随即就端着刚做好的椰蓉驼奶糕和解腻用的清茶走了进来。
放到桌面后,便又继续垂眸静悄悄地离去。
他们都相当于张家的家生子,签了死契的,即便是进入了新时代,他们也没有离去,毕竟在这依旧动荡的时代,这座城主府有大佛镇着,总比外面强上些许,他们也早就将身家性命寄托在了这座府邸。
江落又吃了口酥酪,琉璃般剔透明亮的眼珠子就瞥向了下人新盛上来的椰蓉驼奶糕上,他趁着间隙,伸手取了一块,眼眸亮晶晶地送到了佛爷唇前,声音清润:“佛爷您吃,乖乖也喂您。”
张启山见他的小模样,知道他是吃腻了那酥酪,随即将手里的碗放下,就着少年的手,将这块还冒着点热气的奶糕吃了进去,甜得让他有些皱眉。
他本是不喜欢这些甜食的,只是不知少年的口味,他也不敢深问,怕少年回想起往日的记忆,发现这里与他原本世界不同,所以在这些日子里他吩咐厨房给少年做不同的糕点菜肴。
经过几次后,才发觉少年爱吃甜食。
张启山想将这世间最好的物件都捧到少年面前,他依稀记得少年朦胧察觉自己的那些东西不见时露出的低落神情,那几日正是赶上九门出事,少年可能是察觉到他心中压着的沉重情绪,所以极力隐藏克制自己的低落…
张启山察觉到后,便也同少年一样,将所有的事埋在心底,埋得更深些,再深些,他不想让这世间的污浊事侵扰少年分毫,所以他即便被那些事压得脱不开身,也依旧让亲兵尽可能的将这个世界属于少年的物件找过来。
他曾经在少年身上看到的墨玉莲花小冠,洁白剔透的鲛绡,还有那把紫金长刃…
他私库里未上缴的物件,只要是少年能用上的,他都给他取了出来,只要少年能够开心。
还有少年曾经疑惑问他的,曾经放在书房里的那棵蛋白石莓树,可惜现在外面汪家那群人盯得紧,不能从沿海地区给少年运过来。
他对少年这份怜爱里是带有愧疚的,因为他知道他既定的结局…
在他踏上黄昏的道路时,却遇到黎明清晨的少年。
少年之于他是珍宝,他之于少年却是磨难。
第375章 同一人
江落喂完佛爷奶糕后,便探出桃红舌尖舔着自己指尖上沾得淡黄椰蓉,那是佛爷留下来的,他微眯着眼睛,享受着佛爷残留在他指尖上的气息。
可舔着舔着,江落却发觉,佛爷的情绪好似有些不对,他对佛爷情绪变化是极为敏感尖锐。
他感觉佛爷好似又像那日一样,平静的面庞上隐藏着巨大的悲伤,这让他也跟着有些难受。
他想安慰佛爷,支起身,像小狗舔舐般,探出桃红的舌尖舔着佛爷微凉的唇角,留下濡湿甜腻的气息。
张启山感受到唇角湿润,回过神来,垂眸看着少年,柔声问道:“可要再吃点?”
江落盯盯地瞧着佛爷,好似要瞧清楚佛爷的悲伤是否被他驱散,他舔舐的动作也不停,喷洒着甜腻的香气,含糊糊道:“不吃了,不吃了,想要亲亲,佛爷您要亲亲乖乖吗?”
张启山摩挲着少年白玉一样软润的后颈,他本想克制,可少年伴随酥酪奶甜味的热情邀请,实在是想让人咬上一口,细细品尝其中的甜软。
他握住少年细颈,将唇覆了上去,两人唇齿相依,紧紧相拥。
男人的吻,霸道又不失柔和,有时如同暴风骤雨,有时又如同清风饶舌,时急时缓,时重时轻…
让怀中的少年白皙的面庞上染上一浪高于一浪的红潮…
仅因佛爷的吻,江落就仿若得到绝顶欢愉,飘身云端…
一吻结束,张启山细细安抚着少年,瞧见少年的眼睫毛上映了一圈好看的水雾,让他心底更加柔软,垂头又轻轻吻了吻少年红扑扑的脸蛋儿。
在少年缓过来后,他又喂了少年两块奶糕,喝了清茶,这才算完。
而被喂饱的江落跟个狗崽子一样趴在佛爷的腿上,精致的眉眼间浸润着餍足甜蜜。
一双灰紫色眼眸如同三千世界中最为璀璨神秘的宝石一样,宝光璀璨,明亮温润。
江落因为刚才的事,微闪的汗珠从发根洇出,他有些不舒服地微晃了下束于脑后的银色长发。
张启山瞧见后,抬手便轻柔地将他头上束发小冠取了下来,一头柔软的银发如暗夜银河顺着他的大腿倾泻落下。
江落侧着头,弯着眼眸瞧着佛爷,脸上露出软甜的笑。
张启山指腹插入柔软的发丝中,指缝间的银发如小溪流水般簌簌落下,他一点一点地按着少年的头皮,声音沉柔:“可是束发束紧了?”
江落一双月牙似的眼眸,亮晶晶地瞧着佛爷,黏糊糊道:“不紧的,很舒服,也很好看!”
江落又想到佛爷前些日给他编了几次都编成粗绳子的模样的头发,又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张启山见他明灿可爱的笑颜,心中那万般思绪也跟着放松下来,忍不住问道:“我的乖乖笑什么呢?”
江落支起身子,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回答道:“乖乖突然想起,佛爷您第一次给乖乖编辫子时的事情,那次八哥还嘲笑您…”
张启山微怔,反应过来,少年说的是在另一个世界所经历的事情。
江落说着说着突然问道:“佛爷,我好久没见到八哥和日山哥哥他们了,佛爷他们怎么不回来住了呀?”
然而他却没有得到佛爷的回答,他有些奇怪地看着佛爷,但并未继续追问,因为他知道,佛爷会告诉他的…
江落清澈眸中全然是佛爷的冷峻脸庞…
那是少年埋在骨子里的对于这个年长的、冷峻强大男人的敬爱与仰视。
张启山看着少年毫无保留的信赖,心中有些酸涩刺痛…
他被这个软软的单纯的小人儿倾慕着、需要着…
可偏生他也心如明镜,知道少年的依靠,依赖是对另一个他,少年只是将他当成了他罢了…
这一切都是他哄骗来的,是他哄骗了少年…
张启山狭长又凌厉的眸子微敛,眼神寥落,紧紧搂住少年,仿佛是要将少年融入骨血…
他抬眸望着窗外那灰蒙蒙的高天…
少年是他在这寒刀霜剑下的唯一柔软…
江落像是察觉到佛爷的神情变化般,他用脸蛋轻轻地蹭着佛爷的脖颈。
张启山感受到少年软乎乎暖烘烘的气息后,不过是短短一瞬便收回眸光,那份寥落也转变成凛冽,搂着少年的手臂越发紧了。
现在少年是他的,若是“他”能保护好少年,少年也不至于来到他的身旁。
所以少年合该是他的。
就在张启山明了的那一瞬,灰蒙蒙的高天露出即将西沉的红日,火红的晚霞洒进书房,地上的两道修长好看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在这热烈的拥抱中,响起男人哄骗的声音:“乖乖,副官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在帮我做一件重要隐秘的事情,需要许久才能返程,所以乖乖不要在你八哥还有别人面前提及副官,好不好?
也不要在旁人面前提及到我们之间经历的事情,更不要相信除了我以外之人所说的话,乖乖,答应我好不好?”
男人漆黑眸子是凛冽暗潮,他知道他在欺骗少年,他不会让少年辨别出他所经历的是两个世界…
少年没有察觉不对,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极为坚定:“佛爷乖乖知道了,乖乖不会与外人提及的!乖乖只信佛爷您一人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