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静静洒落,笼罩着这奇异的一对——一个永恒的神魔,和一个暂时逃离苦难的人类孩童。
梦境深处,时间流逝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弗莱迪感到一阵轻微的拉扯感,周围的月光和草地开始像烟雾般变得稀薄。
天,快亮了。
墨菲斯低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依旧平淡。
“你要醒了。”
弗莱迪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衣角,眼中流露出恐慌,仿佛害怕失去这短暂的庇护所。
墨菲斯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
然后,弗莱迪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上升,像被温水托起,快速脱离这片深层梦境……
阁楼里,第一缕灰白的晨光透过脏污的小窗,勉强照亮了尘埃。
弗莱迪在冰冷的床底下猛地惊醒,打了个寒颤。
嘴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虚幻的甜味。
他怔怔地躺了一会儿,看着头顶低矮的、布满蛛网的木板。
昨晚的梦异常清晰,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沉默少年,那片月光下的软草,那颗甜得不可思议的糖果……
感觉却那么真实。
他慢慢地摊开手心。
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糖果存在过的证据。
但那种短暂的安宁感和被默许的靠近,却像一颗微小的种子,落在了他冰冷绝望的心田深处,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法完全忽略的痕迹。
窗外,养父的鼾声如雷,预示着新一天的苦难即将开始。
弗莱迪缩了缩身子,把脸埋进冰冷的手臂里,闭上了眼睛。
他希望……今晚还能梦见那里。
梦见那个……梦里的哥哥。
第3章 梦境里的“避风港”
现实是永无止境的寒冬,而梦境,则成了弗莱迪·克鲁格唯一能窃取到一丝暖意的偷来的夏日。
1944年那个秋天的夜晚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阁楼的冰冷依旧,养父的拳头和咒骂依旧,学校里其他孩子扔来的石头和“疯子儿子”的嘲弄依旧。
饥饿和疼痛是他最熟悉的伙伴。
但每当夜晚降临,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沉入睡眠,他就有了一个去处。
一个只属于他的,月光永不褪色的,柔软的避风港。
还有那个沉默的,穿着墨色衣服的,“梦里的哥哥”。
墨菲斯——这是他的名字,在一次弗莱迪锲而不舍的追问下,他用那种毫无波澜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平静语调告诉了他。
弗莱迪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拗口,但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神秘感,很配他。
最初的几次,弗莱迪依旧带着恐惧和试探。
他会小心翼翼地出现在那片月光草地的边缘,确认墨菲斯在那里,才敢一点点靠近,然后像第一次那样,伸出手指,攥住那片冰凉的衣角,仿佛那是连接他和这个安全世界的唯一锚点。
墨菲斯大多数时候只是站着,或者以一种非人的、近乎绝对静止的姿态坐着,指尖流淌着细微的银色光尘,似乎在调整、构建或者仅仅是观察着梦境本身的结构。
他对弗莱迪的靠近既不欢迎也不拒绝,仿佛这只是一种需要适应的环境变量。
但弗莱迪很快发现,只要他待在这个圈子里,就是安全的。
没有养父的咆哮会穿透进来,没有同学的讥笑会在这里响起。
这里只有永恒的月光,柔软的草甸,和这个沉默的守护者——至少弗莱迪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话匣子打开了。
现实中紧闭的嘴,压抑的所有情绪,在梦境里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他蜷缩在墨菲斯身边,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
声音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但内容却黑暗得令人心惊。
“……今天汤又馊了,我喝下去,肚子好痛……但他还是逼我喝完……”
“……数学课本被汤米他们抢走扔进水坑了……老师骂我不好好保管东西……”
“……他喝醉了,用皮带……很疼……我躲到床底,但他还是把我拖出来了……”
“……他们说我是‘一百个疯子的杂种’,说我会发疯,会杀人……哥哥,疯子是什么?杀人……又是什么?”
墨菲斯很少回应。
他只是听着,苍银色的眸子偶尔会瞥向弗莱迪手臂或脸颊上那些在梦境中也隐约映射出的青紫痕迹——那是现实伤痛在意识层面的微弱倒影。
他不理解这些情绪为何会如此剧烈地折磨一个碳基生命体,也不理解那些施加痛苦的同类的行为逻辑。
痛苦、恐惧、愤怒……这些对他而言是梦境中常见的能量波动,是构筑噩梦的原材料,但如此集中地从一个幼小个体身上持续散发出来,并试图向另一个存在“倾诉”,这对他是一种新奇的经验。
他像一个冷静到残酷的科学家,观察着这个特殊样本的行为模式。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在弗莱迪因为特别恶毒的噩梦而剧烈颤抖、即将惊醒时,墨菲斯会伸出手,不是触碰他,而是用指尖萦绕的梦境能量轻轻拂过弗莱迪的意识体。
那能量冰冷而纯粹,并不带来温暖,却奇异地能抚平那些剧烈波动的情绪棱角,像一只无形的手稳住即将倾覆的小船,让弗莱迪能继续停留在相对平稳的深层梦境里。
这对墨菲斯而言,或许只是防止样本过早脱离观察;但对弗莱迪来说,这却是冰冷世界里能感受到的唯一“抚慰”。
现实中的弗莱迪,在痛苦的重压下,开始悄然变质。
大约七八岁时,他抓住了一只经常在谷仓附近偷吃粮食的野猫。
那只猫很瘦,瘸了一条腿,眼神警惕而凶狠。弗莱迪看着它,仿佛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肮脏,卑微,挣扎求存,却依旧被整个世界厌弃。
一种莫名的、黑暗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把它堵在角落里,用石头砸,用脚踢。
野猫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挣扎,在他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
这疼痛反而刺激了他,让他更加兴奋。
最终,那只猫不动了,软软地瘫在地上,鲜血从口鼻渗出。
弗莱迪站在那里,气喘吁吁,看着那具小小的、尚有余温的尸体。
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了上来。
不是快乐,不是满足,而是一种……掌控感。
在那一刻,他不是那个被动承受痛苦的弱者,他是施加痛苦的存在。
他决定了这只猫的生死。
这种扭曲的掌控感,像毒品一样,让他暂时忘记了自身的痛苦。
从那以后,虐杀小动物成了他秘密的宣泄方式。
小鸟、田鼠、流浪狗……任何他能轻易捕获的小生命,都成了他发泄现实中积累的无边愤怒和绝望的对象。
他看着生命在他手中流逝,感受到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力量感。
更极端的是,他开始用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生锈的剃刀片,在自己的手臂和大腿上划出一道道口子。
锋利的疼痛划过皮肤,带来清晰的、由自己主导的痛感。
这痛感奇异地带走了一些内心无法排遣的窒闷和狂躁。
看着鲜血渗出来,汇聚成珠,滴落在地,他会有一种近乎平静的错觉。仿佛内心的毒液,随着血液流出去了一点。
这一切,他都瞒着所有人。
在养父和外人面前,他变得更加沉默、畏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一个灰色的、不起眼的影子。
唯有在梦境里,在墨菲斯身边,他会卸下所有防备。
他不再仅仅诉说痛苦,有时也会带着一种天真的、却令人脊背发凉的残忍,提起这些事。
“……今天我用石头砸死了一只吵个不停的鸟,它的头瘪下去的样子,很有趣……”
“……看,哥哥,这是新的。”
他会指着自己手臂上在梦境中也清晰映出的新鲜伤口——那是他强烈自我意识的投射。
“我自己弄的,很疼,但是……很舒服。”
墨菲斯对于“死亡”和“痛苦”的概念与人类截然不同。
他见过无数梦境中的杀戮和血腥,那只是意识能量的某种形态变化。
他并不觉得弗莱迪的行为有什么特别“对”或“错”,这仅仅是这个人类样本表现出来的另一种行为模式。
他更关注的是这些行为背后强烈的情绪波动,以及它们对弗莱迪梦境稳定性的影响。
“你的情绪,像风暴。”
有一次,在弗莱迪兴奋地描述完如何捉弄一只田鼠之后,墨菲斯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它会撕裂脆弱的梦。”
弗莱迪愣愣地看着他。
墨菲斯抬起手,指尖光尘流转。
弗莱迪看到,围绕在他们月光安全角之外的那片永恒昏暗中,有一些模糊扭曲的影子正在汇聚,形状狰狞,发出无声的嘶吼——那是弗莱迪刚刚强烈的负面情绪吸引来的、无意识的噩梦碎片和低语。
“你需要学会,”
墨菲斯说,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加固你的梦境边界。不让你的‘风暴’,吹乱这里。也不让外面的……东西,‘看’到你。”
这立刻引起了弗莱迪的兴趣。加固边界?这意味着这个安全角能更安全,更属于他?他急切地点头。
“教我!哥哥,教我!”
对墨菲斯而言,这只是一项必要的练习,有助于维持观察环境的稳定,或许也能顺便锻炼一下自己对梦境基础规则的教学能力——一种全新的体验。
于是,教学开始了。
墨菲斯教他如何集中意念,去感知并强化那道无形的、划分开月光草地与外部混沌的界限。
这很难,弗莱迪的意识常常散逸,强烈的情绪更是容易轻易破坏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掌控力。
但这是他极度渴望的——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绝对安全的地盘。这动机压倒了一切困难。
他学得异常专注和刻苦。
失败,重来,再失败,再重来。
渐渐地,他能让那无形的墙壁变得稍微坚实一点,外界的混沌噪音变得模糊了一些。
墨菲斯偶尔会点头——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却让弗莱迪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成就感,比虐杀十只动物更甚。
当基础的边界加固稍有成效后,他们的“游戏”升级了。
弗莱迪毕竟是个孩子,内心深处依旧埋藏着对“快乐”的微弱向往。
有一次,他看到镇上富人家孩子玩的旋转木马彩绘海报,眼中流露出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渴望。
他第一次带着恳求的语气,而不是诉苦或炫耀。
“我们能……做一个那个吗?”
他指着意识中想象出的旋转木马的形象。
墨菲斯看了看那个色彩鲜艳、结构简单的东西,又看了看弗莱迪眼中那点罕见的、不属于黑暗的光亮。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伸出手。
这一次,他指尖的光尘变得强烈起来。
周围的梦境空间开始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不堪重负。
月光草地边缘的景象开始扭曲、折叠,色彩像是被打翻了一样流淌、重组。
物理规则在梦境维度面前屈服、重塑。
一座光怪陆离的旋转木马缓缓从虚无中“生长”出来。
它并不完全符合现实,线条有些扭曲,色彩过于饱和,马匹的表情似笑非笑,带着一丝梦境的诡异。
但它确实在旋转,上下起伏,发出空灵而遥远的音乐声。
弗莱迪睁大了眼睛,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看着这奇迹般的一幕。
他欢呼一声,爬上了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木马旋转着,带着他在月光下划出圆形的轨迹。
他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是现实中几乎从未有过的、属于孩童的纯粹笑声。
墨菲斯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他无法理解这种简单的机械运动为何能引发如此强烈的愉悦情绪,但他能监测到弗莱迪的意识波动变得前所未有的平稳而……明亮。
这有利于梦境的稳定。
他偶尔需要伸出手指,微调一下木马的结构,防止它因为弗莱迪过于激动的情绪而重新融化成混沌的能量。
后来,弗莱迪的胃口更大了。
他想要过山车,想要摩天轮,想要一切他在现实中只能远远看着、永远无法触碰的东西。
墨菲斯一一满足。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更复杂一点的梦境扭曲和维度构建练习。
他扭曲空间,制造出惊险陡峭的轨道;他拉伸维度,搭建起高耸入云的支架。
弗莱迪在他的梦里,坐上了呼啸着冲上跌落、带来阵阵快乐的尖叫过山车,登上了能俯瞰整个梦境领域——虽然外面大部分仍是混沌的摩天轮。
这些游乐设施总是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像是透过一层薄雾看到的欢乐景象,但它们确实运作着,带给弗莱迪匮乏人生中极致的享受。
在这个过程中,弗莱迪对梦境的掌控力也在无声无息地增长。
他依然需要墨菲斯作为主导和能量源泉,但他学习着如何用意念去想象细节,去配合墨菲斯的构建。
他们的关系,渐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
弗莱迪越来越依赖这个梦境,依赖墨菲斯。
他多次提出那个要求。
“你该叫我弟弟。”
他坐在旋转木马上,或者蜷缩在墨菲斯脚边的草地上,固执地说。
“我梦到你的时候,就叫你哥哥了。你比我大,你该叫我弟弟。”
墨菲斯总是拒绝,理由一如既往。
“神魔的时间与人类不同。我存在的时候,你的种族尚未学会使用火焰。我比你古老得多,‘哥哥’或‘弟弟’的称谓没有意义。”
弗莱迪不理解,也不接受。
但他拗不过墨菲斯的平静和绝对的事实。
时光荏苒,梦境中的时间流逝难以估量。
现实中的弗莱迪在痛苦和黑暗中艰难地成长,身体抽条,面容上的稚气逐渐褪去,显露出略显阴柔却带着刻薄意味的轮廓。
眼中的怯懦依然存在,但深处却燃起了一簇冰冷的、固执的火苗。
现实中的他,依旧用剃刀和弱小生命的死亡来平息内心的风暴。
而梦境中的他,则在墨菲斯身边,学习着构筑边界,搭建着光怪陆离的游乐场,并坚持不懈地试图让那个非人的存在承认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亲缘”。
他依旧会在某些夜晚,被极其可怕的噩梦惊醒——那些噩梦并非来自外界碎片,而是他自身黑暗内心的投射。每当这时,他会发现自己仍在梦中,但剧烈颤抖,几乎要意识崩散。而墨菲斯,总会适时地伸出冰冷的手指或者仅仅是能量,拂过他的意识核心,将那风暴般的恐惧强行压下。
墨菲斯的声音总是那样平静,像是对着一个出故障的仪器发出指令。
“这里是你的角落。你可以控制它。”
弗莱迪会大口喘着气,慢慢平静下来,然后更加靠近墨菲斯。
他逐渐明白,这个“梦里的哥哥”虽然从不表达情感,但似乎……并不会离开他。
这是一种默许,一种恒定,是他扭曲人生中唯一不变的点。
现实与梦境,在他身上撕裂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
一个在阳光下蔓延着无声的腐烂和暴戾,一个在月光下依赖着非人的神明,窃取着虚幻的欢愉和安宁。
这条脆弱的纽带,在长达十多年的时光里,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维系着,甚至变得更加坚韧。
弗莱迪·克鲁格向着深渊滑落,但他总会在夜晚坠入那片月光草地,攥住那片墨色的衣角,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
而他并不知道,他所依赖的,究竟是救赎,还是更深沉的囚笼。
或许,两者本就是一体。
第4章 成年的“反转”与友谊延续
时间是最诡异的雕塑家,尤其当它的刻刀落在弗莱迪·克鲁格这样一块本就扭曲的材料上。
1960年,弗莱迪十九岁,进入了斯普林伍德高中。
那个缩在阁楼床底颤抖的男孩,在物理形态上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瘦高、面容带着一种奇异混合气质的青年。
他的五官其实不算难看,甚至可以说有些秀气,但某种东西破坏了整体的协调感。
是那双眼睛。
它们颜色很浅,看人时常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略显闪烁的温和,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温和之下冻结着一层永不融化的冰,一种时刻在评估和算计的冷光。
他的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上扬,形成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但这弧度里没有丝毫暖意,反而像是一张精心描画的面具,牢牢焊在脸上。
在斯普林伍德高中,弗莱迪·克鲁格给人的印象是“有点孤僻但还算礼貌的年轻人”。
他成绩平平,很少主动与人交往,但被问到时会低声回答,甚至偶尔露出那种羞涩的、转瞬即逝的微笑——练习过无数次的结果。
他成功地让自己融入了背景板,成了一个不起眼的、无害的存在。
这是他为自己精心打造的第二层皮肤,一层用于在阳光下行走的伪装。
而在这层皮肤之下,是另一番景象。童年的暴虐和痛苦并未消失,反而随着年岁增长和力量的增强——无论是体力上还是那日益增长的、对施加痛苦的渴望上,而发酵、膨胀。
虐杀小动物早已无法满足他。
他需要更多、更刺激的宣泄口,更需要……实际的好处。
他开始偷窃。
起初是学校里同学忘记带走的小额零钱、崭新的文具,后来是商店里未被看管好的商品。
他手法巧妙,心思缜密,从未被抓住过。
每一次成功得手,都带来一种扭曲的成就感,一种将他人之物据为己有的、掌控一切的快感。
很快,偷窃升级为敲诈。
他敏锐地嗅探着周围同学的秘密和弱点:谁考试作弊了,谁偷偷约会了,谁家里有见不得人的丑事……然后,他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用那种温和的、几乎像是关心的语气,接近目标,低声说出他们的秘密,再“善意”地提出可以帮他保守秘密,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补偿”。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
那些被抓住把柄的学生,大多选择破财免灾。
弗莱迪的财富就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
钱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一种可以购买物品、某种程度上也能购买“安全”,减少自己成为靶子的可能和“尊重”,别人因他的钱而投来的目光,即使那目光背后是嫉妒或鄙夷,他也照单全收的力量。
每当他成功完成一笔“交易”或是顺利得手,他都会迫不及待地等待夜晚的降临。
入睡,坠入深层梦境,找到那片月光草地,找到那个永恒不变的墨菲斯。
“嘿,墨菲斯!”
他的语气会带上一种罕见的、真实的兴奋,不再是现实中那种刻意压低的温和。
“猜猜我今天搞到了多少?五十美元!那个蠢货鲍勃,怕他爸爸知道他砸坏了车玻璃,乖乖把钱给了我!”
他盘腿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像个向同伴炫耀战利品的孩子,详细描述着他是如何发现秘密、如何接近、如何用语言操控对方恐惧的过程。
他甚至会在梦境中无意识地“复现”出那些钞票,让它们像树叶一样在自己周围飘舞——这是他日益增长的梦境掌控力的无意识体现。
墨菲斯只是静静听着,苍银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
人类的货币、交易、社会的规则……这些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无法理解弗莱迪因这些纸片和金属圆环而产生的愉悦感。
他更关注的是弗莱迪叙述这些行为时,意识中那复杂而涌动的能量:狡黠、得意、贪婪、以及一丝深藏却无法完全掩饰的、施虐带来的快感。
他偶尔会回应,但内容永远与弗莱迪的兴奋点无关。
“你的梦境边界,在你说到‘他吓得发抖’时,波动了零点三个单位。”
墨菲斯会平淡地指出,指尖微光闪烁,无声地加固了一下周围的界限。
“情绪仍需控制。过于强烈的宣泄会吸引不必要的注视,甚至撕裂你自己构建的空间。”
弗莱迪的兴奋劲儿往往会被这种一盆冷水似的回应打断。
他撇撇嘴,有时会有些不耐烦。
“知道了知道了。边界,波动……你就不能说说我干得漂亮吗?”
墨菲斯重复这个词,仿佛在品味一个陌生概念。
“能量获取效率尚可,但后续波动需要额外能量平复。从梦境稳定性角度评估,性价比不高。”
弗莱迪翻个白眼,彻底没了炫耀的兴致。
但他并不会真的生气。
墨菲斯的这种非人特质,这种完全脱离人类价值体系的反应,某种程度上反而让他感到安心。
在这里,他无需伪装,无论是他的痛苦,还是他的肮脏伎俩,墨菲斯都不会用人类的道德标准来评判他——只是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基于“能量”和“稳定性”的尺度来衡量。
于是,他们的“教学”继续着,只是内容发生了变化。
墨菲斯开始教他更精细的能力。
“感知他人梦境波动”。
“每个沉睡的意识,都会向梦境维度散发独特的波纹。”
墨菲斯解释着,伸出手,周围虚无中顿时浮现出无数细微的、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的光纹,色彩、频率、强度各不相同。
“像声音,也像光。强弱代表意识的活跃程度, 模式反映大致的情绪状态——平静、喜悦、恐惧、痛苦……”
他教导弗莱迪如何延伸自己的感知,去捕捉、分辨这些波纹。
“试着找到它,”
墨菲斯会说,指向一道特别微弱平缓的波纹。
“一个平静的梦。感知它的节奏,尝试让你的意识频率与之轻微同步……不要侵入,只是同步。”
这对弗莱迪来说既困难又新奇。
这需要极高的精神集中力和一种细腻的操控感,与他现实中那种粗暴的掠夺截然不同。
他常常失败,要么无法捕捉到特定波纹,要么同步过度反而惊扰了那个梦,引来一阵混乱的能量反馈。
但墨菲斯极有耐心。
对他而言,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练习,锻炼弗莱迪对梦境能量的微观感知和操控能力,这有助于他更好地隐藏自身、稳定自己的梦境角落。
弗莱迪并不知道,这种能力未来将用于何处。
他只是隐约觉得,能感知甚至“触摸”到别人的梦,是一件极具吸引力的事情,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无数秘密的后门。
他学得很努力。
现实中的时间继续流逝。
1964年,弗莱迪二十三岁,竟然磕磕绊绊地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州立学院毕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