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們在做的又是情侶間極端親密的舉動。
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自己」下陰處漸漸匯積起熱流,萬一......
一想到這兩方都得不償失的「萬一」左靜言趕緊推開越纏越緊的軒轅鳳辰,「咻」 一聲鑽出活人的身軀,換回眼見箭已在弦上,急得已經快叫救命的老道士。
「免免免!看清楚喔,現在的是我,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只愛捉鬼的牛天師!」
還算這小子有善心!緊要關頭奠出他苦修數十年的招牌傻笑,立刻把意亂情迷的軒轅鳳辰嚇回了魂,鬆開了手。
「還好還好,童子身還在,道法修練上還能再創新高。」
那一邊,首遇貞操危機的牛道士趕緊跳到一邊查看災情去了.
倏然空了的掌心失去了溫度,很不習慣。
睜大眼,向冥冥處張望,卻再也看不見他了。左靜言的魂體己十分脆弱,不能如往常一樣現身。
「你走了嗎?」
向著空氣裡看不見的左靜言這樣說著,聽不到他響應,卻看到有一個細微的光點在現(119頁插圖)
形的阿吊身邊閃爍,軒轅鳳辰摘下床幔前掛著的琉璃燈,把裡面的燈蕊摘了,外出裝了十數隻飛舞的流熒,把那只小小的琉璃燈點綴成一盞亮閃閃的發光體。
「這盞燈給你照亮回去時陰世的路。再來找我的時候,也要記得帶上,這是我給你的信物。」
看著阿吊身邊的淡青色光團似乎點了點頭,那盞琉璃燈就這麼懸在了半空,然後一點、一點地向外飄遠。
看著他每離開一步,身體裡就好像有什麼被抽空了一點。
記憶裡的傷痛,快樂,都被一股看不見的大力扯出了身體,軒轅鳳辰把手下的檀木桌子都抓塌了一角,這才能勉強保持著讓表情回復平淡與冷靜......甚至麻木。
看到這樣的他,左靜言其實也是不忍。
可是麻木,比起在生會覺得痛苦多於快樂的他而言,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喝下孟婆湯後,失去記憶,自然也會隨之喪失掉部分情感。
雖然他還在人世幾十年,會感受不到那種為愛、為思之而求不得的痛苦,失去了正常的情感,可是天倫親情足以彌補這一切吧!也許等到他坐擁滿堂兒孫時,只會體驗到親情的快樂,不會想起曾有過放棄這些的為難與不快樂。
守著這樣快樂的他,就是自己最大的聿福吧!
當一個永無法投胎,徘徊在忘川卻思之不忘的鬼也沒什麼。
還記得有一年帶他去北圩聽排歌,那一首纏綿到死的山歌一直銘記在心。
「連就連,我兩結交定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注)
若鳳辰真有百歲,他也情願在奈何橋上再等他七十六年。
甚至......千年萬年,無論他怎麼轉世輪回,他都會在地府點著這盞琉璃燈,等著他來。
※注:「連就連,我兩結交定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其實是廣西民歌,全句大意是:與你連姻就與你連姻,我們結交定下百年之好,如果我們中有哪一個九十七歲死了,也會在奈何橋上等上三年,以完成百年相守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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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太廟前的燃起的火光雄壯美麗,旁邊成隊的和尚在不停地結印念經,宮人們把寫好的經文咒符、清水冷食等物投入火中,祈求吃食變火,喝水變血的餓鬼們早獲解脫。
穿了一身緇衣的太后親自主持,宗廟中的血族親系都來了,在場只聽得鈸鼓搖鐘,誦經聲一片。
在法師已念到往生咒,放得通紅的焰口連爆三朵紅蓮,眾人無不屏息靜觀,莊嚴肅立的時候,太廟前居然響起了「得得」馬蹄聲。輕快而密集,想是有人向這邊疾馳而來。
太后鳳心大是不悅,心道誰這麼大膽,不但遲到,而且在禁地騎馬,不由得注目看向聲音傳來處。
筆直的大道盡頭,一人一騎直闖而入,白衣素裳,跳躍的火光映紅了天幕,也映照著他如玉般的容顏,薄唇緊抿,眼睛也熠然生輝,飛揚起的發在火光熊熊的背景下似發著光,如金黃色的火束,顯得他整個人都像是在燃燒般美麗。
「是五皇弟。」
正座上的皇帝擺了擺手,示意禁衛不必大驚小怪。
而認清了來人後,之前還帶了薄怒的太后早就轉瞋為喜,她對小兒子及時趕到一事歡喜非常,暗想這倒不枉她大做法事,給癡纏在兒子身邊的鬼超渡的功德。
「兒臣見過母后,皇兄。」
及至階前才翻身下馬,素衣玉帶的五皇子整個人好像削瘦了些,但不知為什麼,那份本來就叫人注目的美麗卻更顯銳利了。他散發、素裳,感覺上與平常受人愛戴的那個龍騎大將軍不同,少了那份自律的嚴謹,可是這樣的他卻像是除卻了籠在身邊的薄霧,解脫了束縛後再現出另一個真實的自我。
如把他比做火,那麼可以說,以前的他是被點在精緻燈籠中的火焰,美麗、溫暖,帶著華麗的光暈亮起在黑夜裡,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人們向他身邊靠近、聚集。
現在的他,已經把外面那層紙糊的籠罩燒毀,展現在眾人前是簇動的火焰,自由而奔放,這樣的美卻不再像是能被人輕易折服、收藏,如那燃燒曠野的火光,你可以站遠了欣賞他的美麗,如要靠近,則得擔心被灼傷的危險。
這樣的他棱角尖銳分明,美得鋒芒畢露。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來,你想燒些什麼給死在戰場上的軍士?或是為你亡故的......朋友祈福,也是可以的。」
太后急忙招呼他過來,這小兒子獨自一人不問世事地過了兩個月,彷佛又回到八年前他那種令人憂心的境況。
軒轅鳳辰直行到御駕前單膝跪下,向眺望火光的皇上敬獻一物,乃是一個明黃錦袱,裡面不知包裹何物,鼓鼓囊囊的。
「皇兄,上次與你所言之事,臣弟已有了結論。只是臣弟一向貪心,所以另有一小小要求,以包袱中此物換皇兄一物。」見皇帝一怔之下就想打開,軒轅鳳辰又阻止道:「請皇兄在臣弟取走交換之物後再拆看吧。」
「哦......」皇帝負手淡望著跳動的火光,沒有把眼睛移到自己這最小的弟弟臉上,末了擺擺手道:「交換之物,得失在你心。諒你也不敢讓朕虧本,朕同意了。」
「謝皇兄!」
軒轅鳳辰站起來,向著二皇子征戰而去的南方拜了三拜,把手伸向太后身邊的妻子,微笑道:「母后,請恕兒臣又要提早告退,越璃現在的身子,不適合太過操勞。」
他本來已經遲了這許久,來一會兒又立刻要走,太后本來很不捨得,不過他說出的理由倒是十分堂皇,不由得不點頭。
「你心痛媳婦的話呢,就待她好一點,別老冷落了人家。快當爹的人了,要會想啦!」
自然,還是免不了一番念叨。
「兒臣不孝,總令母親擔憂掛懷。如再有此類事情發生,就請母親當沒有生過孩兒,萬乞勿再為兒子憂思煩慮,折了福壽。」
跪下祈求母親原諒的話,說得不知為什麼大有絕別之意,太后雖覺不祥,但總念在這兒子長大了,說此番話也全為自己著想,感動得頻頻拭淚。
揮了揮手叫他去罷。
軒轅鳳辰接了越璃,在眾人的注目中向外而去,至宗廟外喚人牽馬套車的工夫,還獨自一人進了太廟上香,出來時卻拿了一個長條形的包裹。
這才策馬回永定王府去了。
立于高臺上的皇帝手裡拿著軒轅鳳辰之前交遞到自己手上的包裹沈思,還沒立定主意是不是直接打開,太廟的執事太監屁滾尿滾地爬上臺來伏首密報:「皇......皇上,剛剛五皇子進太廟把供在殿上的的寶劍,給,給拿走了!」
「什麼!?」
軒轅鳳夼霍地站起,卻又想到什麼而頹然坐下。 .. :
打開手上的錦袱,裡面放著一整套明黃袍冠服飾,龍騎將軍兵符,以及一枚小小的金印。
「作為你大哥,我明白你的處境。但作為軒轅一族的族長,我不能容許,除非你放棄這裡的一切,不再做我軒轅家族的人。」
憶起那日在定波宮,自己對想拒不成婚的五弟所說的話。現在,那個人給了自己一個明確的取捨答覆,真的放下一切,隻身而走。
皇上捏緊了手裡的包袱,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看著皇帝陰晴不定的臉色,報密的太監只擔心他一會兒就要點兵拿五皇子而去,卻不想那為人君者出了半天神,最後卻歎口氣說:「算了,他愛用就拿去用吧!反正劍掛在太廟也是白掛著。這件事先不要讓太后知道,你下去吧。」
末了,還順手把手上的錦袱交給這執事太監,淡淡道:「把這東西拿去燒了,這場法事才算是做得功德圓滿。」
執事太監領命而去,投入火中的包袱在焰口一沈,美麗的火光沖天而起,在火中燃燒的袍服閃爍起金色的焰,卻似一隻蹈火的鳳。
「夫君,其實妾身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太后她是盼您多留一刻。」
回首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處,越璃挑開了車前的簾子,向親自禦馬駕車的軒轅鳳辰委婉進言。
她快要做母親了,自然也能理解一個母親的心意。
「不必。我一直以來都沒有為妳做過什麼,就讓我送妳這一程吧。」
軒轅鳳辰只是淡笑著,駕馬行車雖然急速,卻很平穩。
「多謝夫君。」
這種時候為什麼會這麼奇怪的體貼呢?
越璃想不明白,但仍是頷首稱謝。
「不必謝我,我才要多多謝妳才是。雖然是對妳無以為報,不過我會給妳一個白白胖,天底下最乖、最聽話的孩子做補償,妳說好不好?」
軒轅鳳辰仍是笑著,說這句話倒是煞有介事。
「......」
還是頭一次聽他提起他們兩人的孩子,越璃雖然一向性情淡漠,倒到底還是個少女,不由得臉上一紅,暈生雙靨,放下車簾縮回車廂去了。
回到王府,那個體貼的丈夫還把她送回房,待她睡下了給她蓋好被子。
「夫君......」
平常就是這麼體貼的人嗎?倒有點可惜他喜歡的不是自己。
見他要離去,越璃總覺得今天有點怪怪的丈夫只怕一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不由得開口又叫住了他,吶吶的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話題無以為繼,只能讓他去了。
軒轅鳳辰回到房中,仔細地打點好自己的裝束,提掣著軒轅寶劍,一轉身投向栽種了兩生花的蓮池裡,這次大約是因為有軒轅劍在手的緣故,竟然連氣也不必換一口,就已經見到了那個通向幽冥界的入口。
強忍著一口氣,以軒轅寶劍護體,抵擋過了肉身初穿越過冥界入口被陰寒之氣侵襲的麻痹感,片刻後軒轅鳳辰整個人站到了冥界的土地上,向幾乎是空無一鬼的酆都城進發。
左翊元用兩隻肥短的小胖手支著下巴趴在門檻上,眼巴巴地朝著許久才晃過門外的叔叔伯伯們望--還是沒有人過來跟他玩--雖然說平常人比較多的時候也一樣。
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小元了呢?小元明明這麼可愛!
嘟了嘟嘴,胖小元搔搔頭,再揪揪自己的大耳朵,很是自憐。
當然,根本沒有記憶的小元是不會記得他剛下到地府的時候,作為噬魂鬼是怎麼樣一隻見鬼殺鬼,兇神惡煞的存在了。
只是單純地為周圍的人都不喜歡小元這個事實而煩惱。
更可氣的是,他們連爹爹都不讓他見,小元頭一次哭了三天三夜都沒有人理。末了還被繩子拴在這柱子上,哪都不能去。
小元想爹爹,想阿吊叔叔,小二叔叔,紅鼻子爺爺......好吧,也很想壞蛋鳳辰哥哥。
想著想著又忍不住要掉眼淚了。
不行,不能哭,小元是小小男子漢,怎麼可以整天哭鼻子呢?
重要的是爹爹又不在,哭了也沒有人理......
對了,小二叔叔今天來過,說今天是什麼「猛男節」,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可以帶回來給小元吃。
可是,為什麼這麼久呢?
小元好無聊。
嗯,拿個大頂看看會不會有其它的叔叔伯伯被吸引過來跟小元說話,鼓鼓掌也成啊!阿吊叔叔最喜歡看小元翻跟鬥了!
想做就做,胖小元跳起來搓了搓手,小心地倚著門,嘿咻!
本來就頭大身小,頭重腳輕的身子很容易就倒立起來,大頭頂在地上頭下腳上自得其樂地玩,可是,沒有人扶著,馬上就「叭」一下又倒向另一邊。
幸好幼兒的筋骨軟韌度極佳,一點事也沒有,小元只是摔了個大馬趴而已,小男子漢正嚴肅地考慮著「到底要不要哭呢?」的時候,一雙好像連鞋面都閃閃發著光的鞋子出現在他的視線中,胖小元仰起頭向上,再向上......嗚,脖子仰得好酸喔!終於看到了一張很漂亮的臉。
那個漂亮的白衣青年蹲下身來,很是和藹地伸出手來逗了逗胖小元的下巴,薄薄的唇裡吐出的話可是非常刻毒:「笨小鬼!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這個樣子啊,胖得連腰都不見了,做鬼都吃得這麼肥。」
「......」
不認識,可是又好像有點眼熟。
小元的大腦袋拼命想啊想啊,還是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只能眨巴著眼睛,傻呆呆地聽他數落自己。
「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你鳳辰哥哥。」
蹲下身的美男繼續往他頭上摸,往大腦門上輕輕地敲了敲,說出一個他熟悉的名字。
「亂講!鳳辰哥哥才沒你這麼老!」
小元據理力爭,才不上當。鳳辰哥哥他怎麼會不認識?鳳辰哥哥才沒這麼高,這麼壯......這麼老!
聞言那白衣青年的臉都黑了,咬牙切齒地往他腦袋上用力敲:「笨小鬼!你說誰老?」
「嗚哇!你欺負小元不是好人!」
抱著胖頭四處躲,可是被帶子拴住了躲也躲不開的小元差點要被絆倒的時候,那個人倒好心,立刻及時地把他抱了起來,視線與他齊高後,小元轉動著大眼睛左看右看,是覺得他長得和鳳辰哥哥有幾分相似。
「你是鳳辰......叔叔?」
「......」叩!
「鳳辰哥哥我錯了!嗚......」
被好好地教訓,並認識到了眼前這個青年虐待自己的手法的確和當年的大魔王鳳辰哥哥一般無二後,非常之立場不堅定的胖小元屈服於惡勢力之下。
「小元,跟我離開這裡好不好?」
捏著他的胖臉蛋玩也玩夠了,那個自稱是鳳辰哥哥的男人提出一個讓小元非常心動的提議。
「我帶你回宮裡,天天有點心吃,有人陪你玩,你說好不好?」
好,當然好!
這裡又奇怪又冷清又沒人陪小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