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娅突然抬起眼,用一种麻木而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我一直很感谢你当时的选择,但是你只能做到这样而已了吗?”
“劳伦斯现在冷落我,你明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视而不见。”
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噗”地一声把粉扑扔在桌子上。
露西娅转过身抬起手就朝着赫尔墨斯侧脸打过去,一边大声质问。
“为什么不帮我?赫尔墨斯?”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从小不就是我们中最优秀的那个吗?”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帮我解决这件事的……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管我?!”
露西娅甚至没有使用神术,只是杂乱无章地伸手打过来。
赫尔墨斯轻而易举地一把将露西娅挣扎的手腕攥在掌心,止住她的动作。
“你疯了吗,露西娅。”他一字一顿从牙关里挤出来。
“是你——是你疯了,赫尔墨斯!”
“你真的以为你能够做魔渊之主吗?劳伦斯才是真正能够主宰魔渊的神明,无论有没有我的存在,你都不配……”
“你根本就比不上劳伦斯,劳伦斯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露西娅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尖利。
赫尔墨斯眉宇越皱越紧。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错了,全错了!凭什么这么说?”
金发少女一脸不悦,像是已经忍耐了很久。
“赫尔墨斯大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神明,什么劳伦斯,是劳伦斯比不上赫尔墨斯大人才对。”
“……”
两道女声隔空交流着,一左一右充斥在他的耳廓里。
赫尔墨斯觉得更头痛了。
“好了,住口。”
赫尔墨斯只睨了越战越勇的金发少女一眼,便脸色沉凝地看向露西娅。
对于露西娅的话,他并不生气。
只是有些失望,还有些可惜。
他很清楚,记忆中那个露西娅说不出这些话。
可劳伦斯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
像是有什么突然尘埃落定,赫尔墨斯冷淡道:“你还不明白?”
露西娅茫然地看着他。
赫尔墨斯平静地回视她。
“劳伦斯当年对你示好,不过是为了逼迫我让出这个位置。”
他的声音很冷静,甚至带着一点剥开血肉的残忍。
露西娅开始挣扎,但赫尔墨斯却没有松开手。
赫尔墨斯一早就知道,在他放弃与否的两个选择之间,是露西娅走到这一天的期限。
这从一开始就是死局。
而他能做的,只有延缓。
赫尔墨斯声线平稳,像是要将这些话穿透无数道屏障直接塞进她的脑子里。
“你现在对劳伦斯来说,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所以,可不可以冷静一点?”
话音微顿,赫尔墨斯的声线压下来。
他吐出几个字,语气冰冷,“我替你杀了他。”
随着他话音落地,露西娅前所未有地剧烈挣扎起来。
她疯了一样甩开赫尔墨斯的桎梏,两只手死死地捂住耳朵。
紧接着,又开始用指甲抓挠脸颊的皮肤、头皮,甚至扯下来了好几缕头发。
“啊——”她尖叫起来,“你闭嘴,你给我滚出去!啊——”
就好像尖叫的分贝如果足够高,就可以堵住赫尔墨斯的话,让她再也听不见那些伤人的真话。
露西娅感觉自己像是落了水即将溺亡的失足者,下一秒就要被看不见的巨浪吞没。
她像是寻找浮木一样,颤抖着手在桌面上摩挲,动作间拂落桌面上的化妆品和镜子。
镜子从桌面上掉下来,“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装着的盒子滚落在地上,咕噜噜一直滚向远方,拖拽出一地狼藉的白色粉痕。
露西娅终于抓住了什么。
她指尖用力捏紧了毛绒玩偶,然后发狂般用力撕扯起来,像是要把什么污秽的东西从它的身体里抠出来。
赫尔墨斯的脸色很难看。
温黎从来没有见过他脸上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她的印象里,赫尔墨斯永远都是风度翩翩、游刃有余的。
他的唇角永远漾着深情的笑意,眉眼懒散而深邃,好像永远不会有什么烦心事被他放在心里。
毛绒玩偶的四肢被扯得乱七八糟,填充物都从缝隙里漏出来。
温黎看着镜子里颇有几分恐怖片感觉的诡异场面。
片刻后,看向赫尔墨斯。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彻整个空间。
露西娅似乎没有预料到此刻发生的事情,又像是被打得懵了。
她维持着一个偏头的动作良久,才慢吞吞地伸手摸了摸火辣辣刺痛的脸颊。
“啪嗒”一声,毛绒玩偶从她指尖掉落下来,坠在地面上,彻底散架了。
露西娅抬起头,好像稍微清醒了一点,喃喃道:“赫尔墨斯……”
“就算是为了劳伦斯,我也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我可以不杀他。”
赫尔墨斯眸光一片冰凉,“但如果下一次,你还像今天这样让我失望的话——”
顿了顿,在露西娅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无论你会做什么,我都一定亲手杀了他。”
语气不容置疑,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只不过理性地通知她。
露西娅一愣。
赫尔墨斯没再理会她的反应,也不管她是否会再次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发疯,转身就走。
温黎也顾不上刚被打了响亮一个耳光的露西娅,直接追了上去。
“别生气,别生气嘛赫尔墨斯大人。”
“兄妹怎么会有隔夜仇呢?我觉得其实刚才露西娅已经冷静了一点,你们还可以再聊聊的。”
“算了,她的谩骂太尖锐了,我都听不下去——您生气也是正常的!”
“怪我不该拉着您来看露西娅的……”
赫尔墨斯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眉眼冰冷,下颌紧绷成一条平直的线。
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多少情绪,但是紧咬的牙关还是暴露出他的挣扎。
直到金发少女说到最后一句话,赫尔墨斯猛然停下脚步。
“不怪你。”他抬眼,眸光凉薄,“我反而该谢你。”
“有些事,总该去面对的。”
……
露西娅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
她没能达到赫尔墨斯最后的期望。
在和赫尔墨斯最后一次不欢而散之后,她似乎认清了事实。
她不再徒劳无功地期待劳伦斯会回来看她,彻底闭门谢客,没过多久就彻底疯了。
平时,露西娅喜欢坐在神宫树下的秋千上,安安静静的,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手里一直抱着一个打满了补丁、看起来丑巴巴的玩偶。
但有的时候,她又会突然间疯狂起来。
分明在清醒的时候,露西娅并不是什么极具攻击性的神明。
但莫名的在她陷入疯狂的时候,攻击性却极其的强,需要同时很多人才能勉强把她压制住。
紧接着,在很漫长的时间里,这种偏僻幽静的神宫里,会久久回荡着属于她凄厉而绝望的尖叫声。
“劳伦斯在哪?劳伦斯为什么还没有来看我?他说好了今天陪我的!”
“是不是你们,你们一定是把劳伦斯藏起来了,对不对?”
“你们把劳伦斯藏在哪里了?!!”
“劳伦斯……我的劳伦斯……劳伦斯他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
一串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最终定格在露西娅被束缚的床边。
“安静点,露西娅。”
来人声线低沉华丽,语气很淡,“是我。”
露西娅恍然从凌乱的发丝间抬起眼。
露西娅陷入疯狂已是事实。
更何况,她一早就已经被魔渊之主厌弃,魔渊中现在并没有女仆或者魔使想要留在她身边服侍她。
神宫里光线黯淡,只有不远处的墙面上幽幽点燃的半截人鱼膏。
——那还是很多很多年前,劳伦斯还愿意花心思精力哄着她时专门送给她的。
他当时说,这是只有魔渊之主能够享用的东西。
整个魔渊,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使用人鱼膏。
唯独她。
他慷慨地赋予她这种权利。
人鱼膏幽然的火光从后方映过来,床边的人逆着光,身影更显得高大而挺拔。
一道朦胧的阴影笼罩下来,也模糊了他的面容。
露西娅只能看到他那一头熟悉的白发,还有一双迷人的金色眼眸。
她的脸上先是浮现出痴迷和埋怨。
随即,像是突然看清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不,你不是他。”
露西娅美丽却憔悴得甚至有些脱相了的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她再一次疯狂地尖叫起来。
“你们都在骗我,他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她的眼神开始失焦,虚虚地落在床柱上。
“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
她有些神经质地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一声高一声低,语气时而亢奋时而含混。
这一次,赫尔墨斯什么也没有说。
他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是负手站在床边,冰冷而审视的目光锁定露西娅。
赫尔墨斯就这样盯着她看了一会。
“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露西娅。”
他转身离开的步子很大,步速也很快,掀起一阵气流吹动他厚重的神袍衣摆。
就算她忘记了也好。
他可是早已经将那个约定鲜血淋漓地刻在了骨髓里。
赫尔墨斯撩起衣摆一脚踹开魔渊之主神宫的大门,目不斜视地向内走。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过冷凝,又或许是他周身压抑的杀意已经开始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空气里的温度似乎都登时降了几度。
来者不善,门前和走廊侍立的魔使不约而同地动了。
他们没有开口,但却极其默契地举起腰间的巨镰,对准一步一步靠近的那道身影,逐渐将他包围。
“好久不见,赫尔墨斯。”
劳伦斯坐在高台拢合的神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悠闲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脸上没有丝毫愧疚或者心虚的神色,大大方方,十分坦然。
“我大概猜得到,你是为了露西娅来的?”
赫尔墨斯反而笑了:“这时候的你,倒是比平时都聪明不少。”
劳伦斯脸色一冷。
他已经做了魔渊之主上百年,平时身边的人对他全都恭敬有加,俯首帖耳,恭顺服从。
这种难听刺耳的话,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听过了。
非常不习惯。
也非常破坏他的好心情。
“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劳伦斯冷笑一声,收起了先前那副虚伪的神情。
毫不掩饰的恶意从他眸底流淌出来,“你救不了她,也救不了你自己。”
“这是已经注定了的结局。赫尔墨斯,你这样懦弱的性格,注定是个愚蠢的失败者。”
与此同时,劳伦斯凉薄地一摆手。
围拢着赫尔墨斯的魔使们开始缩小包围的范围。
“赫尔墨斯大人,很抱歉。”
一名魔使公式化地说,“这是魔渊之主的意思,所以即便是您,我们也会毫不留情地出手。”
赫尔墨斯扬了下眉,不置可否地点头:“随便。”
真是久违的语气啊。
令人厌恶的语气。
劳伦斯听见赫尔墨斯这种云淡风轻的口吻就觉得恶心。
他皱着眉冷眼扫向魔使:“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杀了他。”
留着赫尔墨斯这么久,已经算是他作为长兄仁至义尽了。
这些年,他对赫尔墨斯的折辱也已经足够了。
可无论他用怎样恶劣的态度交给赫尔墨斯怎样恶心的事务,赫尔墨斯都从不反抗。
猎物并不贡献挣扎的表演。
这样的无趣折辱,又有什么意思呢。
劳伦斯漫不经心地垂下眼,从手边的桌面上端起一杯酒悠闲地抿了一口。
所以,赫尔墨斯也是时候该消失了。
无数冰冷的利刃对准他的咽喉,赫尔墨斯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轻描淡写地扫一眼密不透风的巨镰,不仅并未后退,反而主动上前。
锐利的刀剑几乎逼上面门,赫尔墨斯却笑了。
他懒懒伸出一只手屈指弹了下巨镰的刀刃:“那就动手吧。”
与此同时,直面着他的魔使突然感觉到一种可怖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并不那么直接,但却源源不断、无孔不入、如影随形。
仿佛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的梦魇,比任何一种直接挤压他灵魂的威压还要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恶鬼,就连这世上最邪恶的事物,也不由得为止震颤。
在这种压迫感下,魔使下意识动手。
巨镰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光,裹挟着一种森冷阴寒的气息,瞬息间直取赫尔墨斯近在咫尺的咽喉。
刀锋卷集着气流,拂动赫尔墨斯的白色碎发。
他额间的的金坠开始剧烈地摇曳起来,赫尔墨斯缓缓撩起眼睫。
喀拉喀拉——
那道堪堪划破赫尔墨斯咽喉的刀刃猝然凝滞在半空中。
魔使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掩住他的表情。
但面具边缘的脖颈处已经青筋毕露。
但无论他如何用力,巨镰就像是被冻结在了半空中。
触上一堵看不见的高墙,巨大的牵引力将它固定在原处,丝毫无法挪动。
而赫尔墨斯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想杀我,这么简单可做不到。”
他从鼻腔里逸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伸出一根修长的指尖向上漫不经心一点。
轰——
随着一声几乎掀翻房顶的轰然巨响,魔使整个人连着巨镰一同被掀得倒飞而出。
就像是被一只巨大而无形的手提起来,然后在指尖一寸寸碾碎。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但猝然而止。
良久,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片薄如蝉翼的黑色薄片幽幽从上而下飘落下来。
所有的视线都凝集在那片突兀的薄片上。
那是什么?
在看清那张薄片的具体模样时,所有人的呼吸都赫然一僵。
——那分明就是上一秒消失的魔使。
他脸上的面具在不知名的压力下碎裂,露出一张布满了惊惧、痛苦和绝望的脸。
他似乎在临死前经历了非常恐怖的事情,整个身体都被挤压成平面,连内脏都没有吐出来,被那种绝对的力量一同在瞬息间碾压。
赫尔墨斯抬眸对上劳伦斯冷酷的眼神。
“一定要做的这么麻烦?”
他眼底最后一点柔和的温情也褪尽了,薄唇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又打算拉多少人为你陪葬。”
劳伦斯阴沉着脸和他对视。
身为魔渊之主,能够在他身边守卫的魔使,在魔渊中的实力都是数一数二的。
但在赫尔墨斯手里,他们甚至连还击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劳伦斯的眼神渐渐染上阴戾。
早知道,他就不该把那些九死一生的事情交给赫尔墨斯去做。
赫尔墨斯倒是没死。
但是他的神力竟然在这种生死磋磨间,比曾经还要让他觉得可怕。
分明自己这么多年拥有着独属于魔渊之主的身份,几乎占据了魔渊所有最顶尖的资源。
可他竟然还是比不过区区一个赫尔墨斯。
该死,为什么赫尔墨斯还活着?!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噩梦一样的名字!
四目相对,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良久,劳伦斯摆了摆手:“都滚出去。”
一旁噤若寒蝉的魔使们就像是得到了赦免令,在劳伦斯话音还未落地的时候,便迅速闪身离开。
空气里只留下巨镰碰撞的金属声,还有一串急速远去的脚步声。
“所以呢,你想杀了我?”
神殿中只剩下一站一坐两道身影,劳伦斯嘲弄地说,“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应该明白,我如果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伤心的。”
说着,他从神袍中探出一只手,指节轻轻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意有所指地微笑。
“如果她再有任何程度的恶化,那么,这可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赫尔墨斯。”
金影在赫尔墨斯身后凝成实质性的漩涡,神殿中的一切都在颤抖中悬浮起来。
“无所谓。”他转了转手腕,轻描淡写地说,“我宁可她恨我。”
下一瞬,他掀起眼皮。
漫天金影裹挟着沉重的压力朝着神座席卷而去,所过之处,台阶尽碎,就像是被沉重的齿轮碾压过一样碎裂成齑粉。
劳伦斯眼底掠过浓郁的杀意。
神力凝集在他的掌心,强烈的神光涌现出来,浮动他象征着魔渊之主的神袍。
就在两道神力即将轰然相撞时,一道纤细的身影闪过,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神力碰撞的正中心。
“不要!赫尔墨斯。”
露西娅来得很匆忙,手腕上还残留着被束缚过拉扯的红痕。
她终于没有再在脸上涂抹那些吓人的妆容。
闪烁的神光映在她清减却依旧美丽的脸上,她的皮肤被衬得通透得近乎透明。
露西娅张开双臂,将劳伦斯牢牢护在身后。
她似乎短暂地恢复了神智,定定地看着赫尔墨斯,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口中只一遍遍地重复着:“不准,不准……”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脸上的表情骤然僵硬。
强悍无匹的神力贯穿了她的身体。
劳伦斯没有丝毫保留,仿佛挡在他面前的不是露西娅,而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他唇角扬起阴狠的弧度。
这道攻击,他对准了赫尔墨斯的心脏。
一切发生得太快,赫尔墨斯那双色泽清浅的金瞳轻轻眯起。
像是不悦,又像是早已看透劳伦斯会做出的选择。
引力在他身前形成沉重的压力,紧接着摩西分海般朝着他身侧散开,将那道瞬息而至的神术狠狠撕裂。
风吹动赫尔墨斯的神袍。
他看着露西娅身上被洞穿的伤口,暗红近墨的液体在那里缓缓弥漫开。
那是属于邪神的血液的颜色,生来就是这样污浊。
他目光顿了顿,薄唇微抿,又看向露西娅身后面沉如水的劳伦斯。
“我说过,你杀不了我。”
地面在震动,站在通往神座阶梯上的赫尔墨斯抬起头。
“我也说过。”他声音压着戾气,“如果你辜负露西娅,我会杀了你。”
下一瞬,在昏暗的神殿中,数不清的金影如瀑般倾轧而下,凝集成无数把锐利的冷刃。
金刃裹挟着沉重的引力和滔天杀意,小心地绕开露西娅,朝着劳伦斯呼啸而去。
“赫尔墨斯……”
一道很轻的女声在这时响起。
在剧烈的轰鸣声和碰撞声中,这声音实在轻得太过微不足道。
那些凶狠的金刃却猛地凝滞住了。
露西娅松了口气,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瘫软。
她太痛了,而且好累,有点坚持不住了。
但……劳伦斯没有事就好。
露西娅艰难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后扭头,视线万分眷恋地落在那个白发神明身上。
他们好久好久没有见面了。
久到她都记不清过了多少岁月,久到劳伦斯在她脑海中的面容都开始模糊。
可与此同时,年少时那些早已被淡忘的一幕幕却在脑海中闪回,无限清晰。
露西娅看见劳伦斯俊美却冷漠的脸,他只会在看向她的时候流露出片刻的温柔。
他会抚摸她的头发,力道很轻,会照顾她的每一个情绪,会满足她的每一个哪怕微不足道的愿望,会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带给她惊喜和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