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礼的。”
住在一家之中偏僻角落里的小姐,地位高低,可想而知。
薄寒对于她,有可能会是怜惜多一点吗?还是……
“他若是来找你,先不要说有人找过他。”
雁翎笑着歪头,“为什么呢,你千里迢迢来找他,怎么能不告诉他?”
“就是好不容易才来的,就要给他个惊喜。”
“原来是这样。”雁翎笑着点头。
我已经收敛了一身的气息,只要她不说,薄寒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
下午短暂的小雨已经停歇,此时窗外月已上中天,想必夙兮早已回来,正四处找我吧,不知道他回来发现受骗了之后
会是个什么情形。
雁翎坐在我对面认真地绣着荷花,她似乎一天只做了这么一件事,这么枯燥乏味的生活真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少女。
幽幽的笛声传来,雁翎猛然抬头高兴地看着我,“薄寒公子来了呢,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然后看见她像雀儿一样的飞奔了出去。
那样兴高采烈,我可以猜得出薄寒在她的快乐中所占的比重。
我轻轻地走了过去,打开阁楼的窗,看见雁翎最后进了一个小小的花园的门。
看了看外面门上的牌匾,原来这就是我所遍寻不到的馨园。
薄寒吹着笛子,看到雁翎的到来时微微一笑,那种温和的表情却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今天过得还好?”薄寒浅浅地笑着,用手将雁翎纷乱的头发别在耳后。
雁翎笑得很甜,“嗯,今天过得很开心。”
“很开心?发生了什么事吗?”
雁翎拍着手笑道,“我看到家丁们满院跑着抓什么刺客,好有意思,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薄寒道,“若知道就能让你如此开心,我早就该让你看看。”
雁翎摇摇头,“就是没有料到,就是稀罕所以看着才好玩,早知道的话就失了很多乐趣了,再说让你做这些有些不大
好。”
薄寒摸摸她的头,“没什么,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好。”
“真的?”雁翎仰起脸,笑得很灿烂,“你对我真好。”
“嗯。”薄寒应了一声。
雁翎一听便皱了眉,“你有心事……”
薄寒摇头,“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雁翎扯住了他的衣袖,“告诉我嘛,就算我不能为你分忧,也可以出出主意。”
薄寒叹了口气,“我有些担心师弟,不知他现下何处。”
我的心顿时一紧,原来你还担心我,你在她面前也没有忘了担心我。
“你这么神通广大,你师弟也应该是,一定没什么事的,你是来找我的,就不要分神去担心别人了好不好?”
“好,”薄寒笑着拍拍她的头,“我不想别人。”
“你吹笛子给我听好不好?”
薄寒点头,抬手吹笛,又是那首歌,他的眼睛只看着她,再也没有别人的影子。
我一开始就错了,这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章十六
微凉的月光照在被雨水淋湿的青石路上,我慢慢走过这个曲折的小巷,丝毫不思考自己的目的地究竟在何处。
从还没打烊的酒馆里飘出幽幽的酒香飘零在空气中,我抬起头,窗外那些盏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着,而碰杯的清脆
响声在此时分外清晰,隐隐地也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不知是谁拉响胡琴,唱起了水乡渔歌,将泊宿枫桥、灯影桨里的旧事娓娓道来。
充满离愁的措辞,并不浓烈却馥郁。
驻足,卷帘,云散,月出。
转徵入商,又换了曲目,那陈词一首使我熟悉得眼睛发酸。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街头。
反反复复,也依旧是那么几句,不禁也跟着小声地唱了起来。
我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它讲的是多么得相似。
那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可哪里又有呢,我始终都是在不同的地方不断变化,曾以为可以在剑门永远留下,可最后到
了昆仑,天知道能又能持续多久。
“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街头。”我笑着摇了摇头。
身后传来沉沉的叹息声,“你这又是何必。”
我身子一僵,这才发现夙兮就在我身旁,似乎已经站了很长时间。
“我明明已经收了所有的气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夙兮哼了一声,“我还用找你?我根本就没离开过,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就可以瞒过我?省省吧,我只不过欲擒故纵
而已。”
我笑了笑,“你是打算让我遭了挫折,然后乖乖和你回去?”
夙兮不回答,就当他是默认了。
“那我真是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真的错算了,我怎么都不会和你回去的。”
夙兮挑眉,“难道就连家中遭逢巨变,手足危在旦夕你也不回去?”
我不禁失笑,“你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夙兮不屑,“静岚哪有你想象中的神通广大,若真如你说的如此,你还能站在这里?”
“说的也是。”我低下头去,脚玩弄着几颗石子。
夙兮继续道,“静岚做事出了差错,和南海起了冲突,现在形势一触即发,你还是回去帮忙吧。”
“他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哪里有用到我的地方?”
“那么多繁琐的事情他总不能全都过问,身边值得信任的人又实在太少。”
不是身边值得信任的人太少,而是对他而言,可以信任的人几乎没有。
继续踢着脚下的石子,我回答得很随便,“我不会回去,我什么都不会,他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么说只不过是想我回
西海而已。”
“你过谦了吧,整个西海都知道五公子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因为我的身份。”
夙兮仍不死心,“仙界的人可也是对你赞赏有嘉的。”
我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他们都瞎了眼。”
“我真是不明白你究竟在自卑些什么?!”夙兮突然靠近,我匆忙一抬头他已然在眼前。
这个问题令我猝不及防,没有任何答案,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对哦,我也想知道我在自卑些什么,为什么站在薄寒面前我总是自惭形秽。
可是貌似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夙兮无可奈何地摇头,“难道你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反问他,“那你认为呢?”
“就是不知道我才奇怪,”他手托着下巴,“你有显赫的家世,高贵的出身,卓绝的能力,不凡的相貌,长久的寿命
,要什么有什么,你有什么好自卑的?”
我有的这些你也有,可是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你在他面前站直过。
“你所拥有的这一切完全值得你骄傲。”
骄傲?为了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你重视它们,对我而言可不见得。
我甩了甩手,“不用你这么热心,你的想法真是太单纯,竟然会看重这些东西。”
“不看重怎么行,否则你连生存都保障不了,我想静岚已经给你说过千次万次了。”
我切了一声,别开目光。
你倒是有资格说我,看看你三句不离那个人,连说话都这么像。
“我知道我什么德行,不劳您一次又一次提起。”夙兮突然说出来的这一句让我心一惊,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许久
才咬着牙蹦出了几个字,“读、心、术!”
夙兮满意地笑了,“不错,所以很多事情你根本就不用瞒我,其实我都知道。”
面对这样的人,果然还是应该躲得越远越好,当时就根本不该和他一起上路。
他点头,“不错不错,你确实不该和我一起走,不过我会跟着你就是了。”
“啊,说起来原本我并不是那么喜欢你那个薄寒师兄,但是我看他在你心里的形象真是极其美好,现在很是欣赏他。
”
“你!”我看着夙兮那张脸实在是很不顺眼,想要转身离开却被他拉住衣衫,“喂!不要老羞成怒嘛,难道我说的不
是事实?”
我扯开他的手,“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夙兮向后退了一步,“我请来了一个人,他要见你。”
我转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要见我的人站在摇晃的灯影下,依稀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是静岚。
或者说,是我的大王兄。
我曾经以为时间会那么平静悠然地慢慢流过去,可谁料世事无常,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眼前此人打碎了三千浮梦,掀
起一朝风云,西海的宁静就像琉璃一样粉碎得无可挽回。
烽火兵燹,千里屠戮,那一日西海繁华褪尽,歌尽离乱,箜篌断弦。
虽然他争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可那东西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
当日一别,今昔再见,真是恍若隔世。
“池京。”他走了过来,依旧是优雅得无懈可击。
“不要和我解释,你的解释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赶在他开口之前,我趁早堵住他的嘴,以免他说出任何动摇我的
话。
静岚摇头,“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解释,但我还是要说,我真的没有想杀沧寂。”
“你说了斩草除根,难道是我听错了?”
静岚回答得很无辜,“他毕竟太小,就算你不带走他,我也不可能伤害他。”
如果不是我了解他的性格,可能就真会被他这副可怜的表情所打动了,可惜,这个假设并不存在,我也不会相信。
“你迟迟不回西海,是不是因为我现在是西海的王,如果我让位给你……”
我抬手,“不用,我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不用你那么热心。”
静岚皱着眉,“那你要怎么样?”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自由,你不要干涉我。”
“可你总不好就这么下去,还是要在仙界找一个职位的好。”
我瞥了一眼夙兮,“我看他什么都不干,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夙兮笑了,“那是你没有看见,其实仙界只要一出战事,我是要冲在最前面的。”
果然是神将,仙兽武罗果然最胜任这个职位。
夙兮是神将的位阶,静岚又是一海之主,若是打起来还真是个硬仗。
“池京,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你不要总是考虑万一打起来谁更有实力好不好。”夙兮站在一旁,满脸很无奈的表情
。
静岚的眉皱得更深,“你要和我动手?”
我瞪了夙兮一眼,然后回答,“想想都不行吗,至少也要做好准备。”
静岚的眼睛垂了下来,“我是不会和你动手的。”
而且你也打不过我,我知道你没说完的另半句话一定是这个。
夙兮不禁笑出声,不用猜都知道,他一定又用的读心术,与这种人为敌,真是麻烦。
“你当然不会和我动手,你还希望我回去帮你。”我笑着问,“那件事真的那么麻烦?”
“西、南两海关系本就微妙,前日利益再起摩擦,确实头疼得我寝食难安。”
静岚是个相当内敛的人,即使真的被什么刺痛还是咬着牙要忍下去的,可此时他却把所有疲倦全都暴露出来,看来事
态真的不寻常。
“你一生都讲权势,可如今权势给你带来了什么?”这个语气中,隐藏有我不想承认的幸灾乐祸,如今你还有什么立
场说我活得不快乐?
静岚抬眼看着我,“如若不讲权势,现在你我安全与否还未可知。”
“不用你担心,我有我的考量。”
“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回西海?”
我一摊手,“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够坚决。”
静岚失望地看着我,“你果然是不甘于我所为你设计的路,可那都是为了你。”
我冷笑,“听听你这是什么口吻,倒是说得自己那么伟大神圣。”
“我真是可怜你的单纯,你为什么总把事情想得那么残忍,难道我对你有恶意?”
“继续,继续,我知道你不把满腔的激愤说出来,你就不甘心。”我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垂首看着他。
静岚显然被我的态度激怒了,“我是不甘心!你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好,独独以为我是最大的坏人,你以为你其他那
些王兄会包容你?他们才不会对你心慈手软。若不是我……你对我的恨意难道就那么深,宁愿永远离开西海都不想回
来?!”
夙兮在身后幽幽一叹,“池京,你真是没良心。”
“你闭嘴!”一声怒斥,夙兮立刻就闭了嘴。
说话的是静岚,虽然我也有那个意思却被他抢了先。
静岚回过头来看着我,“你出走最大的原因无非是不满我当日的做法,觉得我为了权势杀了自己的手足,可是你想一
想如果我不出手,谁知道后果是怎样?”
“不是,”我摇头,“不单单是那一件事,即使不出那件事也会有其他的,你根本就喜欢追逐权势,天天为了权势绞
尽脑汁,费劲心计。这样的生活,你就不觉得很灰暗?”
“灰暗?”静岚笑了,“这算什么,我只是希望自己能活得好一点,你难道就不想?”
“那样的生活那一点吸引?你还是把你的好心留给别人吧,我不需要。”
静岚仰起了脸,“西海之王,我不相信你对这个位子一点都不动心。”
若是别人动心很正常,可是对于我,只好不幸地告诉你,我真的不动心。
“我可没有那个能力和天分,也不想为了那个位子难以抽身,你不要再说那些伟大又神圣的借口,就算你为了我好,
但你我各有各的生活,理所应当谁都不干涉谁。”
静岚沉默着握紧了拳,夙兮走了过来,我相信他是知道了静岚的想法,所以来帮忙的。
“是你逼我的,别怪我不客气。”静岚伸手化出他那如一泓秋水的长刀,尖锐的刀尖直指向我,反射出惨白的光。
我看了一眼夙兮,“你看,我事先考虑是有道理的。”
夙兮低头对静岚说了几句话,静岚开口道,“池京,给你最后的机会决定。”
我呵呵地笑了,“你我立场、性格迥异,在一起难免要吵起来,我想无论你给我几次机会都是一样的结果,无可改变
。”
扫一眼夙兮,“二打一哦,我真吃亏,打就打吧。”
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符纸,任你静岚再了解我,那也是过去了,如今你根本料不到我会临阵脱逃。
念了法诀,符纸上泛出青色的光,是风和水系最高级别的“风行云流”,整个九州能跑得过我的人估计还没有出生。
对峙,他始终都没有动,应州的夜早就静了下来,却又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我抬眼看了看声音的来向,不可思议地微张开了嘴,手腕一翻收回了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