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轨迹就是他爱他的方式。
他一直以为忽视他灼热却愤懣的眼神就可以抵挡他热情又霸道的攻势;他以为他狠心拒绝之后他该学乖,不会再寻求
第二次、第三次……第一百次的伤害,没想到伤害在不断堆积的时候,他对他火热的情感也在无形中堆积不断,然后
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输给了对方。
其实,他该说自己输给了他比烈火更凶猛的爱情!
天真的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却没想到十三年的时间只是自己自欺欺人而已。
仔细想想,都觉得可笑,罗伊的天才头脑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有覆盖全球的情报来源,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的双
眼。
其实自己早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
其实自己早就被他看透。
其实自己真的是自以为是的笨蛋……
但是,他怎么觉得最笨的那个人却还是罗伊?
想恨,又舍不得恨。
想恼,又无法真的恼下去。
他是这天下最烈的罂粟,他已经尝过,怕是此生再也无法戒掉。
把身上最后一根烟点上,太阳已经移到了头顶,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罗严微微笑了起来,深秋的太阳温和了许
多,照亮了罗严深邃的五官,也照亮清冷的笑容里隐隐透出的狠绝。
「今天真的是很适合干大事情的好日子。」罗严自言自语。
掐熄了最后一个烟,罗严径直向外走去。
下午,里昂家。
到达里昂家的时候,时间指向一点三十分,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罗严的脸却冷得仿佛结了一层薄冰。
走下车,大步向大门走去,看见有人走过来,守备的警卫走了上来,迎接他们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罗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大步流星向内走去,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地。
听见枪声,四周涌上大批警卫,将罗严团团围在中间。
冷冷地哼了一声,罗严的嘴角尽是嘲讽。
环顾了一下四周,罗严沉声问话:
「萨克多·里昂先生,你难道不想与我谈一笔生意?或者说你希望直接让里昂家族在今日今时,在你手中就此消失?
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我罗严很愿意好心的推波助澜一下,让里昂家族消失的更快。」
片刻,没有任何人回答,四周一片诡异的安静,只听到细细颤抖的呼吸声。
「好,里昂先生你的耐性的确令人佩服,但是现在的我可没那么好的耐性。」罗严出声警告。
众人分开,寻着敞开的方向看去,萨克多·里昂铁青着脸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轻蔑地勾起嘴角,罗严知道他就快要胜利,然后他会带走他的人,带走他的罗伊。
阔步向前,径直朝萨克多·里昂前进,到了他的面前,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这一眼冰冷如玄寒之剑,令萨克多
·里昂起了颤栗。
走进大厅,整个大厅一如一个星期前那样奢华又辉煌。
找了一张宽敞的沙发,坐下。
罗严从容不迫、怡然悠闲的样子仿佛他在度假。
刚刚坐定,身后的萨克多·里昂却忍无可忍地吼道:
「姓罗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并不急着回答,罗严翘起一条腿,将全身放进身后的靠背,微微扬起冰冷的视线看着萨克多·里昂。深不见底的目光
仿佛全世界最冷冽的光,与之交汇的时候,这位意大利最大的黑道家族的首领萨克多·里昂禁不住全身起了一层细细
的颗粒。
罗严浅浅一笑,笑中尽是阴狠的嘲讽,他只是看着萨克多·里昂,稳若泰山动都不动。
他看上去非常的闲适,从容镇定的样子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毕生最大的敌手,而是一个无害的老人。他安静地等着,他
要让里昂家这位在意大利黑道家族里叱咤风云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尝一尝什么是心急如焚的滋味!他也定要让他知道
,最重要的东西危在旦夕的那种无力与焦躁是怎样的一种煎熬!
无论他的罗伊怎样,今天他是不会活着让他走出这扇门,当他走进时隔一年之后再度与罗伊相会的地方,罗严在心中
有了这个决定。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良久的静谧之后,萨克多·里昂咆哮的声音远在大门之外的人都清晰可闻。
「我想里昂先生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来此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相较于萨克多几乎可以震翻屋顶的声音,罗严的声音像
是在低吟。
「我他妈的不知道!」罗严不急不忙的样子惹恼了萨克多·里昂,暴躁的吼声听得出来他已濒临失控边缘,怒目圆睁
的样子令罗严想起被人拔了牙齿、切了利爪只能等死的狮子。
「哼!」冷冷哼了一声,罗严讥讽道:「没想到接到两大家族首领的电话之后,里昂先生居然还有精神在这乱吼乱叫
。」
「他妈的,我就知道是你干的好事,一定是你干的好事!只有你才能说服那两个老混蛋联手,令里昂家腹背受敌,短
短一个晚上就溃不成军,该死的,都是你干的好事!」片刻错愕之后,萨克多·里昂勃然大怒,赤红的双目仿佛要滴
出血来。
「我只是给里昂先生一个回礼而已。」罗严轻描淡写地说。
「回礼?你放屁!罗家与里昂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里昂家没做过任何破坏承诺的事情。」
「需要我提醒里昂先生吗?去年六月罗家在德国的分部被人炸了,害罗家损失了近千万美金;去年十月,罗家在法国
与比利时的分部同时被袭,这一大手笔,罗家又损失了近三千万美金;这些如果说不是你萨克多·里昂做的,那就请
里昂先生拿出足以信服我的证据来。」
「……你含血喷人……」咬着牙,萨克多在做垂死挣扎。
「哼哼,如果里昂先生拿不出证据来,就别说我冤枉你,将这笔帐记在你头上。罗家放任你嚣张一时,并不代表我会
任你嚣张一世,你太小看我也太小看罗家的实力。」
「你放屁,你这是借刀杀人。」萨克多发出尖锐的声音。
「这刀可是你亲手递给我的!」罗严沉声一吼,威武有力的声音震慑当场,萨克多楞住,随即颓废了下来,仿佛一瞬
间老了许多,他不再精神烁烁,不再张牙舞爪,软下来的他跌进身后的沙发里,把头埋得很低,几乎靠上地面。
「我今天来,是要一个人,你把他安然无恙的交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罗严站了起来,气势如虹,犀利逼人,仿
佛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萨克多。
「谁……」
「暗主罗伊·克尔·亚博森。」缓缓说出这个名字,罗严心中一阵锐利的激痛穿过。
「我不知道他在哪。」挫败似地摇头,萨克多连最后抬头的力量都被抽空。
「或者我该说威尔·强森在哪?」
「我不知道。」
「死到临头你还嘴硬?」罗严皱起了眉头,眉宇间显露出微微的不耐烦。
「我是真的不知道!」萨克多骤然抬头,他与发色同色的灰眼透映着愤恨与绝望。
「三天前下面来报他与你秘密接触过,第二天他来过这,如果他真的与你有任何关系,在自家动手必然会引起你的怀
疑,所以我放他回去。回去之后,派了人过去,但是我的人到的时候,他的房间早已是人去楼空,根本就没人在那里
,我的人无功而返,不是我的人抓了他!」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说辞?萨克多,事到如今,你再狡辩的话,只会更早送你去见上帝,不,你只会下地狱。」
「就是事到如今,我何必骗你?」
「给我说实话!」罗严动了杀机。
「哈哈哈哈哈哈……」萨克多·里昂忽然大笑不止,笑声落地的时候,绝望的脸上露出最后的狠绝,「响当当的罗家
掌权者,为了一个男人竟不惜动用所有的力量,你们两个果真有见不得人的奸情,一年前你被他囚禁成为枕边人的时
候,怕也不是被迫而是你自愿的吧。
好好,好一对奸夫淫夫,我不好过,里昂家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罗严好过,我会在地狱等你。还有,你的罗伊·克
尔·亚博森早已在地狱里等你了,哈哈哈哈……」
看着死到临头还猖狂的萨克多,罗严阴沉的脸扭曲起来,他是一代霸主,他的威严容不得任何挑衅。
「自以为是的猪,以为一、两句话就骗得过我,难怪你嚣张一世到最后却没有人为你收尸。」狰狞的脸、狠绝的气息
令罗严看起来像地狱来的阎王,残酷的眼神将萨克多最后一点理智完全击溃。
「萨克多·里昂,最后叫一次你的姓,好让你在地狱里抱着里昂这个姓满足你该死的虚荣心,你放心,每年的今天我
会送上一、两个曾经是里昂家的人与你做伴!你该感谢到最后我依然对你如此仁慈。」
转身,向外走去,身后传来一声枪响震荡了肃静的四周,随即一片归为死寂,罗严面无表情,因为那一切已经与他无
关,他在乎的只有他的罗伊而已。
来到大厅外面,眼前豁然开朗,灿烂的阳光明媚万分,像是小孩子无邪的笑颜,举头仰望,湛蓝的天际没有丝毫的改
变,晴朗如洗,凉爽的秋风吹过,轻轻弄乱了罗严深黑坚硬的发。
潇洒地捋了一下发,照在他身上的阳光带走了他全身的阴霾,照亮了他深刻的侧面,令他看起来焕然一新。从身后阴
暗的光线里走来,司徒看着这样的罗严微微一怔,收回恍惚的神情,司徒加紧脚步走了过来。
「爷,处理过了。」
「嗯。」应了一声。
「少爷的事情……」
「我在等他。」
「咦?」司徒看向罗严的表情诧异万分。
「那只老狐狸,死到临头还跟我玩心计,他以为先软后硬迷惑我,我就真的会相信他说的话?」
「那少爷他?」
「罗伊没死,而且他真的就像是萨克多一开始说的那样,他的人到的时候罗伊早就已经走掉,呵呵……」
「爷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忽视了一个人。」
「谁?」
「易容高手卫青。」
「啊!」司徒霎时醒悟过来。
「卫青被人救走之后,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的踪迹,我想他打从一开始就回到罗伊的身边,易容过的罗伊想要神鬼不知
的从暗影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简直就是易于反掌,而且我们全部被他利用了。」说完话,罗严的嘴角勾起
一抹坦然的笑,对于被利用这一点他并不生气,因为未来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的和罗伊好好算算这笔帐,而且他
相信到最后胜利的一定会是他。
谁叫罗伊爱上的是他!
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见一辆车开了过来,风将车子行进的声音传递了过来,看着由远而近的车子,罗严嘴角的笑容
逐渐扩大。
车很快来到了门前,前门打开,有一个人先走了下来,那个人是卫青。
他转到车子的左边为人开门。
露在阳光下的先是一双干净明亮的皮鞋,然后是一颗红色脑袋和一个棕红色的发,一阵强烈的风吹过,迎风而动的发
狂肆地摇摆,遮住了来人的五官。
风停下的时候,露出一张俊美不凡的脸,脸上镶嵌着一双绿色眼睛,仿佛被水冲洗过的高级翡翠,在明亮的阳光下变
成了神秘的金绿色。
微微笑了起来,嘴角贯有的自负与狂放破坏了笑容里的优雅,不讨厌,甚至令罗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罗。」轻松地打招呼,笑容满面的看着罗严向自己靠近。
来到近前,站定,亚博森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递给罗严:
「罗,我知道你想抽烟了,一般你做完大事都会抽上一根,这是你的习惯。」
没有伸手,张嘴含住送到嘴前的香烟,就着亚博森手中的火苗,猛吸了两口,在阳光下黯淡了许多的星火沿着烟身蔓
延开来。
给自己也抽出一根,借着罗严嘴里香烟的火星,点燃唇间的那根烟。
吸了几口,畅快淋漓,知道罗严在等自己开口,亚博森首先打破沉默:
「罗,几天没见我想你了。」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少跟我转弯抹角。」捏住亚博森的下巴,把他的头拧过来,罗严漆黑深邃的眼里隐隐掺了少许
怒意。
「你都猜到了,没必要刨根问底吧?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你害我以为你被那个老混蛋囚禁,也许死……再利用我彻底将里昂家毁掉,你不给我一个答案,别想我放过你。」
挑了一下长而优美的眉峰,亚博森道:
「我跟老头子有约定,除了他的心头大患里昂家,你就是我的了。」
「什么?」罗严一惊之下,微微拔高了声音,「这不可能,老头子他会与你做这样的约定?」
「为什么不会?我说过了,他好好的满足我的愿望,下半生,让他坐享其福,如果有意阻挡我,就算是他,我也不会
放过。我与他的关系只是他生了我而已。
好歹他是你老子,也是我老子,怎么样也该让他辉煌的退役,所以才应了他的要求,废了里昂家族,其实这么做真正
的目的是为了你,我才不屑老头子的应承,我要的是我的罗高高在上,谁都比不上你。」
「你可真是一石二鸟!先是引我如入你的计划助你一举毁了里昂家,再来你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开始你就没有自己
动手的念头。」
「其实是一石三鸟吧?呵呵……罗,你现在可是真的「帝王」,没人再敢动你了。」
「没做之前,你就这么有把握,一定能将里昂家毁了?」
「罗,其实你早有意思这么做了,我知道五年前你就开始部署,动与不动是早晚的事,我走这部棋,只是加快了你动
手的时间罢了。我知道光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想要把里昂家连根拔除有一定的难度,弄不好还会损兵折将,有你的力
量加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赢定了。」
「你以为老头子真会因为你做到了与他承诺的一切,他就会让你为所欲为与我在一起吗?」
「他当然不会,所以我才不得不趁这几天回去一趟,办了一件小事。」
「你把老头子怎么了?」
「刚把他送去瑞士,颐养天年而已。罗,我的这个安排不好吗?」
「……」
「打从一开始你的计划就是引我上钩,然后让我义无返顾的跳进去,我成了你计划里关键的一个棋子,你将我完全的
隐瞒、利用,这个时候你想,我还会原谅曾经欺骗了我的你吗?」
「罗,我没有在利用你,我是在以我的命做赌注,赌你对我的爱,赌你在知道我也许已经去见阎王的时候,是否会将
老头子的警告抛在一边,不顾一切只为了我?」
「你赌赢了,彻底的赢了。」不甘在罗严的脸上一闪即逝。
「还没有。」
「你还想要什么?该得到的你已经全部都有了,难道连我最后的尊严你也要拿去吗?」
「不是的,罗,我在等你的一句话,十三年了,我一直在等。」
「罗,告诉我……告诉我……你爱我。」
「……」
「罗……」
那双向来冰冷的绿色眼睛竟然有些潮湿起来,温润的眼睛、一往情深的脸,刹那间令他想起第一次察觉自己对他有异
样感觉的那一刻。
什么都不怕的自己,就在那时产生了无比巨大的恐惧感,作为罗家的继承人,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那仿
佛可以吞噬一切的恐惧不为别的,只为惧怕他这份犹如狂风暴雨般的感情被罗伊知道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