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或然率（出书版）+番外 BY 天翎

将他的双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你现在，只要知道雅美的好处就够了。」

听见「雅美」二字的瞬间，名灿全身像触电似的轻颤了一下。

像在思考似的发起呆，经过一段很长很长、连家煜都忍不住开始担心发生什么事的冗长沉默后，等名灿慢慢地转过脸时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平日在宣扬自己的偶像有多可爱多迷人时的兴奋，而是很少见的正经八百神情。

「......你想听吗？」

第五章

没有教官站在校门口监控、点名也只是为下学期操行成绩加分的自由返校日果然就是不一样，举目所见每个学生都懒懒

散散的，而这份慵懒感，也很忠实地反映在出席率上面。

简而言之，就是整个班级，只来了下到三分之一的人数。

在黑板上写好应到及实到人数，把握这绝无仅有的拉票良机，名灿粉笔一挥，又在黑板的空白处，写下了「Derrida成

员选拔会人气投票热烈进行中」几个大字。

转身看向台下三二两两地、或是聊天或是看书的同学们，他整肃表情，以壮烈不已的口气，开始在神圣的教室里进行拉

票活动。

「欵！！各位同学，现在选情风云告急，请以你们神圣的一票抢救雅美！拜托拜托！」

「哪有风云告急？看票数是小安比较危险吧，她垫底耶。」

听见前排同学的专业发言，单手抓起讲桌上没有通电的麦克风，名灿向前跨出一步，沉痛的把话接厂下去。

「是的！我当年也是这么想！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人生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转弯、遇到路障、然后就犁天了！就

像我的雅美一样啊！」

「......当年？」

「没错！就是那个干金难买早知道的当年！」以窗外的蝉噪为背景音效，慷慨陈词的名灿，已经激动到快要忍不住夺眶

而出的泪水。

「我说真的，今天不投雅美，明天会后悔！如果大家希望以后看到雅美快快乐乐没有压力也没有爆瘦，就一定要投她一

票！」

「什么转弯路障犁田？雅美能不能进到下一关淘汰赛都还不知道咧！」

眼角瞥见姗姗来迟的老师从后门进了教室，在一片混着爆笑的嘘声中走下讲台，名灿走回座位，用沾满粉笔灰的手拉开

椅子。

「你真亢奋。」名灿前座的同学今天缺席，自动霸占了那个空位、还把书包随便扔在桌面上的康南，正无精打采地靠着

窗台发呆。「吃错药啦？」

「唉呀这不算什么。迷偶像的入门条件，就是要能自嗨。如果可以让身边的人也嗨起来，就是最高境界啦。」

话是放得慷慨激昂，但转念想到康南之后被自己洗脑数年，别说跟着嗨起来了，他的吐槽功力分明是一年比一年深厚，

瞬间领悟到这五年来都在做白工，名灿不禁感到某种难以对外人道的心酸情绪充满胸口......

「喔......这样啊。希望在你毕业以前可以拉到一个同伴入火坑。」

阳光反射着康南的眼镜镜片，他推推眼镜，很冷静地将名灿闻言怒吼的「什么同伴入火坑」给堵回去。

「你这么积极不就是要拉同伴？不然你一天到晚在那边对我们强迫推销，唱片公司是有给你工读金不成。」

「我们是指谁啊？」

「我。」简洁的用一个字表述自己的立场，康南用食指指向名灿的额头。「还有你哥。你们现在一起住，你大概天天都

放Derrida魔音来对他洗脑吧。」

「两天放一次而已，天天放他会跟我翻脸。」

全然没意识到这些动作就是所谓的强迫推销，从书桌底下拖出装着扇子和头巾的手提袋、确认起内容物和单据，名灿没

好气的瞪了满嘴挖苦的友人一眼。

......说到表哥，距离他突然表明性向，已经过了将近一星期。

这几天，两人还是过着跟当年那段时间一样的日子--正确的说，除了当初自己是无所事事的电视儿童、现在是每天一边

盯着票数增减一边在头巾上绣着雅美的名字以外，一切都与当年在那间公寓过暑假的日子没两样。

不一样的是，当年因为自己不会做菜，两人都懒洋洋地放任冰箱堆满食物直到腐臭；现在自炊的次数多了，不知道是食

材流动率提高还是心理因素作祟，感觉上那个冰箱似乎没有记忆中那么恐怖了......真是可喜可贺。

冰箱事小，更巨大的不一样，就是表哥出柜了。

「啊啊啊我怎么会做出那种可耻到除非切腹否则根本没办法谢罪的蠢事啊！」

回忆起当天的种种，后悔惭愧丢脸等负面情绪顿时一口气冲上脑门，苦恼地用双手抱住脑袋，名灿不由自主的哀号出声

。

「你干的蠢事可多了，再多肚子也不够你切。」

带着早就习惯名灿各种脱离常轨行动的表情，康南把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漫画翻过一页，非常冷静地撇嘴。

连出言为自己辩解的脸都没有，数秒内又再度想起那时的景况，名灿只能老老实实地，接下康南一如往常的中肯泼冷水

。

「是啊，肚子再多也不够我切......」

......出柜就算了。反正就算家煜哥是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他都是我哥......可是为什么我只因为被说了一句「你现

在只要知道雅美的好处就够了」，想到讲这些或许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心情变好，就从选秀会时摄影机开到雅美家

中、一路讲到雅美在入团三周年的庆祝演唱会上说了什么让人心醉神迷念念不忘的感谢词？最糟糕的是家煜哥最后还听

到睡着！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自嗨，要是立场互换我都会想揍自己一顿了！听这些话心情会变好的只有我而已啊！为什么

他当时没揍我？难道是想存起来以后再慢慢算？

「......苏名灿，你可以快点决定，是要哭要笑还是要撞墙吗？」

从又臭又长的内心戏里被唤醒，额头已经贴上墙面的名灿回过神来，连忙拉拉身上的制服衬衫。「不要，都不要。」

「对了，你说的家庭手工就是这玩意？」放下漫画，从印着校徽的手提袋里拿出扇子，康南将衣领拉开，死命地朝脖子

漏风。「做得不错嘛。这个标准字是用印的吗？」

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号称一看到心爱的Derrida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的名灿，很快就从对表哥的歉疚情绪里抽身，开心

地向好友宣传起来。

「这个是用烫的。没包起来的是做坏的不良品，用塑料袋包着的等一下要拿去面交。」

「苏董，你事业做好大啊--等你发达我就全靠你了。」

半开玩笑的这么说着，康南啪搭啪搭的摇着扇子，做作地叹了口气。

「古老板此言差矣，小的还要等您提拔咧。」

边说边把脸压上墙面以驱除暑气，半晌名灿忽然因为想起某件事，而一本正经地坐正身子。

「对了康南，麻烦你在这边签个名，地址电话随便写就可以」

「这啥......」后半句话因为看见已经先写好的收件地址而停住，将明信片翻面确认过背面的文字内容后，康南虽然满

脸受不了，还是边抱怨边操起笔。「喂，这叫灌票吧？这叫作弊吧？」

「没办法啊，大家都公开在做，不豁出去怎么行。」把康南放在桌上的扇子拿起来摇，名灿摸摸下巴。「我问你喔。你

国中的毕业纪念册还在吗？」

「那个喔......那个被我补习班同学借走，就一借不还了。」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康南在回答以前，整整愣了将近十秒

。「你要干嘛？」

用扇子抵着脸颊，将声音压到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名灿故弄玄虚地作出回复。

「为了我神秘的五年计划，我现在需要大量人头。」

「......屁，你都把方法给我看光光了哪里还神秘啊！」

用厨房纸巾擦掉手上的水珠，望着回家住了两天后，又回到公寓里继续进行家庭代工的表弟，刚从厕所出来的家煜，不

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名灿这几天感觉怪怪的。

有事没事就在奇怪的地方忽然停下来发呆，盯着海报就陷入恍神境界的时间也变长了，演唱会的DVD更不用说，定期复

习的次数从一天三次缩减到一次，种种反常现象都显示，他有什么心事在烦恼......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认真地

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突然表白的关系，但转念又觉得照名灿那种有事马上就会显露在脸上的个性，隔了快半个月才开始

表现出被影响未免太慢，想着想着，家煜顿时陷入自寻烦恼的状态中。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家煜于是决定化

疑惑为行动，毅然走向已经在厨房里呆立超过十分钟的名灿。

「名灿--」

「......我终于悟道了。想要成功，只是纸上谈兵是没用的。」

「蛤？」在离名灿不到五步的距离内停下脚步，家煜莫名奇妙地补了句「你说啥？」。

透过厨房的大窗户眺望窗外，名灿手上握着卷成圆筒状的档案夹，用虚无飘渺的口气继续说厂下去。

「朋友这种东西是要靠时间累积的。我的道行还太浅了......果然，愿意把毕业纪念册那种又重又烂的东西背来学校的

，古今没几人啊。」

「你吃错药啦？」尽管这番话听来不太对劲，伹姑且判别出名灿应该不会忽然暴起或暴怒，家煜还是稍稍安下心来。「

还是跟康南吵架了？」

「......就算不是靠朋友，我还有你啊。」

名灿还在对着窗户自言自语，长久以来的相处经验忽然触动了家煜内心的警铃，他于是克制住询问「我又怎么了」的动

作，打开冰箱拿出罐装绿茶。

才隔没几秒，家煜竟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的名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

「名灿......」被那专注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家煜的脸颊不自在的抽动起来。「你干嘛这样看我？」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仿佛在呼应这句内心独白，名灿放下档案夹，正经八百地走向家煜。

「哥，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他的眼睛好大......脑袋中想着毫无关联的念头，在名灿步步逼近的同时，家煜也下意识地向后躲。

「我，我不知道做不做得到喔......」

「放心，你一定可以！」

用彷佛在学校里鼓励学弟妹的煽动......不，该说是激励口吻这么说着，整张脸贴进到几乎碰上家煜鼻头的距离内，名

灿一把抓起他的双手。

「很简单的！只要借我从幼儿园到高中的毕业纪念册让我当人头就好！拜托你了！」

望着那对大眼睛，家煜呆愣几秒后，脑袋非常不争气的作痛起来。

「再说一遍。先整理归纳一下，用普通人听得懂的说法再说一遍。」

「欵简单的说，我希望你可以出借你毕业纪念册里面的通讯簿，让我在写明信片的时候充人头。你年纪比我大，念的学

校比我多嘛，要冲到一千人应该不难......这样。」

「......给我再讲一遍。」

仿佛没听出话中的不爽、不满与不悦，名灿没有半点犹豫的点头。

「就是我希望--」

什么就是我希望？！这种又笨又简单又好猜，要是出现在连续剧里一定会被观众关电视的蠢点子，你竟然可以讲得这么

高兴？拜托用点脑子好吗？你是资源系的欵？资源系的学生逻辑思考能力这么两光可以吗？你在仿真爆破作业的时候都

不担心自己的两光会把整条隧道都炸垮吗？啊？

举起右手打断还在滔滔下绝的名灿，花了一番力气，家煜总算达成了不把心中独自给爆出口的艰巨任务。

「嗄？我还没说完耶。」

「......我说名灿。」揉揉似乎开始抽痛的太阳穴，家煜刻意地呼出一口长气。「这样问很功利啦，可是帮你出卖同学

，我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

带着就是在等这句话的表情，握紧拳头向前踏出一步，名灿慷慨激昂的发出豪语。

「只要可以让雅美的票数跟小安拉大，之后制作人就不会安排她们事事都竞争，雅美也不会因为压力太大最后走上下归

路！所以，事成之后我会请你吃上河屋！不是宵夜喔，是午餐跟晚餐，看你要挑平常日或假目都OK！」

还以为名灿这么亢奋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好康，想不到只是阮囊羞涩的穷学生偶而会有的小期待，这次家煜终于敞开胸

怀，将心中的吐槽化做吶喊。

「喂，什么上河屋？你当我高中生啊？！」

像是早就预想到会有这种反应，名灿眼神一晃，立刻在两秒钟内提出备案。

「你不喜欢吗？那我们就不去上河屋，去吃陶叛屋好不好？」

「......陶......」

一时不知道该说「我不是不喜欢」还是「为什么是陶饭屋」，家煜还没决定措词，名灿的自言自语已经悠悠地传了过来

。

「可是那两家都很贵，我只有在打工尾牙的时候跟大家一起去，还没自己去吃过诶......」

楞楞的看著名灿，家煜将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迟疑好半天终于把心中的疑惑浓缩在一句话的范围内挤了出来

。

「所以......这就是你整个暑假都在说的五年计划？」

「对！」

几乎和名灿毫不犹豫地回话同时，家煜手一滑，本来抓在手上的绿茶就这样摔了下去。

「你......你说真的？太白痴了吧？喂！」

「当然是真的！」捡起滚到自己脚边的铝罐，名灿用力把它举起、朝亮晃晃的流理台上一掼。「而且这才不白痴，基础

是很重要的！就跟实习课一样！」

「基础很重要？实习课？如果你们老师听到这些话......铁定感动到哭出来......」因为笑得太过火，家煜说得断断续

续，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别蠢了，你当制作公司是白痴吗？几十张就算了，收到一千张笔迹一样的明信片，他们会没发现有人灌票吗？」

看到名灿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吐槽的心情都没了，家煜终于老实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这小子真的太可爱太好笑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以后也会这样吧？

「......你可以不要笑成这样吗？」

「呃，对不起。」

好不容易止住爆笑，结果某个从没想过的念头，却忽然像道闪光一般，从家煜脑中闪了过去。

......如果现在帮了他，往后的「未来」，会不会跟名灿经历的未来不一样？

名灿沮丧得整个人瘫在流理台上，想来是无计可施了。知道放任他再继续忧郁下去也不是办法，家煜于是毫不考虑的，

将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其实，你也不见得非得用这招不可。」

「......还有别招吗？」歪曲着嘴角，名灿悠悠地吐出自暴自弃的叹息。

「省省吧，我要是找得到一千个人帮我写明信片，就不会趴在这里了。」

「去找一千个人干嘛？」

嘴角扯出一股魅惑的笑，家煜单手撑上墙面，很自然地将脑袋里的计划给说了出来。

「我帮你这个忙，虽然要找上千人有点难，可是这次跟我上同一门暑修的人，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你也说过，雅美跟小

安的票数差不到二十票......那，只要有三分之一的人愿意在明信片上面签名，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欵？」

大眼睛眨呀眨的，名灿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愉快地瞇起眼睛看着表弟可爱的反应，家煜轻笑起来。

「我说，不要愁眉苫脸的，我会帮你。」

「耶？欵？」被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吓到不知该如何是好，名灿将嘴巴张大又阖上，好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来。「真......

真的吗？」

「你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啦？」

捏捏名灿柔软的脸颊，家煜点点头，满心怜爱地活动着手指，将他几乎刺上眼睛的浏海给拨开。

「当然是真的啰。」

第六章

『嗄？你哥要帮你拉人头？真的假的？他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