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迷心窍 上——煤飞

的回忆，早已忘却当初的喜悦。

旧时光阴早就在旅途中死去，等到步履开始蹒跚，才明白，原来有些人永远陪不了自己走向终点。

他停留在时间的某一瞬，美好的，却只能成为回忆，不知什么时候渐行渐远的彼此某一时刻蓦然回首，才发现原

来地上只剩下自己孤独的脚印。

一深一浅向前迈步，我们渐渐忘却了很多很多，也学会不再回头。

只是，某些时候，寂寞来袭，会很怀念那双在忍住眼泪时，轻轻拍着自己后背的手，而今乃至以后，大概也不会

再有了。

喉咙似乎梗着什么，说不出话。

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咸味的液体朦胧了所有，惟独留下一道胜火似的红光，以及一个摇晃着的，强硬坚持着挡在

我身前的背影。

“彻……”愣愣的，我唤着他的名字。

第二十五章 暗袭之夜（下）

轻手接过剑，墨彻重重拍了拍我的脑袋，随后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剑旁的脸上是乱横冷汗的玉琢面孔，冰凉的汗

水一滴一滴由下巴滴落，惨白嘴唇微微咬着下巴，他吃力挺起身体，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侧身在前，挡住了我

所有视线。

“很顽强嘛，居然还能站得起来。”轻如银铃的笑声，讽刺般的。

尽管我看不到男人的正面，却依稀看得出墨彻在强撑，喘息声一深一浅，沙哑的声音自嗓中传出，意外的清澈有

力：“区区妖毒，不足挂齿。”

“明明自身难保还想保护你背后没用的神仙。难道说……你喜欢他？”红香笑得格外欢畅，语气恶毒，伴着冷笑

。

闻言，攥紧墨彻身后的衣服。

他没有几多犹豫，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认真地沉声应道：“是的。”

低哑的声音，静静在耳边环绕，久站不动，眼前唯一的风景只有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男人的背影，干净而

真实。

心微微颤动着，同时也有些生气。

稍许，缓缓放开他身后的衣服，轻轻而坚定地走出他身后。

大闷锅，你以为挡在我面前，难道就可以挡住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么？

很多东西谁也无法替我阻挡，既然我只能选择面对，纵然心伤难过，亦或摆在前方是一道永恒的绝谷，咬着牙，

我也要让自己睁开眼，看得清楚。

因为我就在这儿，不在别处，仅仅只在这里，无论多么自欺欺人，我都逃避不了。

侧头，低垂着眼帘，他望着我，毫无血色的脸白得恐怖，却使得月色朦胧模糊了他的眼眸，混同于洋洒月色的轻

尘，好似荡起涟漪的清水碧波。

“乌溟派不是最不齿七情六欲的么？我倒还记得姓墨的老头那般义正言辞，原来说一套做一套，真恶心。”笑了

两声，红香突地收回表情，语气变得更加冷。

说到墨千山，墨彻身体一动，冰冷的手指根根收紧。

未打算停止，似乎是对我，红香阴阳怪气地说：“想不通瓒嬖那冷血女人为什么会放了你……”言及此，红香似

乎不想说下去，自己截断自己的话，转而说道，“不过，今天不会再让你这么幸运。”

我说兄弟，那算哪门子幸运？

红香话一刚落，煞气便扑面而来。

当然，我不可能会是什么奇人异士，可以突然迸发神力化险为夷，不仅非此，我几乎成了墨彻的累赘。

脚步不稳，若不是剑气凛冽，使得一般妖孽无法近身只得远远围观，墨彻大概不可能会坚持这么久。

然，下一波攻击的，却是秦欢。

转手握剑，毫无畏惧跃身袭来，他的身法相比之前有更大提高。

见他举剑相向，最先反应的依旧是墨彻，他将我钳制在侧身后，却虚弱地根本抵挡不了人家连续攻袭，终于倒地

不起。

莫名的恐惧，交织着异样的刺痛感。

我眼睁睁看着秦欢轻易地从墨彻手里拿起蘅尘，不由分说一把扑过去，扯住秦欢的手臂：“秦欢，你清醒点！”

顺手一甩，秦欢小声，冷冷回道：“该清醒的，是你。”

被甩于一边，我吃力爬起，迅速抱住将欲转身离去的秦欢的腿：“你有什么可以冲我，不要拿走彻的东西！”

毫无任何情感的眸子忽地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他微微凝着脸，语气更沉：“放手。”

“不放！”没力量的我只剩一张赖皮脸。

前方轻笑，红香看戏似的抬手抚唇，似乎在授意什么。

领会，秦欢点头，毫不迟疑回首，举起手中的剑，冲我头顶就要扎来，幸好我翻身躲过，却真真看见原本我在的

地方，被秦欢刺出一个窟窿。

悚然的，我不可置信：“秦欢……你……”

——你居然真的下手。

未等我言尽，秦欢早已迫不及待开始攻击，一剑一剑，不留余地，我除了拼命逃开，别无他法，更别说要想办法

将墨彻的剑弄回来。

不经意发现秦欢出招时，喜欢将左手微微掩在身后，而蘅尘就在他左手上，心想如果能窜到他背后，来个错手擒

拿，这样不仅能拿回墨彻的剑，还能一击制敌，妙哉，妙哉。

可是，想得简单，做起来就是天方夜谭。

冒着几次被刮掉脑袋的危险，我冲过去夺剑，而秦欢岂是这么容易让我得逞的主儿？每每靠近，总会有暗刀于后

，结果我不仅连剑都碰不到，还害差点投胎去了。

来回几趟，心中有种拿不到的绝望，可转机总在走投无路时出现。

只一瞬，秦欢的某次小疏忽，让我有了背后偷袭的机会，于是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本以为很顺利的计划，我却忘

了考虑秦欢力气比我大，的确从后背抓住他，可结果被擒拿住的人，却是我。

他下手一点儿也不轻，负手下压，整个背脊被扯得剧痛。

淡淡的眸，不起波澜，就像他高举的剑，平和从容的，下一刻便要刺进我后颈。

但，割断的，仅仅是我的一小撮头发。

突如其来的阴风刮得诡异，秦欢的剑被某种不明所以的力量推拒开外，所以刺歪了，但在场人尽数环视，未见任

何动静。

红香神色却冷凝几分，似有惧意，立即的，他缓缓转头向秦欢，命令道：“走。”

顷刻之间，翻身回头，发觉原本在一旁的妖怪尽数消失，当然，包括秦欢和墨彻的蘅尘剑。

不明情况，只小心翼翼仰首，顺着风，一股熟悉的香味传入耳朵。

抬眼，背对着月光处，霍然站着一个人，黑缎长发随风乱舞，张扬得无可救药。

浩淼的天际，似乎一下子离人很近很近，近得，那双白玉般的纤指捧起我下巴，那人身上的香味散发着强烈诱惑

气息，然后他轻轻咬住我右颊，留了一排齿印。

“吓傻了？这么没用。”他先开口，含着笑意，捋了捋我混乱的发丝。

“风、风华。”有些结巴，唇角还留有他湿濡的香息。

戳了戳我额头，风华不满地说：“看你这般呆样，连我名字都叫不清楚。”

咽了咽口水，我对上那张粉雕玉琢的精致脸蛋，好一会儿才问：“那什么，风华……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敲我脑袋，风华撇头，下巴划出好看的弧线：“我根本就没走。”

“啊？”

看我不解，他有些生气地拧住我耳朵：“傻东西，我说，我根本就没走！”

干扯一边耳朵，他下手极不手软，见我我暗含不满：“你没走就没走，拧我作甚！”

好不容易拯救出我的耳朵，已经被拧红一片，逃脱那一刻，我挠挠耳朵，瞪他一眼，立即转身奔到昏厥的墨彻身

边，风华亦缓步跟来。

“哼。”风华兀自闷哼一声，冷瞥一眼，“走了倒好，用不着看你跟人家卿卿我我，早知道，方才等他们弄死他

便好。”

说完，还顺势想踹昏迷不醒的墨彻，不过未遂。

一把圈过墨彻，毫无意识的他尤其重，没好气地冲风华龇牙一番：“去去去，你不准伤他！”

眉间一挑，风华满脸无所谓，耸肩道：“反正他也活不久了，我倒懒得。”

……活不久？

医馆的人，除了贾勇不幸身亡之外，其余人都跟墨彻一般，浑身发冷，气息渐弱，满脸泛白，昏迷不醒。

点亮屋内所有烛光，风华站在我旁边，事不关已的模样。

忍了很久，我终于抬头，小声地问：“那什么，你不是会解毒么……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风华？”

“为何问我。”风华微微蹙额，墨碧色眸看着我。

“我不是看不出中了什么毒么……刚才问了那个红衣服的男人，可他不告诉我。”想起红香嘲笑的眼神，心里气

鼓，颓然得很。

似笑非笑，眼眸如星，对面人手指轻弹我额首：“傻瓜，被笑了吧？”

避开他的手指，我不满道：“是啊，怎么了？反正从小到大你就一直笑我蹩脚，我早习惯了。”

微微转头，风华没说什么，久了，什么动静都没有。我着急了，扯住他衣袖，催促道：“你不要这么泰然好不好

？快救人啊！”

他微微一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怔愣几分，我揪住他衣襟的手指微松，随即抓得更紧：“你讨厌我，我知道，可我现在不是没办法嘛，要是有办

法我也不求你了，求你还得看你脸色，好像欠你几辈子人情似的……”意识到自己越说越离谱，于是马上改口说

道，“不是，我是说……那个，你现在是唯一能救他们的人……”

“若是我不救呢？”

“喂喂，不要这样嘛。”揪紧他衣服，“你现在在我手上，不救人我可不让你走。”

我自认这句话并没什么不对，可那只桃花妖为什么一直在忍笑？

不论花草仙妖基本都能解毒，更何况风华这只道行已经数不清的妖，解毒简直是小事一桩。手忙脚乱出现于风华

身边，他支使我去配药拿药倒挺痛快，不过这也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事。

说起来自己心里有些不舒服，从前自己的解毒水平也是不错的，结果现在除了还认识那些花花草草外，悲哀点说

，根本一无是处。

风华不用妖法，因为凡人很容易受到妖法蛊惑，这一点，还是他提醒我的，望他半晌，顿时觉得那桃花形象高大

不少。

尽管那天生妖脸的家伙看上去就不是什么纯良好人。

……

半蹲门口，摊手望着天空，晨曦似火漆泼洒，夹在无云天空的蓝与赭，相映相融，像秉承着谁的目光，斜睨着，

与万千风景相顾，极为寂静。

三日前，胡来他们苏醒了过来，虽说脸色仍然缺少血色，手脚冰凉，但神智恢复得还不错，除了墨彻。

风华皱皱鼻子，极不负责任地撇头：“管他作甚，他妖毒攻心，死定了。”

……你胡说！

本想冲他发火，却在临界爆发时，选择了沉默转身离去。

妖毒攻心。

风华没有骗人。

其实，当初秦欢可以算是有意暂时绕过贾勇一命，因为他早已在贾勇身上下了一种奇特的妖毒，像可以混入血液

的毒汁，无色无味，可人一靠近，但凡吸入了哪怕一丝一毫气味，便会不知不觉，慢慢地气虚脱力而死。

是一种慢慢噬命的毒。

至于墨彻……本来是慢性致死的毒，却由于被墨彻强行压制毒性而淤积更重，加之与秦欢武对之时收了内伤，于

是伤上加伤，慢毒变成烈毒。

风华告诉我，这种妖毒无解，他亦只能祛毒一时半会儿，不能长久。

唯一的办法，只有去东海找龙族借凝月神珠。

凝月神珠，我曾经有所耳闻，乃龙族的稀世珍宝，据说它可以解世间任何一种毒，不仅如此，还能使靠近它的所

有物品万年不腐，终年如新。

只是，世间根本没几人见过，就连它的存在，似乎都成了一个疑问。

拍拍屁股，我转身朝墨彻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一道光先我一步射入房间。缓缓地，靠近平躺无声的人，排山倒海的无力感使我倍感窒息。

他平静地躺着，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气息静止，周围一圈蓝紫色的淡光。

为了让墨彻能等我回来，我便求风华暂时封印了墨彻的时间，尽管这么做让原本被妖救了命的胡来他们更恼，但

也没办法。

指尖轻轻碰触他的睫毛、鼻尖、唇角，久久的，沉浸陶醉，却突然在一瞬间蓦地回神，发现眼角竟有泪流出。

跪在他床前，伸手抓住他的，垂下头，微微侧靠他，闭目，想汲取一些他的味道。

许久，我静静开口，说道：“我要走了。”

“昨晚胡来找过我，叫我不要为了一个传说犯傻。可是，我想，人家总不会空穴来风吧？”挠挠头，苦笑，声音

很轻，“我知道自己没用，丢了你的剑，也丢了秦欢，可是……我不想再丢了你。我想为你做些什么。”

手指抓得很紧，尽管只有我在用力：“我会去东海借到凝月神珠，你挺着等我回来，知道么？”

我知道，没人会给我回应。

一遍又一遍摩挲着他的下巴，终于还是渐渐放开了手。

起身，坚定地迈步出门，风华早已立于门外，初阳倾泄在他身上，冲我伸了一只手，直直上前抓住我的手心，他

说：“傻东西，你怎么跟王八似的，这么慢。”

第二十六章 雨夜

起身，坚定地迈步出门，风华早已立于门外，初阳倾泄在他身上，冲我伸了一只手，直直上前抓住我的手心，他

说：“傻东西，你怎么跟王八似的，这么慢。”

可恶，居然骂我。

习惯性甩手，习惯性甩不开，于是恼怒：“你……多事！”

微蹙额，橘色阳光洒在他侧脸，仿若沉思，僵持许久，他摁住不满扭动的我，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于是，就这么极不情愿给他连拉带扯地弄出门外，遭了不少关注的眼神。

胡来等人对妖一向无好感，自是徘徊一阵望了望，碍着风华就是不过来。尽管风华救了他们，但冰冻三尺的心墙

岂是一朝一夕能融得了，风华是妖，这点无法改变。

而且，风华待人一向淡漠……除了我。

倒宁愿他对我不理不睬。

其实，两人也并无深仇大恨，只偏偏两人是邻居，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上千年，看到厌烦处，他嫌我，我恼他。

年少无知被他冷嘲热讽，心无旁骛不善言辞渐渐变成焚心似火口舌冒火，后来发愤图强跟他卯上。还记得小时候

只要一吵架，我便会学着他的模样，话里带刺反唇相讥，以至于到现在每每跟他说话，总忍不住好话说坏。

不过，之后的之后，风华却突地平静下来，只定定看我一个人冲冠怒发，挂唇一抹不深不浅的笑，很认真地听我

在一边张牙舞爪吐沫星子满天飞，吵架似乎成了我的独角戏，而我成了最蠢笨的主角。

这样令我愈烦躁。

整颗心塞闷，受不了自己成个傻子似的被风化凝视，总觉得风华能轻易窥视人心，那深若幽潭的眸，凝视我的庸

俗呆笨，看穿我掩藏在尖锐喊声背后的细小自卑。

我却看不透他，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