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尽头——小步

」

他噗嗤一声，「子尧哥的弟弟......好特别。」

「根本就是欠揍。」没事乱剪狗的毛，吃饱没事干了。

「汪汪！」耐不住性子的小毛朝我和他吠了声，不停地拉扯著箝制在他脖子上的绳子。

「它怎麽了？」

「它在催我了，要我快点带它去散步。你急著走吗？要不一起去公园坐坐？」

「好啊。」他快速地答应。

两人一只狗，往公园前进。

「子尧哥吃了吗？」

「还没。」一觉起来就被这只理光毛发的狗拼命的催赶，怎会有时间填饱肚子。

「我刚好有多买一份，等等一起吃吧。」他抬起拿著早点的手，对我笑了笑。

「谢了。」

05

公园其实不远，离我家差不多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来到公园，我一松手，小毛立即开心地乱闯乱跑，不时还传

来嗷吠声。

八成是重获自由的呼喊声，不过有必要让人知道你很开心吗？笨狗。

公园其实不远，离我家差不多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来到公园，我一松手，小毛立即开心地乱闯乱跑，不时还传

来嗷吠声。

八成是重获自由的呼喊声，不过有必要让人知道你很开心吗？笨狗。

「子尧哥家的狗狗，好活泼。」

看吧，笨狗，让人见笑了。

「它天生好动。」

我和陈祺睿坐在长椅上，他递了三明治和一杯奶茶给我。「谢了。」

咬了一口，我不经意的问他：「小睿，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女生？」

这种话题就是要问得不经意，问得随口，毕竟没有一个男生会愿意被当成女孩子，一个不小心，还会恼羞成怒。

我瞥了他一眼，他没生气，只是耳根子红了起来。

怪了，天气还没热吧？

「小睿？」

「子尧哥，你、你觉得我的怎麽样？你对我的看法......如何？」他紧低著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你长得很可爱。」

嗯，似乎没生气，於是我又继续说：「和我弟很不一样，他们太过阳刚，你很秀气。」

「那你会不会认为喜欢下厨的男生很娘？」

「娘？不至於吧，那麽在五星级饭店工作的主厨不就一个个都是娘胚？」

听了我的论点，他轻笑出声。

「子尧哥，你真有趣。」

咦？有趣？他还是第一个这样评论我的人。

我哈了一声，继续吃著三明治。

三两下就解决份量不多的三明治，我起身躺在草皮上，呈大字型，我转过头对他说，「你要不要也来躺看看？用

这样的姿势看天空，很舒服。」

他迟疑了一下，也跟著躺到我身边。

闭眼，轻风吹来的触感，树梢叶子摇动的声响，都清晰地感受得到。

几乎每次带小毛来散步，我都会躺在草皮上，由下往上的看著天空。

天空的颜色取决於云，云如果够白，那麽天空就够蓝；如果云是灰黑色的，那麽天空就呈现一片灰蒙蒙。

「子尧哥喜欢看天空？」

「你不觉得天空很美吗？」我反问。「每天都有不一样的姿态，早上和黄昏又不同了。」

「天空好大，好像没有尽头似的。」他转过头看我，「子尧哥，天空有尽头吗？」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抬手，指著白云，「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只狗？」

「明明比较像房子。」

他的语气显然不苟同我的话，我哈了一声。「那麽，那一朵呢？像不像鸟？」

「明明是像狗。」

哼哼，小子，很大的胆子嘛，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我。

「那个呢？花？」

「是鸟。」

「人？」

「是花。」

「房子？树木？书？」

「都不是，是人。」

......

......

臭小鬼，你是故意的吧。

晚上，由於全家要一起出门聚餐，我就没到陈祺瀚他家。

隔天一早，我想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是我去蹓狗，今天也理当他们双胞胎其中一个去尽点主人的责任吧。不过

，经历过他们的一番赖皮，最後还是由我这主人的哥哥带小毛去散步。

在路上又遇见陈祺睿，他手里依然提著早餐，只不过又多了一只飞盘。「子尧哥，我也想和小毛玩可以吗？」

有人乐意陪伴我当然欢迎，爽快的答应他，「好啊。」

到了公园，我边吃著早点......又是那小鬼贡献的，不吃白不吃，於是我边吃早餐边看著陈祺睿和小毛玩飞盘。

每次带蹓狗的时候，我几乎不带玩具出门，到了公园就放它去四处溜达溜达，它开心得直叫，我也乐得轻松。

不过相较於自己乱闯，小毛似乎更喜欢有人陪著它玩，瞧它现在尾巴不停地甩动，不时还喊几声，大概是真的开

心了。

看著陈祺睿的笑脸在太阳光底下闪闪发亮，他的笑容让人看了很舒服。

小毛翘著尾巴把嘴里的飞盘咬给陈祺睿的时，他会高兴地揉著小毛的头，而小毛则是汪汪几声，在陈祺睿身上磨

蹭几下。

喂喂，毛小狗，你是公的还母的啊，干麻对同是同性向的动物发情？况且你和他不同种也不同科。

「子尧哥，你要一起来玩吗？」他的额上因运动而泛著汗光，脸颊红扑扑的。

「不了，你们玩吧。」我笑著拒绝。

06

春去秋来，时间过得很快。

我依旧每天到陈祺瀚家里念书，顺道教陈祺睿数学；依旧每天早上带小毛去散步，只是陪伴的人多了一个。

学测这天，心情莫名的平静。前几天浮躁不安的心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妈老爸和两个弟弟一同来陪考，我笑著要他们回家，一个考生罢了，竟然全家人出动，很丢脸耶。

提早一个小时先到考区，先察看了考场位置後才回到休息区等著时间。

「李子尧，你有带文具吗？」李子旭问。

「有。」把你哥当成什麽人了，怎麽可能忘了带笔。

「李子尧，你有带准考证吗？」李子强问。

「有。」把你哥当成什麽人了，怎麽可能忘了带准考证。

「子尧，手机要记得关机。」

「妈，我知道。」

真是的，都以为我没考过试吗？想当年的基测(注)还不是这样考上来了。

「李子尧，你这麽早就来了？」

陈祺瀚笑著走近，身後还带了个陈祺睿，陈祺瀚和我爸妈打招呼，陈祺睿则点头向我示好，我对他笑了笑。

「你考场和我一样，等等我带你去。」

「谢了。」

我陆续和陈祺瀚谈了一下天，没多久的时间，预备钟已打响，我和他们道别，跟陈祺瀚一同入考场。

进入考场教室前，我抬眼看了天空。

很蓝。

学测完了，之後就开始放年假。

今年冬天是暖冬，天气不怎麽冷，在家里依旧穿著短袖，李子旭跟李子强则是打著赤膊。

我嗤了一声，他们以为自己是健身美男？身上有几斤肉还不清楚？

接连几天，我带小毛去散步都没遇见陈祺睿，心里正纳闷，学测也考完後，我就没再到陈祺瀚家里，想想似乎有

好几天没见到陈祺睿了。

小毛大概也觉得寂寞，我放它去玩时，他反而不跑，跟我躺在草上看天空，偶尔还会孤寂地呻吟几声，不过小狗

的呻吟还挺难听的就是。

「干麻？你生病了？」

「嗷呜。」它的叫声听起来没什麽精神。

「思春？」

「嗷呜......」

哼了一声，将他往旁边一推，「有我陪你还不够？」见色忘友的狗。

「呜呜......」

「好啦，我陪你。你看那朵云，像不像花？」我指著正上方唯一的一朵白云。

「嗷嗷。」

听不懂，算了，当成它的附和。「你也同意是吧，还是你受教。」

「明明是就房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速然地坐起身，回头一看，陈祺睿就在不远处。

他对我笑著，不过表情并不怎麽好看。脸上瘀青在他白皙皮肤的照映下显得非常清楚。

小毛比我先有反应，拔腿飞奔进他的身边，陈祺睿蹲身摸著小毛。

「你怎麽了？」

「我没事。」他说。

「那你脸上的伤？」

他愣了一下，手摸上伤口，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家里一点事，所以......」他没再说出声，静静的走到

我身旁，躺下。

「你还好吧？」看他这样，我有点难受。

他摇了摇头，眼眶却微微红了。

「子尧哥，天空如果悲伤的时候，会是什麽颜色？」

「灰色。」我想也没想就回答。

「那如果下雨了，是不是表示它在哭？」

我望著他，他的表情让我放心不下。

太过忧伤。

陈祺睿摸著胸口。「我这里，在下著雨，好痛。」

拉起他，我冲动地抱住他。

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股冲动，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悲伤，让我的心都为他疼了。

或许是笑著说那一句话的他，脸上正流著泪水。

注：基测。为基本学力测验简称，国中升高中的入学测验。和学测无异。

07

我把陈祺睿带回家，拉进房里，为他上药。

他安静地任由我帮他涂药，眼尖地发现脖子还有几道明显是被藤鞭所打的伤痕，我二话不说撩起他的衣服，映入

眼帘的画面让我倒抽口气。

他的胸前、背上几乎都是藤条伤及的痕迹，或重或浅，又红又黑地遍布。

「好恐怖的伤，很痛吗？」

「哥哥伤得比我严重......」他低落著声音，「他为了护著我，藤条几乎都往他身上打。」

我边帮他涂著药水，边不著痕及地问：「你──爸爸的打的？」

他停顿了一下，而後缓缓点头。

原来是家暴。

可我印象中，陈祺瀚的父亲斯斯文文的，听说还是到国外读过书的知识份子，怎麽会做出这种事？

不过这是私人家务事，我也不方便问太多。

「等一下你拿这些药回去帮你哥哥涂吧。」

「嗯。」

帮他抹完药，我把药水往他手里塞，陈祺睿低著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想他的心情应该不好受。

一旁待著的小毛见我们忙完了，立即前脚跳上床，蹭入陈祺睿的大腿上窝著。

我收著药箱。

「......我不是爸爸的小孩。」

我回过头，他还是低著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著小毛的身体。

「前几天，爸爸公司之前的部属来家里，他和妈妈曾经有一段情，他藉此威胁妈妈还向妈妈勒索，事情後来爆发

，连爸爸也知道了。最後不知道怎麽搞的，爸爸要我和哥哥去验DNA，後来检查报告出来，哥哥是爸爸的孩子，

可是我不是。

爸爸很生气，我第一次看爸爸这麽生气，他拿藤条要打妈妈，我护住妈吗，爸爸看到我更生气了，下手更重，一

下又一下地打在我身上，伤口不痛，可是心好痛......爸爸一直很温柔的，我知道我成绩没有哥哥好，每次考差

了，爸爸都没有生气，摸著我的头说人各有所长，功课不是一切。我喜欢笑著温柔地摸我头的爸爸，现在的爸爸

我好害怕......」

摸著小毛的手指发抖。

才十三岁的孩子，竟然就遭受这种事。

我握住他的手，他僵住。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麽话，想了一想，「你爸爸只是失望了，只是难过了，天底下没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母，你

爸爸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就讨厌你，他需要一点时间调适，所以，小睿不要对你爸爸绝望，你现在所要做的，就是

给你爸爸时间接受这项事实。明白吗？」

他看著我，纤长的睫毛被他的泪水沾湿，看起来很诱人，「真的吗？子尧哥没有骗我？我还可以相信爸爸吗？」

「当然，我想你爸应该是很明理的人。」我弯身抱住他，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在他身上，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

，这味道迷惑了我，让我有些舍不得放开他。

「谢谢子尧哥。」

他撇过头直接在我脸颊印下一吻，他震惊住，双唇柔软的触觉还停留在脸颊上。

「谢谢子尧哥，我先回家了。」他匆匆地丢下一句。

等我回神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房内。

手指摸上脸颊，温热的触感久久未消。

之後几天，我去蹓狗时也没遇见陈祺睿。

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就怕他又被他父亲打。有时候会带著小毛特意绕到他家门口打转，只不过他家大门深

锁，连窗帘也拉上，根本看不见里头的情形。

年假、春假，一同放完了。

学测成绩也出来。

考得还不算差，在自己预定的分数以内。

走到陈祺瀚身边，「考得如何？」

他苦笑，「考差了，时运不利，大概会考七月指考吧。你呢？」

「就那样罗。」

他拿过我的成绩单，「你这成绩要推甄国立大学应该没问题，嘿，你要等我喔，说好要一起上同间大学。」

「当然，咱们是哥儿们，当然要上同一所大学。」我向他勾肩搭背，想起悬在心里的事，问道：「对了，你们家

的事......还好吧？」

陈祺瀚愣了下，「你知道了？」

08

「当然，咱们是哥儿们，当然要上同一所大学。」我向他勾肩搭背，想起悬在心里的事，问道：「对了，你们家

的事......还好吧？」

陈祺瀚愣了下，「你知道了？」

「之前在路上遇到你弟，我帮他擦药的，他有向我提到一些。」

「已经好多了，我爸他也消气了，说以前的事也不追究，为了弥补打伤我和小睿的事，春假的时候他带我们一家

人去日本玩。」

原来是出门了，难怪大门深锁。

「那你弟还好吧？」我想起他那天一脸忧伤的表情，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问了陈祺瀚有关他的近况。

「还是有点怕我爸，毕竟我爸那天下手是重了点，小睿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爸打他的事大概在他心里留下不可

抹灭的伤。」陈祺瀚有些感伤。

也是。那天听他描述，他爸爸在他心里就像神一般崇高，想必他很敬重他爸爸，被深爱的人所伤，这伤口不是一

天两天就会愈合。

接下来的几天，我仍然没遇见陈祺睿。

心里觉得奇怪。

很担心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麽了，尤其上回听陈祺瀚提起他的事，我更加担忧他。

就怕他想不开放不开，迳自地往死胡同里钻。

星期五在学校想了一天他的事，最後还是忍不住，一放学後就拉著小毛散步，特意绕到他家附近。

打了电话给他，铃了几声，接起电话的人巧好是他。「喂？」

「是我。」

他似乎听出我的声音，明显听到他稍稍惊呼了一声，而後沉默了一会儿，「子尧哥，你找哥哥吗？哥哥他还──

」

我直接打断他的话，说：「我找你。」

「找、找我？」

「嗯，你出来一下，在门口等我。」

挂上电话，我刻意放慢脚步往他家移动。

拐了个弯，就见到他家的房子。屋外站了个人，隐约看得出来是他。

「毛小狗，加快你的脚步。」

这只公狗似乎听得懂我的话，才刚说完话，它立即拔腿往陈祺睿方向飞奔，我小跑步才跟得上它的速度。一下子

的时间，一人一狗出现在他面前。

「子、子尧哥，你怎麽来了？」他很是惊讶。

抱起伸著舌头喘气的毛小狗，往他手中一放。「小毛想你了，每天在我耳边唉声叹气，求我带它出来见你，所以

我准了它的请求，把它带出来。」

「小毛想我？」他睁大他那双大眼睛。

「汪！」似乎是附和我的话，它用力的叫一声。

毛小狗，干得好，晚餐为你加菜。我暗自称赞它。

收到我赞许的眼光，毛小狗更加卖力，连续叫了两声，伸舌头舔了陈祺睿的脸颊。

「小毛，好痒......」陈祺睿笑著躲开小毛的连续攻击。

「一起去散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