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小楼传说外传)——老庄墨韩

作者:老庄墨韩  录入:06-03

来宠爱,公子若是肯进去相劝,庄主便是生气,想来也不至于将公子如何。”老人温和地解说着,有关这些年来,在狄

飞受伤期间,不应召而入,或是被他们强行命令硬着头皮进去的弟子,是怎么被打得胁碎骨折,死无全尸的,他是一句

也不会提的。

“可是,怡园的白公子不是比我还得宠吗?为什么不找他?”阿汉的问道。

老人叹息一声:“公子也该知道,怡园那一位,性子素来冷僻,只怕对庄主的关怀,未必有公子深切。”

四周众人一起点头:“是啊,谁还能比阿汉公子更关心庄主呢。”

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自然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番话了。

开什么玩笑,找那位去,那位公子,见了庄主,从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听说庄主要死了,没准他比谁还高

兴呢。

再说了,万一庄主一生气,一失手,把他打死了,回头问我们要人,谁交得出?

那可是庄主的心尖尖,命根子,谁敢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你虽说也常被宠幸,可真以为咱们是瞎子聋子,真当我们是那些不受宠耳目也不灵通的男宠或侍姬,哪一回他从你那出

来,你不是伤得起不了床。可见,庄主就算喜欢你,怕也有限得很。

说起来,象你这种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的东西,死了也就白死,正好省了粮食了呢。

阿汉听不到众人的腹诽,只觉他们讲得有理,便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该怎么做?”

老人大喜:“阿汉公子答应了。”

“当然答应,他要死了,我可活不成了。”没吃没喝自然是活不成的。

只是,这话听了却实有同生共死之意,就连老人也愣了一下,略略迟疑,这才道:“请公子入擎天园去,劝庄主接受大

夫的诊治,要实在劝不动庄主,至少要让庄主上药裹伤。”

阿汉点头,毫不迟疑道:“行。”

为了他吃饱喝足,猪一样的幸福人生,有什么是他不敢做,不能做,不愿做的呢。

所以,很快,他就带了最好的伤药啊,布条啊,灵芝啊,雪莲啊,人参啊,外加一堆各种各样,冒着不同的香气或是臭

气的所谓各类灵丹妙药,走过了擎天园。

不可否认,狄飞很没有取名字的天份,自己的基业叫擎天庄,他的园子叫擎天园,他的住处叫擎天楼,完完全全,没有

一丝一毫的创新精神。

擎天园说是一个园子,其实一进园门,就是一大片池塘,仅留一道小桥通过。

正值夜深之际,天地寒彻,池水上似有一丝薄雾笼罩,小桥在雾中,似见非见,似有若无。阿汉渡桥而过,在这烟尘浓

雾之间,倒似凭虚步空,涉水而行。

穿过小桥,便是一大片花地。没有任何名贵的花草树木,倒似山间最常见的野花闲草,在浓雾中,淡淡开放。

每一步踏下去,都是柔软的,不知已踩坏多少花草的生命,每一步行去,都是冰凉的,带着露水的花木悄悄湿了衣襟。

若是换了旁人,不知会生出多少情怀,几番暇想,

可惜阿汉是个天生迟钝的家伙,全无一丝诗意情怀,就这么横行直入,推开大门,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厅,步步上高楼,

按照那白头发老头的指点,找到他要找的房间,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户,眼前是漫天漫地的黑暗,以及黑暗中,灿然生光

的一双冷酷眼眸。

第十八章 孤狼

很多人都知道,血修罗狄飞有个受了伤,绝对不许人靠近,不许人治伤的毛病,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怪脾气是怎

么来的。

他还记得他幼年的时光,还记得那日日在鞭子下练功的苦难日子,弟子们优胜劣汰,弱者就算被强者打死,也不算什么

大事。幼时一起练武的师兄弟们,一个个死去,随着时光流逝,已经不大记得清容颜了。唯一永生不忘的,是那个他一

直爱惜照顾保护的小师弟,在他于一年一度同门比武中,好不容易击败若干敌手后,却跳上台来,挑战已经受了无数内

外伤的他。

是怎么遇上小师弟的,是为什么觉得他比别人好,为什么不忍心看他受欺负,为什么要尽力帮他护他,都已经忘了。

忘不了的是擂台上,招招式式的无情攻击,忘不了的是每一击都对准他的伤处,迫他忍受无以伦比的肉体折磨,忘不了

的是那疯狂的叫声,你是最强的,打败你,我就是最强的,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忘记了他是怎么带着身伤心伤在所有同门师长的冷眼中,与自己所保护的人周旋的,忘不了的是,他徒手穿过小师弟的

身躯,死死扣住他的心,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紧。手里的热,鲜血的红,小师弟绝望而怨毒的眼,他都已不记得了,记

得的,只是冷然一击时,冰雪般的心境。

这么多年的江湖争杀,无数的苦难,无数的艰险,他都已淡忘了,唯一记得的只是,永远,永远不要示弱于人,永远永

远,不要让人看到你软弱的样子,永远永远,不要让人觉得,某一刻的你,弱得只要轻轻一击,就可以被摧毁。

因为,人心太过软弱,软弱得不能抵抗任何诱惑。因为,人性本来是恶,只要一个小小的契机,人就会在转瞬间,变作

魔鬼。

所以,他学会了,伤得越重,表现得越若无其事,身体越虚弱,笑得越是傲岸自得。受伤的时候,他总是斥令不许任何

人靠近。有时候,他伤得很轻,却假做很重,引得旁人自以为得计,乘虚而入,被他随手斩杀。

他刻意做几件佯伤诱敌或引诱自己人露出真面目的事,然后用最残忍的手段来杀戮折磨,并故意把这行径宣扬得天下皆

知。

果然,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在他受伤时,不经他呼唤,来到他的身边,不管是伤是真重还是假重,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

性命冒险。

然而,他的阅历终究不足,他的心,终究还有温暖柔弱的角落。他还记得那个灯火下盈盈微笑的女子,崇拜他,爱慕他

,称他为主上,视他若夫郎。为他荐枕席,为他战江湖,为他做羹汤,为他缝新衣,然后,为了他大战后一身的伤痛,

泪落如雨。

是受伤让人软弱吗?是痛苦让人无法拒绝别人的接近吗?他还记得那女子是怎样无限关心,把最烈的毒药,当做伤药,

洒在他的伤口。

在他被万蚁噬身,钢刀剜肉的痛苦折磨时,在他真气消退,胸闷欲呕,根本无力做战时,四面伏兵尽出。

他已看不到那女子美丽的容颜上得意的笑容,他已听不到那女子银铃般笑容里的残忍恶毒,他看不清,也听不见。他不

能思考,他无力逃脱。

于其说是凭着毅力苦撑,不如说,他是凭着狼一般的本能在拼命。狼的狠,狼的拼,狼的悍,狼不惧死,所以,他竟然

没有死,即使如今回想,他依然惊奇,在那种困境中,他竟得不死。

虽然那一战令得他遍体麟伤,虽然那一战使得他足足休养了半年才慢慢复元,但他终究没有死。

只是,从那之后,他那受伤后再不容人接近的怪僻,从此真正牢不可破,只是,从那以后,再重的伤,他也不肯用药。

他知道,声名赫赫又如何,天下惊惧又如何,在骨子里,他不过是一头孤独的狼。受了伤,只会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悄悄地疗伤。

再重的内伤,只要够坚持,总能压得下来,再重的外伤,由着他去吧,血自己会止,伤口自己会结痂,狼的命,从来都

是贱的。生生死死,由天命去吧。

这人世间,没有任何他相信的人,他也不期望别人相信他。

他得到世人最艳羡的权势地位,但是,他从不知道自己要那权势到底有什么用,只是,生命如此漫长,即然争权夺利可

以打发时间,那么,就去争夺吧。

他有无数下属,但是,他从不相信他们,他只觉得,那不过是交易,他给他们权势富贵,他们回报以暂时的忠诚,如果

有一天,他不能给予这权势富贵,或别人给的更多,那么忠诚的转移也是理所当然。

他不怕背叛也不恨背叛,因为,早已不再期待忠诚,如果一个人,会因别人的背叛而死,那也只是因为他的愚蠢,怪不

得旁人。

他有过无数姬妾男宠,无数床上欢愉,但他从不让任何人为他生下血脉,他没有亲人,也不需要亲人。因为,他自己也

不被人任何人需要。

他只是一头孤独的狼,受了伤,只要一个人,找一个冷清的地方,悄悄得躲起来,等待着,他在人前,只能是风光的,

威严的,强大的。他的软弱,他的无力,他的孤单,他的寂寞,他不允许任何人窥看。只除了……

这一次真的伤得很重很重吧,重到他回来时,竟在怡园门前止了步,有那么一刻,他真得很想进去,很想最后看一看那

个人,最后听他说一句话。

这一次,真的伤得太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下来。然而,他也并不是十分在意。只是那一瞬在怡园之前踌躇

却终究让他感觉到了痛楚。

只是,依然没有进去。

男儿于世,岂能以伤口示人,行祈怜示弱之事。

在他风光万丈时,他愿把所有的的珍宝都献出来博那人一笑,在他凄惨无奈时,他所能选择的,也只能是一个人,独自

看着伤口慢慢流淌热血。

最终,他依然不需要任何人,正如任何人都不需要他。

没有了他,擎天庄的人,依然会在这个名利场中,继续追逐争斗,没有了他,那些口口声声,爱他爱得要死的男人和女

人们,依然可以带着他们多年的积蓄,好好得活下去,也许会找到另一有权势的人,对那人说,爱你爱得要死吧。

没有了他,那人,或者更快活一些。

他在黑暗中独自思考,身体的痛楚已经不再重要了。努力了许多次,依然无法顺利让真气在体内运转周天,只是气息越

来越急促,只是,觉得,天地之间,很冷,很冷。

他慢慢地蜷起身子,如同那些没有出世的婴儿,无助而柔弱,只是四周是空旷寂寞的暗夜,而不是母体无尽的温暖。

他在黑暗中冷酷而讥诮地笑了。他伤得重,所有人也知道他伤得重,可是,有以前无数先例可循,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

,别人依然不敢进来,不敢靠近他。

也许他就这样,在这黑暗而冰冷的世界里,一个人,一点点得死掉,让尸体一点点得僵硬,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才

会有人壮着胆子进来,看见他,也许已经腐烂生蛆的尸体。

他在心中轻轻叹息,到底,还是失败的人生啊,最骄傲的狼,在死去时,也懂得找一个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独自归去

,再不让人寻到它的尸体。可惜,他却连如此简单的事,也无法做到了。

门开的声音让他凛然一惊,猛然睁大眼,却觉眼前晕眩阵阵,他根本已经无力看清黑暗中正渐渐接近的人影。

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只是,即然进来了,那么,不是他死,就是那人死,结果已定,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

他闭上眼,冷静地调均呼吸,冷静得运起最后的内息,抬手一掌劈出。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别人的。来的若

是关心他伤势的下属,明知他的禁忌还要进来,死了活该,来的若是想乘他受伤取他性命的刺客,这一掌肯定伤不着人

,死的应该就是他。

不过,谁死谁活,重要吗?

他微微冷笑,然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主人,你不会死吧。”

心间微微一惊,脑子还没有思考,手却自然而然地一偏,当胸的一记重击,擦着阿汉的肩头过去了。

第十九章 疗伤

阿汉闷哼一声,跌倒在地上,手里一堆瓶瓶罐罐药粉纱布掉落一地.他心痛得大叫,也顾不得肩头疼痛,手忙脚乱地收

拾,一边又有些放心地喊:“主人,你力气还这么大,应该不会死吧。”

狄飞咬了咬牙,暗暗咒骂自己,刚才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移开掌力,居然没把这小子劈死呢?这人一张嘴,就足以把人气

死。

阿汉怀里抱了一堆东西,重又小心地靠近狄飞。

狄飞在黑暗中冷冷瞪着那渐渐接近的身影,嘶声道:“出去?”

阿汉叹气:“主人,如果你乖乖吃药上药,我立刻就出去。”

狄飞慢慢地捏紧拳头,在黑暗的至深处冷冷地笑。

阿汉已来到他身边,轻轻放下手上的东西,伸手想要去碰触那带着冰冷气息的人,然后,胸前传出骨头折断的脆响,整

个人飞了出去。人向后飞跌,耳旁掠起的劲风中少不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不走,就死。”

“砰”得一声之后,阿汉重重撞到墙上,然后慢慢滑跌下来。而狄飞也在尽一切力量压抑着不能控制的喘息声。慢慢收

回刚刚击中阿汉胸口的右掌,用左手握住,整个感知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直到低低的咳嗽声微微惊动他,抬眸间,隐约的黑暗中,那小小的影子慢慢挪动起来。

狄飞闭上眼,慢慢吸气,一定一定是他受了重伤,力气不足,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心软或任何别的原因,才没有尽全

力,竟然让那家伙活下来了。

阿汉慢慢地试着动了动身子,想要站起来,然而胸口惊人地痛了起来。骨头断掉甚至移位的痛楚倒无所谓,但是被击断

的胁骨没有处理,任何稍大的动作,都会让他的断骨,不断刺痛他的内脏,稍一不慎,体内的脏器可能会刺出重伤,这

种可怕的伤痛,才让阿汉也微微皱起了眉。

他不敢站起来,也无力站起来,只好慢慢得向狄飞爬过去,不敢有较大的动作,他一边爬一边剧烈得咳嗽,不得不用手

掩往嘴唇,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断得落在手心上。

狄飞森冷地再次说:“出去。”

阿汉叹气:“主人,我真的很想听你的话……”一阵猛烈的咳嗽让他无力把话说完,好不容易等到咳嗽完,才能喘息着

说“可是,如果你不治伤,搞不好就会死掉的。”

“你真不怕死。”狄飞尽力让语气冷漠而威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才强行击出的两掌,已经把他最后的力量全部用

尽,现在,死亡的威胁也就只能嘴上说说罢了。

阿汉继续叹气:“我怕死,所以才不能让你死,你死了,没有人管我,我会饿死的。”

狄飞为之气结,啊啊啊,刚才看到他一边咳嗽一边爬过来的时候,自己肯定没有感动,绝对绝对没有一丝一毫愚蠢的感

动。

阿汉慢慢地爬到狄飞身边,伸手摸索着想要查看他的伤:“这地方怎么连蜡烛也不点。”

狄飞愤怒得抬手想挡开他:“你走开。”

阿汉便适时握住他的手。

狄飞忽然一颤,那突然间从指尖传来的温暖,让他清醒得意识到,在阿汉来到之前,自己的身与心,有多么冷,多么寒

。而指尖感觉到的温润,让他确定那一定是咳嗽时吐在掌心的血。

他才莫名地一闪神,耳边忽听到一个尽量温柔的声音:“乖,别怕,吃药一点也不苦的。”

刹那之间,狄飞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吐着血去撞墙了事。天啊,为什么他要为这种白痴走神。

他奋力想抽回手,然而让他惊愕的是,就连这样的力量自己都已失去,就这样被阿汉死死抓着手,继续劝他治伤:“我

知道每个人的意志都应该遵重,我知道,就算有人活得不耐烦了,一心要找死,那也是他的自由,不过,我真的不能让

你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活?”

为什么明明应该很感人的话,狄飞却莫名得觉得,自己应该恨得磨牙才更加合适,合理。

推书 20234-06-03 :小楼传说 第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