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小楼传说外传)——老庄墨韩

作者:老庄墨韩  录入:06-03

白惊鸿目光淡淡掠过棋盘:“我赢了,是你分了心,还是,你根本不曾认真应对我的挑战。”

狄飞微微挑眉:“你也太过小看我了。”

“是吗?”白惊鸿微笑“是啊,你没有分心,因为你知道我不会杀他,我不会对你言而无信,我虽然常生你的气,可我

从来不超过你容忍的限度,我虽然总是闹脾气,可我从不真的无理取闹,你知道,我比谁都会掌握分寸,只要我还想得

到,我要图谋的一切。”

狄飞脸上笑容微微一凝,转眼又变做漫不经心,他随手收拾棋子,浑若无意地问:“你说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我苦心孤诣,我暗暗隐忍。我刻意善待身边所有人,不着痕迹收揽人心,能帮人的,我一定帮,只要

有机会,就让人欠我人情。我在一点一点,拉动你的根基,我一直以为得计,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其实,这一切,你

早已知道。”白惊鸿用纤长的指,慢慢拈起一枚棋子,在指间把玩“这真是一场可笑的棋局,你早已知道,却冷眼旁观

,你早已发现,却不声不响,你高高在上,坐视我小丑般的行径,这种感觉,是不是特别好。”

狄飞沉默,一语不发。他抬头看看白惊鸿,摇了摇头,忽然间,再也不想解说任何事。

是啊,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能屹立江湖这么久,他靠的,从来不是侥幸。

在很久很久以前,偶遇白惊鸿时,月下饮酒,花前斗剑,抵足而眠,通宵长谈的无数岁月中,他或许,不曾防备,不曾

怀疑。

然而,五大帮的连番暗算,无不正中他势力最薄弱处,最后的众人围剿,招招式式,都针对他武功中的破绽,他若再不

醒悟,岂非可笑复可怜。

之后的连番恶战,之后的苦心孤诣,之后的成功反击。他除尽五大帮,却终究不曾杀了白惊鸿。遍布眼线寻找他,出手

禁止他的武功,并不是想要把他束缚关禁,而是唯恐他激愤之下,肆意寻仇,自己虽有容让之心,终不能保证他行遍天

涯,不被其他手下,聚众所伤。

知他内伤未愈,为他寻遍天下良药,恐他郁闷忧愤,为他在怡园中,遍植他最爱的花木,所有的珍玩宝物,一概送到他

面前。

知道他暗中的一切所作所为,不说话,不阻止,让他有些事做,他总会安心一些。让他感觉到正在一步步成功,他总不

至于日日忧闷。

知道他偷偷把自己受伤的消息通报出去,暗中怂恿各方高手如潮水般不断来挑战,他只是悄悄阻止了副庄主的暗中调查

,然后忍下一次次的重伤,强装无事,迎接下一个挑战者.

是啊,他是狄飞,他是血修罗,他岂是可欺可骗可瞒可哄之人。

所以,手下人暗相奔走,逢迎阿汉与白惊鸿,他知道。阿汉的无知无觉,纯净坦然,他知道。白惊鸿看似高洁,暗相结

讷,他知道。

所以,男宠侍姬们勾连相结,私下挑拔,他知道。阿汉的从容应对,即不臭味相投,也不轻蔑不屑。所有的馋言阴谋,

暗里勾当他知道,阿汉的含笑接受,不伤人,却也不赞同,不以为然,却也不出言相讥,明明不喜爱,却还加以忍耐,

他知道。

白惊鸿的目下无尘,对于他认为无所作用,不需容讷且又身份卑微如尘者是什么态度,他也同样知道。

奈何,他爱的人是白惊鸿。

奈何,经过那么多背叛与杀戮,受过一次次重伤,他到底还是陷进了自己的爱情里。

明知被负,被骗。被伤,他依然不说话。

明知白惊鸿对阿汉的怨恨是因五大帮之事而来,他却总是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值得欢喜的,因为,他吃醋了。

明知,这如许阳光,如许池水,如许笑颜背后一定别有用心,他却一再对自己说,不要想,不要想,在这一刻,至少,

让我相信,这阳光,这池水,这鲜花绿草,和那笑容都是同样真实的。

即使虚假,他也情愿这虚假,持续得更长一些。

惊鸿,惊鸿,你从来不知道,你想要的权势,只要你开口对我说,我就会立刻让你如愿。

惊鸿,惊鸿,你从来不知道,我为你磨折了霸主的雄心,我为你斩尽了男儿的傲气,我为你,抹杀了我最后一点良心。

惊鸿,惊鸿,你从来不知道,所以你才会陷害我,暗算我,围剿我,如今依旧谋算我。

惊鸿,惊鸿,你从来不知道,你苦苦的谋划,万千重思虑想要得到的,其实只要你对我真心坦诚得说一句话,就可以到

手了。

这人间,有什么事,是你开了口而我不能给你的。

只是,我做尽一切,你不信我,我又何必一定要开口来诉说。来祈求。惊鸿,你可知道,我可以为你死,却容不得你如

此践踏。

说到底,血修罗狄飞,依然是个愚蠢的人吧,纵然曾受过多次背叛,纵然曾遭过无数惨痛,然而,一旦爱了,终究收不

回来,然而,一旦爱了,纵然被背叛,被欺辱,被伤害,也依旧,无法回头。

我不是不想回头,我只是,无力回头。

原来,血修罗狄飞骨子里,和一个叫做阿汉的白痴,一样愚蠢。

狄飞握紧五指,数枚棋子在掌心搁得人生痛。一墙之隔的园外,有人在受刑,一墙之隔的园内,有人在受难。

那受刑的人身痛,却不知痛。那受难的人心痛,却忘了,原来,自己其实在心痛。

为什么,惊鸿,为什么你要把最后一层浮华的虚像在我面前,如此狠狠撕裂。

白惊鸿望着狄飞,眼眸冷肃如霜雪:“你虽查知我的动静,但为了不让我起疑,并没有在我身边安探子,大的动静你能

事先查觉,但有些小事,你并不是完全在掌握,比如,现在,那个人,在受什么刑。”

狄飞猛然抬头,他看不到自己的容颜,然而白惊鸿却看穿那铁样男子眼眸中最深的恐惧。然后,他微笑,尽管他也同样

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微笑,何其惨淡:“我以前有所图谋,当然不敢过份触怒你,当然不致言而无信,令你生起防备,

但如今,我发现,我的一切图谋,原来早已在你掌握之中,你认为,我还会有什么顾忌。”

棋子洒落一地,有人影冲天而起。

白惊鸿不言不动,低头看破裂的棋盘和满地乱转的棋子,黑黑白白,一片纷乱。这一局棋,胜的,究竟是谁。

轰然声响中,烟尘四溢,他知道,那一堵院墙已经被人一掌生生击穿,然而,他没有抬头,只是惨笑。

院墙忽然碎裂让用刑的两个汉子面色大变,顾不得血肉模糊的阿汉,纷纷后退,看着纷纷烟尘中步出的狄飞二人一起拜

倒,同唤“庄主。”

不知为什么,身体颤抖起来,不知为什么,声音也跟着颤抖,不知为什么,会呐呐得补充说明:“是白公子命我们在此

用刑的。”

狄飞低下头,看着阿汉,他见过无数血腥,无数死亡,然而,从不曾见过如此惨状。

左边是一大桶滚烫的热水,下面架着干柴。右边是浓浓的火堆,燃着烈焰。

两个手臂粗的大铁刷子,一个在热水中烫到最热,一个在火堆里直接烧红,就一下一下,刷在人的身上。

一点一点,刷得肉烂骨折,刷得不成人形,此时还有一只大铁刷子留在阿汉体内,另一只由一个用刑人迷茫得拎在手里

,铁刷上,尚有大量的血肉。旁边还扔着一堆已经没用了的大刷子,因为上面沾了大量内屑,不再锋利了。

狄飞闭上眼,深深吸气,然后睁开,平静地问:“你们用的什么刑?”

“白公子说,即然这人皮粗肉厚,不知痛,就给他刷得薄了。即然这人……”明明庄主不象是生气,可是,为什么身体

会抖若风中落叶,为什么,声音会零落得不似人声

狄飞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阿汉,他的脸色很平静,很苍白,无怒,无恨,无激动。

那小小的身躯伏在地上,四周都是鲜血,那么多的血,如同一个小小湖泊,一个人的身体,怎么能流出这么多的鲜血。

“从今之后,有我一日,总还有你一日的。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总尽量为你办到。”

他慢慢走近过去。那小小的身躯。血肉已成泥,四肢上的血肉几乎全都刷烂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就连骨头上都有深

深的刷痕。

如果他没有出现,他们会这样一直刷下去,直到把骨头也刷成泥。

“你能这般待我,无论如何,我总有报答,总不至负你便是。”

他慢慢在屈一膝跪在阿汉面前,弯下腰,凑近阿汉的身体。

阿汉已肠穿腹烂,那留在他身上的铁刷子,就是因为刷在他肚腑之中,内脏之上,拿出来不便,所以才没有被人及时取

下来。

这是什么样的痛楚,狄飞已经不能想象。

他慢慢伸手,捧起阿汉的头。

他依然活着,依然有一双明澈如婴儿,不带半点红尘杂质的眼。

这双眼睛,曾这样看着他,轻轻地问:“你能让我做你最宠爱的男宠吗?”

狄飞的手居然没有丝毫颤抖,他轻轻唤:“阿汉。”声音极轻,极微,微小得,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阿汉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他看到狄飞,轻轻张唇,那么小,那么小的声音;“好痛。”

狄飞用右手,小心地托住阿汉的头,左手收回在袖中弯屈,然后传来极轻极微,似是骨头生生被掰断的声音。

他喊痛,这个不知道痛的白痴在喊痛。这个无论怎么打怎么骂,也不懂得痛的人,原来也会怕痛。

狄飞觉得,自己会仰天长啸,会泪流满面,然而,他的声音竟然沉稳得没有一丝波动:“别怕,很快就好了,很快,你

就不会痛了。”

“你……主人……不要……再骗我。”阿汉轻轻说“我就来不骗……人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微,狄飞不得不倾身向前。把耳朵凑在他的唇边。

“我……我会……好起来……的。你不要……伤心……”

伤心,谁说我伤心,是我把你推到地狱中,当你血肉成泥之际,我在旁边饮茶闲聊。我怎么会伤心。狄飞冷漠而讥嘲地

笑。

他的手抵在阿汉的背心,即刻满手鲜血,他的真力徐徐传入阿汉的体内。

阿汉迟钝,不知人心变化,人情反复,然而,在他生平最痛的那一刻,在他看到那个明明面无表情的人时,不知为什么

,他知道了,这个,应该叫做伤心吧。

有了狄飞的真元支持,他说话,不再断断续续:“故事里的人,不管受了什么伤,不管被怎么折磨,都一定会好起来的

。所以,我会好起来的。主人。”

“是,你会好起来的。你从来不骗人。你说的话一定做到,我知道。”狄飞微笑,他说过不说出他在哪里,无论被施加

怎样的酷刑,也不说。他说过,要为他治伤,即使被吸尽真元,也还记得为他裹伤。

叫做阿汉的男宠做到了每一句他说过的话,而叫做狄飞的霸主,轻易地把他答应不负的人,推入地狱。

“主人,你快些喜爱我吧。我好痛,好痛。你要是喜爱我,就会把我捧在手心上,好好待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如果不是狄飞内力耳力都惊人,根本听不清。

“我想你好好待我,我怕痛,主人,我怕痛。我答应你,你喜爱我的时候,我不会任性,我不会不理你,我不会生你的

气,我不会让你和我一样痛,我痛就够了,你不要痛,主人,你可不可以……”

再也没有声息了,狄飞静静地等,很久,很久,他一直维持一个姿式不动,他一直没有停止输入真气,他等待着,一直

有一个叫做阿汉的白痴,他愚蠢,他傻,他可笑,但他说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他说,我会很快好起来的,他说,不管受了什么伤,不管被怎么折磨,都一定会好起来的。

所以,有一个叫做狄飞的霸主,在等待。一直一直,在等待。

白惊鸿慢慢走近,看着那已变成泥雕木塑,仿佛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动弹的身影,淡淡地说:“我答应过,你不杀他。

我也没想杀他。我告诉过他,若是痛得厉害,可以大声呼救,你就隔着一道墙,你一定会来救他的。是他自己不叫,是

他自己不求你相救,所以,他是自杀的。”

他微笑,笑容残忍却惨淡:“是你,让他,自己杀死了他自己。”

第二十七章 配角

张敏欣选的题目是论母爱之伟大。在人类最无私最美好的感情中,享尽快活,死死拖着不肯结束第一世的模拟,等到她

八十余岁的人间母亲逝世,她懒洋洋结束生命,留给世间一个惊世孝女殉母的传说后,轻轻松松回到小楼时,几乎所有

的同学都已经回来了。

小容和轻尘已经在虚拟游戏机中,断断续续,大战了三十年,劲节懒洋洋和自己下立体棋也下了二十多年。

不过,张敏欣最关心的却是:“咦,怎么没看到阿汉?”

大家你望望我,我瞧瞧你,这个摊手,那个耸肩。好不容易,有一位笑笑说;“这小子,睡了足有六十年,不知道做什

么美梦去了。”

“回来得这么早?”张敏欣笑问“成绩如何?”

成绩?众皆叹息着摇头。

庄教授适时走进来:“我教了这么多届学生,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形,就连小楼的中央电脑也差点当机。”

“不是吧。”张敏欣愕然“就算再滥,也不至于如此啊?”

庄教挨苦笑:“我所教过的历届学生,就算再差的,至少入世历练,也和论文扯得上关系。象轻尘是论帝王的完美爱情

,虽然他觉得不完美,但于少有一个爱情摆出来让他论一论。象小容,论托孤之臣的下场,就算下场不好,至少他还是

托孤之臣。可是阿汉……”

他郁闷得连连摇头,为人师表的骄傲几乎碎落一地。

方轻尘笑着解释:“这小子论的是爱情中的猜忌怀疑独占等负面感情,可是,这也得先有爱,才能论啊。偏他这一世,

从头到尾,连爱的边也没沾着。直到他死,也没见着爱的影子,人家爱他也好,他爱人家也罢,总之什么也看不到。”

“我估计他光惦着白吃白喝过猪一样的生活去了,完全把做论文的事给忘得精光。”劲节笑着补充“从没有一个学生会

象他这样,对于学业这样不在乎,这样不认真。我们的智能中央电脑都不敢相信这种事,一直认为是自己的记录出了错

,不停得搜索搜索再搜索,什么也搜不着,就反复查毒,拼命找BUG,如果不是教授发现得早,整个系统都会崩溃。

小容冷笑一声:“最可恶的是,这罪魁祸首一回来就直接跑去睡觉,到现在也不见起来。”

张敏欣再也没耐心听下去,直接扑向操作台,调出阿汉的模拟记录。

“起来,混蛋,快起来。”咚咚咚,睡眠舱拍得惊天响。

“好吵。”阿汉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下去,身上先是一凉,接着耳朵一痛,整个人生生被揪了起来“起来啦,教授说

要倒扣你的分,你还有心思睡下去。”

阿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楚是张敏欣,好半天才嗯了一声:“为什么要扣分?”

“你还好意思说?”张敏欣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一篇论文做得差也就算了,离题万里,差点搞到系统当机,害整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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