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在身边——苍遥

　　"小姚啊！你妈可能不行了，你要坚强，知道吗？"大婶一边把我扶起，那紧绷的脸色显示她也非常的难受，坐上等侯椅时，我望著紧闭的门板，心思已经穿透那层实木，紧系著病床上的人。
　　＊＊＊
　　一个月后，我独自送著妈妈的最后一程，身旁，还有那位亲切的大婶，她擦著眼泪，看著我伫立在三座坟前，里头，有著爸爸、妈妈、姊姊，整齐的让人心酸。
　　"小姚，以后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他们在天上还要担心你，知道吗？"把我送回家门时，大婶这么说著，擦拭著眼角流不乾的泪水，彷佛感同身受般。
　　"嗯，谢谢你，刘阿姨。"点头，我目送著她离去的背影，许久之后才转身进屋。
　　屋里，似乎还能听见姊姊的笑声、爸爸追逐的身影，还有妈妈叨念著我们不要一直玩忘记吃饭的叮咛，我侧耳听著，那些场景却消失在空气中，只剩下孤独占据。
　　坐在餐桌前，总是有水果和布满热腾腾菜色的桌子空荡荡一片；茶色的桌面有著我和姊姊顽皮使坏、偷偷在上头的杰作，属于爸爸的位置上，我们刻著‘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而妈妈的位置上则是‘小姚和小嫦最爱妈妈哦！'，曾经，他们在看见刻画时的怒气，转为含笑的感动，给我和姊姊一颗一点也不痛的爆栗，让我们抚著头顶偷笑许久，而姊姊的桌前，我偷偷的写著‘我最喜欢姊姊了！'，她则是回给我‘我也最爱可爱的小姚哦！'；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般，我已脱离了幼时的身影，转成了既悲伤又沉默的男人，不忍再注视那些，我推椅离开。
　　上楼，有著三间房间，左侧是最大的主卧房，爸爸和妈妈总是在催促我们回房睡觉后手牵著手一起走进，偶尔，我会拉著姊姊一起偷听他们在做什么，然后又在听见一些暧昧呻吟后红著脸各自回房，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在我们尚未长大，尚未懂得烦恼之前。和爸爸探险也一直是我和姊姊的最爱，我们会假装自己在丛林，拿著望远镜和戴上草帽，四处在屋里找寻宝藏，妈妈的书房是禁地，每当我们不小心闯进去时，正在赶稿的她会生气的指著爸爸的鼻头一直臭骂著我们。
　　转身，我往另一侧走去，姊姊的房间在我的对面，以前，我大多在里头渡过好多时光，我总是缠著姊姊要她说故事给我听，大方的躺在她的床上，翻滚、跳跃，她则是会在劝说不成后笑著一起和我玩闹，然后就被以为地震而匆匆赶到的爸妈赏拳头，那时，姊姊教我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常'，她总是说著，我是她的一半，她是女生的‘嫦'，而我是男生，这样就不会分开了；我问过妈妈，为什么我的名字和姊姊念起来都一样，害我还被幼稚园的同学笑，妈妈说，因为她生姊姊那天正好是月圆，深夜的时候突然开始抽痛，害她以为自己的肚子装了一颗月亮，她想到上头有一个好美好美的女生叫‘嫦娥'，所以一等姊姊出生时，她就赶快取了这个名字，好纪念这颗月亮；结果没想到生我时却一样的痛，月亮上的嫦娥已经给姊姊了，我又不能叫‘姚娥'既不通顺又女性化，她灵光一闪，想著乾脆去掉女部，就变成姚常了。我就这样喜欢上自己的名字，和姊姊是另一半，我们永远不分开。
　　走近书桌前，妈妈把属于姊姊的日记放在桌面，像是要我自己观看她的想法，而我拿起，然后往她的床上坐著，仍旧柔软的床垫，就像是还在上头跳过一般。
　　翻开了页面，前面大多是姊姊的心情日记，记戴著家里、学校、还有路骋，每一张里面几乎是路骋占大多数，‘路骋今天和我出去了，他看起来还是一样很有距离感，让我接触不到，我想，他怀抱的秘密一定很沉重，才会让他看起来这么难受。'
　　又翻了几页后，上头还是路骋，‘笨蛋路骋，我都故意和你那么接近了，想让你方便亲吻，没想到你居然那么迟顿，还和我说我眼睛抽筋，讨、厌、鬼！'最后那三个字还写的特别大字，可想姊姊有多气恼。
　　第九章
　　瞄见了下方角落，那是有关于我的事，‘小姚今天似乎不太快乐，回避我的次数比平时还多，看他明明心虚还佯装没事的样子，我好担心，而且......他一直偷看著路骋，却又在路骋回视时快速移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我不敢问出口，好怕小姚会说出惊天动地的事，怎么办？我舍不得小姚，也舍不得路骋，他们能不能永远不要变呢？我多想和他们这样幸福一辈子......'
　　停顿了许久，原来，姊姊早就察觉异样了，只是怕会破坏和平所以不敢说出口，我不敢再深想她的哀愁，咬著牙，直接的翻到最后。
　　‘今天，我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一幕，下午的时候，我突然想给路骋一个惊喜，所以我到了他家，发现他的家门没锁时，我还以为是遭了小偷，急忙的跑进去，却看到惊人的事，路骋和一个男孩在做爱，我看著，简直快晕倒了，从来没想过的画面硬生生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想假装没看见也做不到，我一直忍著尖叫，直到我看见那男孩背上的圆形胎记，它告诉我，坐在路骋身上扭动的男孩身分，直到他转头时，我更加确认，那是我的弟弟，姚常，那一刻，我疯了似的上前，却不知道该给谁巴掌，路骋是我爱的男人，而姚常是我的弟弟啊！他们的同时背叛，让我不知道该恨谁，最后我还是打了他，那个身为我的弟弟却和路骋做爱的姚常，我对他说，我恨他，也许伤害他了吧？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那双一直盯我看的眼睛却非常的哀伤，那时候，我知道他应该也是爱路骋的，所以才会这么痛苦，但是我无法原谅他，回到家后，我本来想和爸妈哭诉，但我想他们应该承受不了这些打击，所以我退缩了，躲在房间里独自舔著伤口，直到姚常站在门口，他说，他不是故意的，那些话又让我生起气来，把他拉进房间里痛骂了一顿，这是我们姊弟第一次吵架，竟然还是为了路骋，我说了狠话，说会让他后悔一辈子，但是说实话，那些话我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我看见他眼中的希望熄灭，那是似乎会直接死去般的绝望，虽然很快意，但却让我也觉得胸口疼痛起来，但是他会原谅我的吧！因为我们是姊弟，他会知道我所说的是气话，我不能证实了，因为太过痛苦，我已经失去想活下去的欲望，我知道小姚会替我好好的照顾爸妈，安抚他们失去我的伤痛，这样就好了，我已经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至于路骋，我知道他从来没爱过我，第一次和他告白时，他就说了，他说他没办法爱人，但是喜欢，他会努力做到，我曾为他说那段话时眼中的悲伤激动，并且自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成为抚平他心伤的那个人，事实证明，我失败了，比起我，小姚似乎更能让他注视，可以走进他的心中；我想，我的离开对他来说大概只会像是朋友搬家一般举无轻重，但他会帮我安慰小姚的，安慰我那因为失去最爱姊姊悲恸至极的弟弟，说不定，还会因此阻碍路骋的恋情，让他得花费更多的心力追回小姚，这是我小小的报复，小姚啊！你会原谅姊姊的，对不对？
　　因为接受不了失败，爸爸、妈妈，请你们原谅不肖的女儿，更不要指责小姚，他是无辜的，他只是不小心爱上路骋，并没有逼我上绝路的意思，也请你们在伤心过后，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无法面对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失败。
　　对不起　　　　　　　　　　　　　　　　　　　　　　　　　　嫦　绝笔'
　　＊＊＊
　　坐在窗前，我默默的细数著天上的云朵，并且试图在之中瞧见思念的亲人，嘴边哼著小时爸爸教的儿歌，重覆著一遍又一遍。
　　以后，真的就是一个人了，我自以为是了九年，以为姊姊恨我，甚至害怕到不敢去想念她，伤害了爸爸，让他心痛失望，最后，还让妈妈在孤独中死去，背负著这些罪恶，我怎么敢原谅自己呢？
　　想起路骋，我的歌声骤停，过了一会才又继续，没关系了，虽然姊姊和妈妈都说路骋很在意我，可我想时间果然会改变一个人吧！他有了别的情人，会在床第间喊著另一个称号，那个天真的男孩会弥补他胸口、姊姊所说的心伤，我已经没了那些机会，被他厌恶著丢弃了。
　　也好，就用永远一个人来当成赎罪吧！从前对姊姊的歉意在她的原谅下，成了感谢，但我不想让自己太高兴，因为我违背了她的心愿，她最后要我做的，我却已经失了机会，我无法安慰他们，希望姊姊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好好的替我和爸妈道歉。
　　屋外似乎有人在按电铃，响了许久，似乎不死心的一直等著，直到我捂住耳朵细数到一百后才停止，像是放弃了，我侧耳听著，确定除了风声之外，再没那刺耳的声响后才安心的回复姿式，继续哼歌；可以不要再有人打扰吗？我想一个人静静的想念家人，也想一个人安静的回忆那些快乐的往事，不想说话，不想离开。
　　直到家门外，一声怒吼响起，如同雷声般的惊人，且敲打著我的内心。
　　"小鹦鹉，出来！"扩音器里，熟悉的声音带著怒气，让我想起他的身份。
　　"我警告你，十秒内你不开门的话，撞坏门或是锁匠，你自己选一个。"声音又响起，像是在大门边，隐约好像还能听见一旁有人劝阻，和讨回生财工具。
　　"糟了......"惊慌的站起，我想起他的可怕手段，如果被他抓到的话，一定又得回到那张床上，一辈子浑浑扼扼的任由他侵犯，不行的，我不想离开家里，也不想躺在他身下承欢，还有，出现很多很多的小可爱问著我，为什么要躺在他的情人床上，最后还要狼狈的被踢开。
　　躲往房子深处，我又满怀恐慌的往楼上钻去，仓皇间已没心思想倾听他的威胁，只想躲在安全的地方，等著恐怖过去。
　　数十分钟后，楼下大门处传来一阵巨响，让以为躲的很好的我又是一阵颤抖，那个可怕的男人要来抓我了，怎么办？
　　"小鹦鹉，你给我出来！"咆啸还在持续，随著越来越接近时，我秉住呼吸，想著能躲过追击。
　　"小鹦鹉......该死！姚常，出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出来！"男人似乎已经走进房里，那极大的分贝就像在预告我的命运一般。
　　"啊！"衣橱的门被打开了，我对上他的视线，感觉他凶狠的几乎要把我撕裂。
　　"对、对不起......"抱住头，接下来是不是又要塞药了？是不是又要一直躺在床上，毫无尊严的让他进犯了？
　　"小鹦鹉，你果然在这里......"他却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放松肩头，
　　"为什么你到最后还是选择姚嫦呢？宁愿躲在她的衣橱里也不愿逃跑？"伸手摇晃著我的肩膀，他似乎非常的生气。
　　"不、不要！"被他扯出衣橱之中，我害怕著接下来的待遇。
　　"走！"不理会我的哀求，他把我拉出姊姊的房中。
　　"拜托你！不要、不要再让我吃药了，我会乖乖的，拜托......"我无法停住他的脚步，只能低声的祈求著。
　　"小鹦鹉？"他终于停了下来，并且回头盯著我。
　　"我会做的，你想要我的身体对吧？我会做的，不要把我绑起来、不要塞药、不要回去那间房子......这里好不好？我就在这里，只要你想要我的话，来这里就好，我不会逃的......"闪开他的视线，我一边解著钮扣，一手还被他拉著，我单手的笨拙似乎让他有所动作。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拜托你、很快！我很快解开的，没关系，脱裤子就好了对不对......"感觉他的手掐的更紧，我咬著牙直接把长裤脱下。
　　"小鹦鹉！"把我塞进他的怀中，那熟悉的气味很快蔓延了整个口鼻，闭上眼等著，等到他做完了，就会离开了吧？
　　"对不起，我做的太过份了，是我的错......"他没有如我所想的，把我推倒、然后侵犯，贴著我的头顶的下巴也开阖著，解释什么般。
　　"是我太心急了，明明都等了这么久，却还是忍不住......小鹦鹉，原谅我，和你母亲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怕她会把你藏起来不让我找到，所以我才会做出那些事，我怕你不能爱上我，我怕我还是比不过姚嫦，小鹦鹉，我不能失去你的。"他抱著我，像是真的很害怕一般。
　　"可是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居然等不到约定时间就去逝了，你失踪后我就立刻四处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才接到消息，说是你的母亲去逝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才赶过来，却......"把我推了点距离，他看著我，"你能原谅我吗？"
　　过了许久，时间几乎凝结了，"我说过必须拒绝你，路骋。"
　　然后，他瞪著我，像是为我的执迷不悟感到愤怒。
　　"因为，你并不爱我，请你走吧！"我垂下眼，伸手推开他；他还有别的情人可以抚慰，并不需要为一时的歉疚而一再补偿，就算他知道我爱他，也不用为了弥补我而刻意用这种方式，我不想某天又看见别的清秀男孩出现在房前，我太老了，已经没有能够吸引路骋的本钱了，还是趁著还没从他眼中看见嫌恶时离开才好。
　　"谁说我不爱你？"他说道，又一次把我抱回怀中。
　　"路、路骋？你不用勉强自己的，我知道我比不上那些年轻的男孩，而且也越来越不吸引人，你如果想补偿我的话，不如、不如以后别见面就好了。"皱眉看著路骋，原来他的固执和我一样让人头疼，我并不会因为少了他而死去活来，他不用觉得歉疚。
　　"那个人！那个男孩是我的弟弟！他是路封宇！那天你惊恐的眼神吓到了我，我不知道那药居然有那么强的副作用，看你虚弱到连张嘴都无法，那天一早我就赶去要解释，谁知道回来后竟看到小宇在家中，而你也不见了；小鹦鹉，除了你之外我没有任何情人，对他们也一点兴趣都没有，小宇他只是闹著玩，学路放乱叫，并不是真的是我的情人，你相信我吧？而且谁说你不吸引我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有必要把你绑在床上三天三夜吗？"他气恼的说著，像是那恶梦般的三天全是我的自作自受。
　　"可是......"愣愣的望著他，我有些迷惑。
　　"没有可是！你要知道，当初会提出用你交换姚嫦的提议，是我故意造成的，我知道你很保护她，所以利用她来激怒你，就是为了让你说自愿代替；我才是最卑鄙的人，可是我不后悔，我本来就是因为你才让姚嫦接近的，一开始我也对她说了，我无法爱上她。"他咬著牙，少了一贯的从容后，显得有些狼狈。
　　"你......"怒气渐起，原来，不是我害了姊姊，而是他，这个卑鄙无耻的恶魔！
　　"我知道你很气我，乾脆就让你一次气个够好了！"苦笑，他揉揉凌乱的黑发。
　　"开始时，是因为我刚好遇上姚嫦被人欺负，她的书包散落一地，还有打开的皮夹，那上头有你和她的照片，我看著那张照片，虽然你和你的姊姊非常的相像，我却只对你有兴趣，顺手救了她之后，却被她喜欢上，可是我对她没感觉，所以拒绝了，后来渐渐的和她当了朋友之后，我如愿遇见你，你和我见过的人不同，他们总是畏惧我的深沉，不敢和我对看，就是姚嫦，她也只敢和我对视几秒就慌张的移开，只有你，小鹦鹉，你的眼中没有恐惧，总是张著清澈的眼看我，除了小宇之外，你是第一个看进我心里的人。"正视著我，他的告白让我有些心软，但是一想起姊姊，立刻又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