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秘事 上——雁小驴

和珅伸手去摸，触手的疼痛令他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刚才过于在意那个难以启齿之处的疼痛，竟然忘记了昨夜顒琰的那
一脚，他踢得可真实在呀。
和珅挤出了一个笑容，但一滴眼泪却在微笑的同时也滑出了眼眶。
福长安抢上一步，想象二十多年前一样拭去和珅的眼泪，却忽然被左右的侍从强行按住了臂膀。他的眼中浮起一片歉然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咸安宫官学时，和众顽童一起欺侮他的那天。
第一次看见和珅，心中便已经抹不去他的影子。那时，十四岁的他一身布衣，位于纨绔之列而毫无惭色。
说起来，当时的和珅面容也不算绝佳，即便是让最佳的宫廷画师给他画像，得到的也不过是清秀俊俏这四个字的评语，
京师中多的是名伶，比他长相好的多得是。但是，和珅的身上却有一种少见的灵动之气，不动的时候沉静似水，但一行
动起来却轻快矫健，顾盼间双目炯炯有神。他那时喜欢笑，笑的时候总是露出白色的牙，尖利如狼齿。
“圣上开恩，刑部本来拟定的是对我凌迟处死的，现在改为自尽！”和珅口中淡淡的说着，他的目光却关切的锁住了福
长安苍白的脸，他在询问，却顾及身边的狱卒不敢直接道来。
“陛下恩德无量，已经免除了我的死罪。”
和珅点点头，他已经没有遗憾了。顒琰的心思他向来猜不出，这次却似乎因为死亡的缘故有了一点把握，看来，福长安
应该是没有生命的危险了。
狱卒旋即捧上三样自尽的器具，匕首，绳索，毒药。
福长安脸色大变，扭头闭上了双眼。
“福大人请睁目观看，这是陛下的圣旨，关系您的死活！”
福长安浑身一震，猛的睁开了眼睛，允许他活下来的唯一条件是完整的观看这场酷刑。
“朕可以饶你不死，但你得看着和珅死，如果你不看的话，就和他一起见阎王去吧！”这是顒琰在他来这里之前专门对
他叮嘱的话，那刻毒阴戾的声音犹在耳畔，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他的眼睛不敢去看和珅的面容，只得流连在三样凶器之上。记忆中，他和和珅的真正结交也是因为一柄匕首的。
和珅来到咸安宫官学不久，就引起了周围那些纨绔子弟的觊觎。实际上，象他这样容貌俊俏，家境贫寒，又没有什么靠
山的年轻人，最是能引起周围花花公子的垂涎。
对这种状况，和珅知道，福长安也知道。对于和珅，他只有小心翼翼的周旋在群狼之间，而对于福长安来说，这个膏梁
子弟内心深处是兴奋的。因为和珅已经成为他狩猎的对象，年轻而欲望强烈的他对撕开那身布衣已经迫不及待了。
终于有一天。
“成了！”贝子士泰小跑着过来，得意洋洋的冲着他笑。
“什么成了？”他有些不明所以。
士泰的眼中显出一片狡黠，然后贴着他的耳畔说了几句话。
“真的！”他放下书卷，又惊又喜。刚才，官学的老师因一道圣旨突然离去，终于给了这群伺意已久的群狼一个机会。
“快走，快走。”他站起身，向外跑去。家境贫寒的和珅往往穿着一件略小的布衣，如剑鞘般裹在身上，却恰巧勾勒出
发育时少年清俊挺拔的轮廓。他想着脱下那件衣服很久了。
学堂里果然是人声鼎沸，平常，即使老师在的时候，也往往奈何不了这帮太岁。
和珅被一群人挤在墙角，他还在勉强的微笑着，但分明已经了解到自己的处境是如何危急。他的眼睛被门开的声音吸引
到闯进来的福长安身上，本能的露出求救的表情。
那双褐色的眼睛蒙着一层水气，莹润的散发着哀怜的光辉。
福长安心动了一下，他那时还太年轻，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怜惜和饶恕，只是感到内心深处怪怪的。这种感觉让他停住了
脚步，有了片刻的犹豫。
“快呀！”身边的士泰挥动着手臂，“怎么我去了这么久，你们还没有把他的裤子脱下来？”
福长安“噗哧”一声笑了，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兴致勃勃。
“快呀！”他走到和珅面前，第一个伸出手，撕开了和珅的衣襟。
那衣服上打着两个不宜察觉的补丁，那时候，福长安还不知道，这两块补丁是和珅亲手缝得。父亲的早死令他和弟弟失
去了依靠，甚至连这种女红的活计也不得不亲自动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和珅的胸前，那骤然露出的乳头颜色极美，在清冷的空气中淡淡的粉红着。
“噢！”顽童们怪叫起来，他们的手纷纷抚摸上去。半旧的布衣哪里经受得起这样的蹂躏，在一片裂帛的声音中飞舞成
灰色的蝴蝶。
“啊——”
少年都停住了手中的轻薄，因为这声惨叫太过凄厉了。它发自和珅的口中，象荒野中的狼嚎一般令人胆战心惊。随着怒
吼，和珅的手中亮出了一柄匕首，为了今日的状况，他早有准备。于是，在最后的关头，他终于对着这群无论如何不能
得罪的人出手了。他纷乱的向左右砍去，虽然毫无章法，却也吓的恶少们抱头鼠窜。
最后，和珅喘着气坐在了地上，虽然尽力忍耐，但一颗眼泪却不争气的流淌出来。幸好，他心中暗自想到，小琳不在这
里。他的衣服已经化为了碎片，根本无法穿着它出门。
“你怎么还在？”和珅拧起眉。满屋的人都已作鸟兽散，只有福长安静静的站在角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
福长安扬着头笑了笑，也许就在那一刻，和珅成为了他心头不可替代的一部分。不过，那时候，他只感到和珅的有趣。
福长安观察他很久了，这个人一向小心翼翼，对环境显出不合年龄的城府，而今，终于在他的逼迫下露出了爪牙。
和珅，一向就不是个软弱可欺的人。
福长安解开了衣服。和珅的眼中闪动起阴狠，他举起了匕首横在胸前。
“别害怕，我只是想给你一件衣服。”他把绸缎制成的外套扔在那赤裸的身体上，微微红了脸，却带着一种稚气的威严
保证说：“我阿玛是大学士，以后有我罩着，看谁还敢欺负你！”
和珅穿上衣物，站起身来，虽然狼狈，但他的举止却恢复了从容。
福长安伸出手，拭去还凝结在和珅脸颊上那滴即将蒸发的眼泪。和珅面容中露出了一丝尴尬，却马上侧头把话题转到了
学官入宫的事宜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这是帝国未来的两大权臣第一次的交集。
4 代瞒
居然让临死前的自己有这么多选择吗？和珅凄切的笑了起来，他的目光牢固的盯在匕首上，这符合他的夙愿。一刀毙命
，干脆无比。
他的手伸了出去，却在中途放弃了。
“和大人不敢吗？”
多么刻毒忌恨的声音，和珅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熟悉的眼睛。那人虽然穿着狱卒的制服，也易了容，却难以掩盖周身
上下尊贵的气概。
是他，和珅了然的一笑，他自然不肯放过亲眼目睹仇人死亡的美景。不过，他之所以放弃匕首，并不是出于惧怕，而是
，他实在不忍自己和福长安交往的最后一刻让血腥覆盖。
绳索？还是算了，高高悬挂在众人的上空对那人尤其不敬。他的手握住了毒药的瓶子，瓶子的颈部冰冷刺骨，带给他一
种死亡的快意。对面的眼睛射出轻视而嘲讽的光芒，他微笑着对视，唇在扬起的一刻接触到了微甜的液体。
“不！”福长安推开拉着他的众人，向他跑来。虽然他很快被狱卒重新擒拿，连头也被按到了地上，却依旧呜咽着为他
求情。
“抬起他的头，让他好好看，皇上不是说过了吗？”虽然刻意掩饰，和珅和福长安还是轻易的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一下子，福长安不语了。狱卒们松开手。却依旧禁锢着他的双臂。那人走到福长安的身后，恶意拉动他的辫子使他抬头
观看。
后脑的疼痛却并未影响他的视线，福长安的双眼紧紧的盯在对面那张清矍消瘦的脸上。和珅的脸微微肿胀，唇皲裂着白
色，在毒液润泽下看上去好了些，但那种润泽是怎样的悲哀和凄凉呀。但是，尽管狼狈，和珅却依然保持着从容。一如
二十年多前。
在顽童闹学的第二天，学官也听到了一丝风声。一向以方正着称的吴省兰老师终于觉得有必要通过这件事整治一下学风
，便召来了众学员，询问究竟。
和珅还是穿着往日穿着的布衣，它虽然昨天被撕成了碎片，但现在显然被人精心的缝补过了，不留意根本看不出它曾经
遭受过那样的际遇。众学员挤眉弄眼的围在和珅的周围，均是锦衣华服。福长安不觉偷眼望着和珅，那人意料之中的寒
酸，却意料之外的俊逸潇洒。
“和珅，你说说，究竟有没有此事？说出来，老夫为你做主！”吴省兰和颜悦色的说着，他的心中早已笃定，一向谦逊
好学的和珅一定会如他所愿。
“没有，绝无此事，我和众生员友爱和娣，又怎会发生此事！”和珅决然的说，他淡然的站在学堂中，连身后的影子都
仿佛透明。
“你不要有所顾虑，”吴省兰用眼睛一瞪和珅背边的众人，但看着和珅的时候，眼睛中又充满了温厚和希望。
“没有，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和珅摇摇头，微笑的对视着老师的眼睛。
“砰！”一向和善的老夫子吴省兰发怒了。他拍案而起，然后几步走到院中，伸手在日晷的下端一指，“和珅，你就跪
在院子中，直到铜针的影子指到这里！”
他指的位置是黄昏时分，而现在不过卯时，这说明和珅需要跪上一天。就连和珅背边站着的恶少也感觉到，这种惩罚并
不公平。但是，和珅还是深深的向他的老师行了一个礼，便出去跪着了。
吴省兰气得脸色发白，即使当真惩罚，他也只会在口头上训斥那些豪门子弟。而现在，他唯一敢惩罚的，便只有身世卑
微的和珅了。
“谁也不准求情！”他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于是，和珅便跪在了院子的正中，他非常认真的领受着这份本不应属于他的刑罚。他的跪姿挺拔，属于少年纤细的腰便
如早春里柳枝般柔韧。
不久，另一个少年跪在了他的身旁，他便是和珅的弟弟和琳。当时他还是个孩子，却也在哥哥的教导下显示出超脱年龄
的城府。
午饭过后，兄弟二人依然跪着。福长安终于不忍，为他俩打来了饭。
“你拿回去，我们不吃！”和琳恶声恶气的说着，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眼前站着的福长安也参与了昨天对
哥哥的迫害。
“小琳，不得无礼！”和珅轻声斥道，然后，他的头微微扬起来，看着福长安的眼睛说：“多谢福公子赠饭！”
他双手接过，先捧了递给和琳。和琳赌气闭嘴不纳，却在哥哥看似温厚，实则严厉的目光下接了过来。
这个人就连吃饭的样子也如此好看。
“福公子，”吃完了饭，和珅用手背擦了擦嘴，然后说道：“多谢你昨天赠衣给我，今天早上，我已经洗干净，熨好，
交给了你的书童。”他的眼睛中有几丝淡淡的血丝，证明了和珅一夜未眠。
“你，那件衣服是我送给你的，你为什么不穿呀？”福长安说着，他的语气已经在不经意间带了几分亲密的埋怨了。
和珅低头一笑，“我如果想穿绫罗绸缎，怎么不可以？不过，我不屑那么做就是了！”
福长安脸一红，他知道和珅指的是什么，学堂中贫寒子弟并不只是和珅一个。那些面目姣好的少年大多凭借着自身的姿
色攀附了权贵。洁身自好的便只有和珅了。
“还是太委屈你了，本来是我们的错。”福长安涨红了脸说道，这个心高气傲的少爷终于向和珅低头认错了，这本来的
他不曾想过的。
“相信，经过这件事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和珅低笑着说，他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福长安也是一笑，他们毕生的友谊便是此时结下的。
“总有一天，我要用这双手掌握天下的财富！”
福长安一惊，他没有想到和珅居然会说出气魄如此之大的言辞。抬起头看他的时候，和珅双手握成拳头，他的双眼炯炯
有神，似乎在凝视着未知的莫测。便在那时，他突然有了一种发自心底的臣服，福长安深深的相信，那个裹在破旧布衣
中，尚属柔弱的肉体是不可忽视的。
和珅终于在他的注视中喝完了最后一滴毒液，他的手开始痉挛，竟然抓握不住那只盛毒药的瓶子。瓶子坠落在地，但它
居然很是结实，滚了滚最终停止在和珅的脚前。
记忆中也曾有类似的一幕。
那是已经是咸安宫官学毕业后的日子了，它发生在一个八月十五的夜晚。和珅其时尚未娶亲，而和琳也在那时候因为军
务之故远在边陲。于是，驴肉胡同中那间小小的四合院便只剩下了和珅一人。本来，他已经认定了自己要孤独的渡过这
个中秋的夜晚，偏偏这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便是福长安。
“你怎么来了，不在家过？”
“家里太吵，我哥哥回来了，一家人都围着他，出来躲躲。”他说的是当时天子的第一宠臣福康安。但那绝不是他出来
的原因，他的心里清楚的知道。
“既然如此，便陪我喝一杯！”
和珅的话说的有些不准确，事实上，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认识了和珅也有几年，福长安从来也不知道他的酒量居然有
这么大。
那天的和珅，真的有些失态。
在福长安的印象中，他永远是那么从容不迫，口舌利落。他之所以来这里陪着和珅，一半是怜他独自一人的孤苦，另一
半也是想聆听他的高谈阔论。
但是，和珅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不要喝了好吗？”他终于不耐的开口了，养尊处优的少爷脾气在此暴露无疑。福长安是喜欢和珅的，但却不能容忍眼
下这种境况。
“当！”和珅手中的酒杯坠落在地，和青石板的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但它没有破碎，滚了滚，在和珅的脚前停
下。
和珅低头去捡，后颈如雪般白，似乎在对福长安发出一个他盼望已久的诱惑。他伸出手，却在半空停住，和珅隐藏的烈
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和珅的手指已经不听使唤，他尝试了许久，却依然捡不起那只总在他手下滑开的酒杯。突然，他抬起头，褐色的眼睛在
月色下是纯黑的颜色。
“陛下今天临幸我了！”他说。
5 临幸
陛下我了
福长安的头脑在瞬间麻木了。他深深知道，那种事，对他，对和珅究竟意味着什么。
其时，和珅已经从世袭的三等轻车都尉中被皇帝提拔，进了上书房任职。任何人，包括福长安在内都看出这个年轻人的
前途无量。
但是，在祝福朋友的同时，福长安也在深深担忧着。
当年轻的和珅迈着敏捷的步子如风一般穿梭在御前，以清晰利落的口齿井井有条的安排一切的时候，年老的，已经在人
海中沉浮服多年，对一切索然无味的弘历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玩味和兴趣。他感觉，有和珅在身旁，连周围的空气
都活跃了起来，而他，六十岁的皇帝也恢复了青春。最让福长安担心的是，他从先帝身上看出了深藏在龙袍下原始的欲
望。
“你为什么不反抗！”福长安痛苦万分，他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和珅的手臂。自从那次学堂事件后，他便一直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