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的罪与恋——蛋蛋鼠

陈今无意识地在草稿本上画着杂乱的线。

因为沈禁言不知道，所以陈今只能完成对自己的承诺，只能避开沈禁言。他不可以因为沈禁言的无知，而忘记了曾经杀死

对方的罪。

只能如此。

沈禁言的闷闷不乐引起了何洋的注意，一向潇洒不羁的禁言也会有阴沉着脸的时候，实在是少见。

喂，禁言，你没事吧？何洋担心地问。

我怎么会有事！沈禁言挥出一拳，何洋急忙偏头闪开。

还说没事？明明在闹别扭！说吧，谁招惹你了？何洋架开沈默言的拳，笑着问。

沈禁言勉强地笑了笑。

他确实是被招惹了，若不是他一直都在关注着陈今，也不会这么生气，一向都是别人对他趋之若鹭，偏只有陈今，自己主

动贴近，对方还一点情都不领，真是丢脸丢大了。

陈今跟任何人都不亲近，明知道这一点他还要去碰壁，自沾一鼻子灰。

沈禁言又是生气又是懊恼，气陈今的不近人情，也气自己没事找事做，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他？

不要再去介意那个无趣的人，是不是会比较轻松一些？

沈禁言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也不是个不知道受伤为何物的男人。

陈今伤害到他的感情，他不能什么都没得到就此罢手。

第二章

这操场本来就不是给你们用的，你说你们该不该走？沈禁言哈哈笑道，再说这场地本来就是我们常用的！你们也打了半天

，够本了吧。

我们要是不走呢？姚根生阴沉沉地说。

那就请你凭本事来抢好了，看你们有没有使用这个球场的资格！沈禁言把球扔了过去，姚根生接过球，气得咬牙。

臭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姚根生竖起了中指，何洋他们立刻变了脸色。

沈禁言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分钟定胜负，输的人马上离开球场！

陈今站在路灯后，看着他们比赛。

沈禁言连着封杀了几次对方的妙传，立刻成为被盯梢的重点，慢慢地施展不开。

何洋他们面对着动作凶猛的对手也心存顾虑，绑手绑脚，比分很快变成了二十比十三。

沈禁言的脸都扭曲起来。他夸下的海口，争取的机会，眼看就要白白流失，到最后，不知道要受到对方怎样的嘲笑。光想

到这里，他就已经无法克制情绪，连着几次带球撞人。

喂喂喂，你别狗急了跳墙，不懂规则就赶紧下场！对方大声哄笑着，好整以暇地看着沈禁言陷入混乱情绪。

沈禁言猛地停下脚步，举起球就想砸过去。这时，场外出现的身影让他一下子忘记了急怒。

陈今正站在树荫下，背着书包，看着他们。注意到沈禁言的目光，他立刻转过了头。

沈禁言微微一怔，陈今的闪避太明显了，难道他一直是在躲着自己？

沈禁言差一点就想丢下篮球去质问陈今，但是姚根生的一声大喝，却将他拉回了现实。他想起来，现在在比赛，而且是输

不得的比赛。

臭小子，停着干嘛，要认输了吗？姚根生大笑道。

沈禁言横了他一眼，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何洋他们也停了下来，不知道沈禁言又卖什么关子。

沈禁书夹着球跑到陈今的面前，一伸手抓住了他急欲躲闪的胳膊。

陈今全身明显地僵直了。

你既然来了，就帮我们一把。有你在，我们准能赢！沈禁言注视着他，他们实力不弱，这场球还是挺精采的。

我……陈今刚张口就被沈禁言瞪了一眼。

别拒绝我，你已经拒绝我太多次了！沈禁言咬牙道，干嘛，我就这么讨你厌？

陈今慌忙摇头。沈禁言自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立刻紧迫问道：你干嘛总躲着我？我邀请你打球你总是拒绝，跟你说话你也

总是不答，要说你不是讨厌我，打死我也不信！

陈今尴尬地垂下头，他想解释，却又没有勇气。

沈禁言说得没错，既然不是讨厌，为何自己非要躲着他呢？他已经被看穿，如果没有理由，沈禁言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今的眼眶微微发红，其实他是多么的激动喜悦，只是他无法表达，也没有资格表达出来。

……你……其实不讨厌我吧？沈禁言突然轻声地问，声音勾魂，陈今不由得一阵颤抖。

看着他的反应，沈禁言心中莫名地火热，抓着陈今的手也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激动，心慌意乱。

好，陈今深吸口气，抬起头，我帮你。

沈禁言第一次正对上陈今的眼睛，那一瞬间的互相凝视，几乎令他心花怒放。

沈禁言握紧陈今的手，回头叫道：江华，你下来，换陈今上！

何洋等人不由得发出惊讶的声音。

姚根生顿时恼了，一步冲上去，指着陈今怒吼：打不赢就换人啊？你们就只有这点本事？

你们有本事还怕我们换人么？怕我们换了人你会输，现在就认输啊！沈禁言立刻顶撞回去，你现在就认输还有点面子，待

会可晚了哦！

你放屁，换就换，换十个人上来老子也不怕！姚根生怒吼。

沈禁言回头看着陈今一笑。

上吧，今天我们第一次同组，别让他们看扁了咱们！

陈今的心猛烈地跳动着，被握住的手指火一般的灼热，他坚定地点了点头。沈禁言将球丢给他上个转身跑进场内，站好了

位。

陈今看着他，镇定了一下混乱的心情，篮球高举过头，非常迅速地将球传出去。

陈今的身影超乎寻常的快，他的走位常让姚根生他们意外。

他和沈禁言就像早有默契一般的配合完美，陈今从对方身后抄走球，沈禁言便迅速前冲，接球快攻，两个人的心思不可思

议地合拍，不论陈今在哪里出手，沈禁言都一定会抢到最好的位置来接他的球。

陈今将球传出，内心荡漾着幸福与满足感，眼睛微微湿润。

不管在何时，不管在哪一世，只要他在的地方，那个人也必然会在他最希望的角落，等待着他的目光。

沈禁言虽然没有意识到，但却做到了。

沈禁言一个快攻冲到篮下，眼看他即将上篮得分，姚根生一个箭步冲到了篮下，横肘一撞，正中沈禁言的小腹。

沈禁言一声闷哼，脱手将球扔出，整个人向后摔倒，重重地砸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篮球在篮框边跳了两下，滚了出来。

何洋他们已经顾不得球进没进，先冲向了沈禁言。

姚根生冷笑一声，捡起篮球，不屑地看着沈禁言痛苦的模样。

哼，敢惹本大爷，我看你是不想混了！

姚根生话音刚落，一只手便搭上了他的肩，就在他回头的瞬间，陈今的拳准确无误地重击在他的鼻梁上，将他打翻在地。

姚根生趴在地上，一口带血的唾沫吐了出来。

何洋和沈禁言都吓得愣住了。

从未见过的、可怖的阴沉出现在陈今的脸上。

好痛，好痛——姚根生捂着鼻子哀叫，同夥们立刻冲了上来，抓住了陈今的领口。

沈禁言忍着疼跳了起来，将对方用力一推。随着几声闷响，他的肚子立刻挨了对方几拳，当即又痛得倒在了地上。

陈今霍地回身，毫不犹豫地挥出了拳，和对方扭打在一起，何洋他们本来想劝，但一看沈禁言被打得那么惨，也恼了，挥

拳冲上去，毫不客气地跟对方扭打起来。

篮球场上顿时炸开了锅，展开了一场混战。

旁边的球场也被殃及不得不停止，学生们跑了过来，一起将这群乱打在—堆的家伙们分开。

他们费尽力气拉住姚根生等人，却被陈今的身手给吸引住，所有人的手都停了下来。

陈今就像一条蛇，游走在几个人的拳头下，无论对方如何用力，总是没办法直接打到他，反而是他的拳头，每一拳都让对

手吃足了了苦头。

何洋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惊讶地说：哇靠。陈今会武功啊？

陈今沉着脸，突然地一矮身，左肘正撞上青年的脸，青年惨叫一声倒地，嘴里吐出血来，一颗自己的牙和着血掉在地上，

发出轻微的脆响。

其他几个青年立刻停住手，他们被吓呆了。

还要打吗？陈今垂下手，冷冷地看着他们，那种气魄，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一寒。

沈禁言怔了一怔，此时的陈今可怕得令人心颤，但他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青年们脸露恐惧之色，慌慌张张地将姚根生搀了起来。

我们走，小子，你等着！姚根生沉着脸怒吼，疼痛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奇怪。

还敢嚣张啊！周围的同学都叫了起来，这是我们学校，你们可别搞错地方！

姚根生悻悻地哼了一声，在同夥的搀扶下灰溜溜地离开了篮球场。

学生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既是对几个无赖的讽刺，也是对获得胜利的沈禁言他们喝彩。

何洋乐孜孜地回头找陈今，他可没想到陈今竟然会武功，还挺厉害的！ 

陈今已经来到沈禁言的身边，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沈禁言紧皱着眉，疼得脸都扭曲了，但是却没叫一声疼。

打到你哪里了？陈今紧张地问。

肚子……沈禁言—边忍疼，一边看着陈今。

陈今淡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关切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心里暖暖的，很是开心。

陈今的手轻轻地贴上沈禁言的小腹，一股奇异的热流，立刻暖暖地涌动在沈禁言的丹田，顿时疼痛大减。

沈禁言全身一阵酥麻，不由得有了反应，尴尬得他满脸涨红，急忙抓住了陈今的手。两个人目光相对，陈今猛地涨得满脸

通红，慌张地抽回手，他站了起来，抓起书包转身便跑。

沈禁言本想叫住他，但想到刚才的动作，又一阵全身电麻般的感受，生怕在当下的环境中出丑，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禁言看着陈今的背影，心中竟然涌上阵阵冲动。

陈今怎么突然走了？何洋走过来，代替陈今扶住了沈禁言，一脸的羡慕，他身手真好，练过武功吧！

沈禁言耸耸肩。

这年头，练过武功的人应该也有，比如说少林寺，不过陈今并不是本市人，考的也不是武术学校，他怎么会武功呢？

陈今一阵狂奔跑出学校，胸口还是一阵慌乱，无法自已。

因为担心，他才用内力为沈禁言止疼，但是他忘记那里是男人的敏感地带，沈禁言抓住他的手后，他才反应过来，害羞的

感觉几乎让他抬不起头。

垂下发热的大脑，陈今开始头疼，他明天要怎么面对沈禁言？

沈禁言眼睛闪动。

左手！沈禁言从未见陈今用左手做过这些事，今天的陈今，明显与往曰不同。

他猛地站了起来，没等他想出要做什么，何洋已经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陈今，你怎么旷课啊，胆子够大的啊！

陈今匆匆地回过头，何洋的叫声令同学们的目光集中了过来，几个女生也忍不住惊叫起来。

虽然只是一瞬，沈禁言已经看见陈今的左脸上贴着胶布。

接触到沈禁言的目光，陈今狼狈万分地回避开，他拎起了书包，似乎想就此离开，沈禁言当即离开了座位。

他确信陈今是在逃避自己。

他观察了那么久的陈今，对于别人的言行，从不留心，更不会为之所动，即使是摔得头破血流，被人大声嘲笑，他也只是

淡然处之，恍若未觉。

沈禁言一直以为他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超脱家伙，但是现在他却否定了以前的判断。

陈今并不是不为所动，只是没有让他想要动的对象而已。

但是沈禁言是个例外，陈今不回避任何人，偏偏回避他，难道对陈今而言，沈禁言就那么讨厌？如果是讨厌，昨天他又为

什么答应帮忙呢？ 

陈今想要逃走，他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他，甚至有人上来问他出了什么事。

他可以有很多理由搪塞，可是身后那两道锐利得可怕的目光，让他不自禁地想要逃离。沈禁言不会相信他的谎言，似乎是

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眼前有一片阴影降临，陈今吃惊地抬起了头。

沈禁言嘴角上扬地站在他的面前，但是没有一点笑意。他想要抓住陈今的手，却被陈今巧妙地躲了开去。

陈今抬起眼睛，对上了沈禁言的眼睛，无法不动摇地，又一次回避开去。

怎么受伤了？昨天打架的时候你不是没受伤吗？沈禁言笑吟 吟地问，但是眼睛里却透着怒火。

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掉下来了。陈今低沉地回答。

真的？沈禁言挑了一下眉，陈今在撒谎。

真的。陈今绕过沈禁言就想离开。

沈禁言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陈今的脸上立刻因为疼痛而扭曲。沈禁言放松了一下力道，陈今立刻抽回手臂，但是

这一切都躲不过沈禁言的眼睛。

跟我来一趟。沈禁言冷冷地说。

我不去！陈今迅速地回答。他不是不知道沈禁言的关心，他只是单纯地害怕跟他单独相处而已。

你不去我就抓你的右手！沈禁言话音刚落，陈今立刻把手藏到了身后。

你找我，究竟什么……事？陈今惊慌地问，第一次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沈禁言看了陈今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他的举动引起了班里的骚动，因为从没有人会这么关心陈今，更没有人知道沈禁言和陈今竟然关系这么好，这本身就足以

引起话题。

何洋又惊又奇地注视着两个人的背影，没想到沈禁言还有他不了解的一面，他第一次看到沈禁言那样的表情。

阴沉得可怕。

第三章

走在校园的小道上，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很疼。陈今轻轻地捂着手臂，微皱起眉头。 

姚根生会偷袭他不是想不到，只是自己惊慌失措忽略了其他，对一个杀手而言，这个结果也够讽刺的。

这个世界与四百年前完全不同，既没有人要他去杀，也没有人会想杀他，生活很宁静，宁静得让他忘记了过去的本能。

就在快要昏过去的时候，陈今想起了很多事。

四百年前的那个晚上，罗云英戏弄剑气山庄的少庄主，引来对方的报复，是单峰挡在罗云英的身前将少庄主杀死。

单峰本意是想救罗云英，谁知道罗云英反被剑气山庄追杀，几次险死还生，本来只需要罗云英道歉就可以了结的事情，却

因为单峰的出手而演变成无法化解的仇恨。罗云英死了之后，单峰才了解到，他是多么希望云英能够过着快乐而平安的曰

子。

陈今不想复仇，因为他再也不希望过去的悲剧重演。姚根生刻意地打伤了他的右手，大概是为了那一拳之愤。

陈今醒来的时候，姚根生已经不见了，他虽然全身是伤，但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右臂有些麻木，使不上劲。陈今暗暗庆

幸，姚根生拿他来出气，也就意味着沈禁言不会有危险。

陈今宁愿姚根生记恨的是自己。

市内的这所大学校园并不大，校园的一角有个树林，傍晚的时候学生情侣们常常在这里幽会，但白天大家都在上课鲜有人

来，是个谈事情的好场所。

看到树林的时候，陈今的心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干嘛停下来？沈禁言回头看着他，不等陈今回答，他拉住他左手一拽，两个人就这样进了树林。

陈今有些心慌意乱，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沈禁言一把将陈今推在树干上，另一只手压在陈今脸侧，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两个人的脸庞挨得很近，呼吸可闻，陈今目光所到之处，是沈禁言细长的唇，暗红的色彩。

这个姿势有点令人想入非非，陈今敏感地意识到而心跳加快，但是沈禁言似乎没有这么想。

……陈今艰难地呼吸。

他想逃，但是全身却因为期待而有些无力，如果此时此刻面对的是罗云英，他一定已经扑过去抱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