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时刻————柳玄烨

      听到雷伊这样说，奥斯并没有吃惊，他知道雷伊早晚都会去找迪恩的，但以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只怕一踏进无限森林中就已经没命了。

      「不成，你这样去，在未见到迪恩之前你就死掉了。」不是说他要咒雷伊，他这是在说事实而已。

      他晓得雷伊想向迪恩解释一切的急切心情，但他也得要为自己的安全想一想的。

      雷伊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的望著奥斯。

      奥斯拉下脸，不悦的回视雷伊，他当然明白雷伊眼中所表达的意思，他知道雷伊此次势在必行，自己阻他也没有用，可他担心他，难道这也不行吗？

      雷伊勉力的撑起身子，奥斯可吓坏了，他赶忙上前制止他那不要命的行劲。

      「你傻了吗？」欲把他按回床上，不料雷伊推开奥斯的搀扶，这一推一撞之後，雷伊整个身子都滚下床去。

      「我知你还在恼我，可你也别用你自己的身体来出气。」向雷伊埋怨了一句，又扶起他虚软的身子。

      雷伊这次没有推拒，乖乖的让奥斯扶他回床上去。只是他别个脸，不愿看奥斯。

      「雷伊，我不是不让你去无限森林，可你这样子怎样去？」奥斯满脸担忧的望著雷伊。

      与其说雷伊在生奥斯气，不如说他生自己的气，是他自己对迪恩信心不足，这可以怪谁？要不是奥斯他擅作主张，恐怕之後同样的事也会发生，现在不过是奥斯提早把事实呈现在他眼前而已。

      迪恩曾经一再否认自己有伤过奥斯，但自己不听，执著於自己相信的所谓事实，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和迪恩打了一场。

      事情发展成这样子，他才是最错的人，要说谁要为此事负责任，那麽他必定是第一个了。

      看他那样子，奥斯心中一紧。唉，自己对此事也有责任，没办法，那就帮帮他好了。

      「雷伊，我把法力都借给你，只是，以你这样的伤势，就算我把法力全数借予你，也不能撑很久，就当是我向你赔罪好了，你不要再气我了。」虽然奥斯并没有立场要求雷伊原谅自己，但有这麽好的机会不把握的是笨蛋。

      ◇◆◇

      无限森林，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来这儿，没想到，现在自己又身在其中了。

      又打走一只欲接近自己的恶魔，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只了，还好向奥斯借了大量的法力，还足以应付这些小喽罗，可是止不住那蚀心腐骨的痛，眼睛是看见了，可也不很清楚。

      雷伊拖著虚弱的身体，艰难地在森林中打转，只是他走了很久，都找不到迪恩。

      在此刻他才知道，以前每一次都是迪恩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迪恩不想让自己找到他，他有的是办法。他总是在保护自己，而自己毫不知情，要是自己每次来都遇到这麽多的恶魔，要全身而退恐怕是件难事。

      他可以在森林里躲躲藏藏，更甚者是不来森林，那就算自己怎样找，也不可能找到他的。

      想到这，他颓然地坐下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负荷不了这种漫无目的的寻找，他好累，毕竟法力并非属於自己的，并不能弥补体力的消耗。

      找不到他，那怎麽办？回去吗？不，他不想，是自己的错误就必须要由自己来承担责任，他不希望自己和迪恩之间就因为这种事而结束。

      他回想起和迪恩相处的时光，记得迪恩很喜欢听他的歌声，不自觉的，他唱出了迪恩最喜欢听的歌。

      唱到最後，他唱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哽咽了他的声音。

      「迪恩……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好不好……」雷伊喃喃地道，他的意识开始朦胧，全身热的不像话，思想开始剥离。

      是不是自己太过想迪恩，怎麽他的模样愈来愈清晰的……

      「迪恩……是我不好……」雷伊只是无意识的呓语著，意识早已经跌入无尽的黑暗中。

      一抹黑影立在倒下的雷伊身前，他扁著嘴，不悦地望著昏迷不醒的雷伊，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抱起了他，迈步离开。

      ◇◆◇

      滴答，滴答。

      烦人的噪音持续骚扰著，雷伊悠悠转醒，睁眼便是树上的水珠滴落石头的景象。

      这是哪儿？他刚才……刚才在无限森林，他竟然在无限森林中昏过去了，真是不要命，他自嘲地想。

      「你醒了？」他伸手摸摸雷伊的脸颊，还很热。

      雷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把声音是他吗？真的是他吗？他以为他不会再想看见他了。

      「迪恩……」雷伊嗫嚅道，他有很多说话要跟他说，道歉的话，恳求原谅的话，但一到嘴边，就甚麽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也只能化成一声呼唤。

      「怎麽了？」他的态度就雷伊看来有点冷，不像以往那麽热情。

      「我……」明明有很多说话想和迪恩说的，可就是说不出口。

      「你伤的很重，我记得我没打你这麽伤。」他所下手的伤，算起来应该已经痊愈了才是，怎麽还严重了？

      「培花……毁了大半。」他和迪恩说过培花和他的生命是有所联系的，上次的情况他都看见了，这次他也不会意外他的伤势怎麽一直都在恶化。

      「原来如此。」淡淡地回应著，莫怪乎他现在的身体会如此虚弱。

      「你还在……气我吗？」如果迪恩还在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迪恩如此信他，他却这样伤害他。

      迪恩不答话，只是在闭目养神，不再理会雷伊。

      「迪恩……」雷伊只想和他说声抱歉，却被他打断。

      「你受伤了就别说话。」他依然很冷淡，他没打算听雷伊任何解释，不管如何，雷伊不信自己是事实。

      他还是不想听自己的解释吗？雷伊觉得很灰心，打从一开始，他都没想过迪恩会原谅自己，但亲身经历了这种状况还真是让人难受。

      他勉力撑起身子，就要离开。

      「你到哪儿？」看他要走，迪恩忍不住担心地问。

      「我来……只是想跟你道歉，对不起，我没有相信你的话，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走了。」既然他不原谅自己，那留在那儿也只是多馀，还是早点回去，别让奥斯担心才是。

      这种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不能怪任何人，他知道，他犯了一个无法补救的错误，而代价就是，他失去一个知他、懂他、爱他的恶魔。

      「你这就走出去会没命的。」关心的话语还是说了出口，迪恩禁不住狠骂自己。

      呿！迪恩，这个雷伊根本不信你，你还这麽担心他作甚麽？

      雷伊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一个踏不稳，便跌坐在地上。

      该死，他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迪恩叹了一口气，终究是看不过眼，看他这样虚弱，心中就是一阵刺痛，他走了过去，扶起雷伊。

      「迪恩……」有点意外迪恩会扶起他。

      「我可还没有原谅你。」，迪恩嘟嚷著，一听就知道是闹别扭的语气，他在心中对雷伊的不忍让他怎样都气不下了，现在不过是顾面子，在嘴巴说不饶他而已。

      「迪恩……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雷伊兴奋的抱著他，本来是想紧紧的拥著他，但虚软的身体让他不能如愿，使他感到有点可惜。

      「我知了，你甚麽都别说，休息一下吧。」嘟著嘴，迪恩对这样轻易就原谅了雷伊的自己很生气，可是一看到他如此伤势，就怎样也生气不了。

      轻托起迪恩的头，雷伊吻上迪恩的唇，初时迪恩还在推拒挣扎，可不一会儿，反而迎合接纳。

      就在他们吻得难分难解之际，杀风景的抽气声传进二人的耳朵。

      迪恩推开了雷伊，「是谁？」该死，怎麽自己没有察觉到有其他人在附近？

      「怎麽会？天使和恶魔？怎麽可能……你……你们……」显然对方都惊吓得口吃不已。

      「路米？」看清楚来者之後让雷伊更为震惊，怎麽会是他？竟然是让他看见了？

      「是雷伊？怎会这样的……难道……你喜欢的就是这个恶魔？」看到雷伊，路米立即意识到这事情。

      他不接受自己，难不成是因为这个恶魔？他竟然连一个恶魔都比不上？雷伊，你好狠呀！

      「我……」他看了眼迪恩，迪恩回望了他一眼，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是的，我是喜欢他。」

      迪恩相信自己，才会把他自己毫不保留的交托给他，那他当然不可以让他失望才是。

      听到这个答覆，迪恩脸上漾开了一抹甜美的笑容。雷伊说喜欢他，呵呵，雷伊说他喜欢他呢。

      「他……他可是恶魔呀！」路米还未自残酷的事实中恢复过来，，因为太震惊了，让他现在还在颤栗著。

      「那又如何？」迪恩是恶魔他当然知道，还用得著他一再重复吗？

      「这……这不可以的……天使和恶魔竟然在一起，这怎麽可以？」天使和恶魔的恋情是不被允许的，这条规矩天界和魔界也有共识的。

      「有甚麽不可以？」这回轮到迪恩出声了，小鬼就是小鬼，甚麽事都大惊小怪。上回给那个叫奥斯甚麽的撞见了，也不过是用极难看的脸色来瞪著他而已，哪像这个小鬼在大呼小叫的。

      「这很奇怪……这是不能发生的事……怎麽可以……」与其说路米是震惊，还不如说他是嫉妒，为什麽这个恶魔就可以得到雷伊的喜欢，而自己只是多番的让他厌恶而已。

      痛恨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投射向迪恩，迪恩只是耸耸肩，似乎对那种怨毒的眼神不以为然。

      只要他死了，只要那恶魔不再了，雷伊就会喜欢上自己吧，对，一定是这样的，都怪那恶魔在阻扰，要不是他，雷伊一定会喜欢上自己的。

      不知怎的，迪恩好像明白路米在想甚麽，也许是看他的眼神，大概猜到了他在想甚麽，对於他的想法，迪恩实在很想笑。

      他以为雷伊是甚麽人？自己之所以会被他吸引，就是因为他那冷冽中带点孤寂，骄傲而又任性的性子，和自己有点像。

      如果他是喜欢路米的，他早就说了，可见就算没有他，雷伊也不会喜欢上路米的。果然是个小鬼，要不然这种简单的道理怎会想不透？

      「雷伊，这个小鬼可以杀掉吗？」早已经听厌他的说话，他实在很想看看那张嘴脸在死前会是甚麽样子。

      路米听到吃了一惊，这个恶魔要杀他？看到那嗜血的神情，路米心底的寒意窜过全身，使他僵在原地，半分也不移动。

      「不行！」雷伊扑上前，制止了迪恩下杀手。

      「为什麽？」这个小鬼和奥斯不同，他不是一直都很讨厌这个烦人的家伙吗？杀了他，他们的事情不但可以保密，雷伊也不用再对著这个心烦的混帐，为什麽还要阻他？

      「我不希望你再杀戮。」他不想迪恩的手会再沾上血腥。

      迪恩扁扁嘴，抱著雷伊，不甘愿的道：「哼，小鬼，你走运，捡回一命，还不给我快滚！」见路米还呆在原地，迪恩怒斥。

      给迪恩这一喝，路米转身飞也似的离去。

      这只可恨的恶魔，竟然让他这样难堪？他不会放过他的！等著瞧，只要这事扬了出去，他别想还会有命。

      看著路米那愤然离去的背影，雷伊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他不会把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吧。

      迪恩扳过他的头，使他的视线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在我面前，我不准你看别人。」命令般的语气散发著浓厚的独占欲。

      「我只是……怕他说出去。」掩饰不了心中的担心，雷伊叹息地道。

      「由你叫我不要杀他那刻起，我们的事就会曝光，你不是没有想到吧。」迪恩皱起眉头，路米这样讨厌他，一定想除之而後快，他手中既然握有这个好机会，他会不把握才有鬼。既然放了他，就已经抱有必死的决心。

      「也不是，可是，迪恩，这样真的好吗？你还这麽年轻……」有点痛惜的蹭著迪恩的脸颊，他本应该还有很多的时光，现在却要陪自己一同破灭。

      「是啊，你怎样赔我？」既然是雷伊要自己放了那小鬼，那一切责任自然可以推到雷伊身上了。

      「那你想怎样？」虚弱的身体不能支撑太久，雷伊已经半挂在迪恩身上了。

      「这个我得要好好想一想，不过现在你就给我待在这儿，好好养伤，等我想到要甚麽赔偿时，再问你讨。」轻轻的放下雷伊，亲著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