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桥————猪神的黄昏

那声音在自己的房门前停了片刻，继而又向另外的房间走去了。

薛浩的心一下子跌破了历史最新记录。

不是他。

薛浩把屁股动了动，争取让它不那么麻。上半身拖动起来，半倚着枕头，他想，郑萌萌现在肯定已经睡着了，明天的火车，后天就到家了。不知道江雪生现在在干嘛，车票买到没有。想着想着，就有点情绪低落。江雪生可以回家和妈妈一起过年，而他的老爸，今年只能一个人看春节联欢晚会了。

春节的那天，他一定要偷偷溜出去，死也要找个电话给老爸打上几个钟头的长途。想到这里他有点禁不住要老泪纵横，咧开嘴笑笑，把这两颗金豆又憋了回去。就在这时，门忽然悄无声息的开了，吓了他一跳。他立刻大吼一声，“谁！？”

一个削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可他还是一下就认了出来，那两颗金贵的老泪终于还是没抗住，滚了下来。

“你TM的还记我啊？”

薛浩的嚎啕彻底打破了这个寂静的夜晚，直到一双苍白的手放在他的被子上，一个疲倦而细致的嗓音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没……”江雪生没继续说下去，他的嗓子有些哑。

薛浩使劲眨巴眨巴眼睛，把眼里的水都挤出去，也不管它们在脸上流得多么难看，咧开一张大嘴呵呵笑着说，“考完了？奖学金能到手不？到手记得请客啊。”

江雪生微笑着没说话。

薛浩好象一肚子的话要说，一股脑的往外倒，“你车票买了么？东西多不多？跟老大他们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在北京中转的时候，让他们去给你签就行了，你这小个也挤不上去。实在不行就买黄牛票吧。钱够么？我这儿有，没有从我这儿拿……”

江雪生笑着止住他，“我……跟我妈说了，寒假不回去了。”

薛浩“噢”了一声，突然眼睛瞪了起来，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江雪生一字一句清楚地说，“我说，我今年寒假不回去了。”

薛浩心里突然狂跳起来，小心地问，“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陪着我？”

江雪生撇撇嘴，“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是想省点来回路费。”

虽然江雪生嘴上这么说，可薛浩心里还是象吞了一大勺蜜一样，美死了。以前江雪生的种种恼人之举，仿佛一瞬间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喜滋滋的甜蜜。

江雪生扫了他一眼，见不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头扭向一边，对着墙问，“打个球还能把腿摔折了？你可真有能耐。”

薛浩被他问的忽然扭怩起来，“这个……还，说来话长。”

江雪生一听他这么立刻来劲了，转过头来兴致勃勃的问，“怎么着，还有啥不可告人的么？”

薛浩低着头嘿嘿笑了半天，还是没说自己究竟因为什么才摔成这样。

江雪生笑眯眯地连威胁带诱惑，“说吧，说吧，你告诉我的话，我天天给你送饭。要不然，我明天就买票回去。”

薛浩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那好！我不就是因为……那啥么……”

“那啥么？”

薛浩的声音又小了下去，“那啥，我那天跳起来抢篮板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个人的背影特象你，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就……就这样了。”

江雪生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吃吃的笑起来。

江雪生果真天天到医院里来陪着薛浩，风雨无阻，好象从来也没有前面那一阵子别扭似的。薛浩感动的不行，恨不得能立刻下床走路。后来他忽然觉得不能走路也没什么，因为他发现，江雪生竟然会做饭！他朝思暮想的地三鲜啊，魂牵梦绕的锅包肉啊，口水横流的小鸡炖蘑菇啊（真对不起啊……最近写文总是越写越饿……）。每天中午和晚上，江雪生会先在宿舍炒好了菜，再到食堂去打好米饭，用两只大饭缸装的满满的骑车带过来。然后两个人就着病床边的小桌吃。在江雪生去水房洗饭缸的时候，薛浩就会思考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拥有这么完美品质的人竟然是个男生呢？为什么很多优秀品质在现当代女生身上竟然完全消失了呢？

等江雪生回来的时候他就会兴致勃勃地跟他商讨这些个问题，江雪生总是狠狠的给他一记白眼。薛浩每每总是当没看见的继续叹息，唉，兄弟，你咋不是个女的呢？要不我们下辈子过奈何桥的时候你等我的一下，咱一起商量着去投胎，一男一女，下辈子做人就不用这么烦了。头上梆的一声，一记很响的爆栗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脑袋上。薛浩唉唷一声，立刻抱着脑袋喊疼，吓得江雪生赶紧过去掰他手要看看那些条旧伤口，薛浩这才呵呵笑起来，江雪生知道又上了当，恨得牙根痒痒，抓起东西就走。

这时薛浩就会一瘸一拐地挪到窗户跟前，看着江雪生从医院大门出去，骑上车子离开，心里觉得特别安适。

江雪生从医院出来，往往会先去菜场转转。晚上去菜场价格便宜，再和老板讲讲，十块钱就能搞得定明天的全部原材料。

他骑着车子往宿舍走，车筐里是满满的备料。来到楼门口，发现蒋慕华站在那里。自从管文涛走后，他就再没见过蒋慕华。这回见了，竟然也没什么太多感觉。不惊不喜，也不怒不厌。

他锁好车子，上台阶，向蒋慕华点了点头，想从他身边过去。没想到蒋慕华拦在他面前说，“等会儿，我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

蒋慕华看了看天，“要下雨了，不能进去说么？”

江雪生默然无言，转身进了宿舍楼。蒋慕华也紧跟着进去了。

为什么要对猪头那么好

☆☆☆Toffees于2006-04-30 06:06:01留言☆☆☆　

亲爱滴，你明显忘了我的ID~~~

22

“我明年就要毕业了。走之前，想问你点事。”蒋慕华说话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却时时扫江雪生一下。

江雪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单位找好了么？”

“差不多了吧。反正合同也签了。”

“什么地方？”

“北京的。”

沉默。江雪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好象鞋上有花。蒋慕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弹出一支，点上，看着别处。

“我听说，你这次寒假没回去，是因为你那个小老乡住院了？”

“嗯。”

“你和他在一起了？”听蒋慕华这么问，江雪生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蒋慕华烟叼在嘴里，含着笑看他，“我想的哪样？”

江雪生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我们……没在一起。他……有女朋友。”

蒋慕华没再继续笑下去，他眼里浮起了一种暖昧的温柔和同情。“你这是何苦。你们始终不是一路人。”

江雪生开始收拾自己的桌子，摔摔打打的说，“你管不着。”

蒋慕华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我喜欢你。跟着我，绝对比跟着他强。我不会让你吃苦，不会让你孤单。我会让你很快活，会疼你，爱你，让你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江雪生打断他，“不可能的。”他的脸上是一片漠然的冰冷，根本没有一点动情的意思。

“蒋慕华，我们也不是同一路人。”

蒋慕华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火花，他手上一用力，把江雪生拎到面前，眼睛直视着眼睛，鼻子正对着鼻子。

“你知不知道，”他的呼吸直冲到江雪生的脸上，温热，带点潮湿的欲望的气息，“如果我要上你，早就上了。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力气来跟你说。”

江雪生只回给他一个冷笑，“你何必这么假惺惺的，那天你不是都干完了么？”

蒋慕华瞪视了他几秒种，“你觉得，被我干完的人，能象你那么活蹦乱跳的就走了么？”

江雪生回瞪他，没有回答。他在回忆那天的情景，的确，他只有一点点疼痛，而从他偷偷看到一些资料上都说，第一次可能会痛得很厉害。可他不想谈这个，他问不出口。

蒋慕华的眼睛在他的脸上游移，他细致的肌肤，雪白的颈子，被冬衣捂得严严实实的瘦弱的身子，抿成一线的薄薄的嘴唇……他还在想什么？他还在犹豫什么？

他对准江雪生的唇狠狠吻下去，江雪生惊呼一声，却不料被他入侵的更深。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蒋慕华一边在他耳边用带着一丝丝挑逗的口气说一边把手伸进江雪生的裤子里。江雪生赶紧缩起身子，逃避蒋慕华的大规模强制动作，一边拼命的扭动着脖子，想从蒋慕华紧箍的怀中逃脱。可蒋慕华一米八七的个头实在是太有优势了，江雪生被他钳得死死的，动都动不了。情急之下他只能狠狠地咬住了蒋慕华的舌头，一股甜腥的味道迅速从口中传来，蒋慕华低吼了一声放开了他。

与此同时，宿舍的门被大力推开了，薛浩拄着一根拐杖出现在门口，怒气冲天的大步走进来，一只手就把蒋慕华从江雪生身边推开，力气大的几乎让蒋慕华吃了一惊。“你TMD大白天的想干啥啊？耍流氓啊？”

蒋慕华用冷淡的眼神打量着当初在同一节车厢上的人，看了看他包在石膏里的脚，“我不跟你动手，等你脚好了再来找我。你去打听打听，打架我蒋慕华怕过谁。”

薛浩单脚跳着，大吼一声就扑了上去，两只手死死勒住蒋慕华的脖子，“我TM一只脚就能把你撂趴下，还用等以后？”蒋慕华本来是心存忍让的，但薛浩的手劲很大，逼得他不得不反抗起来，他用膝盖猛击薛浩的腹部，空出的手肘一下下砸在薛浩的后背上，可薛浩忍着痛，仍然死死卡住蒋慕华的脖子。

江雪生吓得脸色苍白，冲上来拼命分开两人，蒋慕华大口地咳嗽，喘气，用冷酷的目光盯着薛浩。

薛浩把身体靠在桌子上，抓过丢在一边的拐杖，点点蒋慕华的胸口，“你TM看清楚了，要玩外面找去，玩我兄弟，你瞎了你那狗眼了。我告诉你，这次我当你是初犯，下次再有这事，我不打断你两条腿我TM不姓薛！滚！”

蒋慕华隔着薛浩向江雪生望去，后者把头静静撇开，不用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这次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唇边浮起一个自嘲的笑容，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薛浩看着他关上门，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转过头来拄着拐费劲地挪到江雪生身边来，“你TM脑子少根弦啊？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少跟他来往？”

江雪生低下头，脸上滚烫，不知道是因为蒋慕华刚才的举动，还是因为让薛浩恰恰看到的这一幕。

“早就让你离他远点了。你知不知道，他是兔子，是玻璃！以后你没事离他远点。他那种人都不太正常。”

江雪生抬头看着薛浩，后者还在情绪激动中，他的心里却一片冰凉，只有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响，“他是兔子，是玻璃！……他那种人都不太正常。”

看着江雪生低着头的委屈样，薛浩在心里恨铁不成钢的又骂了几句，但最终还是作罢。

“你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了？”江雪生换了个话题，如果让薛浩再继续对蒋慕华的讨伐他的心脏会承受不了。他也是这样的人……他也……不太正常。

所以，他在努力的，装着正常一点。

薛浩眨眨眼睛，咧开嘴嘿嘿干笑了两声，“我一个人呆在医院里太闷了，就想跑出来转转。”

“太危险了！你赶紧回去！”江雪生立刻往回撵他。

薛浩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苦着脸说，“就不能让我在这儿住一晚上么？就一晚上，大夫不会知道的。”

“不会知道个屁！”江雪生火了，“你当大夫天天查房是走过场啊？”

在江雪生的大力敦促下，薛浩又一拐一拐地挪回去了。外面正在飘着小雨。江雪生不放心，陪着他一起走。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薛浩的嘴巴一会儿抿得紧紧的，一会儿撅得高高的，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在雨地里听得特别真切，每一下都好象敲在江雪生的心上。

到了医院，江雪生看着薛浩躺到床上，给他盖了盖被子，水瓶灌满水，痰孟清理干净，关好窗，就准备回去。

薛浩默默地看着他做这些事情，直到他要走，才叫了出来，“生子，以后别和他在一起了，行么？”

江雪生静静地转过身看着他，“我没有他在一起。”他的黑眼睛在月亮下闪着晶莹的光芒，脸上安静的神情让薛浩动容。他禁不住也轻声地说，“我相信你。可是，我还是担心。我怕他会来缠着你。”

江雪生微微笑了笑，“放心，他不是那样人。”说完，他关上灯，带上门。小小的房门吞没了他的身影。脚步声越来越远。

薛浩缩在被子里，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又重新出现在脑海里。蒋慕华的唇压在江雪生的脸上，他虽然没看清，但也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当时他好象除了震惊没有什么其它的想法，可现在，细细回想起那时的一切，他心里就好象有条火龙在上下翻腾，搅得满心满腑都是火烧火燎的痛。他怎么就没保护好他？他不是他唯一的兄弟么？他不是下了决心要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么？他早该多警告他几次，他早该想到他会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毕竟，那个蒋慕华帅气，高大，又带着一股迷死人的颓废奢糜，而江雪生心地单纯，怎么也不会把他当成坏人一样的防着。可是……是他自己该死，是他自己没护好这个弟弟。

他抬起手朝着自己脸上就抡了一巴掌，在黑暗里这巴掌声清清脆脆的好象一声枪响。

我TMD得赶紧出院。眼睛直瞪着房间天花板上的某处黑暗，这是薛浩最后的想法。

抱歉，五一期间出了点伤心事，伤心指数基本是生死离别那一级的，所以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连电脑都米开……

二十三

薛浩三个月没到就嚷嚷着要出院。江雪生没办法，反正也开学了，找来了郑萌萌，想让郑萌萌劝他继续住段时间。没想到郑萌萌和薛浩才讲了没几句就吵了起来，郑萌萌哭着跑了。

江雪生本来一直在病房外面，听见里面吵架他也不好进去，看郑萌萌跑走，他叫了几声也没反应，只得进去病房里，薛浩正黑着脸坐在床上。

“你叫她来干嘛？”这声音听着就有点暴风雨的意思。

“我不是想让嫂子劝劝你么。”江雪生低声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这个位置他特别熟，每天送饭来的时候，都坐在这里和薛浩一起吃。

薛浩看见他自然地坐在那里，心里忽然就起了一种感动。江雪生也是真的待他好。这么好的兄弟，他除了以千倍的好去回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抓住江雪生的手，万分感慨的说，“兄弟，这段时间可累坏你了。等我出院了，请你吃一顿正经的火锅。”

江雪生抖开他的手，“你少打岔，你和嫂子这样下去可不行。”

一提起郑萌萌，薛浩又有点垂头丧气。“她TM总嫌我这嫌我那的。一会儿说我不会温柔浪漫啦，一会儿说我不会甜言蜜语啦，我说我赚钱养你还不行啊，你猜她说什么，她说有钱也买不来品位格调。去TMD品位格调，老子就这样了，爱走走爱留留。爱咋地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