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 卷四 裂天——小胖牛

作者:小胖牛  录入:02-12

以铁血冷酷着称于世的太湖君大人偶发善心,委实太过难得,偏偏轻蓝却不领情,抬眼前观,神色淡然,说话语调微微上扬“是么?反悔就不必了。落到太湖君手中,不剥掉层皮肯定是脱不得身的。如今,只盼太湖大人记得自己的承诺,自以之后,再不要去动遥白的心思。”

遥白…念着这个名字,轻蓝眼中忽起暗影,垂下头去再不多言。白晳指尖光芒绽放,有刃隔世灿然而出。

他掠袖起步,迎风向前,白衣红发缠曲飞扬。

法阵之中光芒爆涨,如同巨大光球从中炸裂,吞没寒气映亮冰峰。

在这极盛的光芒之中,轻蓝的寂寂白衣,反倒成了一片暗影。

轻蓝与遥白一心一意为对方着想,艰难苦楚危崖险程,均恨不得以身相代。

却不知关心则乱,这三件事的约定,从根源来看,完全是无中生有,又有何遵守的必要?

当时当日,轻蓝公子答应太湖君三件事,是以摆平纪沉公子遇刺一事为交换条件的。可事实上,解决此事的关键人物是浴雪君,与他太湖大人哪有几分干系?

不过事己至此,前事因由都己毫无意义。

攻太白位,启天狼咒,轻蓝小公子白袖如云刃亮如虹,侧身而击意态舒展,心中曼声念道“遥白,且看蓝儿这一击。无论你心意如何,蓝儿此生只会与你一人相守。”

轻蓝与太湖君联手破阵,一持隔世刃一挥渚兰扇,一攻一守相得益彰。

攻守变化流转自如,心中都存了血拼到底的念头,攻势一轮强似一轮,整座冰峰剧烈摇动,阵中无数灵力自四方汇聚而来,以阻其攻势。

如此,倒给了其些有心之人一些可乘之机。

数前年被贬来极西之地的琳夫人一直无甚声息,此时却现身于冰山之中,沿着一条浅蓝光路在由无数曲折山洞结成的八重阵中,悄声潜行。

这条淡蓝光路是轻蓝留下的。

他的鞋履衣摆之上皆涂了一层回潭香脂,虽名为香脂,但是淡而无味全无颜色,却能极快的渗入所触冰层,在一刻时光之后,使苍白坚冰生出一淡淡蓝色。起初虽然肉眼难辨,但持银镜一照,随即现形。

本身无甚用处,此时用来指路,倒是不错。

不然,若只以红鸾琳这一己之力,想要攻破八重阵图抵达阵后的龙首浮雕,绝对是痴心妄想。

不过,轻蓝公子的顺风车也不是那么好搭的。

此子甚贪,竟然与我谈条件,要我得到影弓之后助他一臂之力,联手除去云中君!傻孩子,云中晋那种妖魔,岂是你我可敌?

前方拐角刀影纷乱光焰重重,呼喝之声不时传来,交战正酣。琳夫人将银镜置于袖中,扯扯满脸皱纹,无声而笑。敛神摒息飘身而起,躲去了主阵之侧某个山洞之中。

所谓的八重封印,其实就是一个相互交叠的法阵,相辅相成相克相生,或引水火或生幻像,其体莫测动用无穷。

这冰川山腹之中迷宫般纵横交错的石洞便是依此法阵而建,暗和奇门异术,附天成形。

为破此阵,琳夫人这几天苦心钻研,作了无数尝试。

在这缠曲如蛇诡异难言的山洞之中,填了几千人的鲜血尸骨,连她最为依重的近侍迤桑都在此阵之中痛失一臂,才最终总结得出了破阵之法。

只可惜,她自己徒有破阵之法,却无破阵之能,白白便宜了那太湖颖!

不过…哼哼,鹿死人手尚未可知。

琳夫人暂时藏身之地是一座狭长山洞,在八重阵中乃是虚位,并无甚危险。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己有人早她一步藏身其中。

那个女人,重锦黑衣边饰金纹,珠缀结络鬓发规整丝毫不乱。

倚了内侧冰岩,长身而立,右手持刃横于身前。左臂肩处己然受伤,鲜血淋淋似是伤处不浅。

苍白面色映了四壁冰岩凄寒淡光略略泛出几分青气,抬眼望来瞳仁聚缩,似是吃惊不小,却又瞬时平静下来,风神秀骨分毫不乱。

竟然是容夫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刻震惊之后,琳夫人缓步进洞,站于洞中另一侧冰壁之前,眯眯眼睛媚笑起来。仿佛还是数年之前,那惯穿红衣媚于言语的红鸾琳。那个时候,双目顾盼眉色远黛,艳光极盛明丽过人。

只是如今己不同往日,鸡皮鹤发皱纹满面,娇笑之中皱纹层叠显的更为可怖,简直触目惊心。

她笑着与容夫人打招呼,语气熟络,仿佛是多年未见的挚友,如今于街头偶遇。“数年不前,妹妹风采如昔,真是可喜可贺。反观妹妹,倒是风华不在人老珠黄了。”

此时此处,哪里有闲话家常的良机?红鸾琳本是艳冠四方的绝色美人,如今落得容貌凋零如此田地,容夫人亦感甚奇。

只是此时讨论这些怕不是合时宜,她皱皱眉,淡声道“容颜易老本是天理循环自然之法,琳夫人不必过于介怀。此时并非良机,待移步祈年殿之后,你我二人再促膝长谈不迟。”

她搪塞几句移步欲去,红鸾琳却侧身站去洞中央,将她拦下,笑语嫣嫣继续道“祈年殿?即是要去祈年殿,那姐姐入此阵,又是所为何事?难道打算空手而归?原来姐姐也并非表面上这般出尘,看淡了世间俗物。

琳夫人顿顿声,轻轻一叹“唉,这魔弓果真不同凡响,连姐姐这般心性淡漠心志坚定之人,也起了争夺之心。”

被人一语道破来意,容夫人己知难以全身而退,当下神色一凛,后退一步,紧握剑柄,己是蓄势待发,准备硬闯出洞。

此时虚洞之外呼喝之声己渐渐远去,想是太湖君与轻蓝联手共击,己攻破此重封阵,转去了它处。

森寒山洞一时寂寂,长剑佩光冰壁摇影,刻骨深寒围拢而来,无孔不入,将容夫人困于其中。让她觉得指骨僵硬,肩头鲜血成冰,连眼睛里都仿佛结了霜一般。

琳夫人却不以为意,摇摇袍袖姿态优游,竟然还有几分漫不经心,声音中仍是笑意满满“这魔弓,姐姐便不要与我争了吧?姐姐并非羽族之人,得把长弓了没甚用处呐。而且…”

她抬手抚抚面颊,纤纤玉手竟然也皮肉松驰青筋爆起,宛如老妇一般“为了这魔弓,妹妹连一向引为自傲的天姿绝色之容也舍了,姐姐又如何忍心与我争呢!”

原来是如此…容夫人目光动荡如波,手中长剑又紧了一紧,细看之下才发现琳夫人眉心一团青气缭绕不去,神台蒙气灵光黯淡,只怕离入魔亦不远矣。

如此…只怕更难脱身。

见容夫人目光摇曳,始终不发一言,琳夫人亦峭有这许多耐心。上前一步,手臂暴长,向容夫人手中长剑抓去。

这是什么怪招?简直有悖常理全无章法,容夫人下意识挥剑横扫,却刚好被那只枯瘦手掌抓个正着。也不见琳夫人如何用力,容夫人只觉手中长剑一轻,转瞬之间己断做数折。

红鸾琳满不在乎甩去手中断剑残片,叹道“我这个样子,除了丑了点以外,就是铜皮铁骨气力甚大,也没别的好外,倒叫姐姐见笑了。”

“姐姐不肯将那魔弓让于我,难道是因为仍然以为浴雪君那混蛋衷情于我,所以对姐姐分外冷落?”

抬袖掩口一阵娇笑,琳夫人乐不可支,白发散乱己近疯颠“我?我只不过是他们推来让去随意摆布的一颗棋子而己!能让浴雪深情深不悔心坚似铁,又心神若碎了无生机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那个妖邪一般的呐!”

云中…云中晋?

“姐姐,你如此精明秀慧,竟然不知此事?这事天下皆知,早己不是什么秘密。你是真不知,还是根本就不想知道?真真是笑死人了~~”

云中…云中晋?

七十九章

从理论上来说,一个家庭里父母双方的关系和相处模式,对孩子的影子是十分巨大的,尤其是在世界观和是非观方面。

但是这种巨大影响实在难以量化,也很难把握影响方向。

反正现在瑞夫人就陷入了迷茫之中,盯着女儿照影就好像盯着一头史前怪兽,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得罪了哪个神明,还是哪一步行差踏错,怎么就养出来了这么个女儿?!感情?哼!心之所系情之所衷?哼哼!

瑞夫人扯着唇角冷笑连连,把手中茶盏重重丢去桌上,十足的不屑“不就是个男人么!瞧你这愁眉苦脸坐立不安的样子,传将出去,成何体统?有堕我陧陵氏族的威名!身为储君,连这点阵势都应付不了,倒叫自己妻子牵肠挂肚,此种软脚男人,不要也罢!”

老辈革命家瑞夫人自己看破红尘,总结出了一套男人与狗基本对等的理论,日积月累奉为真理。

可照影新婚,虽然婚后生活并不甚美满,但心中情意仍是缠绵,这种理论自然不敢苟同。

她心烦意乱倒也不与母亲争辩,顿顿脚转身出门,瞒着母亲孤身上路,深夜前去中覆山。

星夜启程,照影小姐驾了坐兽淮阴地行龙,向中覆山方向遥遥奔去。

异兽地行龙乃瑞夫人所赠珍品,于山野莽林奔袭若风,照影小姐坐于兽背,神色焦虑,黑暗夜色宛如沉郁潮水一般于她四周动荡不安,仿若总也参悟不透的某种玄妙暗语,让照影小姐莫名其妙越发心焦。

照影抵达中覆山时,前方战事正酣。

天狮族人悍勇,突遭奇袭防备不及,死伤惨重大伤元气,但治军严谨,如今己集结成军,保家杀敌勇猛异常。

此时对天狮族人来说,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力大无穷的巨熊黑犀,也不是来自神出鬼没的火蛇族,而是来自头顶金光灿然覆地极广的巨大法阵。

身为羽族,只有展翅腾空,战力才会得到充分发挥,但是此法阵高悬于中覆山上空,并且极其缓慢的寸寸下压,阵中金光沛然,聚而成刃,又有灵石聚风,重锤一般压于天狮双翼,使其不能尽展,完全无力升空。

此阵照影识得,名唤天罗,乃是陧陵氏宗祠所奉上古阵法。

本是设于宗祠正中一段枯木之上,如今却被陧陵君用于此处。初启法阵,金光于半空结网,千鸟绝径。而后寸寸下压,最终渗入岩土化为地网,万兽难行。

本是于宗祠禁地所设防御,如今用来取得制空权,倒是立杆见影。

于山脚昂头望去,只见巨大金轮缓缓盘旋,当头压来气势庞大无比,如借天威。

无数天狮族人化出兽身,,强行起飞妄想以尖牙利爪血肉之躯撕裂法阵,稍阻其坠势。金光灿烂映亮深林,无数白羽纷落如雪,不断有人无力为继重伤跌落,却有更多天狮勇士振翅而起,悍不畏死,宛如疯魔一般。

观望片刻心下稍安,照影以为大局己定,觥玄却摇摇头,抬天细观天暮,神色凝重,沉声道“不,才刚刚开始。”

微觉疑惑,照影也向远处观望,忽见南天之中有一片比暗夜更沉郁的暗色,正急速而来,宛如乌云,无声无息,眨眼之间己至近前。

心中一惊,照影疾退半步,凝目敛神,却见空渺而来的是一群黑色巨鸟,翼展极宽,羽有异光仿如钢石,爪如乌勾端有腥红之色,掠空而至破云裂雾,清啸一声可达九天。

巨镰鸟!

此鸟日游上苍夜栖巨松,羽硬如钢刀枪不入。钢喙利爪无坚不摧。此一族人向爱以兽身现世,出入云间渺渺独行,非夜不栖。

如今这般大规模列阵并行,实属罕见。

墨翅成云风声缭乱,厚衣重袖鼓涨如帆,众位寒域豪侠都禁不住后退一步,只觉气势逼人,难抑其锐。

遥遥望见天罗法阵,巨镰一族亦觉不可硬攻,当下沉翼直降,翼展成线,平着身形沿山势向秋弥城直掠而来。

巨大鸟翼平展如帆,腥红巨眼浸了无边夜色,仿如地狱恶鬼一般,竟是想要在天罗法阵法力所及的边缘平切而入,杀入战团。

无数巨镰遮天而来,觥玄所率寒域诸将立于南谷林间,只管昂头观望,并未有所动作。

不是领命守南侧山路,伏击援军么?照影小姐摸不着头脑,心中大急。

此时尽恰逢一只巨镰殿翼平掠而至,来势极快破空无声,眼见己经安然飞过寒域众将所在防线,再往前,便是隐于丛林之中的秋弥城了。

照影无暇他想,当下扬袖出手,一条火红长鞭激射而出,宛如灵蛇一般,直奔巨镰左翼缠去。

鞭身极长,却被照影抖的气劲沛然灵动不减,倒是难得。

空中巨镰亦有所忌惮,当下缓了身形翻身闪避。

可谁知,寒域众将阵形之后,主城秋称之外,浓郁林海中忽然蓝芒一闪,无数刺状劲弩破空而来,数目甚巨扑天盖地,宛如黄蜂。

不曾想到深林之后仍有伏兵,照影识得此物,己知是千山之域五战十将中的朱弦蓝蜂一族前来助阵,心中一喜精神大长,扬臂拧腕,将本己力竭的长鞭复又震起,挽出个硕大鞭花,朝巨镰下腹袭去。

前有毒蜂劲弩漫天射来,后有帝女长鞭转瞬扑至,巨镰贴地掠行变势不及,己遇杀着。干脆滞停半空,聚力一搏。

生死关头,场中众人眼前却忽起一片茫茫白光,仿佛月照雪原皑皑千里,随风曼卷寒意森然。

这倾天白暮卷去巨镰身前,将无数飞蝗般的弩箭尽数收入其中,顷刻不见,只余点点蓝斑,灿若星粉。

而后,白光流转,绕出新月一般的弯弧,撞到照影所持长鞭之上。

只轻轻一触,那用来驾驭淮阴地行龙的玄铁重鞭便无声无息断作两截,劲力尽去。

异变陡生,化去漫天杀影,只在一瞬之间。

照影倒退三步才化去反击之力,错愕之中抬眼望去,却见自己的夫君觥玄立身于前,手持长剑凌霜,风里长袖烈烈,衣上金纹若舞。

顶天而立地,其势甚于名剑。

这一挡一击之中,巨镰己然越阵而去。一沙哑女声遥遥传来,音不甚大,却极为清晰宛如耳语“今得义士相助,羽族铭感五内,来日必报!”

一言而罢,巨镰飞鸟翼伏平流生出诸多青色风刃,将金阵光剑阻了一阻,己沿天罗阵边缘堪堪掠入阵内,当下阵中惨叫声起,血光冲天。

可见法阵虽强,却仍是有法可破。

危矣!其实即便不能于阵外将巨镰一族尽数斩杀,只要能拖得一时三刻,待天罗法阵降下,地网启动,也不至于这般光景。

照影紧咬下唇,收回目光,大声喝道“觥玄,你欲何为?!”

觥玄敛袖反手持剑,远观战况并未答话。

却听深林之中有人厉声问话,声音甜美犹如女童“果不出帝君所料,寒域之人向来蛇鼠两端居心叵测,不可不防!觥玄,你不过一小小储君,当真要反么?!”

觥玄要反?反什么?反何人?

照影双目圆睁,似乎难以置信。大婚不过数日,喜字仍未蒙尘,自己的夫君却要反出己方阵营,这叫人情何以堪?又叫人如何去理解,如何去体谅?

微微侧身,觥玄不理会林中蓝蜂族长的咄咄逼问,望着照影,半晌一叹,几不可闻“人本不应该来。不过,如此,也好。”

“你我便来说个清楚吧。”黑衣少年振振袍袖,平持凌霜剑,沉声道“如你所见陧陵君靖帝于我深寒之域的信任,薄不及雪轻不胜雪。此乃前世积怨,其中因由觥玄不知。”

“只是如今,陧陵君号称派三族攻城,暗里却调兵遣将暗行其道,加派了朱弦蓝蜂和平野金兽两族暗伏于林。分明是要将羽族两部尽灭于此!”

“杀其幼兽,诛其九族。如此,我寒域虽是地贫将寡,却也是不得不管了。浴雪深君有令,我族将与云中氏世代交好生死不弃。况且…”

况且,以遥白与云中君的关系,也应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吧。

觥玄此生,浑浑噩噩不知所谓,能为遥白做的,也便只有这一件了。

月至中天,光景蹉跎。无数巨镰大鸟掠地而来,与林中蓝蜂战于一处。

林姿本秀,如今术法纷起异光纷呈,竟是极美。金石可并,青丹不泯。

身披金纹玄衣的挺拔少年,负剑扬袖道“寒域众将就此列阵,与我并肩杀入林去!翻天覆地只在今夜,自此寒域浴雪将与辽空云中共进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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