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我自己。
但是为什么不允许我逃避呢?
人为什么,一定要总是那么清醒?要折磨自己呢?
我问自己,无知无觉,却轻轻说出来。
秦封雪定定看着我,这一刻,时间仿佛定了格,一切声音和动作都中止。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抬起手把我揽进怀里,把我圈进他的臂弯,让我的脸埋进他的颈窝。
“罢了……糊涂一点也好……”
很久,我听到他淡淡一声叹息。
那人身上,幽眇的佛手香弥漫了空气。
我放松了身体,依靠在他的怀中,把温湿的气息吐在他的颈间。
寂静幽暗中的拥抱,总是让人失去一切拒绝和思考的能力。
拥抱亲吻,在黑暗中相互抚慰。
寂寞中,我们也只有如此,才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找到一丝温暖,即使那温暖,也是稍纵即逝。
最终。我与秦封雪中间始终隔着的那层薄薄的纸,仍旧没有被捅破。
以后,大概也再不会有人去想要捅破它了吧。
*********
从那间该死的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房间的门是被从内反锁的,牡丹大概早就被秦封雪给轰出去了。
又被这家伙给耍了……说什么,“我们小声点”,害我一直心惊胆战不敢大喘气。
我手按在门闩上,回头抛给秦封雪一记眼刀。
“寒儿,怎么眼神这么凶狠?”“吃饱喝足”的某妖孽懒洋洋整着衣服,笑着看我。
每次他一喊“寒儿”我从头到脚的寒毛都立刻齐刷刷列队站立,我哆嗦了一下,恶寒。然后忽然我挑眉,一扬嘴角,笑得很淫荡,一字一句说,“没,什,么,雪,儿。”
秦封雪脸上春风和煦笑容骤然冰封,一张冰山脸瞬间取代了原来的表情。
“你,刚,才,喊,我,什,么?”
同样是一字一句,不过字字如刀,威慑力比我刚才那一句强了不知有几百倍。
“咦?秦大门主你没听清吗?”我笑眯眯回头,内心极端幸灾乐祸。啊哈哈哈,反攻他真是让我的心情太舒畅了。
(小蓝画外音:啧啧……小颜颜想反攻想疯了……)
我脸上笑容没变,手却已经悄悄打开了门闩,“那我再说一次好了……”
下一秒,我大吼一句“寒儿”的同时,猛地推开门,冲出房间。
咣当一声闷响。
然后,我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然后,我就很凄惨得被秦封雪给揪住了。
然后,那个撞到我的人,在试图偷溜的时候,也被秦封雪给一脚踩住了衣角,没溜掉。
然后,我用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的表情看着摔倒在地上的那姑娘——牡丹。
她揉着被撞痛的脑袋,手里还拿着一个漏斗状的听筒。
这显而易见。她在偷听……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秦门主,别那么生气嘛……”牡丹装作很清纯和无辜地样子眨巴着眼睛,“我看你们太久不出来,怕是出了什么状况……”
秦封雪一只手拎着我的衣领,一只脚踩着牡丹的衣摆,居高临下,像一个抓住调皮孩子的家长。
他冷冷挑起眉毛,开门见山,“你听到什么了?”
我以为牡丹肯定会很狗腿得说——我什么都没听到。
但是,事实证明这姑娘要比我更识时务多了。
她特谄媚笑了一下,然后忽然作娇羞状,“听到门主您神勇无比,让颜大人欲仙欲死……”
@#¥%……&*!!!!!!!!
我完全被此女雷到,五雷轰顶,震惊得无可附加……
“您们说了什么,我完全完全,丁点都没听到~”牡丹说完,还信誓旦旦举起三个手指头,立誓,“我发誓!”
秦封雪漠然看着她,末了,忽然轻轻一笑,灿若桃花。他松开脚,口气温柔而礼貌,“让姑娘受惊了,一场误会。”
牡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是稍微有点偷窥偷听癖好的,尤其这次对象是秦封雪,虽然知道其危险性之大,但是越是危险就越是有诱惑力。最后,她完全听得沉醉了,HAPPY得竟然都忘记了要逃走。刚才被抓住,还以为自己耳朵得被这个心狠手辣的芙蓉城主给割了呢。
还好我聪明。
牡丹偷笑。
秦封雪在意的必定是那句“雪儿”,至于前面被听到了什么,这位自恋至极的城主才不会放在心上。
“那牡丹就先告退了,请秦门主三日后来取成品吧。”说完,脚底抹油,扭着小蛮腰走远了。
我犹自处在震惊的状态下没有回神。
这些人,好生古怪……
好生诡异啊!!
我碰上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诡异的个性!!
“小颜。”拎着我衣领的妖孽又笑了,那笑容在幽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惊悚。
“呃?”我仍旧处在震惊状态下,呆呆看着他。
“我一直想在这样的地板上做做看,你不想吗?”
“……”
又来了……
“秦封雪!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回去给你炖虎鞭~~~你放过我吧~~~~~~~~~~~~~~”
凄厉的惨叫声,倏然划破鸾禧坊的沉寂。
牡丹搬着藤椅坐在门口,边摇边绣着手上的织锦。
“嗯,这次绝对不偷听了。”牡丹碎碎念,同时绣错了N个地方。
第一百零四章 被逼断袖
芙蓉城主秦封雪打了这么多年的光棍,终于要娶了。
整个芙蓉城都处在了及其亢奋的状态下,简直就像在过节一样,处处张灯结彩,处处歌舞升腾。
向来素白一片的浣剑门,也挂起了大红色的绸缎和灯笼,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秦封雪这一成亲,黄金升值了,连猪肉价格都涨了……
在所有人都忙作一团的时候,唯有秦封雪的府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一切还是照旧没有被周遭热闹的气息所影响。
“秦封雪?”小声。
“秦封雪。”中声。
“秦封雪!”大声。
枕边人却对我巨大分呗的喊声仿若未闻。
我不爽得推了一下身边的人。
仍旧没有反应。依旧保持着嘴角微微上翘的恬静睡颜,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我使劲推!!!
我拽你头发!!!!
我掐你脸!!!!!!!!!
我堵住你的鼻子!!!
我拔你睫毛!!!!!!!!
我就不信了,你这样还能继续睡……
我举起了魔爪,结果我手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被他一个三十九路小擒拿手给按住。
而后,秦封雪微微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继续睡,呼吸清浅绵长,表示:我还在做梦中。
我被他按得摔进被子里,挣扎了半天才又爬起来。
KAO。武功不如他,而且是一天不如一天,我怒啊。
你们问我为什么要去扰这睡美男的好梦?怎么能这么虐待你们家封雪大人?
大家不要被他纯良无害的外表给欺骗了啊!这家伙他他他,压着我的袖子,让我下不了床啊!!
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又一骨碌坐起来,开始使劲扯自己的袖子,力图把它从秦封雪貌似重有千斤的身体底下拽出来——结果还是徒劳。
万般无奈……
我想起了一个成语——割袍断袖。
于是,我使劲一扯,把袖子整个撤下来——我断袖了。
好一个断了袖的大清晨……
初夏,阳光煦暖,鸟语花香。
真是让人诗兴大发啊。于是,我趁着有兴致,穿着断了一截袖子的睡袍在阳光灿烂的院子里做广播操。
(深蓝:—_—|||诗性和广播操有啥联系……)
“小颜怎么一大早的穿得这么……呃,性感呐?”
我回头,看见沈妍蓉盈盈迈步,敛着裙摆莲步轻移,穿过水榭长廊而来。
她一头三千青丝仅用一支白玉梅簪绾起,铅华淡淡妆成。一袭丹青春烟长裙,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沈妍蓉与管秋昨日傍晚到了芙蓉城,但是昨日没有多少机会可以说得上话。秦封雪这次破例让他们下榻在自己的独院一处僻静的小楼内,一来是两人都身份特殊,在外头太招摇了惹人注意,二来,他们毕竟都是我最紧密的朋友,也可以陪陪我。
当然,秦封雪向我解释的时候只说了第一条。第二条是我自己加上的。
“妍蓉姐。”我正经八百对她行礼。
沈妍蓉漂亮的杏眼微微一转,也对我微微一拜。她眉眼带笑,看得出心情也很好,“这院子倒是建的别具匠心,我刚才信步漫游,不如现在广寒公子带小女游览一番?”
“不胜荣幸。”
我引着沈妍蓉踏上木质的长桥。
“小颜,近来……过得还不错吧?”
水中倒影浮动,我们的身影一前一后自天光云影中悠游而过。
“嗯。”
“也看的出来,精神比前些日子要好得多了。”
“是么?”我翻了个白眼。整天被秦封雪折腾得心力交瘁,精神还会好吗?
“秦封雪没欺负你吧?他要是敢欺负你,尽管告诉姐姐我,姐姐替你出气。”
“没……没有,他对我很好。”
妍蓉姐,不是我骗你。我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秦封雪,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对了,现在段秋凉那里情况怎样了?”我忽然转了话题,转头看向身后的沈妍蓉。
“嗯?她啊……”沈妍蓉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屑,“自从重华山庄一役,段秋凉她就安分多了。现在退守在玲珑阁内,没有什么大的动作。秦封雪给欧阳毋殇也下了请柬,但是他大概是脱不开身了,他与玲珑阁在续箫楼的争夺,现在很激烈,续箫楼的势力被一分为二,西南部分权利已经被欧阳毋殇收回,东南仍然被玲珑阁控制。另外,前段时间,我对生死判内部做了一次清洗,肃清了段秋凉安插的势力。”
肃清么……
我不着痕迹蹙了一下眉。
听她说的这般云淡风轻,不知,又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
生死判中这一代的后辈,都是由沈妍蓉亲手训练出的,如今又要狠下心……
“妍蓉姐,”我轻轻把手搭在她略显瘦弱淡薄的肩上,“辛苦你了。”
沈妍蓉怔了一下,而后掩唇嗤嗤笑起来,“小颜,从你嘴里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还真是……”她又笑了一会,才抬起头,抬起青葱般的玉指,理了理我眉间的碎发,“等欧阳毋殇收回续箫楼,重华山庄大概也能恢复了元气,这样,我们就可以发动总攻,剿灭玲珑阁和段秋凉。那时候,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看她轻轻说着一切都会好,看着她带着的恬淡笑意。只是她眼中最深邃的地方,却涌动起无可抑制的缱绻悲伤,如同细雨弥漫江南,经久不散。
一切都会好的。
也许吧,只是我们都明白,有一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只是,我们的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时间教会了我们不露声色,教会了我们淡然得对待一切不幸和伤害,教会了我们用遗忘来保护自己。
但其实,这些都是一些自欺欺人吧?
痛还是会痛,只是麻痹了的自己告诉自己,我不痛。
*********
忽然,我感觉背后一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直窜头顶。
我猛然回头,看见不远处一株海棠树下,一个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静立着。
明明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的目光却那样清晰射过来,尖利而冰冷如同化为了实体。
沈妍蓉猛地放下还扶在我眉间的手指,我飞快撤下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各自退后一步——完全是下意识反应。
只见,那树下的人影晃了一下,忽然就化作一道虚影,一眨眼就站在了我的面前。
“总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让我怎么能放得下心……”秦封雪低低叹了一声,把拿在手上的意见天蚕丝小披肩替我披上,遮住我裸露的手臂。然后又有些强势得把我搂进怀里,仿佛在宣布自己对我的所有权一般。
这些天来,对于他的强势,我也慢慢习惯了,直接无视了我们过于亲密的动作,抬头问他,“吃早餐了么?”
“没。”
“切,还说不放心我,”我哼了一声,“你才不让人放心呢。不是告诉过你无数次了么,早饭要记得吃。”
“你陪我吃。”
我瞪他,“我吃过了!”
“不行,你不陪就不吃了。”
“……”我挑眉毛看他,他淡淡笑着同样注视着我,目光兀定。
“那你饿着吧,别吃了。”我不爽得别开头。
“不行,你必须陪我吃。”
“我拒绝。”
“不行。”
沈妍蓉看着眼前两个道骨仙风气质出众的白衣男子,神色淡定,无比执着争论着吃早餐的问题,嘴角抽了几下。
也许……这次是我的直觉错了吧……
沈妍蓉咬唇碎碎念。
秦封雪,很适合小颜也说不定……
沈妍蓉手摸了摸下巴。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简直就已经是婚后生活了嘛……
“啊,对了,婚期难道不是明天吗?”
沈妍蓉忽然插话,打断了我和秦封雪没完没了的无聊争执。
“啊?”我诧异回头。
“对。”秦封雪很淡定点了点头。
“明天?!今天什么日子了?!”我惊叫了一声,整天过得太安闲,浑浑噩噩,都不知时光如梭,一转眼这么多天就过去了。
“今儿是五月十九,明儿就是小颜你大婚的日子,庚午月丁酉日,夏至。”沈妍蓉有些鄙视得瞥我。
第一百零五章 今天你要嫁给我
我躺在陈檀木香妃榻上,手边鹤菊香炉中,燃着飘渺而熏人欲醉的“蚀心”香。我身边,管秋拿着一把精细的小刻刀在我脸上刻刻画画。
我知道这一幕必然异常诡异,其实任何易容的场面都相当的诡异。
没错,我在易容。
当日,我同意秦封雪“成亲”,向他提过一个条件——我当新郎他当新娘。
不过被秦封雪当机立断给拒绝了。
于是我们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磋商谈判……
最后我同意,我易容成他,他易容成我……
“小颜,我真是不明白了,你易容成秦封雪,秦封雪易容成你,这样和没易容有区别吗?”
沈妍蓉坐在一边,摇着一把缎面宫扇,手指闲闲把玩着它垂下的长长流苏。
我即刻反驳,语气很激动,不过因为嘴不能乱动,说话口齿不清“当然有区别了!区别不在于现实,在于心理!我娶他,和他娶我能一样吗?这直接决定了我们婚后的夫妻地位关系!”
“呃……”沈妍蓉头上垂下三道黑线。暗自想,你们这夫妻关系我看是再明显不过了,小颜,你这是徒劳无功的挣扎。